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作者:離子木      更新:2021-01-01 02:50      字數:5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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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司徒青憐淺淺地看了夏櫻一眼,唇邊的笑意很快便化開了,“皇後娘娘的寢宮陛下打算安置在哪裏呢?”頓了頓,司徒青憐掩唇,語氣裏帶了幾分無奈,神態間也有那麽幾分不自然,“還有……還有百裏世子的寢宮,陛下又打算安置在哪裏?”

  景楓看了木床的在夏櫻一眼,隻見圍在夏櫻身邊的幾個太醫連忙跪了下去,額頭上全是汗珠,連身子都在發抖,不由的,連景楓的心跳也漏了一拍,幾乎沒怎麽注意司徒青憐說話,隻是加快了腳步,幾步走到花園中,一把叩住了林阮思的手,“她怎麽……”

  “滾遠點!”林阮思頭也不抬,握著銀針的手似是脫力一般,好一會後,她才深吸了一口氣,用力地一咬下唇,猛地推了景楓一把,“滾遠些,別攔著本姑娘。”

  若是平日,景楓哪裏會由得別人這般近身?可是以刻,在自己的皇宮裏,景楓雖素來小心,便倒底是凡人,偶也有鬆懈的時候,猝不及防,還真被林阮思推地往後一倒,連倒幾步。

  “大膽!”司徒青憐及時將景楓扶正,“陛下,你沒事吧!”

  “朕無礙!”景楓抬手一揚,示意司徒青憐別再言語,倒也沒有責怪林阮思的意思。

  司徒青憐不以為意,瞪了林阮思一眼,寬大的衣袖用力一甩,“你什麽人,竟敢對陛下無禮!”

  “本姑娘什麽人關你什麽事!”林阮思一邊給夏櫻施針,一邊不忘反唇相擊,“我比你更知道他是華禇的皇上。”說著,林阮思回了司徒青憐一個白眼,又景楓說道,“你不是皇上麽?你就任由著這個瘋婆子在本姑娘麵前嘰嘰喳喳,影響本姑娘心情?皇上。你不如把她脫下去砍了吧,不然本姑娘還沒法子專心靖安王爺治病。”

  司徒青憐楞在當場,哪裏能想得到林阮思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景楓歎了一口氣,將司徒青憐的手握到手心裏,輕輕地拍了拍司徒青憐的手背,“青憐,你別當真。”

  搖了搖頭,司徒青憐不怒反笑,眼睛都半彎了起來,“陛下不知道。自從本宮成了陛下的後妃,便是回到家裏,爹娘都不得不向青憐請安……這樣的感覺其實……很寂寞。”

  說到此處。景楓手上一緊,他知道那種感覺。

  看著林阮思手上的銀針向一道道飛虹一般,司徒青憐歎為觀止,“姑娘好大口氣,竟然說要砍了本宮。本宮倒喜見極了呢。”說罷,司徒青憐又往前走了幾步,居高臨下地看著林阮思,得意洋洋地笑道,“唉呀,本宮還是不多說了。若是姑娘沒把皇後救活,到時候全都歸結到本宮身上,那本宮可就冤枉了。”司徒青憐往後看去。盯著景楓的眼睛問道,“皇上,你說是不是啊!”

  林阮思自小在君子穀長大,從來沒多受過什麽委屈,到了大夏後。礙於月華是林阮思的師姐,夏乾對林阮思也頗多關懷。無論林阮思做了什麽過份的事,夏乾也都睜隻眼閉隻眼,甚少與林阮思計較,一直由得林阮思亂鬧,這才讓放縱了林阮思的一番臭脾氣,如今,聽到司徒青憐這一番話,林阮思脾氣上來,就著手上的銀針猛地朝司徒青憐額心插去,“本姑娘不是叫你閉嘴了……啊,疼!”

  司徒家是武將世家,耳濡目染,司徒青憐自小便會那麽一兩招,後來又進了皇宮,在景楓沒當上皇帝之前,也是陪著景楓過了一段勾心鬥角,四麵楚歌的日子,再接著進了皇宮,麵對各種宮鬥,司徒青憐方知武學的重要意義,發奮練武,如今,也算得上半個將軍了,哪會被林阮思得逞,當下便扣住了林阮思的手腕,“姑娘……現在你的命可掌在本宮手裏,本宮若是想要你死,你現在就得死,你說……你還敢說要砍了本宮麽?”

  “夠了!”百裏鳳燁將夏櫻的衣袖給拉了下來,又將林阮思之前練的藥丸放到了夏櫻的口中,這才看像司徒青憐,將素手從紅袖中伸了出來,百裏鳳燁淡沒地回捏住司徒青憐的手……

  司徒青憐被百裏鳳燁的目光掃了一眼,眉頭微皺,卻不言語……接著,司徒青憐方覺手上一疼,鑽心一般,然而,司徒青憐沒有尖叫,隻是一下咬住了下唇,生生將那疼意忍了回去,至此……司徒青憐方才知曉,她剛才對景楓說了要景楓殺了百裏世子,可是現在,她的命卻最先握在百裏鳳燁的手裏。

  百裏鳳燁不言不語,望著司徒青憐,那一身紅裝似是無邊的巨火,給了司徒青憐濃厚的壓力感。

  心裏翻轉了一會,司徒青憐咯咯笑了兩聲,隨即在林阮思臉上拍了兩下,“本宮看你年紀不小,這脾氣還瞞大的嘛,倒也有幾分可愛!”說完,司徒青憐在百裏鳳燁之前將林阮思的手腕給放了開來。

  瞧了司徒青憐一眼,百裏鳳燁隨後亦放開手,“是鳳燁僭越了。”

  林阮思活動了手腕了一下,“百裏鳳燁,你心疼我了,是不是?”林阮思沒給百裏鳳燁開口的機會便又笑道,“你就是心疼我了,百裏鳳燁,我好喜歡你啊!”

  林阮思一襲青衫,此刻臉上又掛著這般單純快樂的笑,樣子竟說不出的俏皮,“百裏鳳燁……你說,我在皇宮那麽久了,為什麽就沒早認識你幾年呢?”頓了頓,猶覺不夠,林阮思又重複了一遍,“我就是好喜歡你呢!”

  百裏鳳燁歎了一口氣,重新審視起夏櫻。

  文官比起武將,一向更為迂腐,哪能見過一個女子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樣的話?當下,比林阮思更先地臉紅了,逗得一幹太醫幾乎不敢直視林阮思。

  “有意思!”司徒青憐撲哧笑了一聲,挽著景楓的手笑道,“陛上帶來的人,還真不一般……臣妾看著,真真是心裏喜歡呢。”

  “瘋婆子!”林阮思翻了個白眼。“當心本姑娘戳死你,誰準你喜歡本姑娘了!”

  司徒青憐抿了抿唇,不過幾句話的功夫便把林阮思看得透透徹徹,在心裏說道——這女子連一點尊卑觀念都沒有,言語雖不敬,但心思卻不壞,醫術又如此高深,想來必是哪個怪癖的世外高人養在避世之地的。

  見百裏鳳燁並沒有任何話語想要回應她,林阮思嘟了嘟嘴,專心致誌地給夏櫻醫起了傷。

  景楓一直沒走。司徒青憐微垂起眸子,唇角斜斜地往上一挑,“陛下。臣妾剛才說的,陛下意義為何?”

  “嗯?”景楓拂了拂湖藍色的袍子,“青憐剛才說了什麽!”

  在景楓胸口打了一下,司徒青憐帶了幾分惱意,“臣妾問你。要將皇後和百裏世子安置在哪個宮?”

  “……”景楓想了想了,沒有先回答司徒青憐,隻是伸手在司徒青憐眉尖拂了一下,“委屈你了青憐……這麽多年叫你暫代皇後之職,如今,朕卻要你親口喚另一個人為皇後。青憐,不要怪朕!”

  司徒青憐臉上的笑意漸漸退去,“臣妾是凡人。怎麽可能不生氣?不過……也罷,誰讓臣妾是司徒家的人,臣妾深知縱然沒有靖安王爺也會有別人,否則……臣妾又怎麽會做這麽多年的代理皇後?”便是還有其他人在,司徒青憐也不忌諱。反正,能在這後、宮之中活下去的人至少都知道什麽話是當說的。什麽話是說不得的,“臣妾一心在皇上身上,為此不惜與家人反目,可是,臣妾還是姓司徒……所以,皇上,臣妾不怪你,臣妾也不怨臣妾頭上的司徒二字!”

  “……”景楓手上一緊,這便是司徒青憐啊!

  “臣妾自小生於貴族,從小錦衣玉食,後又嫁於陛下,如今……便是來了個皇後又如何?隻要臣妾還姓司徒,便是皇後娘娘也動不得臣妾半分,司徒之姓讓臣妾無法成為這後宮最尊貴的人,這是臣妾之不幸,可是,隻要皇上不讓司徒家滅門,就算爹娘還再生青憐的氣,但也不會不顧青憐之死活,司徒之姓卻又何嚐不是青憐之依靠?”司徒青憐將手拂到景楓的臉上,“更何況,陛下會因此覺得愧對臣妾……以後會加倍的對臣妾好。”

  司徒青憐宛然一笑,明豔動人地歪了歪腦袋,“陛下……以及一生去糾結皇後的寶座,不如珍惜眼前所擁有的一切,青憐自認是個聰明人,不會為此讓自己陷入低潮。”

  司徒青憐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若這些真是她的本意,這也倒不失為一位奇女子……

  百裏鳳燁多看了司徒青憐兩眼,此刻也頗覺這皇後有那麽幾分風骨。

  “百裏鳳燁……快點,快點!”林阮思的聲音突然變得急促起來,衝著她身邊的太醫吼道,“快些……你們這些庸醫,快給本姑娘找些活血養氣的藥丸來,立刻!”

  聽林阮思的語氣不對,百裏鳳燁連忙問道,“她……夏櫻怎麽了!”

  苦笑了一聲,林阮思見到的百裏鳳燁總是那個萬事臨頭也不懼的男子,便是麵對漫山的野狼也能沉著拔劍,殺生似舞……可是,隻有在麵對夏櫻的事時,他才能表現的不知所措。

  這邊的動靜,連景楓也驚到了,司徒青憐瞥見景楓的眸中刹那間閃現出來的那絲異動,不由的緊了緊衣領,“這風,怎麽突然間變得這般冷?”

  從雪山上回來,一路舟車勞頓,夏櫻亦顯得有幾分狼狽,司徒青憐打量著那個昏迷著的女子,見她之容貌並非傾城,閉目間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剛毅,然,這份剛毅卻比柔軟更讓人想要保護起來……

  一個女子,若不是以貌贏得男子的愛,那麽……那男子對她必是真愛了,而這百裏鳳燁對夏櫻必也不是貪圖美色了。

  夏櫻沒有睜開眼睛,身子卻突然蜷縮起來,整個人像蝦米一樣的縮起來,緊緊地將肚子給抱住了,“疼,好疼!”

  “阿櫻……阿櫻!”百裏鳳燁眉間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哀愁,光這兩個輕喚,也能觸動人的心弦。

  “她說疼。阿櫻她說疼!”百裏鳳燁叩住林阮思的肩頭,“她說疼,想想辦法,你想想辦法啊!”

  “我……我……”林阮思眨了眨眼睛,淚水便嘩啦啦地下來了,“疼,你捏疼我了。”

  林阮思的眼淚打在百裏鳳燁的手上,那一絲冰涼讓百裏鳳燁一驚,這才回神了一般,緩緩地將手放了開來。而夏櫻手上那三點紅色此刻在夏櫻手上像畫畫一樣,時而長,時而短。流流走走,即不消失,也不停下,那顏色,也一時紅。一時黑。

  “我已經用了所有的藥,靖安王爺種了太多的毒!”林阮思擦了擦眼淚,“我能做的都做了,如今……隻要她能睜開眼睛,便沒事了。”

  “阿櫻!”百裏鳳燁一把握住夏櫻,也不管在場的有多少人。扶起夏櫻緊緊地將夏櫻攬在了他的紅衣下,給夏櫻另一份安然的,永遠也不會倒塌的天地。哪怕夏櫻並不知曉,“鳳燁相信你,夏櫻,掙下去!”

  夏櫻的手一直護著肚子,除了最開始的那幾聲呼疼外。之後,夏櫻再也沒有說過話。卻將牙關咬的那麽緊,一道一道地冷汗,流水一樣地往下淌,可見疼的不輕。

  “阿櫻……”百裏鳳燁用力地環著夏櫻,剛要給夏櫻疏些內力,便被林阮思給叫住了。

  “不要!”因為太急,林阮思也顧不了別的,抬手便給了百裏鳳燁一掌,“她體內容不得一絲外力,你若給她內力,不但不能讓她減輕痛苦,反而可能引爆內髒,夏櫻的內力越深厚,這自爆力便越大。”

  百裏鳳燁眸中一疼,卻連一點辦法也沒有,隻能幹看著夏櫻受苦受疼,“阿櫻……阿櫻!”

  隻有她躺著,他才敢這般沒有任何隱瞞地喚她,用盡他一生的愛戀,這樣攬著她,這樣抱著她,叫他一聲阿櫻,不是夏櫻,不是王爺,隻是他百裏鳳燁今生認定的妻子,隻是,他一個人的阿櫻……

  可是,百裏鳳燁知道,即便這是他僅有的時刻,他也希望,她醒過來……哪怕想與她相處下去還是要藏住他所有的愛戀……

  “阿櫻!”

  不由的,司徒青憐鬆了一口氣,眉眼俱彎了起來!

  “皇上,她可是華褚的皇後,臣妾覺得……百裏世子和皇後這樣,實在有點……”景楓沒有任何表示,司徒青憐便首先將禦醫們叫了出去,“都回去吧……全在園外候著,皇後若有任何事,你們必需確寶能立刻趕來。”

  的確,便是一女二夫又如何?要他們華褚的皇後在後、宮中與其他男人表現的這般恩愛,說什麽這些為人臣子的心裏也不舒服。

  太醫們哪是不是成了精的,一聽司徒青憐這般說來,連忙低著腦袋往外跑了。

  “站住!”景楓開口,語氣裏帶了幾分冷意,“朕若是聽見後、宮裏對今日之事有任何議論,那麽……朕不管是你們當中誰泄的消息……便全部一起陪葬吧!”

  “微臣不敢!”

  “下去吧!”景楓這才放行,夏櫻的黑裝此刻已然全都濕透了,下唇也被夏櫻自己咬的出血,不知道怎麽地,景楓竟看不下去了,微微將眸子迎向了天空。

  夏櫻掙紮了好久,這才漸漸平息下去,沒多久,便又說起了胡話,與景楓在那個冰雪結界中聽到的一樣,來來去去都是夏乾還有沐煜的名字。

  “沐煜……哥哥,我,我錯了!”

  “鳳裏白……邊關,跟我一起死守邊關!”

  在聽到那三個字的時候,百裏鳳燁喉頭一澀,一顆心又是酸又是甜。

  “淡了……皇上,你看,皇後手上的線條開始變淡了!”司徒青憐在幾人中是最為冷靜的,所以,最先瞧見了夏櫻手臂上黑線的變化。

  又過了一刻鍾,夏櫻突然做直了身子,身手靈敏地叩住百裏鳳燁的脈搏。

  夏櫻這樣的舉動是天性,是本能,而一個人……若是能將本能訓練成這個樣子,那麽……她必是吃過了太多的苦頭,想到這,百裏鳳燁的心疼之意便更重了一重。

  頓了好一會,夏櫻這才發現床前的人是究竟是誰。

  “百裏……鳳燁!”緩緩地將叩住百裏鳳燁脈搏的手放了下去,夏櫻打量了周遭一眼,“我已經從雪山上下來了?”

  百裏鳳燁含笑點頭,一襲紅裝豔如明火,“是!鳳燁將你從雪山上帶回來了。”

  看了景楓一眼,夏櫻淺笑了一聲,“景楓帝,雪山上的事……我得謝謝你的照顧,若不是你,我又如何會有那日的生不如死,疼不欲生,皇兄從小便告訴我,要懂得知恩圖報,景楓帝對我做的一切,夏櫻都記在心裏,往後,還忘你多多指教!”

  這一覺醒來,夏櫻感覺到身體變輕了許多,自知毒已經解了大半,這才淺笑,“我……沒死!我活下來了!”夏櫻盯著自己的雙手,臉上露出劫後餘生的微笑,“百裏鳳燁,謝謝你!”

  三個字!重如山……</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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