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平覺得沐言這個女知青膽子真是大，這一路上一直盯著他，狹長陰鶩的眼睛微微闔上，牛車停在路邊上給大家緩緩休息會。

  牛車上大多都是女知青，而這去縣裏的路凹凸不平的，搖搖晃晃一路，大家坐著有些頭暈。

  “陸平哥，你怎麽不理我呀？”

  少女的聲音嬌嬌軟軟的，帶著甜膩的味道沁入心裏。陸平神色微僵，但依舊沒有回頭看少女臉上的表情。

  “陸平哥，等我們在縣裏逛了一會後，你什麽時候來接我呀？”

  陸平心裏思忖了會，這次去縣裏他打算去黑市轉轉，還有些事要做，但想著這沐言整個人白白嫩嫩的，說不好會遇到什麽地痞流氓，沉默了會，隨後開口道：“我大概下午兩三點回村，你要是不急就在縣裏找個地方等我。就縣門口吧。”

  “陸平哥，你去縣裏買什麽呀？我今天打算去縣裏麵幾件布料，宿舍的蚊子好多呀，總是咬我。真討厭，你看，我手上都被咬了幾個包了。”

  陸平低頭看著出現在自己腰腹左右的白嫩嫩的手，紅紅的斑點在上麵異常顯眼。

  陸平抿著嘴，眼神微動，“姑娘家家，別這樣對男人做出這種行為。”想到她這般對人不設防，若是日後也對其他男子這樣的話，莫名的，心裏有種不大舒服的感覺。

  沐言抿著嘴笑著，這男人還真是有意思。

  休息會後，大家繼續趕路。因著譚笑笑和大家都不怎麽開口，一路上的氣氛有些凝滯，大家也都裝作忽視她的樣子，沉默著看著一路上的風景。

  等到了鄉供銷社的時候，沐言看到還沒開門的供銷社門口站了足有二三十人，眼裏有種訝異，這個賣布的地方這麽緊俏嗎？

  沐言這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莫名的，她覺得自己可能搶不到想買的布。

  站在一旁的張芳這會兒一邊拉了她往人群中去，一邊低聲跟沐言說：“一般農忙的時候，這地方就沒什麽人來，因為大家都忙著幹事去了，這會兒農忙過了大家都有時間，聽說這兩天到了新料子，聽到風聲的人多了，你看吧，晚點兒人更多。”

  鄉下供銷社一年到不了幾回新料子，稍微好看點的花色來得早才搶得到，人果真像張芳說得那樣越來越多，且幾乎都是女人。等供銷社那一排豎門板兒被從裏邊卸下二稍十來公分的一塊時，人潮一下湧動起來，亂紛紛鬧哄哄的就往前擠，門板下了三塊，有那厲害的就直接往裏擠，下門板的營業員被衝撞到了氣得直罵：“趕上吊呢，著什麽急往裏衝。”

  她且罵她的，大家都趕著搶貨呢，誰耐煩搭理她去，從隊伍的最後邊推攘攘的往前擠，人群不斷湧入，沐言三人也被推著進了不算大的供銷社，旁的地方都還好，隻一處五六米長的櫃台前已經裏三層外三層擠滿了人。

  沐言覺得，下次一定得挑一個沒什麽人的時候來買，這人擁擠的，都快把她壓死了。

  周圍的人左衝右突的，就叫她們三人擠進了櫃台最裏邊，沐言這才看清了叫女人們打了雞血一樣的布料櫃台，打眼看過去一溜兒的灰、藍、黑、青，單調得像砌牆的磚一樣碼在那，中間五六匹格子和碎花的在那一堆灰突突的布裏三分美被襯到了八分。

  張芳激動的指著那幾匹布叫沐言看：“沐言你看，你看那格子布和花布好不好看？”

  不待沐言回答，已經好幾個女人叫營業員抽出那幾匹布給看看了，顯然這就是張芳先前所說的，來晚了就買不到的緊俏貨。

  這裏頭小半的人怕都是衝著這幾匹格子布花布來的，所以營業員也還算好說話，把那幾匹布都搬上了櫃台。說是匹，其實已經不成匹了，想是昨天到貨已經被買走不少，這時候就是手快有手慢無的。

  張芳眼疾手快扒了一匹杏色格子布用手摸摸，眼睛放光問沐言：“你看這個咋樣？若是給我自己做條裙子穿穿一定很好看，對吧？”

  沒等沐言回答，張芳直接跟櫃台前的營業員說這塊布自己要了。

  沐言在人群裏努力保持自己不被擠得摔倒，目光在周圍的布料中穿過，指著旁邊一匹杏粉色的棉布說道：“營業員，我要那塊杏粉色的布料。”

  原主來這時，她家裏給的各種票比較多，所以沐言也不顧及票子夠不夠，估摸著做出兩身衣裳的料子讓營業員扯布。

  “阿言，你的票子夠不夠？這杏粉色的布料也是個緊俏貨，在這難得出現幾匹，要是不夠，我這還有兩張布票。”站在一旁的張芳看著沐言這大手大腳買東西的架勢，心裏一突，雖然她估摸著沐言家裏情況應該不錯，但這料子確實不便宜。

  “沒事，我這還有剩的呢，不怕。”沐言笑著回了張芳，掏出口袋裏的布票和零錢給了出去。

  好不容易三人走出了擁擠的布料店，沐言看著周圍熱熱鬧鬧的街道心下有些好奇。雖然她看過曆史建築的古樸和濃厚的年代感，但這依舊遮不住她想逛街的熱情。

  “水音，你這料子也不錯啊，沒看出來你還是個隱藏高手啊。”張芳有些驚訝的看著劉水音懷裏的那塊淡綠色的布料，平常劉水音在知青宿舍話不算多的，自個的東西也收拾的很好。很少見她買過什麽東西，不過她也就是那麽一說，畢竟大家還沒有熟到掏心掏肺的地方，遮遮掩掩很正常。

  劉水音沒有尷尬，大大方方的拿出那塊料子給兩人看了看。她剛才可是手疾眼快搶到這最後一塊料子的，心裏正高興著呢。

  三人都買到了自己喜歡的布料，心情正好著呢。

  “你們打算等會去哪？”沐言有些好奇，想著要不要一起結伴走走。

  才出供銷社大門，兩個二十出頭穿著深藍色短袖上衣黑色長褲的青年和她們擦肩走過，沐言幾人沒注意，那兩個青年卻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向她們。

  鄭坤眼睛發亮看著沐言的背影，拿手肘拐了拐陳富強，“富強，你看見那妞沒有，好漂亮！”

  鄭坤自然看見了，他挑著眉，來青水鄉插隊一年多了，還沒見過這小地方有這麽漂亮的姑娘。

  這兩人是誰，北京過來的知青，還真別聽知青就當是什麽好人，這兩真不是什麽好貨色。

  七十年代是個特殊的年代，那個年代的少年是真正敢捅天鬥地的主，一群紅小兵上下串聯起來是想鬥誰就鬥誰，想抓誰就抓誰，想砸誰能砸誰。

  陳富強和鄭坤的父親是部隊大院的，早幾年被隔離審查家裏沒了人管束，那真是插對翅膀能上天的主，拔份茬架拍婆子，沒有他們沒幹過的。

  畢竟對於沒成年的孩子來說，大人們的印象中都是可以被教育好的，所以盡管他們的父母被帶走隔離了，但是這些孩子每個月都能從組織上領到相應的生活費。

  這樣一大群軍官或官員的孩子，缺了管束會過成什麽樣子其實不難想象，一部分老老實實不出頭，另一部分成天無所事事混跡在北京街頭釋放自己一身熱血，揣著彈簧鎖，三五結隊時不時跟人幹一場群架顯著他特有份兒。

  “強子，這妞真正啊，上不上？”

  陳富強偏過頭看著身邊的正坤，嘴角掛著一抹不大正經的笑意說道：“那肯定上啊，這麽正的妞難得一見。”

  兩人對視一眼就知道彼此心裏想的是什麽，畢竟處過這麽久，說幹就幹，兩個人立即跟著前麵的三個人走了上去。

  “你好啊，請問這位女同誌你叫什麽名字啊？”鄭坤走在沐言三個人前麵站著不動，看著其中模樣最俊俏的人開口說道。

  慕言皺著眉頭看著站在前麵這個流裏流氣的年輕男子，眼中帶著煩躁。這大街上的攔著她們仨是想幹什麽呢？

  “我叫什麽關你什麽事，好狗不擋道知道嗎？”沐言沒好氣的開口說道。

  “我們走吧。”沐言拉著張芳往一邊走去。

  喲，這妞竟然這麽潑辣，有點意思。陳富強帶著狹促的笑意，朝著鄭坤擠了擠眉眼。這下鄭坤臉麵一下子有些掛不住了，有些生氣的想要拉住沐言的手。

  沐言皺了眉頭，拉了張芳兩人快走幾步，她走得快，那兩個男青年也快。

  “別走呀，交個朋友啊，咱們就是聊聊天又沒想幹嘛。”鄭坤語氣輕佻攔了沐言三人的去路。

  沐言有些煩躁，這男人聽不懂人話還是咋地。

  這時候從沐言身後突然有人冷聲道：“想聊什麽？我陪你們聊聊？”

  沐言聽這聲音驚訝的回了頭，她們這還沒過多久呢，竟然跟陸平遇上了。

  “哎，你誰啊你，我想跟這個知青女同誌聊聊天，跟你有毛關係？”鄭坤連續被這幾人甩了臉子，一時間有些惱怒著半路殺出的程咬金竟然這個時候來壞他的好事。

  臉色鐵青的盯著麵前不遠處突然出現的男人，“你有本事來跟我們個兩比劃比劃啊。”

  陸平冷肅的眉眼帶著一絲難得見人的怒意，視線在沐言身上轉了圈，見著人沒有什麽事才將目光轉移到兩個不正經的痞子身上。

  “行啊，那就到那幹一架吧。”陸平懶得和兩人多說廢話，指著邊上一個沒什麽人走過的胡同巷子說道。

  陳富強和鄭坤兩人看著麵前這個土農民盡然敢跟他們哥兩叫板，皆是向看傻子一般看著麵前的人，從部隊大院出來的人，說起打架那個都是從小到大打出來的，也不知道這個土農民到底有啥底氣說這話。鄭坤打量陸平一眼，輕蔑笑道，“哪裏蹦出來的小兔崽子，口氣不小啊，敢揍我，挺有種。”

  “行啊，那就比比試試。”

  陸平麵色冷寂的抬腳走了過去，身後的沐言三人看著這三個突然說要打起來都有些詫異。

  “沐言，陸平能打得過她，他們兩嗎？”張芳有些擔心，畢竟二打一怎麽也不打好對付。

  巷子裏，陸平看著站在麵前的兩人毫不在意的說道：“準備好了嗎？那就開始吧。”

  話音剛落，陸平直接一拳打在了鄭坤的臉上，他是從小做莊稼事情到大的，平常上山打獵什麽的還得將獵物帶回家，一身力氣早就練出來了。這一拳直接打的鄭坤兩眼冒金星，他沒想到這個土農民竟然力氣這麽大。

  站在一旁的陳富強看見自己哥們被打了，隻見一拳打了上去。但陸平早就注意著他的動作了。又怎麽會讓他的目的得逞。頭一偏躲了過去。隨後一個縱躍回旋一腳狠狠踢在陳富強胸口上，陳富強被他一腳踢翻在地，感覺整個人一下子都懵了。

  不過是幾分鍾時間，陸平就將兩人打倒在地上，沒有力氣起來。鄭坤他們倆雖然是從小打到大的，但兩人力氣完全沒有陸平力氣大，而陸平總是打獵，也知道哪裏打上去最有殺傷力，所以這沒過一會躺在地上的兩人就已經沒辦法起來了。

  陸平冷眼看著躺在地上的兩人，冷然說道：“我雖然沒什麽本事，但收拾幾個你這樣的貨色不在話下，記著，別再招惹不該惹的人，不然下次不是被揍一頓這麽簡單了。”

  鄭坤一張臉被他踩在泥地裏，想要放個狠話都不能，也知道今天遇上硬茬子了，從心裏就慫了，也沒了前頭的囂張氣焰。

  陸平踹他一腳讓麻溜滾蛋，他屁都不敢放不聲，跑出七八米遠才回頭留下一句你給我等著給自己賺了個場麵。

  站在陸平身後的沐言三人看著這不到一會功夫就把兩個地痞流氓搞定的陸平，簡直是驚訝極了。

  “陸平哥，你打架好厲害啊。”沐言衷心的開口說道，雖然她也可以把這兩人幹翻，但是她現在可是一個弱女子，弱女子可是做不了什麽事情的。

  陸平垂下手臂走了出去，看著打扮的清爽利落的三人，陸平垂了垂眸，隨後開口說道，：“以後碰上這種人，最好離遠點，如果還不知天高地厚跟著你，你就在大街上喊一聲，有的是人幫你趕跑他們。”

  張芳看著身邊的沐言跟陸平神色無比自然的聊著天，眼裏閃過一絲驚訝，不過隨即掩蓋好自己臉上的神色。雖然不知道他們怎麽會這麽熟，但這不是自己該關心的事。

  “我還有事先走了，你繼續逛吧。”陸平沉默的說道，視線落在沐言身旁的兩個人身上，隨後轉過身子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