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魔道六宗，也不是正道五派一宮的弟子，卻在四十歲之前擁有了離體境界的修為？

  老者看著張玄，心中很想告訴他，這話簡直就是荒謬！

  世上無論如何都不會有這樣荒謬的可能，就算是天階一等的戰體，絕世的天資，沒有宗門源源不斷供應的天地靈物、沒有宗門提供的絕頂修煉功法，怎麽可能修煉到離體境界？

  但是張玄的坦然目光，卻又令他感覺說不出口——他是個怪僻孤立的老頭子，這幾年以來因為痛罵世道不公，更是完全不受常人待見。

  眼前這個年輕人，非但和他一樣意識到世道正在變壞，甚至還比他痛罵的更多了一重。世道的確在變壞，好人們正在變壞，壞人們卻在更壞，沒有人聽說變好，隻聽說有人變壞。

  麵對這樣的一個人，老者很不想懷疑他說的話，雖然聽上去格外匪夷所思。

  “若說解決的方法，那也就隻有一個，斂息丹加我的證明，應該能夠完美解決這件事。”

  “一個非宗門弟子的武者，若是出竅境界，那就不太惹人注目，頂多算是比較有天賦。若是離體境界，那就是全然不同的事情，是要當地的監察弟子親自去見，甚至來回盤問的。”老者說道。

  張玄很是感興趣：“斂息丹？”

  老者說道：“對，斂息丹，特意用來收斂氣息的丹藥，服用之後可以自由選擇遮掩自己的氣息，到時候你收斂一下，自稱是出竅境界武者，我說你是我朋友的孩子，留你在東鳳城煉丹會學習煉丹，那就沒有任何身份的問題了。”

  這斂息丹就是丹道在西大陸發展出來的成果吧？

  果然比東大陸要好得多，在西大陸應當能夠找到不少丹道的同道。

  張玄的注意力從斂息丹上收回，倒是有點苦笑：“早知道會遇上老先生你，我倒是不必一開始就和正氣宗的人說這麽多了。”

  老者頓時吃了一驚：“你已經遇上正氣宗的人了？”

  “是，正氣宗的四代弟子，白女國東鳳山以東的監察。”張玄說道。

  “哦，是他，還算老實本分。”老者說道。

  老實本分？

  張玄回想起那人縱情聲色的模樣，也是感覺奇妙——這是不是也是魔族氣息的影響呢？總之現在那個人已經算不上老實了。

  聽張玄說了自己姓名，又展露自己離體境界的修為，還說自己要去丹神穀，殺了赤心魔宗弟子這些話，老者也是呆住了。

  “若說一樣兩樣，我還有辦法加以彌補，這麽多樣，實在不好彌補。”

  他有些為難的說道。

  “離體境界修為不再遮掩，殺死赤心魔宗弟子是我吹噓，和丹神穀的關係，你來幫我證明，如此一來，是否可行？”張玄問道。

  老者聽了這話，點頭說道：“也隻能如此了，離體境界這個修為是遮不住的，我在煉丹會多年，的確認識丹神穀不少二代執事、三代弟子。”

  “我給你挑選一個死無對證的，便是一個無人能查證的借口。這樣一來缺陷就不算太大了。”

  說到這裏，又微微搖頭：“理由算是能說得過去了，但是信還是不信，可就不是我們說了算的。”

  “正氣宗如果懷疑你是魔道派來的探子，你就是再偽裝的完美，也一樣不容易取信於人。”

  張玄笑道：“這就足夠了，我也是初來乍到，有這麽一層身份遮掩，那就已經是我做到的最大努力。”

  老者點點頭，說道：“我叫何雲師，煉丹會執事之一，現在在東鳳城內實在是因為厭世。”

  “我叫張玄，無門無派，離體境界第四重，現在就是想要煉丹。尤其是七品丹藥，沒有合適的丹爐，根本煉不成七品丹藥。”

  “你真的要煉丹？”老者驚訝地說道，“你還試著煉過七品丹藥？”

  張玄點點頭。

  名叫何雲師的老者看向他，不由地說道：“張玄，你和其他的年輕人，果然是不一樣。我現在更加不後悔幫你這件事情了。”

  “怎麽個不一樣？”張玄問道。

  何雲師便慢慢開始說起來：“沒有宗門的年輕人，一旦達到出竅境界，就開始想著找關係進入宗門，做一個外門弟子，或者拉幫結派，成立幫會，投靠宗門後作威作福。當然，他們一般也算不上年輕人了，一般都一百歲以上，達到出竅境界。”

  “若是有潛力能夠四五十歲達到出竅境界，戰體是地階以上的，早就被正魔各宗門給收納進去，一般是不會遺落在外麵的。”

  “所以，我還沒見過達到離體境界、又沒有進入宗門的年輕人，張玄，你絕對是一個例外。”

  張玄微微頷首，何雲師又說道：“而宗門弟子的年輕人，那就比較好說了，無論是剛入宗門的先天境界，還是達到四代弟子水準的出竅境界，哪一個都是高高在上，在各國各城處處都能聽到他們任性胡來，被害者卻家破人亡的事情。”

  “正道五派一宮，也是如此嗎？”張玄問道。

  何雲師點點頭：“當然也是一樣，難道他們叫正道，就真的是正義的嗎？正魔兩道，正道不過是不會無緣無故的殺人，基本上還有個殺人的邏輯，比如你得罪了他，你有好東西不肯交給他，所以要殺你。這個道理，總歸是能夠講通的。”

  “魔道，卻是完全不講道理的。你是他仇人，他要殺你，你是他恩人，他可能也要殺你，甚至你和他什麽關係都沒有，就好端端地活著，他需要練功，需要血祭個什麽秘術，什麽寶物，也可能會毫無緣由地衝過來殺死很多人。”

  “正道至少是能夠講道理，講公平買賣、講交易的。魔道幾乎是不講這些，看中了東西就想搶，然後就開始打殺……平民百姓無緣無故，總是會被他們殺死不少。”

  “所以魔道六宗雖然實力強，卻總是和正道相持不下，他們所作所為，實際上就是逼著正道成了好人，雖然這好人一樣橫征暴斂，弟子也並不是什麽善茬。”

  兩人談了一通，說的東西漸漸不是那麽重要，也有些偏向於談天說地。

  正好那中年人等得不耐煩又走回來：“是不是該煉丹考核了？”

  何雲師與張玄這才停下說話。

  何雲師說道：“你先去考核，等到考核完畢，再來找我說話，我給你安排一個事情。”

  中年人奇道：“何執事，這又是怎麽回事？”

  何雲師說道：“從剛才我就看著有點像，一問之下果然是，這是我朋友的孩子，你先帶他去考核，回來我安排他在東鳳城煉丹會這裏做事。”

  “啊？”

  中年人驚叫一聲：“何執事，你可不要想辦法把我趕走！我可是花了好大功夫，托了章執事的麵子才進來的，你可不要把我趕走！”

  何雲師抬頭嗬斥：“去去去！豬狗不如的東西，我懶得理會你！”

  中年人頓時應了一聲：“好嘞，你不理會最好，我還上前麵櫃台那裏趴著去。”

  說完就笑嘻嘻地走了。

  何雲師無可奈何地對張玄笑了笑：“你看看，這是什麽玩意？煉丹會裏麵也都是些豬狗不如的畜生了！”

  張玄說道：“你也不必如此激動，世道便是如此。”

  何雲師搖了搖腦袋，自己又抓起藥杵慢慢研藥，口中慢悠悠地吟唱道：

  “富貴風流非我願，越來越發惹人嫌。非是爺爺不潮流，隻是畜生太礙眼！”

  這老先生，果然是夠怪僻的，難怪別人都受魔族氣息影響，他還是又臭又硬，惹人生厭的模樣……

  張玄笑了笑，拿著藥材走出來，對那中年人招呼一聲。

  中年人對張玄道：“那老頭是煉丹會的執事，後來發了瘋，見誰罵誰，最後惹惱了煉丹會會長，給發配到白女國東鳳城來，還沒有什麽權力。”

  指了指腦袋：“你不要理會他，他腦袋壞掉了！”

  張玄淡淡說道：“我剛和他認了長輩的朋友之誼。”

  中年人咧嘴，嗬嗬幹笑兩聲：“那你還真是慧眼識英才！”

  領著張玄沿著走廊來到一處丹房外，丹房門口，一名身材挺拔高大的女子正站在那裏。

  “烏姑娘，這個人考核三品丹藥先天煉體丹，還請你為他稍微搜身，確保不會有成品丹藥作弊。”

  高大女子點點頭，伸手在張玄身上輕輕拂動兩圈，說道：“沒有成品丹藥，可以入內煉丹了。”

  張玄便走入煉丹房中，檢查丹爐情況之後，他熟稔地升起丹火，然後開始煉製。

  先天煉體丹對張玄來說並無半點難度可言，他隻是稍微控製火候，讓自己煉製的丹藥中出現精品品質的丹藥，而不會出現完美品質的丹藥，以防露出什麽破綻。

  一個時辰之後，他打開煉丹爐，打開丹房房門。

  中年人與烏姑娘兩人入內去查看丹藥，然後看到了熱氣騰騰、藥香尚未退卻的精品品質先天煉體丹。

  “張玄，煉丹會確認，你是一位三品煉丹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