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克儉好看的鼻尖流著淚滴，他聲音嘶啞地問道：“徐哥哥，我們該怎麽辦？”<r />

  <r />

  “走。”<r />

  <r />

  “去哪裏？”<r />

  <r />

  “去找另一戶被……” 徐謹沒再忍心說出口，及時收住了話。<r />

  <r />

  她撿起傘，將樊克儉從滿地的雨水中扶起來：“走吧。”<r />

  <r />

  ……<r />

  <r />

  此時已近二更天了，兩人一天都沒有吃飯，卻一點都感覺不到餓。<r />

  <r />

  樊克儉帶著徐謹來到另一戶被踏死兒子的人家，他前兩天打聽過的。<r />

  <r />

  這裏同劉揚舲家裏一樣，沉寂、蒼涼，從外麵便能見到辦後事的景象，周邊籠罩著滿滿的悲戚之色。<r />

  <r />

  他們在屋簷下收了傘，敲開了這家的大門，顫顫巍巍站在門內的，是一個滿頭花白的老婦人。<r />

  <r />

  “砰”……<r />

  <r />

  等二人禮貌地說明來由，迎接他們的是一記重重的關門聲。<r />

  <r />

  樊克儉整個人幾乎貼在了門上，敲著門衝裏麵喊道：<r />

  <r />

  “開門！把門打開啊！婆婆！您先把門打開！”<r />

  <r />

  “你們走吧。說實話，已經有人來過了，說不準再提那天的事，人也都埋了，這事兒已經過去了。”從裏麵傳來了老婦人枯槁的聲音。<r />

  <r />

  樊克儉聽著那老人的說辭竟與今日劉家那幾人說的毫無二致，他神情激憤道：<r />

  <r />

  “當日有人送命撒手人寰、有人重傷危在旦夕，殺/人/凶/手還在逍遙法外，高高在上，這件事怎能就這樣過去了！”<r />

  <r />

  “過去了就是過去了，走了的人已經走了，活著人總得活下去，你們也是一樣的，要想活命就別再管這件事了。”<r />

  <r />

  “可起碼要有一個說法啊！您那位在馬蹄下喪生的兒子，他何其無辜？可縱馬那個人至今沒有任何悔意，她依舊天天享受玩樂不是嗎？她有說過一句對不住的話嗎？那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是我們的至親不是嗎！”<r />

  <r />

  “什麽都不用說了，你們還太年輕了，什麽都不懂。回去吧，不要再來了。”<r />

  <r />

  這時一旁的徐謹溫聲開口道：<r />

  <r />

  “婆婆，若是都像您這般，那麽敢問，日後您還會放心地走在您家的小巷子裏嗎？您敢讓您的孫子、孫女兒在門口隨心地玩耍嗎？走在馬路上，轉角處，您會不會心悸，會不會害怕會突然躥出來一匹野性大發的馬兒、或是一輛失控疾行的馬車？我們要將這件事講出來，懲治惡人，杜絕此類惡事再次發生，您說對嗎？”<r />

  <r />

  ……<r />

  <r />

  無論他們說什麽，裏麵都沒有人再回應。左鄰右舍的狗有的在叫，一家傳著一家，主人紛紛出來，趴在門縫看熱鬧。<r />

  <r />

  這件事就可怕在，所有人都知道，卻一個字都傳不出去，這就是源於人的內心中，對權勢和暴行的深深畏懼。<r />

  <r />

  “徐哥哥，怎麽辦？”<r />

  <r />

  兩人都喊累了，站在門口喘著氣看著那道緊緊關閉的大門。<r />

  <r />

  徐謹明白不會有人開門的，她一把便拉著樊克儉坐在了門口。<r />

  <r />

  “沒事，向嬰，我們等。”<r />

  <r />

  樊克儉遲疑道：“可是已經很晚了。”<r />

  <r />

  徐謹堅定地說道：<r />

  <r />

  “現在不開門，我們就等一晚上。一晚上不開門，我們就再等一天，他們家的人還能一直不出來嗎？”<r />

  <r />

  樊克儉看著她，紅腫的眼睛發澀，他流了幾天的眼淚，此時已經流不出來了。<r />

  <r />

  他將外衫脫下來，拉起她，將自己的衣服墊在她的身下。<r />

  <r />

  “徐哥哥，謝謝你。”<r />

  <r />

  徐謹平靜地說道：“說什麽謝呢，那夜的事，我都沒來得及說一聲謝謝。”<r />

  <r />

  逝者已矣，說什麽都聽不到了。<r />

  <r />

  “徐哥哥……”<r />

  <r />

  徐謹捂著嘴劇烈咳嗽起來，樊克儉靠近她，伸手將她摟在懷裏，為她取暖。<r />

  <r />

  這時，他們麵前無聲無息地上來一人，他站定後開口道：<r />

  <r />

  “徐大人，您該回去了。”<r />

  <r />

  徐謹看著地上那道高大的黑影，淡淡開了口：<r />

  <r />

  “開陽大人辛苦一整日，有勞了。天色已晚，大人回去吧，明日就不必再來了。”<r />

  <r />

  開陽的聲音中沒有任何情緒：<r />

  <r />

  “我隻聽殿下的命令。”<r />

  <r />

  “那就勞煩大人與殿下說一聲，多謝殿下，徐謹微末之身，不敢勞殿下的暗衛親自來保護。”<r />

  <r />

  “徐大人，您若執意不回去，就怪不得我了。”<r />

  <r />

  徐謹抬起眼皮，皺著眉看向他。<r />

  <r />

  樊克儉見此低聲勸道：<r />

  <r />

  “徐哥哥，要不你就回去吧，我守在這裏，明天一早你再來。”<r />

  <r />

  徐謹搖搖頭：“不行，你不會武功，萬一遇到那些暴客怎麽辦。”<r />

  <r />

  她嘴裏說著，腦中浮現出那些人凶狠狼性的身影，她心抽了一下，她不能讓這個命途多舛的少年再遭受任何意外和不好的事。<r />

  <r />

  “徐大人，得罪了。”開陽的話硬邦邦的。<r />

  <r />

  壓抑了一天，此時徐謹胸腔中攸地竄上來一股怒火，她不喜歡開陽，不同於對天璣的不喜，她是真的很討厭這個自以為是又自私的暗衛統領。那夜他絲毫不介意讓她死在山上，是真的沒有在乎她的死活。<r />

  <r />

  見開陽要來抓她，她猛地拂開他，迅疾地站起身同他過了幾招。<r />

  <r />

  這聲響又引來了周圍人家的暗中窺望。<r />

  <r />

  徐謹下手特別狠，她是真的在打他，她要出了那天在山裏那口惡氣。<r />

  <r />

  “哼！不識好歹！”開陽挨了她重重的一腳，轉身便離開了。<r />

  <r />

  ……<r />

  <r />

  咯咯咯……<r />

  <r />

  厚重的烏雲遮住了太陽，雞打鳴了也看不見光芒。巷子裏一片灰蒙蒙的，陰雨天，破曉之時，天氣格外冰涼。<r />

  <r />

  大門有鬆動的聲響，徐謹身子動了動，聽見動靜，在樊克儉的腿上睜開眼睛，一下子醒了過來。<r />

  <r />

  “欸……”<r />

  <r />

  徐謹忍住渾身的僵痛、濕氣和冷意，快速站起來想追進去找開門那人，那人卻眼神一快，率先將大門關上了。<r />

  <r />

  “徐哥哥……”<r />

  <r />

  樊克儉也醒過來了，頭痛地仰視著她。<r />

  <r />

  徐謹無奈地衝他搖了搖頭。<r />

  <r />

  ……<r />

  <r />

  兩個少年為了長留郡主縱馬傷人一案，一刻都沒有停止過奔波和努力，他們全身上下都濕透了，衣衫並不光潔，麵色疲憊又憔悴，頭發濕漉漉的，整個人透著一股病態。但他們身上那股子堅韌的氣息，卻讓人覺得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