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者:離子木      更新:2021-01-01 02:50      字數:4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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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你說什麽?”男子放下手中的青花瓷器,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語氣裏帶了幾分不滿。

  百裏宣看著自己的兒子,冷然地咳了一聲,聲音低沉如暮鍾,叫人無端地開始膽寒,“準備準備,明天成親!”

  百裏鳳燁一身紅裝,狹長的鳳目一挑,眉目如畫的臉上帶了幾分愕然。

  百裏宣將身上的佩劍往桌子上一放,“鐺”地一聲,砸的桌子直響,足以叫人知道這劍的分量。

  匆匆上朝回來,百裏宣一身軍戎還沒有來得及褪下,身上那件穿了三年的銀色鎧甲顏色已經暗了下去,遠遠地看去便帶了幾分冷然,這讓百裏宣整個人都透著一股煞氣,“由不得你願不願意!為父隻是來通知你一身。”

  百裏鳳燁瞟了這個名為他父親的男人一眼,“父親,即便如此,你至少也應該讓鳳燁知道那是誰家姑娘吧!”

  “夏櫻!”百裏宣毫無感情的吐出了一個名字。

  聞言,百裏鳳燁的身子不著痕跡的抖了一下,一雙鳳目裏也透出了一些別樣的情緒,紅裝下,他的拳頭緊緊地握了起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到的一樣,“你說……夏櫻?”百裏鳳燁的語氣裏難得地帶了幾分顫音,不確信的問道,“當今皇上最寵愛的妹妹!也是大夏王朝唯一一個以女子身份入朝為官的靖安王爺——夏櫻?”

  微微點了點頭,百裏宣道,“沒錯,就是她!皇帝忌憚為父的勢力,想讓靖安王爺與我百裏府聯姻……為父應了,倒算給先皇一個麵子。”

  百裏宣的字裏行間,全透著對當今天子的不屑。

  百裏宣是整個大夏皇朝所握軍權最多的一人,毫不誇張的說,當今的皇帝在他麵前的確什麽都不是,若是他想要皇位,隨隨便便則可改朝換代!

  大權在握的人,身上總是帶了幾分傲氣,整個大夏國內,能叫百裏宣看上眼的人實在沒幾個,可是,這個夏櫻,倒叫百裏宣不敢小瞧,雖為女子之身,可是,邊關幾年,隻要有靖安王爺的旗號,縱觀四海,莫敢來犯!百裏宣自問……這一點,恐怕,連他也做不到。

  “好!”出乎百裏宣的意料,百裏鳳燁竟然微微頷首,“若是她願意,鳳燁娶了便是!”

  百裏宣定定地看著百裏鳳燁,這些年來,他們父子二人的關係倒可以說是水火不容,甚至……百裏宣也不願承認百裏鳳燁這個兒子,他不過是百裏宣早年撿到的一個孩子罷了,若非百裏鳳燁生性聰慧,或許……在這將軍府內,百裏鳳燁早就不知死過幾次了。

  輕歎了一口氣,百裏宣收回目光,也不想理會百裏鳳燁是怎樣想的,反正,隻要達到他的目的便可,“願意?”百裏宣口氣裏略帶諷刺,一掌重重地拍到了桌麵之上,“不過一個小小的靖安王爺而已,還由不得她願不願意。”

  看著百裏宣離開,百裏鳳燁慢悠悠地做回了椅子之上,輕拿過青花瓷器,來回把玩,狹長的鳳目之中閃爍著叫人難以探測的深邃,唇邊的笑意雖淺,卻直達主人的心田。

  淺抿了一口茶口,百裏鳳燁的思緒回到了很早之前。

  緊盯著手中淺碧色的茶水,百裏鳳燁似是在杯盞中看見了一張笑顏,他記得那年,她與如今的夏帝一起學習武術,他跑入院子,看見一個女娃兒耍槍耍的有模有樣,一時便驚呆了……因為一隻螞蚱,百裏鳳燁和夏櫻吵了起來,之後兩人便打了一架,那時的她,明明是一個小女孩,卻一腳將自己踢翻在地,在他那身緋色的華服上踩了兩個腳印,輕蔑的瞟他一眼,嘲笑道,“笨。”

  也許,這些記憶夏櫻早就已經忘記了,甚至不記得曾經和百裏家的少主有過那樣的過節,可是……這些,他百裏鳳燁卻會銘記一生。

  他不記得是什麽時候,夏家與百裏家的關係開始急速下滑,而她,也從一個小公主,一點一點地蛻變起來,慢慢地,她成了無數士兵敬仰的將軍!

  聽說她要去邊關,去軍營裏帶兵……似乎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

  所以,他瞞著家裏偷偷跑入她的軍營,他看著她的龍淵芒萬丈,他看著她指點江山,英勇無畏,他看著她策馬天涯,他看著她突破重圍,滿身鮮血,卻依然大笑著飲下烈酒,他看著她砸碗揚頭,英姿颯爽!

  他百裏鳳燁在軍營裏,隻是她麾下一名最普通的士兵,他躲在暗處保護著她,放著百裏少主的身分不要,卻甘以一個平凡男人鳳裏白的名字呆在她的身邊,這樣……已是足足三年有餘。

  戰事了結,她回京,他亦回家……

  轉瞬間,父親卻告訴他,他要與靖安王爺成親!

  百裏鳳燁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有那麽幸運的一天……

  ****

  清冷的月光,青石板鋪成的小路,少年安靜的坐在草地上,背後是一棵鳳凰樹,金色的葉子,素白的花,涼風悠悠的襲來,吹起了少年如墨的發,朦朧的夜色中看不清少年的樣子,可是,隻那星辰下的一抹輪廓就給人如謫仙般的錯覺,那樣俊逸雅安的氣質足以讓所有人沉淪。

  那棵鳳凰樹的一邊是一個女子酣暢淋漓的舞著劍。

  那女子一襲黑衣,一頭長發如月華般的微垂著,那發上沒有佩戴任何女子的飾物,就連那黑衣也是簡潔地如男子的袍子一樣,卻給人一種清雅而不俗的感覺。

  女子騰空,大喝著將劍往前刺去,瞬時青石板上揚起一片灰塵……

  少年靜靜的看著黑衣少女,微微的笑著,眼底有濃濃的寵愛與驕傲。

  女子斂氣,收劍,朝著那抹俊逸的身影走去,男子笑著,站起身來,執起袖口將女子額上的汗珠擦去。

  女子幸福的轉了個圓圈,猛的撲進少年的懷裏,蹭著少年的胸口,“我好喜歡你啊,沐煜。”

  “……”少年沒有說話,任由她緊緊的抱著自己,隻是那唇角的弧度卻泄露他的歡喜。

  “沐煜,你以後可要好好對我。”她與他並肩坐在鳳凰樹下,她永遠記得那晚的星星是那樣的奪目耀眼。

  她枕著少年的肩膀,“沐煜,我要嫁給你。”

  “女孩子家說這樣的話,真不羞。”他伸手撫摸著女子柔順的發絲。

  她輕輕一撅嘴,“我要像其它女子一樣,哪裏會有今天?”

  “……”少年笑著,不置可否。

  “沐煜,我整整纏了你三年啊,好在如今終於得償所願了。”說著,女子往他的身邊更緊的挪了挪。

  “傻瓜。”少年在女子的臉上印下一吻,那麽淺,那麽輕,卻也那麽深,那麽重。

  於是女子的臉驀然紅了。

  少年輕輕的搖了搖頭,緊緊的攬住身邊的女子,她再怎樣與眾不同也始終是個女子啊,盯著她桃色的臉,少年笑出了聲音,“好,我娶你。”

  她看著他,那一雙眼睛亮得讓星星都失色了,“你答應我了。”

  女子驚喜地跳起來,手舞足蹈!

  “傻啊。”少年刮了刮她的鼻子,重複道,“我答應娶你啊,小王爺!”

  “你不騙我?”

  少年調侃道,“沐煜怎敢,話說小王爺的龍淵寶劍專殺背信棄義之人。”

  少年將女子眼邊的落發捏起,撚至耳垂之後,“你說,你的龍淵寶劍會不會劃開我的脖子?”

  女子一跺腳,往他的胸口一敲。

  少年捂著胸口一臉痛苦,那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我的命本就不長,你莫不是想沐煜死的更早一點?”

  女子大驚,趕忙往將深厚的內力向少年體內輸去,豆大的眼淚撲撲的掉個不停,“我不是有意的。”

  少年收起了那痛苦的表情,輕輕地將女子的淚拂去,往女子頭上一敲,“笨,騙你的,沐煜哪有那麽弱!”

  女子這才止住了淚,高舉著拳頭,卻……怎樣也不敢打下去。

  “你是他們口中那武功高強,鐵血剛毅的靖安王爺嗎?”少年好笑的看著她,“我怎麽看著也不過是個愛哭鼻子的鬼丫頭片子啊。”

  女子一聲冷哼,轉身跑去,少年匆忙追去……

  那兩道身影終於重疊在了一起,有笑聲從草原中傳來,久久不散。

  靖安府內——

  一幕幕的畫麵,拚了命的往夏櫻的腦子裏鑽來,疼得夏櫻感覺連靈魂都虛脫了一樣!

  夏櫻將自己蜷縮起來,已是入夜了,可是,整個房間裏卻沒有燭火,下人們也不敢多往前一步。

  夏櫻苦笑了一聲,深深地將頭給埋進了膝蓋裏。

  “沐煜,沐煜!”夏櫻一聲又一聲的喚著,她是那麽想成為他的妻子,可是……

  按了按心口,夏櫻咬的下唇都破了,一道道的血跡直往口腔裏漫延而去,而她卻沒有半分知覺。

  明明說要與沐煜成親的人是她,可是,親口告訴沐煜,他要與百裏鳳燁成親的人也是她。

  夏櫻無法忘記沐煜當時的那個眼神,那麽痛,那麽傷!

  ****

  “沐煜,你別走。”夏櫻牢牢地抓著他的袖擺。

  “放手……”少年毫不留情地甩開她的手,表情是那麽那麽的痛苦,“我算什麽?”

  夏櫻低垂著頭,不敢去看沐煜受傷的神情,“沐煜,我隻愛過你。”

  “嗯!”沐煜冷情一笑,“你隻愛過我?”

  “……”夏櫻含淚看著少年。

  少年沐煜帶著諷刺的語氣說道,“謝謝靖安王爺的厚愛。”

  說完後,沒有一絲猶豫的轉身。

  夏櫻低垂著頭,大滴大滴的眼淚已經落下來了,卻依然緊緊地抓住他,“宮廷鬥爭那麽慘烈,他是我唯一的哥哥……”

  “王爺,不必解釋。”胸口傳來陣陣的刺痛,沐煜扳開夏櫻的指頭,轉身離開,唇角處溢出一絲血跡。

  沐煜的手,死死的壓著心口,他那麽歡喜的等著她的到來,而她卻告訴他,她要做別人的新娘。

  她說她隻愛他,難道他沐煜不是隻疼她一人,隻對她一人微笑,隻願為她一人作畫,隻願看她一人舞劍,還是……在她心裏他本就是一個朝秦暮楚的男子,否則,她又怎會用那樣高傲的語氣告訴他,她隻愛他一人?

  哼!冷冽的一笑,沐煜捂著胸口,挺直了後背,一步一步堅定的離開,沒有回頭看一眼哭的可憐的夏櫻。

  王爺,你高高在上,卻隻愛過沐煜一人,是否需要沐煜……感恩戴德,叩頭道謝?

  ……你瞧,多麽諷刺!

  王爺,若最終的結局如此,那麽三年的時光又為何如此對待沐煜,讓沐煜在三年中失了心?

  王爺,你隻是王爺……

  想到這裏,沐煜半倚在竹藤條之上,目光呆滯地瞧著上空!那個玄衣女子,他曾經因她身份過於權貴,便有意躲著,可是……三年來,她一次又一次地打破他的防線,終於叫他一顆冷漠的心慢慢接納她的溫情,讓他將心遺失在她身上,卻依然滿心歡喜地攬他入懷。

  可是,到頭來,不過換得一個此般結局……

  “公子!”阿寧嚇了一跳,連忙跑去將少年手裏的酒水給搶走了,“公子,你在幹什麽!”

  八歲的阿寧嘟了嘟嘴,重重地一跺腳,“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身體,你怎麽可以飲酒呢?而且,還喝了這麽多!”

  沐煜仰頭望著高空中的明月,月華傾泄在他一身的銀裝之上,帶著一種化不開的憂傷,沐煜輕輕歎了一口氣,搶過阿寧手裏的酒,“沒事,我……隻是想醉一場而已!”

  可惜……心碎時想要入醉,又怎是一個難字了得?

  這酒,反倒是越喝越叫人清醒了!</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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