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平是真的呆住了。

  我說了什麽，你就選擇相信我？

  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剛才說的話！

  紀靈硞也是一臉疑惑，心道：剛才洪朝使者說的話，簡直就是昧著良心，這個還值得相信？

  就連原平身後的兩名武者，也都是差不多的一臉疑惑。

  張玄麵帶微笑，看著原平：“請問使者，你的姓名是什麽？”

  “原平。原野的原，平常的平。”原平回答道。

  “年齡多少？”

  原平有些遲疑，答道：“三十三歲。”

  “修為到先天境界了嗎？”

  原平回答道：“還沒有，我並非是修煉武道的奇才，現在也不過後天八重，以後到先天也有些困難，需要看運氣。”

  “你應該成親了，也有孩子了。”張玄說道。

  原平點點頭：“是，不錯，一子一女。請問玄親王，你問我這些有什麽含義嗎？”

  張玄平靜地說道：“當然有含義，我相信你即便發動戰爭，也絲毫不會欣喜的含義。”

  “好好想想，你對你自己孩子的寵愛……然後想想失去他們的滋味。洪朝與大乾國的戰爭一旦開始，就有上千個、上萬個家庭失去兒子，失去子女，甚至慘遭亂兵屠戮。”

  “好好想一想，你失去孩子的痛苦，一萬倍的痛苦在人間散發，甚至更多，還沒有算上流離失所等等後續的痛苦。”

  原平的臉僵住了，頭腦心髒，渾身上下都在轟鳴。

  這樣的想象他沒有辦法進行……他不能想象自己的一子一女被殺死的情況。

  再擴大一萬倍？哀鴻遍野，人間慘狀。

  這就是戰爭嗎？

  “一群年輕人，尚且不知道人命的珍貴，冒冒失失地想要開疆拓土建功立業……”張玄說道，“你們真的知道，你們鼓動起來的戰爭，一旦開始運轉是什麽模樣嗎？多少人無盡的廝殺，多少人的血肉橫飛？”

  原平繃緊了嘴，說不出話。

  他不想說自己的理想是錯的，也不想硬說龍鯉的話是錯的。

  張玄笑了笑，他能夠感覺到，原平已經遲疑了，不再那麽堅決了。

  大洪朝會因此放棄進攻？

  當然不可能！

  原平隻是那些人中的一員，他一個人的些微動搖，改變不了他們所有人的目標與決定。

  甚至，原平的這些動搖，很可能都撐不住一個晚上便會自己打消掉。

  “今日你們洪朝的使團來這裏，不就是想要找機會挑釁大乾國皇帝，最後試探一下大乾國皇帝的品性、城府，為以後增加勝算嗎？”張玄又說道，“索性也不要挑釁試探繞圈子，直接讓你身後的兩人和我打一場，不就能成了？”

  原平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玄親王，你口上說的本領的確不錯，以戰爭的殘酷來動搖我的心，以此來求和？很好，我險些都動搖了！”

  “但是，古語有雲，一將功成萬骨枯！人活在這世間，若不想被人踏在腳下，就隻能踏著別人的骨頭功成名就！”

  說到這裏，他也不管什麽平日的修身涵養，紅著臉瞪著眼看向張玄：“玄親王，你是個真正的聰明人！既然如此，我也不必遮掩，今日就是要與你們乾國的人有所一戰！”

  “兩位夏老先生，現在是你們出手的時候了！”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他身後的兩名老者默不作聲地上前一步，抬頭看向張玄。

  張玄看向紀靈硞，說道：“這一場是少不了的……”

  紀靈硞有些惱火地看向原平：這混賬的洪朝，混賬的洪朝使者，果然還是和胡人王庭一樣的打算。

  擔憂地對張玄說道：“他們兩個你隻有一個，是不是有些不妥？不如等到太上長老到來再說？”

  原平開口笑道：“太上長老？乾國皇帝是要派離體境界高手、五華宗太上長老方慕白以大欺小嗎？要知道我們這邊的兩個人可是出竅境界武者……”

  “出竅境界武者？”紀靈硞愕然挑眉，隨後放鬆了心態，“既然是出竅境界武者，那就不必請太上長老出手了！”

  原平見他這模樣，胸有成竹的笑容又漸漸浮現在臉上。

  “乾國皇帝陛下，可是因為玄親王的實力而放下心來？我從大洪朝來，也是聽了滿耳朵龍鯉公子、玄親王的傳說。我也知道他是大乾國出竅境界之中的第一人，也是經曆過實戰考驗的高手，這是無可置疑的。”

  “但是……我還是請你們再出一位出竅境界武者與玄親王配合。因為我們大洪朝的‘夏氏雙昆’，是玄親王無論如何也對付不了的！”

  紀靈硞皺眉：這麽難對付？

  這個原平明知道張玄的名聲在外，龍鯉公子的威名極大，他還是這樣提醒，這大洪朝的夏氏雙昆，有多麽厲害？

  皺眉之後，他看向張玄：“玄親王，你意下如何？”

  張玄也打量“夏氏雙昆”這兩個老者，這兩個老者一個高一個矮，眉目極為相似，年齡也看上去相近。

  兄弟兩人，有獨特的配合方式？

  不，能夠讓原平擁有這樣的信心，肯定本身的實力也不弱。

  會是怎麽樣的獨特配合呢？

  張玄微笑一聲：“不必其他人配合了，我一人就可以。”

  原平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越發胸有成竹：“玄親王，請問在何處戰鬥為好，戰鬥到什麽程度為好？”

  張玄看向紀靈硞，紀靈硞說道：“地址就在大殿外。”

  張玄點點頭：“地址就選在大殿之外，戰鬥到什麽程度，你們選。”

  原平的呼吸微微一滯，顯然沒有想到張玄居然會將這個權利也讓給自己，任由自己選擇！

  輕輕咬牙，原平已然下定了決心：“好，玄親王大氣，不知道可否接受更加大氣的比試！”

  “怎麽大氣？”

  張玄仿佛不知道原平的話包藏禍心、無視了紀靈硞的焦急神色，開口問道。

  “一旦上場，外人不得打擾，不死不休！”原平神色帶著一股莫名的狠辣，說道。

  紀靈硞怔住了，下一刻指著原平怒吼起來：“滾！滾！洪朝使者原平，你簡直是混蛋！”

  “玄親王是我大乾國親王，是我的兄弟，是我的左膀右臂，你們大洪朝的兩條賤命，就和我們的親王以命換命，想的倒美！”

  原平笑起來：“夏氏雙昆是我國出竅境界最強高手，玄親王是我國出竅境界最強高手，現在我們兩國，對比的是出竅境界最強高手，皇帝為何說起各自的身份？”

  “難道玄親王惜命，不能打了嗎？那還真是遺憾，大洪朝的出竅境界武者第一對上乾國的出竅武者第一，乾國卻不敢應戰。”

  說到這裏，他更是笑得更加肆意：“如此說來，乾國沒有高手了嗎？沒有敢應戰的高手了嗎？沒有能夠應戰的高手了嗎？”

  “放肆！”

  紀靈硞的臉都氣紅了，拍著龍椅指著原平讓他滾出去。

  他這氣憤之中，有七分是真生氣，三分是表演——總不能真的讓張玄打這種賭命硬的生死擂台吧？寧可丟一點臉麵，讓洪朝的使臣說一點膽小懦弱之類的閑話，也沒有必要真的和對方的人賭命。

  原平仰起頭來，哈哈大笑：“乾國的氣度，我今日是見識到了！既然乾國無人敢應戰，武者們個個惜命，我想我也知道接下來要怎麽告訴我主吾皇萬歲……”

  笑完之後，原平又倒背著手，在大殿上橫行八步：“兩位夏老先生，你們可知道這叫什麽？”

  一名老者開口說道：“橫行八步，豈不是橫行霸道？”

  “沒錯！”

  原平得意仰頭：“我這就是所謂的橫行‘八’道！乾國無人敢應戰，我當然能夠橫行霸道。”

  “我不但能夠在這裏橫行霸道，回到洪朝，稟明了吾皇，洪朝大軍壓境，乾國不敢抵抗，那就是另一種橫行霸道了！”

  紀靈硞看著他，怒道：“原平——”

  “陛下是要我將說出去的話收回嗎？”原平笑道，“請玄親王賜教夏氏雙昆，否則我絕不會收回今日的話！”

  紀靈硞深深吸了一口氣：“護衛何在，將洪朝使者給我趕出去！”

  一聲令下，六名出竅境界武者從殿內、殿外出現，一起看向原平等三人。

  原平露出幾分嘲笑：“諸位，不敢上擂台，也就隻能在這時候逞威風了！”

  “乾國的諸位武者，以後的名聲可不會好聽，你們注意了……”

  六名出竅境界武者頓時都臉色難看，兩人受刺激之下露出躍躍欲試的模樣，顯然想要對皇帝請命。

  另外四人，顯然也都不願意因此讓“膽小懦弱”的名聲落在全體大乾國武者的身上。

  就在這時候，張玄開口了。

  “陛下厚愛，我心中知曉了。”他先對紀靈硞笑道。

  紀靈硞流露出幾分擔心，已經猜到他的決定——現在的大乾國，可不能少了這個第一煉丹大師、招賢榜第一高手，為他出謀劃策，甚至有時候宛如頂梁柱一樣的人。

  和洪朝的高手生死決戰，寧可丟臉麵，也犯不著！

  “但是，我卻也不能容忍有人把我和整個大乾國所有武者的聲譽連接在一起，又通過詆毀我來詆毀所有武者的聲譽，似乎是我連累了所有大乾國武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