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作者:離子木      更新:2021-01-01 02:50      字數:3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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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白眼開眼睛的時候,入目的是暖黃色的燭火,時明時暗,燭光下,有一盤發女子正捏著金針在挑燈芯,燭光將女子的側影打在了牆壁上,說不出的旖旎。

  空氣中還帶了幾分司白最喜歡的桃香,木桌上竟是插著一枝桃花,司白一個激靈,這個季節,除了月華那裏,天下間大概再也沒第二個地方能開出這麽繁華的桃花了,有那麽一瞬間,司白甚至覺得一切都是一場夢,好像自己從來沒有離開月華的行宮,他也更願意相信,這個看不見正臉的女子正好就是月華……

  然而,不過眨眼之間,司白便否定了自己的猜測,那樣的事,便是在夢裏,對於司白來說,也是一件無比奢侈的事情。

  而那木桌上,正插在瓶子裏的桃花,也不過是用布做出來的,哪怕做出這桃花的人手工精巧,可假的倒底是假的。

  正在挑燭芯的女子,似乎已經感覺到了來自床上的那道目光,身子不由自主地一僵,很快將頭轉了過來,“你醒了!”

  淺安的頭發盤的很鬆,看起來十分的隨意,卻也有一種別樣的慵懶之美,她的臉色有些白,可是,在燭火的效果下,司白並沒有看得十分真切。

  “感覺怎麽?”淺安問話的同時,已經給司白遞過去了一杯水,“你已經躺了一天一夜了!”

  接過水,司白揉了揉眼睛,這才肯定自己看到的人究竟是誰。“淺安?”

  仿佛依舊不敢相信一樣,司白又揉了揉眼睛,“你是淺安麽?”

  淺安垂頭,沒回話,隻是用目光示意司白應該將水喝下去!

  微微皺了皺眉,哪怕司白骨子裏也有一定的被害妄想症,可是,他可是桃花公子。在如此美人的注視下,哪怕手裏的是杯毒藥,他也能二話不說地喝下去。

  瞧著碗裏的水全都沒有了,淺安這才笑了起來,眸子被燭光印著,說不出的水靈與好看,“公子竟連安也不知道了麽?”

  司白發現自己的腦子有些鈍,總覺得不應該是現在這樣的局麵,可一時之間卻也理不清楚為什麽不應該這樣子。

  作為空錫樓的玄武護法。司白自然不會不知道淺安的身份,“你怎麽會在這裏?青龍讓你來找我麽?”

  淺安臉上的表情一頓,繼而便以司白看不懂的速度黯然了下去。“安已經背叛了空錫樓。想來……現在,外麵已經收到安的追殺令了。”

  司白聽到這裏,表情相當的迷惑!

  之所以會懷疑淺安是不是淺安,最大的原因還是這個女子身上的氣息!在紅鸞閣的時候,淺安身上總是帶著一股刻意的媚態,縱使很美。可是……卻不會叫人感覺這般自然與舒暢。

  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司白從床上下來,摸了摸臉,發現臉上的胡茬已經不在了,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那……我先走了!”

  司白嘩地一聲打開了二十四紫骨扇,風騷無比地搖了搖。眯著一雙叫人不待見的桃花眼,衝著淺安擺了擺手,“後會有期!”

  淺安怎麽也沒有想到,司白醒來之後會有這樣的舉動,她以為……他會問冰魄的下落,會問自己為何會到這裏,會問她為什麽會背棄空錫樓!

  可是,沒有!

  通通沒有,他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問……醒來,便要離開。

  淺安從來都是一個聰明人,這一刻,她猛地捏緊了手上的金針,沒等司白的身影在小屋裏消失,大聲問道,“你為何什麽都不問,是怕……安告訴什麽叫你負累麽?”

  她灼灼地看著司白的背影,而聽到這句喊聲的時候,司白的後背也明顯一僵!二十四紫骨桃花扇也嘩地一聲合了起來。

  “……”

  衝著司白的背影苦笑了兩聲,淺安聲音卑微的幾乎帶著泣音,“安什麽都不問,什麽都不說,隻是……你能讓安陪你去找她麽?見到了她,安便離開,這樣……都不可以麽?”

  金針被燭火燒過,如今又被她捏得這樣緊,沒多久,淺安的掌心裏便出現了一道血痕。

  她根本不知道,為了怕錯過冰魄,那一個多月裏,司白在雪山入口處過的是怎麽樣的日子,好不容易讓他等到了,可到頭來,卻依然如此……

  之前的那一個三個已經如此,如今……

  司白的眼睛反襯進了那扇子的骨架裏,顯得……那麽死寂!

  “嗬嗬……”司白依舊背對著淺安,語調平靜到了極點,“你也知道青龍的脾氣,我如今被他管著。”說話的時候,司白還從腰間解下了那塊黑龍玉來,“我不想與青龍為敵,也無能為力!”

  言罷,司白的身影再次一閃,空氣的那抹桃香好像立刻便淡了!

  即然拋下了一切,那麽……哪怕隻是遠遠的看著也好!

  淺安眸中一緊,想也沒想地便抓住身旁的劍,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可是,剛一出了屋子,淺安便感覺到了一股殺氣……

  那是昔日的同伴,如今竟站在了她的對麵,“你不該這樣的!”

  黑發女子站在淺安麵前,“樓主叫我來清掃……”

  淺安用了十萬的功夫去反擊,然而,隻剩下三成內力的她卻顯得格外吃力,沒一會,身上便已經被戳出十幾個口子了,來人也沒有想到淺安會這樣,神色有些戒備,“你這是做什麽?瞧不起我麽?”

  淺安連叫苦都沒有法子,氣喘籲籲地執劍與黑衣女子對立,一邊又要用目光打量著司白離開的方向……

  她這樣的舉動,卻顯然將黑衣女子惹惱了。下一輪進攻鋪天蓋地地過來!

  淺安有些悲哀著的想著……竟然是這樣的結果!她沒有覺得不值,隻是有些遺憾而已。

  手上的劍已經碎成了兩半,眼看著黑衣女子的攻擊將給她帶來致命的一擊,淺安竟突然不想反抗了……

  直到鼻尖重新聞到那抹桃香,淺安的求生欲這才被激發出來。

  “你……”張了張口,瞧著那一襲桃花錦衣,淺安眼中一酸,眼淚便珠子一樣的掉了下來。

  若是在什麽風月場所。指不定桃花公子便會好好憐惜一般,可是……現在卻並不是那種場合。

  司白的紫骨扇此刻正擋在淺安的喉嚨前,若非有個扇子,那麽……想來淺安此刻已經被飛針刺穿了。

  “尊者!”黑衣女子神情恭敬,“你不是走了麽?”

  她在屋外聽得很清楚,司白剛才說過不想以青龍為敵,而她卻把這句話理解為——她可以隨意對淺安下手。

  搖著扇子,司白桃花眼一眯,“今兒是什麽好日子。一睜開眼睛便瞧見兩美人,可是……你們也別為我大打出手啊!吃不消啊,吃不消!”

  “尊者!”黑衣女子還要說話。卻被司白突然睜大的眼睛威懾住。竟不自主地住了口。

  “走!”司白收住笑意,“雖讓我說第二次,否則……青龍也保不了你。”

  黑衣女子身上一抖,恭敬地垂頭,彎著腰退開了。

  司白二話不說,一把扯過淺安的脈門。細細地聽了幾下,他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淺安身上已經有好幾處血窟窿了,這麽一會還在不停的出血,那樣的濃烈的血猩味叫司白不自覺地凝了神情。

  知道司白在幹什麽,淺安也不打算瞞著。“已經廢了,隻剩三成而已!”

  在知道淺安背棄了空錫樓後。司白還是頭也不回地離開,最大的依仗不過是司白知道一般人對付不了淺安,無論追殺以否她都能活下去。

  放開淺安的脈門,司白桃花眼中看不出喜怒!隻是,他那樣的神情卻看得淺安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不自主地便垂下了頭……

  長歎了一口氣,下一刻,一陣桃香飄過,淺安手裏正捧著司白那件繡了桃花的外衣。

  “自己把傷口處理好!”司白的身影好像已經與天地溶合在了一起,淺安看著看著眼睛裏便模糊了,緊緊地気著手上的桃花錦衣,淺安心裏卻沒有自己想像的快樂,反而是一種較之之前更加苦澀的情感。

  “把身上的血跡洗了,我在外麵等你!”司白的聲音平靜得如同一塊冰冷的石頭。

  淺安盯著夜空下的那人看了好一會,終於重新進入了屋裏!

  苦笑著,司白望著天空,小心翼翼地從懷裏拿出了一把木梳子……

  這差一點便屬於夏櫻的東西,如今,卻成了他所有的慰藉!

  司白不知道,在以後的日子裏,他是不是要拿著這把梳子過完一個又一個三年……

  一年三百六十日……三年,那是多麽漫長的歲月啊,更何況這一次,也許……她是存心躲著他,別說三年了,或許便是五年,十年……

  心口的抽痛讓司白覺得自己好像快變成紙了,也許下一刻,他便可以一口老血噴出來!

  不過,等了好長一段時間,心上那口血卻是如何都吐不出來。

  摸索著木梳,司白緩緩閉上了桃花眼,他手上的那紫骨扇突然響了起來,好像是已經被主人捏得快變形了。

  淺安將血衣換洗下來,此刻,司白的那桃花錦衣正披在她的身上!

  她著在司白身後,突然之間不敢上前了,她能感覺到那個男子的痛意好像要化成潮水一樣將她淹滅。

  他高貴如斯,她低賤如泥啊!

  哪怕就在他的身後……她依然覺得,那裏有什麽東西是她永遠也垮不過去的。

  “走吧!”司白將木梳放進了懷裏,“撐不住的時候便告訴我!”

  他的語氣平直地沒有一點彎轉,讓淺安覺得……這一刻,她似乎被他送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她與他的距離變得更遠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