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終於找到空子奪了原身的靈骨，年齡卻早就不合適了，用了靈骨也無法改變資質，最多提升一些功力，十分浪費。

  於是他咬咬牙，就把這天大的好處投資在了自己侄子身上。

  孟清枝父母雙亡，親緣淡薄，他算是裏麵最親近的一個，他們叔侄二人感情很好，他再趁孟清枝崛起前多施加恩惠，等到孟清枝往後飛黃騰達了，他也可以跟著當人上人。

  看著孟鶴洋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的樣子，沐言很淺地笑了，禮貌地和孟鶴洋告別：“我們先走了，大師，回見。”

  強者為尊是嗎？

  孟清枝能踩著他的骨血走到玄門頂端，她為什麽不能自己爬到更高的地方？

  回家的路上，沐言把玉石掛墜從衣物裏抽出來細細打量，那是一塊雕成鳳凰模樣的羊脂白玉，細膩溫潤、白如截肪、玉質無暇，一看就是頂級的玉。

  然而遺憾地是，現在這塊白玉從中間裂開一道深深的縫隙，代表祥瑞的鳳凰羽翅斷裂，給人一種濃重的不祥之感。

  沐言隻看一眼，就知道這塊玉撐不過兩個月了。

  一回到家，她就讓沐父把祖輩傳下來的古籍找出來。

  沐父尷尬道：“找出來也沒用，那些古籍都是用玄門中人才能看懂的字寫的。”

  沐言：“我還沒見過.......我想看一眼，我的體質和常人不一樣，爺爺不是說過，如果後輩有緣，傳承早晚會複興嗎？”

  沐父遲疑：“你爺爺是這麽說過。”

  確實有這回事兒，不過他一直以為那是老爺子用來自我排解的話。

  和他這種對玄學完全沒興趣的不一樣，老爺子對神神鬼鬼的事兒熱情很高，從小就為斷絕的家族傳承耿耿於懷，做夢都想看懂那些古籍，振興舊業。

  不過這個願望一直到逝世都沒能實現。

  沐父想了想，說：“古籍被我藏在老家了，這樣吧，先吃飯，吃了飯我就開車帶你回去。”

  那些古籍他雖然看不懂，但祖上傳承下來的寶貝，他不敢隨便亂放，極其妥帖地藏在了老宅中。

  沐言提議：“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我們直接在老家住一段時間吧，我怕留在這裏，那個孟大師會來找我們麻煩。”

  沐父一想也是，如果那個孟天師真的因為今天的事懷恨在心，他們兩個連玄門的邊都沒摸到的普通人，根本沒法對抗。

  他思考了半分鍾，說“那行，吃完飯收拾東西，我們回去住半個月。”

  沐言說了一聲好。

  她回老宅並不是隻是為了躲孟鶴洋和看古籍，更是為了老宅裏的護衛陣法。

  雖然那個陣法由於太久無人維護，陣法效果微弱的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不過說到底也隻是損耗嚴重，陣法底子還是完整的。

  如果能找到正確的修補方法，甚至將其收攏隨身攜帶，作用還是很大的。

  午飯是沐父做的，他的手藝不算好，入口卻也足夠，兩人吃完飯簡單收拾了一下，趕在天黑之前回到了老宅所在的村莊。

  他們進村後，陸陸續續有人上來打招呼，問他們為什麽回來。

  沐父笑嗬嗬地說：“城裏熱得像蒸籠一樣，這不放假了嘛，就帶孩子回來歇一下。”

  村民說：“那倒是，我們村沒別的好處，就樹多，後山上全都是，夏天比市裏的秋天還涼快。”

  沐家的宅子很大，格局用料都很好，依稀看得出祖上是輝煌過的，隻是缺少修繕，最近十幾年又沒人打理，顯得蕭瑟又破落。院牆上爬了細細的藤蔓，大門銅鎖上生了鏽斑，安靜地佇立在那裏，像是被時光遺忘了。

  大門被推開時，還發出一聲沉悶的呻|吟。

  沐言一進院子，就感覺溫度一低，不過不是那種陰氣森森的冷，而是清爽的放鬆感，沐言忍不住吐出一口濁氣。

  不過比她先進來一步的沐父卻沒什麽反應，想必是沒感覺到異樣。

  沐父簡單收拾了一下客廳廚房和兩人要住的房間，就把藏在地下室的古籍全搬了上來。

  古籍的數量不多，也就十幾本，但每一本都被非常精細地保存著，本身的狀態也相當好，完全沒有泛黃損傷的跡象，沐言的指尖從滑潤的紙張上劃過，判斷出紙張的用料應該比較特殊。

  她把每本都粗略翻了一下，最後挑出來三本，專注地看起來。

  沐父看著她這一番流暢的動作，驚訝道：“你真的能看懂？”

  當然了，七七商城價值500的語言通用道具，要是連這都看不懂，她就要和七七談談心了。

  沐言心裏平靜地吐槽著，麵上卻微微露出點兒困惑又驚訝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麽，雖然我也分辨不出這些文字，但一眼看過去，卻能大致理解其中的含義。”

  沐父臉上難掩驚訝：“原來你爺爺說的機緣竟是真的……你、你慢慢看，我再去給你搬點兒別的書，看看能不能用到。”

  他那時候為了研究這些古籍，沒少買道教神鬼方麵的專業書。

  沐父搬書回來，就見沐言正翻開一本書，朝他道：“這本《沐氏本家大事記》上有記載，我體內多張出來的那根骨頭並不是什麽邪骨，而是天資卓越的沐家人，才會長出的靈骨，是一件極有好處的至寶。”

  沐言徐徐說：“我們沐家是馭獸世家，靈山寺你知道吧？它的開寺祖師大顛法師座下有一位具有馭獸之能的弟子，能讓一隻猛虎常年溫馴地跟隨在法師身邊，為法師增添了很多名望。那位弟子就是我們沐家的老祖宗，他就是因為身上長了一塊這樣的靈骨，才能使百獸臣服。後來他還俗，將這種奇異的血脈代代傳了下去。”

  沐父恍然大悟：“之前聽你爺爺說過我們祖上是靠走獸發家的，我一直以為隻是沒有根據的傳說，居然真的是這樣。”

  說完又憤然道：“那個孟大——”大師叫到一半，急忙改口，罵道：“姓孟的騙子！竟然胡說你身上長了邪骨，肯定不安好心！”

  他皺眉道：“就算是至寶，也沒有性命重要。”

  沐言搖頭：“不用太擔心，這塊靈骨隻會在我成年前帶來危險，等我十八歲生日一過，根骨成熟，情況就會完全逆轉過來，到時候別說百獸，隻要是獸類的妖怪，就都會天然地對我產生親近臣服的趨向。”

  沐父被這一番說法震的暈乎乎的，半晌才緩過來，喜憂參半地說：“……可、可這還有一年呢，你的玉已經快全裂開了。”

  沐言說：“我們祖上長過靈骨的人不少，肯定會有方法的，我盡快找一找。”

  此後，沐言幾乎不出門，除了吃喝睡之外，都悶頭紮在書堆裏，潛心研讀了半個月，才終於放下手中的書。

  靈骨屬性為陰，所以在她力量孱弱時，才會引起那麽多鬼怪覬覦。

  沐家的古籍上記載，在靈骨成熟前保全自身的方法有兩種。

  一種是用至陽之物簡單粗暴地壓製，效果顯著，但陰陽相克，衝突的過為激烈會妨礙靈骨生長，導致成熟時效力減弱。

  沐言隻看了一眼，就轉而研究起第二種。

  第二種和第一種原理差不多，也是在陰陽兩氣上做功夫，不過不是用陽氣壓製陰氣，而是讓它們水乳交融做到陰陽調和。

  比起第一種來，第二種方法就複雜的多，因為這其中的度極其不好把握，陰陽一旦失衡，就會前功盡棄。

  沐言查閱了大量資料，最終決定選用陰木當原料。

  陰木帶“陰”字，聽起來好像跟陽氣沒什麽關係，但木在五行中本屬陽，陰木其實是陰陽交融的存在。

  陰火也是同樣的道理，但火的不可控性太高，沐言直接放棄了。

  吃飯時，沐言問沐父：“後山種的都有什麽樹？”

  沐父想了想，說：“橡木比較多、鬆柏也有，還有一小片槐樹林……雜得很，後山太大了，什麽樹都有。”

  沐言點頭，陰木中比較典型就是鬆柏、槐榆、檜樹等幾種。

  她透過窗戶遠遠看了一眼後山茂密的樹林，眼中劃過一抹深思。

  幾天後的深夜，沐言悄無聲息地翻牆跳出來。

  她在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就給自己買了一管體質強化試劑，跳牆跳的很輕鬆。

  她貓著腰，輕手輕腳地往外走，直到走得距離老宅有好幾百米遠，確定沐父沒發現她溜出來了，才敢直起腰邁開步子。

  要想辨別出陰木中蘊含的陰氣濃鬱程度，在深夜查探效率是最高的。

  原身體質不好，天黑後見鬼的概率極大，沐父如果知道她要半夜出門，無論如何都會跟來，沐言隻能偷溜。

  她打著手電筒，沿著山間小路往前走，後山很大，沐言走了二十分鍾，景色還是沒什麽變化，路邊的樹茂密的看不見邊際，天色黑沉一片，隻有她手中的手電筒射出一束細微的光。

  一陣冷冷的風吹過，沐言忽然停下來，彎腰撿起一塊石頭，再抬起頭時，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張臉。

  這臉乍一看去是人臉的輪廓，但整張臉扁扁平平如同畫上去的一般，須發皆無、光滑一片，五官都是扭曲的空洞，大白天看見都會讓人頭皮發麻，更何況是在深夜裏的山間小路上。

  這樣一張奇詭的臉，突然出現在人臉前不足十厘米處，能把心髒不好的人活活嚇死！

  而且更讓人起雞皮疙瘩的是，這張臉下麵沒有身體，隻有一根細細的頸子，蛇一樣彎曲著，繞到沐言身後。

  這姿勢就非常不友好了，很容易令人聯想到一些糟糕的事，比如說這鬼臉在她眼前，身體卻在她後麵，隨時可以將她抱個滿懷之類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隻陰冷尖利的手就重重拍在沐言肩上，帶著一股潮濕的腥臭。

  沐言被單薄的身形一晃，手電筒掉在地上，與此同時，“哢擦”的一聲輕微響動從她胸口傳來，她身邊的溫度瞬間暴降十幾度。

  有什麽東西掉了下來，砸在地上，滾了兩滾。

  那隻原本就斷了翅膀的鳳凰白玉已經徹底裂開，一半斜著落在草叢裏，另一半不知去處，在漆黑的夜裏，發出瑩瑩一點兒白光。

  看著這塊碎了的玉，沐言不知道為何心裏有些古怪的不舒服，微微皺眉。

  那鬼看見這情形，還以為麵前這個美味的人類是因為失去最後一絲保護害怕了，得意地發出兩聲尖利的怪笑，嘴巴位置的空洞瞬間裂成一個黑漆漆的半月，像是隨時會擇人而噬！

  沐言將視線從玉上收回來，神色一冷，在鬼口裂開的一瞬，先是抬腿朝身後狠狠一踢，然後舉起手裏的石塊，直接往鬼頭上一掄！

  那張扭曲的嘴巴還沒來得及張開，就瞬間被掄的一歪，整顆鬼頭像沙袋一樣砸在地上，發出“嘭”一聲沉悶的響動。

  鬼：？？？

  十分鍾後，沐言撿起手電筒和碎裂的白玉，將上麵沾到的泥土擦幹淨。

  脖子被打成麻花結的鬼趴在地上，空洞的眼眶中流下了並不存在的淚水，屈辱地喊道：“爸爸，我錯了！”

  沐言把碎成兩半的玉仔細擦幹淨後，裝進衣兜裏。

  這塊玉不僅是件辟邪法器，而且還因為沐家曆代的香火供奉，帶上了一絲念力，這種傳家寶即使碎了，也應當帶回去妥帖地安放起來。

  收好玉，她才看向地上哭成一坨的鬼：“剛死的？”

  還知道叫爸爸，挺潮。

  鬼老老實實地交待：“去年秋天死的，就在那棵樹上，”他努力朝一個方向伸脖子：“吊死的。”

  鬼傷心地嗚咽起來：“我在樹上吊了半個月才被人發現，吊得整個人都變形了，脖子拉的老長，變成鬼也縮不回去，太難看了！”

  沐言看了看被自己打成麻花結的鬼脖子，深表讚同：“嗯，是挺難看。”

  鬼瞬間哭得更大聲了：“嗚嗚嗚嗚——”

  他說：“我就是一時衝動才上吊的，吊上去就後悔了，不就是寫代碼寫到禿頭被女朋友嫌棄踹了嗎？我今年才二十三歲，才談過三次戀愛，買頂好點兒的假發，想找什麽女朋友沒有？我怎麽就這麽糊塗啊嗚嗚嗚......”

  沐言：“......”

  沐言滿臉冷漠：“哦，那你記得下輩子別當程序員了。”

  鬼痛哭流涕：“不當了！說什麽也不當了！”

  沐言朝鬼抬起了手。

  鬼還以為自己又要挨打，驚恐地眼眶都變形了：“爸爸爸爸求你手下留情！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就是嚇嚇人，不是想害你！我我我變成鬼快一年了，一條人命都沒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