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不好了？

  林崢現在隻要聽到不好了這三個字就覺得頭皮發麻。

  跑進來的女人氣喘籲籲的說道：“英姑……英姑暈倒了。”

  什麽？

  英姑不就是六爺的娘嗎？

  “英姑好好的怎麽會暈倒？”

  “找劉二婆子去看了嗎？”

  “英姑家裏不是有人在看著嗎？好好的又怎麽會暈倒呢？”

  一聽說英姑暈倒，女人們紛紛衝了過去，七嘴八舌的問道。

  英姑是村子裏輩份最大的人，對眾人又很好，所以大家都敬重她。

  現在一聽說她暈倒，大家自然是關心她的安危。

  隻見跑進來的女人緩了一下才開口說道：“劉二婆子已經去看了，說英姑這個是老病根兒了，她這暈倒好像是病發了，劉婆子說自己看不了，讓我們帶下山去看。”

  “還帶什麽下山去看呀？這醫生不是就在這裏嗎？快，快把他帶過去救一下英姑。”

  還是有人反應速度快，一把把林崢退了出去。

  “你不是說你來這山上就是給英姑看病呢嗎？快去吧。”

  “就是，就是，英姑可等不了那麽久了，趕快帶他過去。”

  “來來來，你跟我走，我帶你去英姑家。”

  女人們爭先搶後的說著，還有的已經開始動起了手，直接把拉著林崢就往外麵走。

  雖然是被這樣強拉著，但林崢也並沒有說什麽，現在英姑暈倒，他還不知道是什麽狀況，已經是十萬火急的時候了，也顧不上這麽多了。

  索性都是一個村子的，離的近。

  沒有多久，林崢就到了英姑家的破舊木門前。

  這一次，這個破舊木門是打開的。

  從門外看向裏麵，狹窄的院子裏已經站滿了女人。

  看來還是這山上好，誰家出一點兒事兒全村都會出動去看。

  “你怎麽才來？趕快跟我進來。”

  林崢一露頭，小女孩就朝著他跑過來，拉著他的手往院子裏走。

  他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小女孩兒拉進了屋子。

  雖說昨天晚上他進來過，但畢竟是在房頂上，這還是第一次他真正意義上的走進英姑家的屋子。

  小小的屋子裏隻剩下一張單人床，還是用簡單的木板做的，跟門外的那個破舊木門大有異曲同工之處。

  屋子裏也就隻有幾個簡單的農具和一個木桌子，上麵擺著幾個已經掉色的茶碗，簡單異常。

  很難想象，這裏居然居住了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和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

  最初林崢隻是覺得他們不跟雲虎子住，但在這山上最起碼還能有點儲備，可林崢還是忽略了山上的惡劣，這怎麽能住人？

  “你快點看病呀，你還在那裏發什麽楞？”

  看到林崢還在出神，小女孩兒已經著急的跺腳了。

  她示意林崢趕快看向床上的老太太。

  被小女孩兒這樣一催促，林崢也不好在耽誤他連忙走向床邊。

  隻見雲六爺的老娘正一臉虛弱的躺在床上，她的臉色黑青，形容枯槁，手指也是如同老樹根兒一般嚇人。

  “咳咳……咳咳……”

  她雖然合著眼睛，可嘴裏還是不停的咳嗽著，不止這樣，她的身體也劇烈的顫抖著。

  看到這一幕，林崢也不再廢話，直接給老太太把脈。

  “嗯？”

  一把上老太太的脈搏，林崢的眉頭就直接皺了起來。

  “前天我離開之後，你給她吃過什麽？”

  他問小女孩囡囡。

  囡囡低頭認真回想了一下，然後迅速搖頭。

  “沒有，我都是按照你前天說的給婆婆試了一下，婆婆就沒有那麽難受了，剩下的婆婆都是按照自己平時吃的那些然後吃的。”

  她的話讓林崢的眉頭皺的更深，“那就有點問題了，她的病本就是肺病加體內長期虧損導致的，昨天她肯定是吃了什麽誘發肺病嚴重的幹物，這才導致今天病情嚴重到直接暈倒。”

  什麽？

  “可是我真的沒有給婆婆吃什麽別的東西，都是跟平常吃的一樣的。”囡囡認真的搖頭。

  都是跟平常吃的一樣的。

  “難道是她自己不想被治好？所以自己偷偷吃了什麽嗎？”

  囡囡說完之後，有女人猜道。

  她這一個想法也得到了眾女人的附和。

  “英姑本來就不喜歡雲虎子，可能是知道你是雲虎子派來的人，所以她不願意被你治，自己吃了什麽不該吃的東西。”

  “可能就是這樣，唉，英姑咋這麽想不開。”

  “我們都不覺得有什麽了，她一個人走不出來。”

  “是啊，當年的事情也不能夠全怪雲虎子，可英姑就是不肯原諒他，這麽多年了，英姑一直過著這樣的日子，都沒讓雲虎子再進過門。”

  女人們都在一旁唉聲歎氣，林崢則是專心的往英姑的體內輸送元氣。

  “她的身子太弱了，你們去端一盆熱水來，然後再把這屋子裏的火點上。”林崢道，“她的身體本來就虧損了很多，現在又常年在這山上住陰冷潮濕，再加上年紀大了，身體早就頂不住了，現在隻能慢慢的醫治。”

  林崢說完，也歎了一口氣。

  他剛剛給英姑把脈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英姑的身體很糟糕，肺病入體，經年虧損。

  再加上英姑的年紀也的確是太大了，一時間還不好用藥，非得用那種溫涼的藥慢慢的給她治，無法急於求成，看來他還需要在這裏再待一段時間。

  林崢一說完，就有不少女人出去準備東西去了，還有的則是看向了林崢。

  “小哥，英姑還有的救嗎？”

  “小哥，你有把握把英姑身上的病全都治好嗎？”

  麵對她們的問題，林崢也隻能微微搖了搖頭，“不好說，一來是她年紀大了，二來是病拖得太久了，就算我現在能夠用藥，也不知道她的身體能不能承受，我要給她換那種溫和的藥，還要讓她痊愈，這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很長一段時間？

  眾女人心涼了半截。

  “不過最為關鍵的一點就是，她不願意接受我的治療怎麽辦？”林崢又道。

  這話一出，屋子裏麵的人紛紛麵露難色。

  林崢說的的確是問題的關鍵，英姑一直都討厭雲虎子，現在雲虎子的人來給她治病，她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這不接受就不肯吃藥，要是不吃藥，就算他開的方子也好不了。

  “英姑究竟是因為什麽不喜歡雲六爺？”

  看著大家的樣子，林崢還是把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現在已經到了這種時候，如果英姑持續不肯用藥，恐怕最後也隻有一個結果。

  很顯然，那個結果是大家都不願意見到的。

  “英姑……慘啊。”

  還是有女人拉開了話頭，“英姑本來有六個孩子，雲虎子是最小的，那時候，雖說咱們山上窮，可後麵的深山裏還有不少的獵物，靠山吃山，咱們也不至於餓死，不過還是苦啊，每天饑一頓飽一頓的。”

  “後來……雲虎子一直想要走出大山，想要去外麵闖一闖，反正怎麽不是一條活路呢？我們就讓他出去闖了，他出去之後兩三年又回到了山上，那時候，他帶回來了好多錢，好多吃的，還有我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新鮮玩意兒。”

  “是啊，我們還記得那個時候大家都羨慕雲虎子，村裏的女人也都想著嫁給雲虎子子做媳婦兒，那時候英姑在咱們村子裏走路都帶風，那叫一個得意。”

  “後來呢？”林崢一邊往英姑體內輸入元氣，一邊聽著。

  “後來啊……”有人接道，“後來咱們村的男人們都想跟著雲虎子出去闖蕩，那時候村裏實在是苦啊，這山上咱們就是苦一輩子也隻能待在這山上苦，但雲虎子讓咱們有了新的奔頭，村裏麵的男人們從12歲以上的都跟著雲虎子出去了。”

  “對呀，那時候他們多開心呀，一群男人們風風火火地就離開了咱們的大山，那些男人裏不止有我們的男人還有英姑的男人和六個孩子門。”

  聽這群女人們說到這裏，林崢大概明白了一些什麽。

  主要還是窮惹的禍！

  都怪這個大山太偏僻了，路又不好走，這群人又不肯下山，要守著這大山。

  “雲虎子把他們帶了出去，卻沒有把他們全都帶回來。”有女人哽咽道。

  她這一哭，屋子裏麵的女人也都接連的跟著哭出了聲。

  “咱們村裏兩三百號的男丁都跟著出去了，可沒有一個活著回來的。”

  “是啊，那麽多人，那麽多條命，說沒在外麵就沒在外麵了。”

  “雲六爺有跟你們說是因為什麽沒的嗎？”林崢疑惑的問。

  據他所知，這麽多條人命一下子沒了，怎麽也得上個新聞頭條吧，可他好像一點都沒有聽說過這件事情，他們畢竟還是一個省的，到時候半夜應該能聽到一點風聲的呀。

  “黑煤！他們去挖黑煤了！”

  “這該死的挖黑煤，他們全都被騙了。”

  “當時雲虎子也是被騙了，他們全都被騙到了別的省份，關在那黑煤窯裏出不來，一年到頭也傳不上來一個口信。”

  “後來據說是那個黑煤礦塌了，那時候隻有雲虎子和兩個人逃出來了，這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那時候就算他們想要去找那群人賠償，也沒有人理他們。”

  握草？

  被拐到黑煤窯裏挖黑煤？

  關於某省的黑煤窯有傳聞他可是有所耳聞，隻要是一進去就不要想再出來了，膽敢逃的全都會被打上一通，然後繼續去挖煤。

  別說傳口信兒了，就是隻蒼蠅在那裏麵也飛不出來。

  而且還是幾十年前的事情，幾十年前那黑煤窯更加的猖狂。

  隨便騙幾個壯勞力進去之後就讓他們開始挖煤，隻要不聽話的就打，打到聽話為止，跑是根本不可能的，隻有一直辛辛苦苦的幹。

  進入那裏麵反正是不要想脫身了，每天沒日沒夜的幹，除非是這個黑煤窯塌了，否則都不要想有解脫。

  要說雲虎子他們也是有夠倒黴的，直接被騙進黑煤窯裏麵，這倒是不能夠怪雲虎子。

  “後來那個煤礦老板一見出事就趕快跑了，扔下所有東西，啥也沒帶就逃了……”

  女人們說完了。

  林崢也知道了為什麽她們會這麽厭惡山下的人和東西，現在終於找到了原因。

  他們的丈夫剛一下山就被騙進了最坑人的黑煤窯，完全出不來，走出這大山之後，身體就被壓在了那黑煤窯裏麵。

  她們不恨山下的人，該恨誰？

  “那個時候英姑不止死了五個兒子，還死了丈夫。”綠萍抹淚說道，“我們也就隻是死了一個男人，英姑的兒子除了雲虎子全都死了。”

  這也就是為什麽英姑不喜歡雲虎子的原因。

  是恨！

  沒有辦法報仇的恨。

  “其實那個也不能怪雲虎子，各人有各人的命數，他們那群人也算是倒黴，為啥一起都在黑煤窯裏麵，雲虎子就逃了出來，他們就沒了命。”

  “現在雲虎子發達了，更能說明人家雲虎子就是有這個命，旁人都沒有和他這樣享福的命。”

  寡婦村裏的女人們都聚了一把辛酸淚讓林崢聽的也覺得有幾分心酸。

  黑煤窯塌方本是天災，也是人禍，死了那麽多的人，偏偏雲虎子沒有死，他不知沒死，後來還發達了。

  好家夥。

  光是聽著這個，誰心裏能平衡啊。

  一麵是死傷慘重，一麵是飛黃騰達。

  如果他是這村裏的人，他也接受不了。

  他現在也終於理解英姑為什麽不認雲虎子了。

  “熱水來了。”

  “小哥，這還是剛燒的，你看看能不能行？”

  眾人剛陷入沉默，就見兩個女人抱著盆走了進來。

  一個盆裏裝的是熱水，另一個盆裏裝的是木炭。

  “沒錯，這樣就可以了，你們先出去吧。”林崢看了一眼熱水盆，然後讓眾人退了出去。

  他的施針手法太過驚世駭俗，再加上神農經不便示人，隻能讓眾人出去。

  沒多久，原本滿滿當當的屋子裏隻剩下了林崢和床上躺著的英姑。

  他看著英姑搖了搖頭，而後開始為英姑治病。

  半個小時後。

  英姑家的院子內還是站滿了人，囡囡站在人群的中央。

  “希望英姑沒事，英姑那麽好的一個人就是可惜了，這輩子過的太苦了，生在咱們這大山裏，這輩子運道不行。”

  “英姑人好，就是命不好，後半輩子還一直為難自己，其實咱們這麽多年過去也都不放在心上了，就隻有英姑一個人，始終不肯走出來。”

  “老實說，我早就忘了我們家那口子到底長什麽樣子，這麽多年一個人還不是也過來了，又不是雲虎子親手殺了他們，也就是自己運道不好，這能怪誰，雲虎子這麽多年對咱們村也算夠好的了，就是咱們做的都不肯接受他的東西。”

  “是啊，他不是把咱們的娃娃都帶出大山上去了，那群不聽話的娃娃們非要出去，咱們攔不住，不過他們都說現在過的挺好的，也慶幸咱們當年沒有攔住他們和雲虎子再出去。”

  “要說是贖罪，這都二三十年了，雲虎子熟的罪也該夠了，英姑要是能放下這個心結，說不定病還能好的快點。”

  “就是怕英姑他自己不肯放下。”

  一群女人歎息道。

  “英姑這何止是不肯放下呀。”

  嘎吱！

  眾人剛說完，就見裏麵的門被打開，林崢從裏麵走了出來。

  “小哥，怎麽樣了？英姑好些了嗎？”

  “對啊，英姑好點了嗎？”

  “婆婆怎麽樣？”

  林崢一出來，眾人紛紛湊上前去問。

  “她沒事，已經好很多了，你們過一會兒再進去看她，給她喝點熱水。”林崢虛弱道，“你們最好不要吵醒他。”

  剛剛他為了救英姑，還動用了不少元氣。

  “小哥，你沒事吧？你的臉色還有點白。”還是有眼尖的女人看出了林崢的不對勁。

  林崢搖了搖頭，“我沒有事。”

  “小哥，你真的沒有事嗎？”

  “是啊，要不然你去我們家休息一下吧。”

  “就是啊，到我們家休息一下吧，你看看你的臉色……”

  女人們紛紛對著林崢說道。

  這時，林崢也隻能點了點頭，“好吧。”

  不過，他走了還沒有幾步路，就轉過了身，“除了囡囡，最好還是不要讓別人進去打擾老太太了，她需要清淨。”

  “而且……你們這裏有沒有藥店？”剛問出這句話，林崢就知道自己是白問了。

  這裏連衛生巾都沒有，更別說名貴的藥材了。

  “林小哥，我們這裏別說藥店了……連藥都沒有，劉二婆子給我們治病都是從後山上拿的那些草替代的。”綠萍說道。

  “我知道了。”林崢皺了皺眉，“過一會兒可以安排一個人跟我去你們這邊的深山嗎？我想進去看看這裏麵有沒有什麽有用的藥草，晚上給老太太入藥用。”

  英姑的病已經等不及了，就算他現在給雲六爺打電話，那雲六爺他們把藥送過來也是兩三天之後的事了，他現在身上隻有一些常備的藥，並沒有能夠治英姑病的主藥。

  而英姑的病已經等不及了，這次暈倒，他就發現英姑已經沒辦法再等下去了。

  “必須要盡快為英姑治療了，再拖下去的話會有變故。”

  麵對眾人，林崢隻能說這麽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