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觀主
作者:犀讓      更新:2021-01-02 18:51      字數:4320
  “你如今已經練氣五層,速度相比與你差不多資源的人,隻快不慢。”容晴同雲濃站在穀底的湖泊旁。一高一矮的兩道身影倒映在湖水中,看著倒極為和諧。“修行之事,切記戒驕戒躁。”

  “雲濃明白。”她姣好的臉龐上一對杏仁般的眸子中,是難以掩藏的懼意。

  如何敢不懼?

  就在兩個時辰前,餘先生從空中飛落下來。旁若無人地走入伴日樓,引得山穀中所有不曾閉死關的白石觀弟子紛紛聚集而來。

  第一件事,她便宣布了雲瞳與嶺扶身死。

  一眾記名弟子當即嘩然一片。雲濃聽聞這個消息時心中的慌亂是同眾人一樣的。雲瞳和嶺扶是白石觀最強的兩人,也是唯二的金丹期修士。金丹期,或許在滄流洲城內算不上什麽,但是在城外之地,兩位金丹修士尚能護住這片山穀內的一方安寧。

  恍惚之中,雲濃看到峰從師伯和山行師父麵露苦澀卻沒有震驚之意,突然明白,前段時間穀內隱隱的風雨欲來之感是從何而來了。

  第二件事,容晴宣布自己便是新一任的白石觀觀主。

  “有不服的,盡可以來挑戰我,隻限今日。”容晴環視一圈,一眾弟子在她的目光下俱是不敢與她直視。“且我身為觀主,即將前往開天盛事,這意味著接下來三年,穀內並無金丹修士坐鎮。所以,我允記名弟子,今日之內,想要離去的可自行離去。”

  “為何要允記名弟子離去?”峰從沉沉發問。可在表麵上,他不敢對容晴不恭敬。“若是讓他們離去,不知觀主有何具體要求。”

  “新舊交替。心不在這裏的,我不留。”容晴側眸看向峰從。“再說,培養記名弟子的花費並不多,讓他們將自己的東西整理好離開便是。若是雲瞳觀主的親傳弟子想要離開,那他所耗費的代價就極大了。”

  峰從聽出了容晴話語中的意有所指,心中極為不忿。可就算如此,這不愉也隻能忍著。猶豫半晌,他鼓起勇氣問道:“餘觀主可否告知弟子,我師尊究竟是如何隕落的?”

  “此事說來話長,不如上樓去,你我邊走邊說?”容晴看向山行,“你意下如何?”

  山行斂去眸中深思,躬身行禮,“遵觀主之命。”

  眼見著修為最高的三人緩步走上樓去。原本戰戰兢兢的一群記名弟子,偶有幾個互相對視一眼,從人群中悄悄退了出去。

  雲濃冷眼看著這些人,不動聲色。她在滄流洲毫無根基,唯有依仗白石觀。原本嬌生慣養、錦衣玉食的小郡主,就算拜了山行為師,但在這規模雖小,人際關係卻頗為複雜的穀內,還是學會了察言觀色。

  她沒有下家,那麽以她練氣修為,走出山穀便是一個死字。所以,哪怕這白石觀現在看起來風雨飄搖,雲濃還是要賭。賭這一關,白石觀過得了。

  而在另一邊,容晴走在前麵,登上了伴日樓的最頂層。峰從、山行二人跟在她身後,看著她將那些樓層之間的保護禁製隨手拂去。

  “你們二人是雲瞳的親傳弟子。於情於理,我都該將當時發生的事情,仔細說來讓你們知曉。”隻是有些事情,尤其是關於姬皇妃的,容晴自然不會讓他們知道,因此隻講到在鏡台中一劍斬殺了雲瞳便結束。

  “我是殺了你們師尊的仇人。可是從白石觀的角度來看,我也是你們的觀主。所以,今日特例,允你們可以自行離去。你們兩個,我希望你們不要走。若要離去,我說過,要花費的代價不低。”容晴行至頂層,走到窗邊,推開了窗子。“今日是特例,你們可以好好考慮。”

  伴日樓原本就位於山穀上空,容晴從頂樓俯瞰,山穀內的景象幾乎都一覽無餘。

  約半個時辰後,率先有一名煉氣期的記名弟子禦劍飛了上來,察覺到容晴的目光,麵向頗為稚嫩的他朝著容晴的方向,拜了三拜,以全與白石觀的情分。隨即禦劍速度更快,朝外飛去,直到完全飛離山穀不見蹤影。

  見有第一個人順利離去,而容晴等人不曾有半點阻攔。原本還隻是觀望的幾人,也都紛紛禦劍離開。雲濃看得分明,正是最先交換眼色的那幾個。

  而這一去,倒是去了大半。原本沒有這個念頭的,看這白石觀大勢已去,也都匆匆前往自己居住的小樓收拾東西了。

  他們會有這般決定,並不奇怪。

  兩個金丹期,也不過堪堪在滄流洲城外守著這麽個小山穀罷了。如今隻剩下一個金丹期,還沒幾天就要去參與開天。先不說一個金丹能不能順利拿到名額,就算她沒拿到又好好地回來了。那又怎樣呢。少了一名金丹修士,光是山穀外就有許多類似的勢力想要侵吞此處。若是她拿到名額,一去三年。那這山穀內隻有兩名築基,相當於這個門派就是散了。

  容晴要是沒宣布雲瞳和嶺扶身死的消息也就罷了,如同峰從和山行所做的那樣,維持住短暫的寧靜。可如今她一公布,隻怕周圍所有勢力,都能知曉。自古牆倒眾人推,想要落井下石的門派可並不少啊……

  廣場上的人,一個個離去。甚至,連雲濃自己都產生了動搖。遺憾自己為何這般晚才到滄流洲,到現在為止都沒能出穀過,更何談與周圍門派的認識。

  “你不走?”雲濃看向距離自己五步外的一位師兄。此話剛一問出口,其實她自己也想明白過來答案了。這位師兄雖說入門比她早得多,可是修為比她還低。

  就因為他是五行靈根,甚至靈根品質極低,堪堪能夠修行而已。離開了白石觀,其他門派也不會要他的。在白石觀中,雖然最不受重視,好歹還是能得些最基礎的資源。雲濃想到這,有些緊張地看向伴日樓頂層,在那裏,她曾經熟悉如今陌生的餘先生正懶懶地倚在窗邊,對於記名弟子一個個離去卻渾不在意的樣子。

  雲濃暗暗打算,若是白石觀真的散了,那她還是緊緊跟在師父身邊吧,好歹她自身的資質不算特別差,就算是山行帶她改投他派,也不至於被丟下。

  看到一個個身影禦劍離開的峰從終於不再沉默,忍不住道,“餘觀主,你就這樣放他們離開?這樣下去,恐怕白石觀沒有後繼弟子了。而且剛剛離去的那一批,有幾個雖然靈根一般,但修行的資質還不錯。”

  容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們不就是白石觀的後繼弟子,擔心什麽?”她輕笑,“現在的白石觀不過是條小船,還想行在大海上。我想著怎麽讓多餘的人離去,你卻考慮著怎麽將人留下來。”

  一直沉默的山行,眼神一閃,此時終於開口,“餘觀主,似是篤定了我師兄弟二人會留下來。”

  “不是篤定。”容晴搖搖頭,“我沒有求你們留下來,隻不過你們留下來,對彼此都有好處罷了。說實話,我才是白石觀觀主,我在,白石觀便在。至於弟子,我放他們離開,自然是為了給將來新人讓位。”

  白石觀名冊中能夠記載的名額,並非無限。像雲瞳和嶺扶的名字,便已經完全消失了。隨著那些記名弟子離開,名冊上的名字一個個自動消失。這並非是容晴所做的,而是那白石觀似是自有靈智,將那些名字消除!

  僅這一點,容晴必須重視這份名冊。而這名冊上的名額,想必也有一些需要探尋的玄妙之處。

  “他是誰?”容晴指著在雲濃身旁的一個高大男子。此人五官尋常,但組合起來後,看著清秀。

  “他叫林天。與我同年入門,如今是練氣二層。”山行答道。

  容晴輕哦了一聲。實際上,她在名冊上看到了林天的名字,隻不過,在他人眼裏她不知曉,所以需得問上一問。

  “他這是確定不走了嗎?”

  “不走了吧。”山行看向那個在觀裏默默無聞的人,這樣的資質和修為,就算同門師兄弟想要霸淩,欺負起來也不帶勁,“他是資質很差的五靈根,他就算想走,其他門派也不會要。而且……他還不會禦器飛行。”

  “這樣啊……”

  容晴對照著名冊,原本上麵一大串名字現在已經隻剩五個,讓她看著清爽多了。

  餘容、峰從、山行、雲濃、林天。

  金丹一名、築基兩名、練氣兩名。

  這就是白石觀現在所有的人,所有的實力了。

  此時,山行深吸一口氣,開口道:“山行願意留下,奉餘真人為觀主,並且弑師之仇就此揭過。但是!”他牢牢看向容晴,“我心中還有極大不安。觀主想必也不願離開之時,被其他門派聯合將白石觀侵吞,不知觀主對此有何想法。山行雖然力微,願助觀主一臂之力。”

  容晴知道,峰從雖然沒有開口,但意思跟山行是一樣的。她必須要做出行動來,贏取剩下四人的信任。而這個行動,本來也是他們不提,她也會去做的……

  “半個時辰,我會回來。”她的話語很是平靜,可卻清晰地響起在四人耳邊。

  容晴從窗口躍出,速度極快,幾乎是瞬間就消失在了四人視線中。

  她要如何做!!

  這個念頭同時出現在四人腦海中。可是,現在也隻能默默等待了。

  任這半個時辰眾人心緒如何閃現起伏。半個時辰後,果然一道白色身影自空中落下。

  “立威之事,我算趕了個巧。”容晴一拍儲物袋,一具屍身就在五人注視下,重重落在地上。

  “淨音穀穀主!”峰從和山行倒吸一口氣。“你竟殺了他。”

  “不錯。原本我隻想著前去周邊各派,一一挑戰門主,好讓他們心生忌憚。沒想到,自行離去的弟子大多去了這淨音穀。而且,這位淨音穀穀主當真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容晴略有些感歎,垂眸看著這一臉胡須的中年男子,麵向上似乎也能看出對方的火爆脾氣。隻是這男子還保持著死前的不可置信與驚懼,死不瞑目。“一得知白石觀出了這等事情,身為元嬰修士居然比誰都急,帶著那幾個記名弟子就匆匆趕來,生怕晚了還要給別人分口湯。”

  雲濃看著容晴麵上隱隱露出的笑意,隻覺麵前這位餘先生陌生至極。

  雲濃並不知道容晴在高興什麽。容晴在高興的是,答應浮字書的條件,幾乎已是全部完成。這意味著她將再次與浮字書對話,然後,得到更多的信息。

  “他身邊還跟著一名金丹修士,我也一並殺了。放了那四個記名弟子離開,他們會替我們把這個消息傳遍這周邊各處的。”

  “淨音穀在這一帶勢力最大,因為穀主是元嬰真君,哪怕隻是初期。穀內還有四位金丹修士。如今隻剩三位,不提他們內亂,其他有實力的門派,隻怕都要前去攪渾這事態。”峰從明白,白石觀的危難算是化解了……從出現到結束,不到兩個時辰。

  “隻是,觀主居然殺了兩名高階修士,尤其還有一位元嬰真君。”

  “殺不得麽?”容晴好笑道,“他們知曉我是觀主之後,可是主動出手,沒見手下留情啊。”

  “滄流洲並未規定不得殺人。隻是……總歸還是在巡察使掌管之下。”

  “所以,他把你們都養成了兔子。”容晴輕聲道。在北地,宗門林立,摩擦紛爭不休。搏命之修更是極多,極為危險的秘境名額都是廝殺爭搶的。滄流洲縱使得天獨厚,其中的修士資質普遍極高又如何。在開天名額上鬥不過外洲修士,早已成了共識。

  峰從聞言沉默片刻,終是心內輕歎口氣,朝著容晴深深一拜,“峰從從今往後,唯觀主之命馬首是瞻,聽憑差遣。”

  峰從山行二人到了現在,也算明白了容晴的些許想法。她不再將白石觀當做一個門派來管理,弟子之流說放也就放了。峰從、山行、雲濃、林天四人,看似是白石觀弟子,實際上,不過是容晴的下屬。如果下屬不合格了,隻怕很快就會被剔除出去換上新人。

  峰從和山行與雲瞳有些感情,但這感情並不深。在現實利益麵前,他們分得清自己的所求到底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