元旦前三天，一艘從海陽港開往泉州港的遊輪——歡樂號，正在往下沉。

  短短十幾分鍾的時間，最底層的船艙已經進了一大半的水，船員們正在奮力的搶救。

  乘客大多還在睡覺。他們猛然被門外的敲門聲、廣播聲和各種各樣的吵雜聲驚醒。

  說實話，這不是艘很大的遊輪，由於隻在近海區域行駛，船上的人並不是很多。

  可能是意識到了什麽，大部分乘客都快速穿上衣物，當然，也有個別的乘客，在匆忙中隻胡亂套上羽絨外衣。

  如果他們知道事情會這樣顛覆，他們肯定會選擇坐昂貴又很難買到票的飛機。

  或許寧可等上十個天半個月去訂機票，也不願坐這趟所謂的可以觀賞沿途海景的歡樂號遊輪。

  可是，現在說這些，也於事無補。

  在幾名老船員的指揮下，人們快速來到甲板上。

  很可惜，船艙底層進水太快，加上船員們在搶救時用時太多，興許也就十幾分鍾而已，可還是太慢了，他們所剩的時間還是不夠。

  船長顧不上安撫船上人員的情緒，他已經向最近的塔樓求救。希望附近能有搜救的船隻經過，或者漁業的船能盡快趕來搶救。

  總之，他必須沉住氣，讓一切看起來還有挽救的機會。是的，冷靜，需要冷靜！

  但是，甲板上還是亂糟糟的夾雜著各種聲音，人們看到了救生船，還有救生衣。顯然都有些慌了。

  也許大家會覺得，這不是空難，總會有生還的希望的。何況這裏是近海，一定會有船隻經過的，他們一定可以化解這次危機的。

  可這隻是也許。

  “潘森，快，甲板上風雨太大了，必須讓乘客有序的坐上救生船。潘森，你能上去支援一下嗎？”

  潘森露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這裏的水已經快沒到腰了，還有更糟糕的嗎？

  不管怎麽樣，他是個有經驗的水手，從小在海邊長大，什麽大風大浪沒有見過！

  甲板上的乘客已經亂成一鍋粥。潘森看到幾名船員基本也跟著淩亂了。

  狂風來的太突然了，而一百多人都擠在甲板上，簡直不能更糟了。

  即便如此，潘森還是拿著對講機，耐心冷靜地安撫:“沒事的，大家請不要慌，隻是突然碰到一場暴風雨，船撞上了一處暗礁，我們已經在搶救維修了，相信馬上就會沒事的。”

  現在他需要說服乘客先穿好救生衣，有序上救生船。

  如果船員們在十分鍾內還搶修不了底層船艙，那就隻能棄船逃生了。

  沒有人希望發生這種事情。

  他還想回到泉州的家中陪他的女朋友逛街呢。他答應她去買婚戒的，而且他們今年元旦就要準備訂婚了。

  他也已經提前跟船長請了假，假期他還準備帶未婚妻回一趟三明老家，去見他的祖父母。

  可現在危機當頭，他必須拿出十幾年水手的專業水平說服大家。在這艘遊輪上，他是有這個資質的。

  “各位乘客，沒事的，我保證。要知道我們的歡樂號可是已經出行了上百次這條航線了，這隻是一次小小的意外。”

  這時候可沒人有心情聽他說那麽多，很多人都冷的發抖。

  有一些人想回到船艙裏，外麵風雨交加，實在不適合待著。還有些行動慢的人，才剛從船艙裏出來，可能剛醒，還有些摸不著頭緒。

  “我們應該不會像泰坦尼克號那樣吧？”人群中有人故作幽默道，但大家對他的話並沒有回應。

  風雨中，好像正夾雜著一名嬰兒的哭喊聲。

  大家都在看著船員，因為他們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是搶救生衣穿上？還是直接回船艙睡覺？

  然後告訴自己，今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隊長和船員們都很焦急，似乎都在等船長的指令，隻要他一聲令下，他們就立馬上救生船，盡管救生船數量有限。

  有一個母親抱著嬰兒在潘森麵前不遠處，就僅僅幾米而已。

  潘森的目光落在這個僅有幾個月大的嬰兒身上。

  在微暗的晃動的夜燈下，僅能看到她穿著一件粉色羽絨棉服，外麵包著一件披風抱毯，整個人被嚴嚴實實包裹起來。

  他看不到嬰兒臉上的樣子，興許還帶了帽子，也是粉色的。但可以斷定，這是個女嬰。

  潘森顧不上太多:“不好意思，這位太太。”

  他勸阻:“您這樣不可以，太危險了！”

  嬰兒的母親抱著孩子有些晃動，她想找地方坐下來，孩子可能是餓了，或許是尿濕了，她需要看看。

  可是甲板上根本沒有座位，她想回船艙裏去，那裏有她需要的物品。

  “不行，太太。”潘森極力堅持:“您不能回船艙，現在所有人都需要留在甲板上。”那位母親連頭都不抬，根本不理會潘森。

  她一頭披散的頭發，垂落在肩頭。小嬰兒的哭聲更大了。

  潘森穩住身子，一麵走上前去，一麵猶豫著該采取什麽樣的態度，才能說服這位愛子心切的母親。

  船身再度晃動起來，而且比之前更加劇烈，這樣強大的撞擊力，讓甲板上的人完全措手不及。

  短短一分鍾不到，整個船身開始傾斜。同時爆出了短促的尖叫聲，隨後是各種咒罵聲和哭喊聲，簡直一片混亂。

  很多人都在船員的指示下，用力抓住身旁的繩索和桅杆。可是這根本不頂用，風雨交加，加上船身晃動地厲害，還是有不少人被甩到遠處的甲板上，估計摔的不輕。

  “快上救生船，這遊輪要沉了。”不知道是誰喊出這麽一聲。

  所有人都急亂成一團，有幾個健碩的男人紛紛往救生船的方向跑去。這時候沒有人再相信潘森的話了，想要活命，就得快點上救生船。

  “大家不要慌，不要搶，秩序，排好隊。”潘森努力穩住心神，他已經等不及船長的指示了，艱難地走近救生船的方向。

  “你們去幫忙，我去底艙看看。”他需要去船艙底層通知其他船員，現在逃命要緊。

  潘森跌跌撞撞往船艙內跑，天呐，為什麽會這樣？

  他顧不上想太多，他得告訴還在底層搶修的夥伴們:棄船逃生。

  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在潘森跑到第二層的時候。劇烈的撞擊力將他整個人甩了出去，當場喪命。

  從某方麵而言，他算是幸運的，不用看著整個船身在頃刻間傾斜下沉，所有的冰冷的海水灌滿整個船艙，機器的爆炸聲更是把船隻附近的水麵爆出一個超級巨大的螺旋圈。

  也不知道過了有多久，等到一切都停下來時。

  潘森沒有聞到彌漫在空氣裏的濃重機油味；也不用感受身體墜入冰冷漆黑海域裏那種無助絕望的，溺死的痛苦；更不用看著被爆炸的支離破碎的身體。

  總之，他沒有感受到太多的痛苦。

  船隻被大火和海水同時吞噬。

  兩個小時後，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在大海深處。

  海麵上隻有破碎的、殘缺不全的，看不出任何形狀的殘餘的木塊、衣物、救生衣、或許還有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