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五百名護城軍齊齊地倒在地上之後，一個虛弱且顫抖的聲音自宋雪妃身後傳來。

  “宋姑娘，請你手下留情！”

  宋雪妃終於停了手。

  程之遠身上至少挨了兩百下，差點被宋雪妃給捅成篩子。

  但是，卻沒有一處傷是致命的。

  宋雪妃覺得，學醫就是有這樣的好處。

  可以一錐子紮死一個人，也可以紮人幾百錐子但是卻不致命。

  她轉過身，就見祝曉萌和一個女學生架著被裹得跟木乃事差不多的程楚楚從客棧裏邊走了出來。

  程楚楚來到宋雪妃身邊，停下腳步，輕輕地把祝曉萌和那個女學生推開，隨後深吸了一口氣，給程之遠跪下了。

  “祖父，我求你，給我們一家四口一條生路，我爹已經沒有了，我隻有我娘和我弟弟妹妹了，你就把他們交給我，讓我帶他們走吧。”

  “你是……楚楚？”程之遠看著眼前這個臉上裹滿了紗布，隻露出一雙眼睛、一個鼻子和一張嘴的女孩，一張老臉滿是驚駭和憤怒。

  “是誰把你打成這樣的？是不是她？”程之遠用手指著宋雪妃，大聲問道。“你告訴祖父，祖父幫你做主？”

  宋雪妃忍不住在一旁發出一聲嗤笑，滿臉不屑地將臉扭到一旁。

  合著這老東西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了。

  不過想來也是，後宅的這點事，老爺們兒一向是不上心的。

  能看得懂後宅那點破事的男人不是沒有，但是實在是太少了。

  程楚楚苦笑了一聲，“祖父，若非是宋姑娘好心救我，孫女早就被大夫人打死了。”

  “你說什麽？”程之遠愣了愣，頓時不悅地皺起眉頭。

  “你這孩子瞎說八道什麽呢？你大娘怎麽可能會打你？她一向照應你們，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

  “是啊，你那位大兒媳，出身高貴，素來是不會作惡的，又怎會行此惡事？”

  程楚楚心裏酸澀，把牙一咬，“好，既然祖父是這麽認為的，那便這麽認為吧，我現在隻求祖父一件事。”

  她低垂著眉眼，“我蒙璿璣書院院長恩典，給了我一份差事，隻是，這份差事需要常駐京城。”

  “孫女與母親和弟妹分離十載，頗為想念。我父親已經沒有了，我想接我娘和弟弟妹妹一起前往京城，以便奉養和照顧他們。”

  “請問祖父，他們人在何處？”

  她刻意隱瞞了自己的差事是需要跟隨船隻出海的，隻提在京城有了差事。

  “你有了差事？”程之遠緊緊地擰起了眉頭。

  雖然身上被錐子戳的那些針眼還是很疼，但是他心中的震驚卻使他忘卻了身上的疼痛。

  “你這孩子，怎麽也不知道跟祖父商量一下呢？祖父還想著，等你回來，就給你尋一門好親事呢。你都十八歲了，該嫁人了。”

  “祖父，請問，我娘和弟弟妹妹如今人在何處？”

  程楚楚對他這個話題避而不談，隻追問自己的家人下落。

  “你娘她……她在莊子上，守著你爹的墳，不肯回家。”程之遠歎了一口氣。

  程楚楚的心中頓時就鬆了一口氣，“多謝祖父告知，隻是，不知道是哪個莊子？”

  “是咱們程家的祖地，程家崗，就在城北十五裏的地方。”程之遠擺了擺手。

  “楚楚，你先跟祖父回家，有什麽話，回家再說。”

  “不了，多謝祖父好意，隻是還有一事相求，希望祖父能給我娘和我弟妹準備一份路引。還有就是，希望祖父可以把我的行李還給我，我回府的時候，把行李箱落下了。”

  程楚楚低著頭，聲音很輕，卻充滿客套。

  “楚楚！”程之遠有些生氣了。“你這孩子，怎麽不聽話了呢？”

  程楚楚的臉上裹著紗布，也沒人能看得見她的表情。

  “還有件事，想跟祖父解釋一下，在船上的時候，我不小心碰到了程方媛，她摔了一跤，剛好摔在門檻上，所以才會腰椎錯位，這是我的錯，和這位宋姑娘無關，還請祖父不要被人挑撥了，將怒氣撒在宋姑娘的身上，宋姑娘是無辜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程之遠也不好發作了，隻是開口道：“那你既然回來了，總要回家去住幾天……”

  程楚楚打斷了他的聲音，“不了，我時間不多，還得去接我娘，就不回家了。隻要祖父把路引和我的行李還給我就行，我也不能讓船一直等著我。”

  她掙紮著想要站起來，但是身上實在是太疼了，掙紮了半天，都沒能站起身。

  祝曉萌和另一個女生趕緊把她攙扶起來。

  她低聲道了謝，猶豫了一下，轉身看向宋雪妃。

  “宋姑娘，我實在有些不便，能不能請你陪我走一趟，去把我娘和我弟妹接過來？”

  她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她知道，自己若是去求蘇瑾辰，蘇瑾辰未必會搭理她。

  但是求宋雪妃就不一樣了。

  蘇瑾辰顯然是有些重視宋雪妃的。

  誰知道宋雪妃還沒說話，就聽程之遠沉聲道：“你都傷成這樣了，就別亂跑了，你先讓他們把你大娘放了，我打發人去把你娘送過來。”

  程楚楚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祖父，我大娘招惹的不是我，她招惹的是這位宋姑娘，是她帶人來殺宋姑娘，宋姑娘才會把她扣下的，我沒法子做主放人的。”

  程之遠額頭上的青筋直蹦，他心裏是不信程楚楚的話的。

  但是現如今，他打也打不過人家，罵也罵不過人家，也隻能忍下這口氣。

  卻見客棧掌櫃的突然打大堂裏走了出來。

  這家客棧的掌櫃的也是個婦道人家，大概三十幾歲的樣子，看起來十分沉穩。

  她來到程之遠的麵前，緩緩地開口道：“城主大人，旁人說的話你不信，我說的話，你總該信吧？”

  “這是自然！”

  這些沿海城市所有的客棧掌櫃的，無一例外，都是國師大人的心腹，程之遠自然不敢得罪她。

  掌櫃的開口道：“這位宋姑娘和你們府上的二姑娘所說的事情沒錯，是你家大夫人帶著被打成重傷的二姑娘來到我們客棧裏，進門就殺人的，這才惹怒了宋姑娘。”

  “她有這樣的下場，完全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就算是這位宋姑娘同意把人還給你，我也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