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終是曆盡千辛萬苦把葉暖暖送到了乾承殿，皇帝已等候多時，茶水換了一次又一次。時隔多日，再次看見葉暖暖時，他還是忍不住去想自己的女兒。想象著和樂長大後的樣子，肯定比葉暖暖還要漂亮高貴。

  “臣婦葉暖暖，參見陛下——”

  雖未著華服，但葉暖暖的一言一行都不比宮規教養出來的貴女差，這也足以證明皇帝的眼光好。見她如此，皇帝滿意地笑了，說：“平身吧，朕許你以後私底下召見不用行大禮。”

  “謝陛下。”葉暖暖倒不至於受寵若驚，可震驚還是有的。她明白自己得皇帝看重是因為和已故的和樂公主長得像，但她沒想到皇帝僅僅是對於長相像自己女兒的人都能做到這份上。

  葉暖暖今日來的目的皇帝早就知道了，但他沒有等葉暖暖先開口，而是指了指桌上的茶壺，“坐吧，朕與你閑聊會兒。”

  此舉讓葉暖暖感到很疑惑，可皇帝已經顧自坐下了，她也隻好小心在對麵坐下，主動擔起了泡茶的責任。

  她不是很喜歡喝茶，但泡茶的手藝卻很好。皇帝看了一會兒讚賞道：“小小年紀，手倒是很穩，不錯。”

  這樣的誇獎葉暖暖聽過無數，感觸並沒有多深，“陛下謬讚了，雕蟲小技而已。”

  “是你自謙了。”皇帝先輕輕抿了一口，口齒留香。以葉暖暖這個年紀能有此功力，的確是很不錯的。

  茶也喝了，葉暖暖時刻記得自己今日來的目的，開口道：“陛下，臣婦今日來是想與肖景翌和離，還望陛下恩準。”

  以前葉暖暖覺得和離一事她自己就能做主的，可絮清卻告訴她已經不行了。若是尋常人家，自然不用告知皇帝。可她是皇帝親封的郡主，占了皇家的光，便會有許多事身不由己。何況肖景翌還是功臣、大將軍，哪怕是為了籠絡功臣，她想和離也得先經過皇帝點頭。

  過了很久，等到茶水變得溫熱時，皇帝才看向葉暖暖，“朕攔了半天，你終究還是說出來了。”

  “陛下既然都已知曉，那應當也明白臣婦的身不由已。還望陛下恩準，讓臣婦與肖景翌和離！”

  皇帝沒有立即回答葉暖暖，而是又把茶壺放回了爐子上，說：“先聽朕講個故事吧，如果聽完後你還想和離，朕再決定要不要考慮。”

  窗外突然下起了小雨，肖景翌站在簷下商雨，殿內皇帝厚重的聲音慢慢響起，“先祖那一輩出了個戰功赫赫的將軍，將軍征戰四方，替先祖收服了很多地方。將軍有一個很美麗的妻子，夫妻倆恩愛無比，羨煞旁人。可將軍雖然厲害，卻也給自己樹立了很多敵人，敵人拿將軍沒有辦法，便隻好把注意打在了將軍的妻子身上。”

  雨勢漸漸變大，肖景翌伸手接著雨滴，在掌心匯成一團，而後又流失於指縫。他用力了，卻還是沒留住。

  葉暖暖安安靜靜的，皇帝看了眼窗外，繼續說：“將軍為了保護妻子，隻能故意疏遠她，讓敵人以為自己不外乎妻子，討厭妻子，這樣就能防止敵人傷害妻子而要挾自己。但妻子很聰明，最後看穿了將軍的計劃，決心和將軍一起麵對未知的危險。”

  故事就這麽短，但卻是真人真事。皇帝佩服那位將軍，也佩服肖景翌。

  然而聽完後，葉暖暖神情淡淡的，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感觸。一時之間，皇帝也摸不準她現在是什麽意思。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葉暖暖此刻的心情卻愈發冷靜。她抬頭看著皇帝，堅定道：“臣婦還是想和離，雖然那位將軍和他妻子的故事很感人，但肖景翌不是那位將軍，我亦不是那位夫人，不一樣的。”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葉暖暖還堅持和離，皇帝也沒有辦法了。可想想還等在外麵的肖景翌，皇帝有心幫他再拖延拖延，“你既心意已決，朕不好再說什麽，但如果事情的真的有轉機呢？這樣吧，朕許你先冷靜三個月，三個月之後，如果你還堅持和離，朕便準許你們和離。當然，如果你能想開是最好的。”

  這已經是皇帝能幫肖景翌做得最後的挽留了，而一國之君開口挽留，葉暖暖即便心裏不願意，也不能再得寸進尺，隻能答應，“臣婦遵旨。”

  葉暖暖出來時雨勢漸小，肖景翌看著她，期待她能說些什麽，可是葉暖暖直接錯身離開了，絲毫沒有留戀回頭的意思。

  “將軍，陛下傳見您了，請吧？”

  經小太監一提醒，肖景翌才回過神，戀戀不舍地把視線從葉暖暖的背影上離開。

  殿內皇帝又顧自煮了一壺茶，茶香四溢，在人的鼻尖眷戀久久不肯消散。

  肖景翌正要行禮，皇帝卻先開口說道：“朕盡力了，你們夫妻之間的事外人插不了手，她是個很有主見的人，一旦心裏認定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陛下，”肖景翌神情落寞，在皇帝麵也沒有再裝，“臣知曉她的脾氣，但一切都委實是無可奈何。”

  他就是因為了解葉暖暖的脾氣，所以才在她之後來見皇帝，打探一下消息。

  而皇帝怎麽看不出肖景翌的心思，好笑道：“等以後再後悔，晚了。”

  聞言，肖景翌便知道葉暖暖的意思了，怕是鐵了心要和離，連皇帝勸著都沒用。

  最後皇帝賞了肖景翌一些東西，以作安慰。可與葉暖暖相比，那些死物又如何能入得了肖景翌的心？

  待他渾渾噩噩地出宮後，早已不見了葉暖的身影。雨已停，風卻還是冷的，吹得肖景翌手腳冰涼。

  葉暖暖坐在回去的馬車上，絮清正在給她溫酒暖身子。她掀開窗簾看了看外麵的人聲鼎沸，不禁感慨說：“你覺得他們有多少人是真的過得開心？”

  “自己覺得開心就好，何須聽旁人的。”絮清沒有靠外麵，倒了杯熱酒給葉暖暖。

  葉暖暖和肖景翌的身份就已經注定了他們不可能像普通夫妻那樣生活，開心與否，主要還是看自己怎麽過才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