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紫瀾哭倒在楊歐陽的懷裏，晶瑩剔透的小臉上全是淚水，“世羽哥哥……嗚嗚嗚……我不是故意的……嗚嗚嗚……”

  剛才她不滿太子殘暴，任意打殺宮婢，說太子完全沒有一國之君的風範，

  可世羽哥哥不讓她說，還責備她說國君的事情他們做臣子的沒有資格評論。

  可是，嗚嗚嗚，太子明明就是這樣嘛！為什麽不讓她說？！

  她一時氣不過，就跟林世羽吵了起來，到最後她使勁推了林世羽一下，誰知道世羽哥哥就掉到水裏去了！

  嗚嗚嗚，世羽哥哥不會遊泳！她不是故意的啦！嗚嗚嗚……

  “沒事，世羽會沒事的。”楊歐陽的語氣裏也帶著焦灼，但也在極力安慰惶恐的小女孩。

  他跟世羽都不會遊泳！

  剛才世羽跟紫瀾因為太子的事情起了爭執，誰知一個閃眼兒，紫瀾竟一不小心就將世羽推到水裏去了！

  要是世羽出事，依林家的家世以及林太傅對世羽這個唯一嫡子的愛護程度，紫瀾非得給世羽陪葬不成！就連他們楊家，隻怕也得和林家成仇！

  沐言皺眉看了一會兒，見林世羽還沒被人找到，要是再不上來林世羽可就危險了。雖然不是什麽大麻煩，但處理起來也不是什麽易事。

  “他從哪兒掉下去的？”沐言開口。

  “啊？”沐紫瀾茫然抬頭。

  “這裏！從這裏！”楊歐陽回神，指著船頭的一處，趕緊說道。

  沐言把外麵的襦裙一脫，隻剩下單薄的裏衣，撲通一下沿著林世羽落水的地方跳進水裏。

  好一會兒，“嘩啦”一聲，沐言才拖著已經昏迷的林世羽從水裏出來。

  楊歐陽看見二人，趕緊喊道，“快！搭把手！把他們兩個拉上來！”

  張紫瀾撲過去，抱著林世羽就哭，“嗚嗚嗚！世羽哥哥！嚇死紫瀾了！”

  沐言把張紫瀾推開，沒看見還在昏迷嗎？！你在抱著他哭他就真得死了！

  沐言將林世羽反身放在自己腿上，在林世羽後背點了幾下，又暗中向林世羽輸了些許內力。

  林世羽“嘩”的一聲吐出一些水來，從昏迷中慢慢醒過來，睜大的雙眼還有著直麵死亡的餘悸惶恐與茫然。

  沐紫瀾見林世羽醒了後，立刻撲倒林世羽的懷裏，哭得滿是淚水的小臉上是對剛才差點失去小夥伴的惶恐，“嗚嗚，世羽哥哥，你沒事了吧？！我剛才不是故意的！嗚嗚嗚……”

  “沒事兒，沒事兒。紫瀾不要哭了，世羽哥哥沒事。”緩過神來的林世羽也不顧自己剛才險些被小姑娘害死的惶恐，反而用手輕輕的拍著小姑娘的後背，安慰哭得不行的小姑娘。

  說實話，他也有點心有餘悸，險些被淹死的痛苦讓他現在還有點回不過神。差點死亡的感覺不是說說就可以的，沒有經曆過的人是絕對不會理解那種感受的。

  他跟歐陽馬術都不錯，但是卻都是旱鴨子。他掉進水裏以後，隻能害怕得使勁兒撲騰，卻止不住的下沉，水順著口鼻一個勁兒的往裏灌。到後來他已經差不多昏迷了，隻知道隱約中有人救了他。

  “多謝。”楊歐陽見林世羽醒了以後向沐言道謝。按理說一個小小的丫環本是承擔不起他的謝意，但是僅僅憑她救了林世羽，就值得楊歐陽鄭重的向她道聲謝。

  “不用，讓他換身衣服，免得著涼。”沐言啞著聲音道。

  林世羽聽見沐言的聲音，臉紅了紅，那人親了他，在水裏的時候。

  林世羽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的去瞥站在一旁的沐言。

  沐言一身雪白的中衣貼在毫無起伏的小身板上，濕漉漉的頭發狼狽地垂在臉頰兩側，甚至還往下滴著水。醜醜的一張臉，就像剛剛從水裏爬出來的女鬼一般，瞬間就讓林世羽剛剛有點萌發的少男情懷嚇得如泡沫一般，啪的一下就碎了。

  沐言說完以後，也沒有管楊歐陽他們的反應，也不在乎自己有沒有用敬語，轉身向床艙裏走去，準備換身衣服，她雖然有內力護體，但是衣服濕噠噠的穿在身上還是很不舒服的。

  楊歐陽聽見沐言淡淡的話，皺了一下眉頭，這個侍女說話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出一點對他們的尊敬。

  就算是她救了世羽，也不代表她可以和他們這般說話，就憑她的語氣，作為一個女婢，就可以被發賣掉的。

  楊歐陽心裏轉過很多念頭，一個相貌奇醜的侍女是怎麽來到紫瀾身邊伺候的？就憑她剛才救世羽時在世羽身後拍的那幾下也不像一個普通的侍女可以做到的。

  而且，楊歐陽仔細的想想，以前他就覺得這個侍女語氣很奇怪，現在想想，是因為她對他們稱呼時雖然帶著敬語，但卻沒有一點低人一等的感覺。

  楊歐陽看著沐言轉身離開的背影，眼裏滿是懷疑。

  “歐陽哥哥，你看什麽呢？”

  沐紫瀾的聲音將楊歐陽的思緒拉回來，“沒什麽。”

  “咳，咳……”林世羽吹了一會兒風，感覺嗓子不太舒服。

  “快，世羽別在這呆著了，趕緊回船艙換身衣服。”楊歐陽注意到世羽臉色不好。

  “恩。”林世羽淡淡應道，他確實不太舒服。

  回府後，沐林知道這件事情，將沐言叫過去賞了五十兩銀子，好好誇了沐言一頓，大體意思就是說，等沐紫瀾出嫁的時候，可以讓沐言跟著做陪嫁丫鬟，到時給沐言許個好人家，也算全了父女一場的情分。

  沐言，唯唯諾諾的應著，很好地扮演著一個對沐家忠心耿耿，對父親充滿孺慕與感激之情的小丫頭。銀子沐言理所當然的收下了，也讓沐林更放心一點。至於沐林說的話，沐言根本沒在意也並不打算聽他的。

  因為這事，沐紫瀾、楊歐陽、林世羽他們都被家裏禁足了，林世羽家和楊歐陽家也都派人給沐言送了一百兩銀子，以示感激之情。

  沐言又出去千恩萬謝的謝過楊家和林家的賞賜，表示能夠救林公子是沐言的榮幸之至，完全是林公子有上天保佑。至於銀子，雖然她早就置辦了自己的家業，不缺銀子，但沒人會嫌銀子少，多一點是一點。

  轉眼，六年。

  楊柳河堤邊，周宙一身黑袍，閉著眼睛在沐言的腿上假寐，但即使閉著眼睛，也無法掩飾草地上男子身上的一身殺戮之氣。

  沐言背靠在身後的大樹上，對那可以嚇的全國人不敢吱聲的周太子並沒有什麽恐懼之心，隻是無所事事的把玩這周宙的發卷。

  她四年前就已經從張府脫身，用的是假死的名頭。六年，足夠沐紫瀾長成京都名揚遠外的第一美女與第一才女，足夠林世羽的才名與智者之名享譽周國，足夠楊歐陽跟著楊大將軍參與多次對外戰爭，也足夠周國的政治格局革新換代！

  六年前，太子的六皇弟在遊湖時不幸落水身亡，而皇後愛子心切，也傷心的跟著去了。

  周宙的其餘皇兄皇弟也都死的死，傷的傷，傻的傻，周國皇帝一如既往沉迷聲色，不理朝政，周國的大權落在年僅九歲的周宙手中。

  至於真相如何，在幾個以死為諫的所謂忠臣被周宙滿門抄斬，在幾個試圖刺殺太子的刺客所在的城池被周宙以一己之力屠城以後，周國的人都噤若寒蟬，絲毫不敢在周宙麵前大聲說話。

  忠臣與直臣確實不少，但在一批批的人毫無價值的被屠殺以後，他們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自己身後的家族想想！

  沐言早在第一次與周宙接觸的時候，便順利的與周宙搭上了話，成為了名副其實的保太子派，也是除了斐公公以外周宙唯二信任的人。

  周宙因為皇後之事，對武學的追求已經到了癡狂的境界，屍山屍海都不足以形容周宙為追求武功的極致境界而殺的人。

  現在，就算是沐言，也不見得能夠在周宙手下走過五百招。她現在的武學境界已是足夠，也沒必要向周宙一樣。不是沐言不奮進，真的是周宙的魔功絕對是天下無敵，畢竟那麽多死在周宙手底下的人不是被吹出來的。

  至於說阻止，沐言並沒有什麽意思，畢竟人在溺水以後，都會緊緊抓住水中的那一塊浮木！而武學，就是周宙眼中的浮木！更何況她女子的身份，一旦暴露出來，那些現在不敢吱聲的大臣絕對會就算是死也要反對周宙的政權！古代文人的那種氣節絕不是說說而已！

  也就是現在周宙是皇帝唯一相對正常的皇子，而且又有周宙的鐵血高壓手段，他們才不敢吱聲而已！

  若是說沐言眼睜睜的看著周宙的暴行，不予阻止甚至助紂為虐，是否會良心不安？

  笑話！就憑一年前沐言阻止周宙屠殺全國的大夫也是功德一件！再說，原先的軌跡裏，周宙殺的人可比現在多多了！

  更何況！在沐言的生命裏，在那麽多穿梭的無盡時光裏，周宙做的事，比起沐言來說，那真是差得遠了！現在，又怎會因為這一些事有什麽觸動！

  盡管很血腥很殘酷，但你不能指望一個親手殺死過無數人的人會對別人踩死的幾隻螞蟻有什麽同情憐憫的情緒！

  衷心的斐公公在不遠處笑眯眯的看著沐言和太子，心裏很是安慰。

  太子也就在言姑娘這裏時可以收起一身扈氣了。雖然他現在是太子身邊第一人，是宮內比皇帝的存在還令人敬畏的大太監，但他對太子深深疼愛的同時也深深的畏懼著太子！

  整個周國恐怕沒有人不畏懼太子！

  他不是沒有私下暗暗疑惑過言姑娘的來曆，但一個張大人的私生女？！哼！不是他看不起張大人，而是言姑娘的神情舉動根本不是尋常人家能夠培養出來的！

  就連他，盡管見過無數次太子屠城的場景，每次也要嚇的腿軟，那根本就是一場單方麵的虐殺！毫無人性！

  但言姑娘就那麽靜靜的站在那，眼裏根本看不出什麽，連臉色都變都不變一下！

  他有幾次無意間撞到過言姑娘自己一個人沉思的時候，眼睛裏根本沒有一點生色，那種感覺，恩！視萬物如螻蟻！他有時候都懷疑言姑娘根本不是人！而是那傳說中的地府裏爬出來的厲鬼！嗬嗬！

  但！那又如何！隻要太子開心！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也是他們的榮幸！

  沐言對斐公公的目光並沒有什麽觸動，在周國，有因為太子是唯一的正統皇室繼承人而不得不忠於太子的，也有因為國恨家仇而想謀殺太子的，自然也就有像斐公公這樣不管周宙做什麽都是正確的，就算是殺人屠城，斐公公唯一擔心的也是那些人能不能讓他的太子殺的過癮！能不能取樂於他的太子！

  沐言把玩著周宙的發絲，不禁感歎，不愧是皇宮裏集全國之力培養出來的太子，縱使一身男裝，其頭發絲的精致程度恐怕都要讓京都無數美名遠揚的女子黯然失色。

  沐言並沒有很多的影響周宙，她隻是幫周宙更加穩固他的地位。至於說要求周宙做一個賢明的君主，沒必要，也沒興趣。每個世界都有它自然應有的曆史進程，周宙雖暴虐成性，但身上卻有著帝命。

  前一世，若不是周宙愛上了楊歐陽，甘願死在愛人手下，就憑周宙的一身魔功，單單一個楊歐陽，就算怎麽算計，也別想那麽輕而易舉的殺死周宙!

  沐言從腰間掏出玉笛，瞬間悠揚的笛聲傳遍江邊。

  周宙睜開眼睛，伸手抱住沐言的腰，腦袋往沐言的懷裏拱了拱。

  沐言給她的感覺很奇怪，但是確實可以讓她毫無保留的信賴的人。當初她母後因為有了真正的皇子，便想除去她，她一直貪戀那點親情而沒舍得下狠手。

  但是！結果如何！她那個母後可沒想因為那點母女親情想放過他！周宙的目光變得狠辣，既然如此！那就跟著你的皇小六一起下地獄吧！

  太子之位是她的！誰也別想搶！誰敢威脅到自己，就弄死他！

  周宙嗜血的舔舔嘴唇，女子又怎麽了？！除了斐公公和沐言以外，全周國誰敢想象嗜殺的太子竟然是女子？！

  而她，對沐言，對自己自然是有自信的！要不然也不會敢當著千人的麵玩弄男侍！

  周宙想到那些男人，哼！她十二歲開始納男侍！就算有些老不死的不同意又如何？！撞死在金鑾大殿上，本宮送你一家團聚！

  沐言停下笛聲，輕拽一下周宙的頭發，“想什麽呢？這麽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