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 65 章
作者:不問三九      更新:2020-04-05 20:28      字數:3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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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陶曉東嘴裏聽到個“難受”不容易,這人嘴硬,能扛事兒,報喜不報憂。

  他這聲“難受”讓人聽了難過。

  這一句也是那個瞬間情緒壓到那兒了,情難自禁下的脫口而出。換個時間換個情景,可能他也不會說這麽一句。

  那之後陶曉東開始忙自己的事,整天忙忙叨叨的,晚上回家的時間不算,白天一整天都沒閑下來的時候。幹活就從早到晚不歇,大圖盡量一天趕完,小圖一天能做好幾個。如果不排圖的話這一天就都不在店裏,不知道幹什麽去,抓不著人影。

  他甚至跟大黃商量著,另外那兩個小分店,他們的老巢,他不想留了。

  大黃聽了都蒙了,聽完半天都沒說話。

  他們一共三個店,這三個店就是陶曉東從最初什麽都沒有到現在的軌跡。最新的這個一千多平的店什麽都裝得下,但另外兩個店他們還是一直留著,沒想過要並過來。大黃知道陶曉東不舍得,他這個人是最念舊的。多那兩個店的開銷其實也不算小,但不算什麽,人如果真能為自己的曾經和過去留下點痕跡,那任性一點也無所謂。

  “不是,你到底遇著什麽事兒了?”大黃摸了把頭,手掌在自己後腦勺上用力搓了兩把,甩開手說,“跟哥說。”

  兩個人在樓上陶曉東的休息室,陶曉東站起來去拿了煙灰缸,坐下點了根煙。

  “我累了。”陶曉東一般很少上來休息,他在店裏的時候也不太睡覺,陶曉東咬著煙,看了眼這個房間,“我這輩子都在幹這一件事兒,我快枯竭了。”

  大黃說:“累你就歇,你還跟以前一樣,出去走出去逛。”

  陶曉東搖頭,他是真瘦了,這麽叼著煙坐在這兒,看著竟然有點憔悴了。

  “不做這個你做什麽?”大黃問他,“想想你前麵那麽多年奔的是什麽,你在非洲差點死那兒,在日本在美國在歐洲混的那幾年,打著滾熬到今天,就為了今天說一句累了?”

  煙灰快落了,陶曉東在煙缸裏彈了一下。他不說話,隻沉默著抽煙。

  陶曉東根本就不是能矯情地說我幹夠了我累了的人,生來就皮實,能吃苦能熬精力,越累他越能拚,越難他越有勁兒。

  大黃跟他搭夥這麽多年,什麽不了解:“別瞞我,有什麽事兒跟我說。”

  陶曉東說“沒事兒”。

  “是小南怎麽了?”大黃問了句,“小南想出去上學?你要挪地兒?”

  陶曉東擺手:“跟那沒關係。”

  大黃也知道他性格,想從他嘴裏聽到點什麽挺難。其實也不光是他,所有人都一樣。越難的事越不願意張口,難事兒得閉嘴咬著牙扛,那股勁兒得繃著,說出來好像人就繃不住了,泄氣了就弱了。

  “不管你是怎麽了,曉東。”大黃也從煙盒裏抽了根煙點了,“累了也好怎麽了也好,那兩個店你不想弄了行,哪怕你明天跟我說三個店你全不想要了,咱們沒二話。咱倆親兄弟,到什麽時候都是。”

  大黃這些年給陶曉東的自由很多,陶曉東想做什麽都不用考慮後果,隨便他。想走就走,想換店就換店,他因為答應了老朋友幫個忙,大黃能二話不說笑嘻嘻地去錄那個節目。合作夥伴是真的,他一聲“親兄弟”也是真的。

  陶曉東掐滅了煙,嗆得嗓子有點啞了。他叫了聲“哥”,說:“我應該還能幹一年,這一年你早做準備,定過的圖我都做完,以後我就收手不幹了。公司給你,以後它怎麽發展你說了算。跟你當這麽多年兄弟是我命好。”

  大黃站起來垂著眼看他:“那你呢?”

  陶曉東說:“我撤了,什麽都不管了,沒有不散的筵席。”

  大黃都氣笑了,張張嘴又閉上,最後還是沒忍住:“筵你媽席,在這兒跟我留遺言呢?”

  陶曉東也笑了,大黃說:“別在這兒跟我扯這些犢子,還一年兩年的。這麽跟你說吧陶曉東,我不管你是怎麽的了,我也不問你。你要是想撤夥跟別人做,或者你自己做,這個原因的話那行,咱倆好合好散的,永遠都是兄弟。但你要是因為遇著事兒了想撤,愛他媽啥事啥事,別跟我分你你我我的,我聽著上火。說句難聽的,死你都得死在這兒。”

  大黃說完摔門出去了,這是真氣著了。這應該是他第一次跟陶曉東發火,說話都帶了髒字。

  陶曉東這人平時看著脾氣好,其實年輕那會兒骨子裏也又軸又強,隻不過現在不顯,自己壓下去了。這一點大黃是最明白的。

  倆人在樓上聊過的這一次,店裏其他人都不知道,在他們看來也就是東哥最近事多,總出去,趕圖趕得也狠。

  歡戈還挺高興,最近東哥這麽勤奮,欠的圖終於能往前趕趕進度了。天天跟個小傻子似的圍著陶曉東打轉,“東哥東哥”叫個沒完,就差給他加加油了。

  這天陶曉東連著做了三個圖,湯索言下班直接過來等他。門口小工看見他來,提前就趕緊開了門,打招呼道:“湯醫生來了!”

  湯索言衝他笑了下,問:“曉東在幾樓?”

  陶曉東在樓上聽見了,主動喊了一嗓子:“二樓,言哥。”

  湯索言上去,陶曉東仰頭看他:“等我一小會兒。”

  “不著急。”湯索言手在他肩膀上搭了一下,“忙你的。”

  小天過來給湯索言搬椅子,給他送水,湯索言坐在那兒看陶曉東做圖。紋身的過程看多了就能感受到它的魅力,湯索言現在每次過來都很喜歡看,也經常會看看陶曉東的圖庫。

  視覺效果很震撼,看著這些能感受到這個人的耀眼和強大。

  “這個你可能看不慣。”陶曉東回頭看他,帶著一點笑。

  今天的這個圖是環脖子的淩亂線條,紛雜繚亂,從鎖骨到下巴,看著像用筆隨手劃拉的塗鴉,看起來讓人心裏煩躁。這本來是陶曉東圖庫裏的一張現成的圖,上周剛傳進去的,客戶本來定的其他圖案,今天坐著等陶曉東的時候看圖庫一眼看上了這個,臨時換的。

  “看得慣。”湯索言實話實說,“乍一看有點理解不了,看一會兒又覺得很不一樣。”

  客戶仰著脖子讓陶曉東操作,聞言說了句:“多特別,我看它第一眼就刺我心裏去了。”

  陶曉東沒抬頭,隻問他:“有煩心事?”

  “那可太多了。”客戶自嘲地笑了下,“壓得我快喘不上氣了,這個圖就像那些讓我喘不過氣的事兒一樣纏著我氣管和喉嚨,我太喜歡了。”

  “喜歡就好。”陶曉東淡淡道。

  他這麽拚著時間趕圖,一坐就是十來個小時,經常這樣肯定不行。紋身師的職業病很多,湯索言晚上給他按著頸椎和肩膀,手指撥他的筋,陶曉東肩膀肌肉繃得很緊,疼得直抽氣。

  “疼了?”湯索言問他。

  陶曉東坐在他前麵,背對著湯索言,疼得說不出話。

  “上次我都說過你一次了,別這麽趕圖。”湯索言皺了皺眉,“今天我看你坐那兒都有點端肩膀,又一天沒動?”

  陶曉東挨說了,也不敢吭聲,老老實實聽著。

  知道他最近心情差,現在不吭聲又一直抽氣,顯得有點可憐,湯索言也不忍心說他了。

  按摩完又不輕不重地拍了會兒讓他緩緩,陶曉東才舒了口氣說:“我都沒敢說話,我怕我一頂嘴你手上加勁。”

  湯索言按著他肩膀借力站起來,手順勢往前在他下巴上一兜:“瘦得肌肉都薄了。”

  眼見著瘦了,晚上睡覺一摟就更清晰直觀地能感覺到他瘦了。

  陶曉東呼吸很輕,他最近一直睡不好,湯索言在他脖子上親了一下,溫聲叫“曉東”。

  他上次說他先不想說,湯索言就沒再問,人都有想要自己消化情緒的時候,這個時候一再追問隻會加重他的情緒。所以這段時間他裝沒事湯索言就當沒有,讓他盡量放鬆,不用緊繃著怕湯索言問。

  但是他這麽一天一天往下瘦,湯索言還是等不下去了。

  “曉東。”湯索言又叫了他一次,聲音很輕地問,“你怎麽了?”

  陶曉東呼吸依然輕輕的,沒說話像是睡著了。過會兒他的手動了動,覆在湯索言摟著他的手上,慢慢摩挲他的手指和指腹。

  湯索言暗自歎了口氣,刮了刮他的手背。

  湯索言不問陶曉東在家能裝沒事,這晚他問過了,好像就打破了一層平靜,陶曉東有點裝不出來了。

  他從第二天一早開始就很沉默,也有點晃神,說話時勉強笑笑也笑得很短。心裏壓的事太沉太多了,笑不動了。

  湯索言在廚房熱牛奶,陶曉東去洗漱收拾,過會兒湯索言聽見他“嘶”了一聲。

  陶曉東看著鏡子裏耳朵下麵的口子,拿著剃須刀的手一躲,又在耳朵上劃了一下,還刮下來一小片頭發,手拿開的時候又碰了一撮。

  陶曉東皺著眉愣了兩秒,看著鏡子,煩躁地把剃須刀直接扔進洗手池裏。

  湯索言走進來,撥過他的臉,拿了紙把他下巴上滲的血擦了。然後接著擦掉他臉上還沒刮下去的剃須泡沫,從櫃子裏拿了電動剃須刀出來。

  陶曉東總是不愛用這個,嫌電動的刮不幹淨。

  兩人都沒說話,湯索言推了開關,電動剃須刀嗡嗡嗡地在陶曉東臉上打轉。陶曉東不動,看著湯索言。

  一直看著一直看著,後來眼睛就有點紅了。

  作者有話要說:隻要不是純甜的章節,稍一有點波動,評論區就很熱鬧。這兩章評論區我大概掃了一眼沒怎麽看,也差不多。看文隨心,大家可以隨便聊,盡量接受不同意見不要太尖銳。另外前麵都甜了六十多章了,這幾章都不甜,可以先攢攢等完結一起看,如果四五章輕飄飄落過去了那也說不過去。情緒得一點一點壓,建議完結一起看比較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