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朱氏火灸
作者:一朝天霜下      更新:2021-02-26 10:45      字數:2329
  <b></b>徐謹聽到那熟悉的語氣,朝門口看過去,這廂陳福已然帶著朱龐安走進來了。

  一身仙氣兒的老先生肩上背著藥箱,先是衝著陳夫人和陳挽含腰行了一禮道“見過夫人,小姐。”

  陳夫人在他走進外堂時便已站起身候著,見此連忙說道“老神醫折煞妾身了,勞您大駕日日來到寒舍,真是辛苦了。”

  陳挽陪在徐謹身邊,乖巧地說道“朱爺爺快別多禮,以後叫我挽挽就好。”

  陳夫人淡笑著看向女兒,朱龐安“嗬嗬”一笑,捋著胡子說道“老夫不敢造次,再說人老了腦子不太靈光,記不得人名的。”

  陳挽眼珠轉了轉,調皮地說道“那朱爺爺給我取個藥名兒唄。”

  朱龐安搖了搖頭。

  “那是給幾個不孝徒起的混名兒,怎麽敢給小姐用。”

  徐謹此時半臥著,靜靜地靠在床柱上,一聽陳挽那話就知道她打的什麽主意,不禁暗自笑了下。

  果然陳挽馬上說道“那朱爺爺就收我為徒唄……”

  陳夫人無奈地搖搖頭,女兒果然還沒斷了這個心思。

  隻聽朱龐安回道“學醫太苦,老夫從不收女弟子。”

  榻上突然傳來“噗嗤”一聲,徐謹沒忍住,什麽叫做“睜眼說瞎話”……

  陳挽低下頭衝她撅撅嘴,努努鼻子做鬼臉,還“哼”了一聲。

  陳夫人見此出聲來打圓場“朱先生,勞您給文吉這孩子行灸吧……”說著衝朱龐安身後的陳福吩咐道“陳福啊,你帶著他們去忙吧,把門關緊了,別進來風。”

  陳福躬身答了句“是”,便帶著侍女和跟著他的小廝退出了主房。

  那邊朱龐安點下頭,行至內室中央的圓桌處,把肩上的藥箱放下來,打開,裏麵是各種藥物和用具。陳挽走到他身邊,她不是第一次見這些東西了,阿謹也有一個藥箱,她還教她識別過那些冰冷的器具,但每次看到都覺得很新奇。

  此時室內靜悄悄的,隻有徐謹、陳夫人、陳挽、薑嬤嬤和朱龐安,隻見他挽起袖子,熟練地從藥箱裏取出一個有些奇特的瓷瓶、一個火折子、兩個布包、一根艾條。

  他先是打開那個布包,一大塊兒白色“麵團”出現在幾人眼前,陳挽知道這不是麵,是由一些藥粉混合製成的火灸之物。緊接著朱龐安把那個瓶子打開,室內又馬上飄散著一股濃濃的酒香。他拿起火折子甩了兩下,就著火在那瓶口點了點,瓶口立馬燃起一小股泛著藍光的火焰。

  幾人見過他行灸,薑嬤嬤早早地徐謹榻前放置了兩個竹凳,一個給朱龐安坐,另一個用來放東西,陳挽也扶著徐謹平躺了下來。朱龐安準備好了所需之物,陳夫人喚侍女進來送了水,他淨手後,就坐下來正式開始了。

  他先是將那藥粉團子揪下來一塊兒吊在火上烤了一會兒,隨即拿起,在火還沒有消退時急速敷在徐謹掀開衣衫露出的一處穴位上麵,敷幾下後又將那團東西烤了烤,以同樣的手法進行下一個穴位,幾處關鍵大穴被灸後,又在四肢的關節處灸了一會兒。

  ……

  半個時辰過去了,那一大塊兒東西已經都被消耗掉了,這是第一步。

  徐謹趴在榻上,有些不適,身上已然出了些虛汗。病痛就像是一隻沉睡的猛獸,是溫順的、輕緩的,纏綿的;可一旦叫醒它,並且發起攻擊,它便是凶猛的、不顧一切的!此時她渾身酸痛,特別是這四肢關節、手腕、腳踝……骨頭縫裏的寒氣與那火灸的熱氣相互碰撞,猛烈糾纏,一會兒寒氣逼退熱氣,一會兒熱氣徑直湧入,寒氣式微……

  她閉著眼睛,咬著唇,手抓在枕頭上,頭有些昏昏沉沉的,卻能極其細致地感受著四肢百骸內,寒與熱的交鋒,每一刻仿若不經意間閃現出的那種尖銳的、強烈的、突兀的力量,不管哪一方,都讓她感到痛不欲生。

  突然額上有一陣輕柔的觸感,她微微睜開眼,是陳挽抿著唇,正拿著手帕安靜地給她擦拭著冷汗,她彎了彎嘴角,露出一個其實看不太出來的微笑。

  “陸英,堅持一會兒。”朱龐安開口了。

  徐謹聽見他的聲音,眉頭微微放鬆,朱龐安就是這樣的人。

  隨後他拿起汗巾擦了擦手,取來那根尋常男子手指粗的艾條,點燃。他讓徐謹翻過身來,陳夫人忙讓陳挽和薑嬤嬤去幫她。

  待徐謹麵朝上平躺著時,幾人見她鬢間潮濕,麵色蒼白,陳夫人是當娘的,給她心疼壞了。

  朱龐安這廂要從頭將她的幾處穴位熏一熏,每一處都要來回數次,讓熱氣透過機表進入血肉,熱化裏麵的寒氣。

  艾條燃出了一縷清幽的煙氣,隨著朱龐安的動作在空中劃出一道婉轉曲折的線條,向上漂浮後,線條逐漸擴大成一片,隨後一點一點地消散,床榻周邊便煙霧繚繞,柔和的春光也撒了進來,此間古樸典雅,猶如仙境,旁人一聲不吭默默注視,那白胡子老神仙正在施法……

  “唉……”徐謹突然有些隱忍地痛呼一聲……

  陳挽聽見了湊近她,陳夫人也連忙從凳子上站起身走了過來,薑嬤嬤跟在她身後,聽她問道

  “文吉怎麽了?很痛嗎?”

  沒等徐謹吱聲,朱龐安開了口“人在受寒或遇襲時會下意識呈雙手抱膝蜷縮狀,陸英這是在極寒之地蜷得久了,兩條手臂寒氣入骨,形成了寒毒,疼些是正常的,無妨。”

  陳夫人點點頭,歎了口氣,這孩子小時候竟遭了那麽大的罪……

  艾灸也用了大半個時辰,朱龐安耄耋之年,卻神采奕奕,十分專注。

  他把那艾條摁滅,將另一個卷著的長布包打開鋪在竹凳上,有粗有細、長短不一的兩排金針暴露在空氣中,徐謹沉沉地呼出一口氣,朱龐安抬眼,挑起眉看了她一下,徑自取下一根根有人的中指那麽長的金針,拿在那藍色火焰上來回烤,然後既快又準地刺入徐謹大椎穴、神闕穴、關元穴、足三裏等幾處大穴上。每紮一針陳挽便見徐謹顫抖一下,她有些不忍,弱弱地問道“針灸沒有這麽痛吧?這麽痛的嗎……”

  徐謹滿頭大汗,眉眼間盡是痛苦之色,陳挽不由蹲下來給她輕輕擦拭著臉和脖頸。

  待朱龐安施完針,才淡淡地說道“醫書有雲,痛即為穴,醫者找穴就是本著一按便痛的原理,更何況在痛處施針。你這女娃娃見對方疼了些便這樣不忍,還想學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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