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夏正易不是個好東西！”

  在夏正易安排的居處住下來，狄書氣衝衝地說道。

  夏正易的奇怪表現，不僅張玄看得出來，狄書也完全看得出來。

  毫無疑問，如果相信夏正易，那絕對會吃大虧。如果張玄現在就表明玄親王的身份，夏正易說不定立刻就會去洪朝皇帝洪韶南那裏告密。

  張玄卻選擇真的住在夏正易的府上，似乎一點也不加防備。

  “夏正易是不是好東西，都和我們關係不大。”張玄說道，“在來之前，我們就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準備，現在隻不過是證實了我們的一個猜測而已。”

  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所處的竹樓，壓低聲音說道：“竹子並不隔音，竹筒甚至傳音，我們還是盡量少說話，以免出現意外。”

  狄書點點頭，忽然笑道：“那不是更好嗎？”

  他開口直接大罵起來：“夏正易就是個烏龜王八蛋，夏正易狗都不如，夏正易是個老王八蛋……”

  張玄看的直搖頭：也就是狄書，才會想出這麽氣人的方法——若是夏正易真的在偷聽他們的舉動，怕不是要被氣的吐血？

  對於夏正易的奇怪表現，張玄當然明白對方毫無合作的誠意，隻有出賣玄親王，然後想要以此獲得皇帝恩賞的想法。

  這也證明了一件事，洪朝皇帝洪韶南雖然年紀輕，帝王心術還是合格的。夏正易看似不在他的掌控之中，實際上還是他的忠心臣子。

  夏正易今天應該就會把玄親王龍鯉派兩名手下來找他的消息告訴洪韶南，不用等到明天，洪朝朝堂之上應該都知道玄親王手下張玄到達神京城的消息。

  洪韶南很快就將掌握他們的住處，並且加以監視。正因為這樣，住在夏正易府中和住在外麵已經沒有任何區別，反正都是被監視。

  隻不過夏正易神神秘秘說的什麽會感興趣的事情，倒是令張玄好奇——會是什麽事情呢？

  在夏正易府中修煉兩天之後，夏正易又主動來張玄、狄書兩人。

  “玄親王龍鯉還沒到嗎？”

  張玄點頭：“洪朝這邊不太對勁，總感覺沒有安全的地方，玄親王暫且還沒有抵達洪朝。”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夏正易說道，“看來玄親王是沒有那個機會見識這件事了。”

  “什麽事？”張玄問道。

  夏正易的神色變得鄭重，前所未有的鄭重，甚至連以往繞圈子的作風都收起來。

  “證明我國是神靈保佑，所行之事一切都有神龍庇佑的大事，神聖之事！”

  “嗯？”

  張玄發出一聲疑問，隨後冷笑著說道：“對不起，我還真的是並不怎麽感興趣？”

  “你們洪朝故意上演什麽迷惑民眾的障眼法，然後讓民眾為你們這些人安心賣命，是不是？原來之前你說的感興趣的事情，就是觀看你們表演神跡？”

  “我的年齡不小了，早已經過了喜歡看人偶戲的時候，你們的表演我一點興趣也沒有。”

  狄書也跟著說道：“是啊，我也是沒有一點興趣！”

  夏正易麵有怒色，仿佛心中最莊嚴神聖的東西被侮辱一般：“不要把那種可笑的把戲和真正的神跡相提並論，我們大洪朝神龍庇佑、神靈保護，才有真正的神跡，你說的那是不入流的可笑把戲！”

  “可笑把戲？”

  張玄笑著微微搖頭：“你們宣稱的這些華而不實的稱號，何嚐不是可笑的把戲？想聽更加滑稽且漫長的稱號嗎？”

  “曾經有胡人在乾元城宣讀了他們角呂耶大單於的稱號，叫做：天地眷顧、神靈庇佑、佛祖保護、北地大草原唯一的主人，四方之王，神的使者，神的兒子，角呂耶大單於。”

  “貴國的所謂神跡、神靈庇護，又能比他們好多少呢？”

  夏正易失去了所有的圓滑微笑與矜持，他臉色漲紅，對著張玄吼道：“那是神靈！神靈！神跡！神龍！真正的神靈庇護著大洪朝，真正的神龍庇護著大洪朝！”

  “我們將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你看看你現在的模樣，說的話……”張玄冷靜地話語響起，“你現在還是所謂的夏學士嗎？還是元老派的首領嗎？就算我說你是新壯派的首領也會有人相信吧？”

  “究竟，你並不是真正的元老派首領夏正易，隻是洪韶南擺在眼前的誘餌，還是所謂的元老派並不存在，你們洪朝已經徹底都成了新壯派？”

  伴隨著張玄的話語，夏正易也迅速冷靜下來：“這麽說來，還是我失態了……既然你已經發現了，那也沒有什麽可隱瞞的。”

  “我的確就是元老派的領頭人夏正易，隻不過，洪朝到現在已經沒有了真正的元老派，大家都成了新壯派。”

  “而這一切的原因，都在幾年前出現的神跡之上。”

  “今日我帶你們去看的，就是神跡。”

  “觀看神跡，靠近神跡，能夠明顯感覺到修為的提升速度增加，這樣說你們感興趣了嗎？”

  夏正易說完之後，就帶著期待的目光看著張玄與狄書。

  張玄微微皺眉：“我們感不感興趣，很重要嗎？你為什麽一定想要我感興趣？難道這是什麽陷阱或者陰謀？”

  夏正易露出自信的笑容：“陷阱或陰謀？不，一點陷阱、陰謀也沒有，要說有的話，那也隻有堂堂正正的陽謀！”

  “你們兩個人或許不能夠理解，現在我就告訴你整個陽謀，也不怕你說出去。”

  “今日，我就是想要帶你們去瞻仰神跡。隻要你們見到神跡，就應該能夠知道什麽叫做真正的天命所歸。到時候我希望你們和你們的玄親王都站在洪朝這邊，我們一起奉著神靈的旨意、依靠神靈的庇佑，將大乾國、大梁國、甚至野人、胡人全都征服。”

  “讓整個世界渾然一體，讓世上隻有一種人，那就是洪朝人，讓皇帝陛下隻有一人，神靈庇佑的洪韶南皇帝陛下！”

  神跡？

  因為這個神跡，洪朝的元老派變成了新壯派，也積極支持對外擴張？沒錯，事情的確是越來越有趣了。

  張玄這樣想著，目光平淡地看著夏正易：“為什麽？”

  夏正易正慷慨激昂，被他問的有些發呆：“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我看過神跡就要歸順洪朝，為洪朝通知這一片世界而努力？”張玄問道。

  “神靈……神靈你不懂嗎？”

  夏正易驚愕地看著他，雙手在胸前張合，似乎想要形容一下卻又不知道應該怎麽形容。

  “神靈你不懂嗎？神，你不知道嗎？人是不能夠對抗神的，人隻能順著神靈的旨意……你應該懂吧？”

  張玄笑了：“不懂。我還真不懂為什麽虛假捏造的東西為什麽一定要順從。要說神的話，或許我得知的信息比你更多也說不定。”

  曾經在亂山城以南、與洪朝交界的山峰上，他遭遇的不就是一個來自於“神魔世界”的陰魔嗎？從陰魔口中張玄可是聽到了所謂的神族，無論怎麽想，那神魔世界的神族好歹也是真實存在的。

  而這夏正易崇拜盲從的神靈，卻連他自己都未必能夠說清楚究竟是什麽東西，隻不過是依靠他一個在這裏胡亂說什麽神靈神跡，就成了神靈庇佑。

  這所謂的神跡，估計是洪朝的新壯派或者皇帝洪韶南搞出來的東西吧？又或者幹脆就是自然奇觀，被他們拿出來用作凝聚人心。

  也就是說，夏正易現在就是一個被蒙騙的真正蠢貨罷了。

  “你——算了，等你看到神跡就知道了，這絕不是我們能夠弄虛作假的！”夏正易說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什麽叫做真正的神靈與天命所歸。”

  張玄點點頭：“很好，我也的確很想要看一看所謂的神跡究竟是什麽。說不定你們真的會讓我看到非常厲害的東西呢？”

  夏正易令人備好了竹製軟轎，和張玄、狄書一起出了神京城，向著東北方向走去。

  路上的人很多，大多數都赤著腳走在地上，隻有少數才乘著軟轎。

  道路被踩踏的稀軟，“撲打撲打”全是泥水的聲音。

  抬軟轎的漢子們幹瘦，一個個沉默地向前走著，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

  赤著腳走著的民眾們一個個臉色興奮，帶著莫名的虔誠。

  而坐在軟轎上的夏正易則是格外興奮，忍不住探著半個身子和張玄述說神跡的真實、神跡的來曆。

  聽他訴說，張玄也總算明白過來，神跡大概就是一個浮動的巨龍影子，在一座山的山頂上出現，而且隻有每隔一月的某一天傍晚才會出現。

  發現神跡的一開始是采藥人與獵戶，後來他們稟報給官府，官府稟報給朝廷，大臣們派人看了的確不是作假，又親自來看，嚐試了對於修煉的確有不錯的提升效果，最後才終於確定了這是神跡。

  “所以，距離天黑還有一個時辰，這麽早就去？”張玄疑問道。

  “不早了，現在去也隻能在外圍！”夏正易不滿地說道，“早知道我今天一早就該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