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見她麵色不善，也跟著繃著臉。

  聽到沐言的問話，暗自琢磨著。

  他從前不怎麽關心世事，但這次出關後卻主動了解了不少。

  沒辦法，誰讓他想要接近的是個人類呢？

  如今靈氣稀薄，靈獸和人類間的關係極差，玄門的修士大多對靈獸都很垂涎。

  要是沐言知道他的身份，會不會對她印象好一些？

  鳳凰心神微動。

  他從不曾因為自己的身份而喜悅驕傲過，事實上，他一直厭煩於自己的出身，但若是能因此贏得人類的歡心，倒也不是那麽一無是處——

  隻是他還沒想好怎麽說，沐言卻已經再次出聲：“算了，不必說了，總歸是萍水相逢。不管你是誰，都謝謝你幫了我，你境界比我高，我恐怕也沒有辦法給你很滿意的報酬，”她拿出自己之前準備的符籙，“這是一百張高級符籙，當做我的一點心意。”

  她來之前準備了兩百張，但不能全給出去，得留一部分自己用。

  如果眼前這個人真是青鸞，一百張高級符籙，恐怕對他來說可能沒什麽大用。

  但沐言如今能給他也隻有這個了。

  她神色已經回歸平靜，變得淡淡的，也不再追問眼前男人的來曆。

  仿佛剛剛的漣漪，隻是一場錯覺。

  鳳凰見她將一切都算得清清楚楚，不知為何忽然無法抑製心中的怒火，身上黑色的邪氣紋路差點又浮現出來。

  他怕自己失控，嚇到嬌弱的人類，沒有接沐言的符籙，後退一步，身形很快被不知道從哪來的黑暗吞沒。

  沐言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沒什麽表情的離開。

  胸前的鳳凰靈玉依舊有些揮之不去的餘熱，在她皮肉傷微微的發這燙。

  謝思語從幻境中脫離出來，很快就靠著沐言給她的法器，找到了沐言，擔憂的問：“你還好吧？”

  沐言搖頭：“沒什麽事。”

  她剛剛受了傷，不過男人似乎給她輸了靈力，她自己又吃了幾顆丹藥，好的差不多了，沒有必要再和謝思語提。

  謝思語欲言又止：“那就好……”

  沐言精神確實還好，隻是表情淡的有些可怕。

  雖然看起來很平靜，但她總覺得沐言是不是有些……難過？

  或許是在幻境中被勾起了什麽傷心事？

  這幻境著實有些厲害，她剛剛還在幻境中遇到了自己已經離世的父母，要不是因為前段時間的事讓她心誌變得堅定，說不定就要栽了。

  因為可能關係到沐言的傷心事，謝思語也沒有多嘴去問。

  過了幻境第一關，呈現在她們眼前的就是一個類似小秘境的地方。

  這並不是真實的小秘境，而是由幻境的力量構建出的虛幻世界。

  隻不過規則仍舊是一樣的，她們依舊需要爭奪資源，並且還要盡量多出風頭、解決困難，從這一刻開始，她們的一舉一動都會展現在外界的負責評分的各位長老眼中，這些都會成為最終的打分依據。

  所有人都兢兢業業，像是開屏的孔雀一樣在看不見的鏡頭麵前表現著自己有多能幹，隻有沐言內心毫無波動，迫切想快點走完流程，回家睡覺。

  經過幻境之後，什麽熱情都沒了，整個人冷冷淡淡的，隻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謝思語幹著活，行動間很懶散。

  謝思語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有些擔憂：“你真的沒事嗎？不然我們不參加了，回去吧。”

  沐言頭也不抬地破開陣法，揪起一顆靈草，隨手扔到她懷裏：“沒什麽，就是有點不想動，大概是犯懶吧。”

  謝思語也不好說什麽了。

  她能看出沐言的敷衍，但落在別人眼中並不是這樣。

  一個胡子很長的長老看著沐言的動作，驚訝得胡子都抖了起來：“這是哪家的小輩？這破陣能力，比我都快。”

  說這話的是一個陣法世家的長老，她和陣法打了一輩子的交道，也是如今玄門陣法方麵首屈一指的人物，但破起陣法來，竟然還沒有影像中這個麵色冷淡的青年利落。

  “摘靈植的手法也很嫻熟，雖然看起來隨意，但其實絲毫沒有傷到靈植的根係。”

  一群長老越看越心驚，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才終於看了一眼這人的名字：“……沐言？那個之前在梵天小秘境裏出名的孩子？”

  “那些話竟然是真的！”

  之前在梵天小秘境的時候，雖然所有人都說沐言的能力極為強悍，但因為真正的小秘境無法用術法窺探，沒有親眼見到，她們也並未全信。

  後來謝家陣法被毀一事傳開，她們才算是真正重視起這個小輩。

  說起謝家，有人又奇怪了：“咦，沐言身邊這個，不是謝家的謝思語嗎？”

  謝思語也因為上次小秘境的事有了些知名度。

  況且，年齡這麽大了還能洗筋伐髓，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際遇。

  她是用靈獸釀造的蜜重塑根骨的，比起之前孟家那個小輩，要更加幸運。

  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成年修士洗筋伐髓這種稀罕事往往幾百年都出不現一例的，這次卻接連出現兩個。

  說起謝思語，所有人順利成章地將目光投向謝家長老。

  有人心直口快地問了起來：“這是怎麽回事？”

  按理說謝家已經和沐言鬧翻了，陣法被毀和多名長老手上的恩怨，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化解的，怎麽謝思語還一副和沐言交情很好的樣子？

  雖然和這樣厲害的人交好是應當的，但兩家仇怨那麽大，謝思語夾在中間的立場其實很微妙。

  謝家就沒有意見？

  謝家長老：“……”

  這讓他怎麽說？

  貪圖別人的資源反而被打了個屁滾尿流不說，謝思語這麽好的苗子，竟然被族長帶頭作的不屬於他們謝家了。

  族長那個兒子，天資雖然高，但心性實在太差了，這次用幻境當作考驗，第一關就被刷了下來，表現得還不如一些普通弟子，和謝思語更是差了不知道多少。

  他們竟然把謝思語趕走了！

  這事兒說出去，謝家都要成為笑柄的！

  ——雖然說如今也差不多是個笑柄了。

  謝家長老很不願意說話。

  但在這麽多人的壓力下，自然也不可能閉口不答。

  隻好含糊地說：“謝思語如今不再家中。”

  長老們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有不少人精，見他態度吞吐，就知道有古怪。

  更是連連追問。

  正好有人出聲：“說起這個，我倒想起來了，徒弟和我說過一句，謝思語好像是走散修的途徑報名的，他還奇怪為什麽不是跟著謝家？”

  謝家長老尷尬地不說話了，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

  他是謝家長老裏比較避世的一個，不擅長俗事，往常都不管事隻修煉的，也就是上次謝家受傷的人實在太多，才讓他過來參加玄門盛典。

  一大把年紀了要丟這個臉，他這是造了什麽孽啊！

  “原來是這樣。”有人意味深長道。

  見謝家長老這樣，眾人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謝思語這分明是和謝家劃清關係了。

  各家長老們臉上的表情忍不住有些古怪。

  他們也不是沒起過“想辦法”得到沐言手中資源的念頭，但能弄謝家這種到偷雞不成米缸都沒了的地步，還真是挺不容易的。

  謝家……可真是厲害啊。

  另一個寬敞的房間裏，鳳凰同青鸞朱雀三鳥也在看著幻陣中的情形。

  他們幾鳥身份貴重，自然是不用和別的長老擠在一間屋子裏的。

  屋裏點著冷香。

  鳳凰獨自一人坐在榻上，長發委頓著，狹長的鳳目半開不合，神情有些冷淡。

  青鸞早就習慣了他這樣子，鳳凰就是個厭世怪，要哪天心情好了才是奇跡，這次主動出門，已經讓她很吃驚了。

  “人類真是倒退的越來越嚴重，早千年前還有可以看的，現在是完全不成氣候了。”

  他在旁邊不時和鳳凰說兩句話解悶，朱雀則是在他懷裏奮力蹦躂著，想要同鳳凰說上話，但無論青鸞還是鳳凰，都不約而同地將他當做了空氣。

  青鸞看著影像中沐言的模樣，忽然想起之前鳳凰和自己說的之前被沐言幫過的事。

  他注意到鳳凰一直在盯著這人看，又想起那天提起這人時，鳳凰好像多了些精神的樣子，心神一動。

  溫聲誇讚了沐言幾句：“看到現在，還是這個人類最有潛力，要是放到我們那時代，說不定也能成個聖。”

  誰想到，鳳凰聽見他的誇讚，不僅沒有打起精神，反而臉色一綠。

  當即將臉扭開，冷哼一聲。

  像是被戳到什麽痛腳一樣。

  青鸞：“……”

  這，怎麽又不高興了？

  明明前不久還看起來挺在意這個人類。

  唉。

  他憂愁地揪了一把懷裏朱雀的羽毛。

  老板的心，海底的針。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自從出關後，老板就越來越不好哄了。

  幻陣中的考驗還在繼續。

  一行長老圍著沐言嘖嘖討論了一番，轉而調出別人的影像看。

  沐言雖然優秀，但總不能不看別人的表現。

  況且玄門中年輕一輩的弟子也不是一無是處，還是有好幾個表現得十分可圈可點的。

  比如說孟清枝一行。

  影像中，孟清枝帶著孟家的幾個人，有條不紊地破陣、拿靈植，孟家有幾位天分比她高的人，看上去竟然也對他馬首是瞻。

  原本其他家族的人因為之前在梵天小秘境中的仇怨，對他有些敵視。

  但形勢比人強，他們看著以孟清枝為首的一行人進展飛速的模樣，心裏也忍不住有些猶豫。

  這個幻陣構造出來的小秘境中，資源十分豐富，所以彼此之間的競爭關係其實並不大，如果能合作的好，甚至對最終的成績而言更有利。

  團隊合作一直都是被允許的。

  進入一個山洞前，之前和孟清枝有過宿怨的那群人欲言又止，想加入他的隊伍，但又拉不下臉。

  畢竟那次之後，他們可是找過孟清枝麻煩、把他狠狠揍了一頓的，孟清枝如今得勢，不報複他們就已經很不錯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沒過多久，孟清枝竟然主動聯係了他們：“不介意的話，不如我們一起行動，這樣大家都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

  那些人還有些扭捏：“哦……哦……我們沒意見。”

  模樣俊秀的青年並不介意，微微一笑，清冷中多了一絲柔和。

  他溫和地說：“山洞中的陣法有些凶險，想必是因為裏麵的資源比較珍貴，你們想好了嗎？”

  聽到的人滿不在乎：“沒關係，進去吧。”反正也不會有什麽事兒的。

  他們來參賽之前當然是打探清楚的，幻陣裏的傷害並不致命，即使在裏麵身死，出來之後最多也隻是受傷，他們當然是不怕的。

  所以雖然孟清枝這麽說，但沒有一個人當回事兒。

  孟清枝笑了笑，那笑中有些意味不明的味道，不過轉瞬即逝。

  他說：“好，現在我來說一下大家的分工，防止遇見敵人自亂陣腳。”

  一行人分工完畢後，便排隊有序的進了山洞。

  有長老摸著胡子道：“這個孟清枝……是不是就是孟家去年也重塑了根骨的那個？”

  旁邊的長老讚許的出聲：“對，就是他。不錯，能屈能伸，對欺辱過自己的人也能不計前嫌，此子心智很不錯。”

  也有長老興致不高地哼了一聲：“什麽叫欺辱？當時在梵天小秘境裏，孟清枝確實做出了齷齪的騙人行徑，現在怎麽還輪到他不計前嫌了？”

  “一個個說話不腰疼，換你們家的東西被騙了試試！”

  他孫子當時是被孟清枝騙的最慘的那個，連家族傳承的高級法器都給了出去，雖然後來要回來了，那也是她們幾家向孟家聯合施壓的結果。

  總之，他一直對這件事耿耿於懷，覺得孟清枝這人就是品性低劣。

  有人看得分明：“費盡心思和別人組隊，歸根結底，不過還是因為他自己還沒有強大到可以單打獨鬥的地步。你看沐言和謝思語兩個人，她們兩個在一起，就比這七八個人的收獲還多。”

  孟家的長老不滿道：“老兄，話不能這麽說，現在是和平年代，玄門早就不是喊打喊殺的那會兒了，幹什麽都得同心協力，所以，領導能力理應才是最重要的。”

  馬上有不讚同他的反駁道：“哦？那你的意思是，隻要有領導能力，本身就算是個菜雞，也能當領袖了？你說這話，可是絲毫把我們玄門各派曆代的掌門人放在眼裏！那些掌門，無一不是同輩最優異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