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玄還從未見過如此衰老的人。

  他的皮膚帶著褶皺，如同燒傷後又被水泡發了皮膚，半點活力也沒有。褶皺與褶皺之間，或許能夠容許蚊蠅昆蟲在上麵做巢。

  因為過於蒼老，他的頭發稀疏難看，嘴巴幹癟，連胡須都沒有一根。

  與以往所見那些白發銀須、看上去甚有老人威嚴的老者們相比，眼前的紀家老祖幾乎是把人到老年、生命殆盡之時的醜陋模樣都完全展現出來。

  “你看上去一點都不意外。”

  張玄打量著紀家老祖宗的時候，他渾濁無神的雙目掃了一眼張玄，張口說道。

  他口中一顆牙齒也沒有了，聲音和之前也有些不太一樣。

  “以你的修為來說，現在活著純粹是因為放心不下紀家皇室這一份祖宗基業。”張玄說道，“否則，你應該早有決斷了。”

  紀家老祖緩緩說道：“你說的不錯。我這一生也曾經英明神武，也曾經少年意氣，富貴權勢美人我都品嚐的足夠了。若不是心中記掛著眼前的事情，我本能夠更加瀟灑地決斷。”

  “皇室如果有可靠的離體境界高手來接替我這個位置，我早在二三十年前就該死去了，何苦這樣強撐？”

  “衰老成這樣，已然是我一生也不願接受的狼狽與醜陋。”

  仿佛感慨一般說完這番話，他的聲音驟然轉冷：“你真有這麽多精品品質丹藥？”

  “有。”張玄說道。

  “拿來。”紀家老祖說道。

  張玄露出微笑，不急不忙地坐在椅子上，看著他。

  紀家老祖也意識到自己的態度不妥，聲音緩和了許多：“龍鯉公子，請給我丹藥吧。接下來如果要我和海家的天絕交手，這些丹藥給我養一養元氣至關重要。”

  “丹藥可以給你，但是之前你出於警惕不肯多說，有些更加細節的條件我也沒有提出來。”張玄說道，“現在正好告訴你。”

  “第一，紀家皇室得我的支持，總算有了和海家一決勝負的機會。決不能姑息養奸，更不能接受海家任何求和認輸的要求。”

  張玄說完之後，紀家老祖立刻應道：“這是自然。海家對我們紀家皇室沒有半點心軟，也是一心要將皇家取而代之，雙方一旦開始動手，必定要徹底消滅另一方。”

  張玄繼續說道：“第二，從你接受我的丹藥開始，你便需要明白一件事，紀家皇室的其他人並沒有決定大局的力量。是我引入其他的出竅境界武者，是我幫你養了元氣。”

  “皇帝可以死，榮親王、純親王都可以死，甚至他們三個全死了，你也可以找另外的紀家皇室血脈當皇帝，你們紀家的皇室基業依舊在。”

  “而我一旦死了，遭遇意外，你們就會瞬間徹底沒有對抗海家的力量，整個紀家皇室都會亡國滅種，被海家斬盡殺絕。”

  紀家老祖呆住了，一方麵震驚於張玄這種直言皇家的“大逆不道”，另一方麵則是意識到張玄所說的正是眼前的現實。

  紀家皇室之所以突然有了一線希望，不是因為別的，正是因為眼前這位“龍鯉公子”。

  “龍鯉公子，你要說的第二個條件是……”

  張玄說出了自己的條件：“你不必回皇宮了，從現在開始，到需要你和海家天絕交手的時候為止，你保護我而不是保護皇帝，以此來確保我能夠順利實施計劃。”

  紀家老祖沉默下去。

  百十年以來，自從海家崛起之後威脅皇權，他要做的最重要事情便是保護皇帝。

  現在不保護皇帝，保護這個名叫“龍鯉”的外人？

  紀家老祖有些猶豫，不確定自己應該怎麽做。

  履行自己的職責，還是接受對方的條件？

  猶豫遲疑片刻之後，紀家老祖決定問的更加實際一些：“龍鯉公子，你真的有那些丹藥？”

  “你答應我的兩個條件，十顆精品品質出竅丹，兩顆精品品質複心丹，我立刻就給你。”張玄說道。

  “那我便答應了。”

  紀家老祖一口應下來，然後感覺自己有點“討價還價”的嫌疑，對張玄解釋道：“其實我並不是感覺丹藥必須要給，隻是感覺……”

  張玄笑了一聲，抬手示意他不必解釋，遞給他兩個小瓷瓶：“這便是丹藥。”

  “出竅丹可以給你養元氣，但是兩顆精品品質的複心丹，是針對戰體受損很有效果的丹藥，我想你還是不要急著服用，最好交手一次之後才能服用。”

  紀家老祖迫不及待地打開兩個小瓷瓶，看了看裏麵的丹藥果然是十顆精品品質出竅丹和兩顆精品品質複心丹，又驚又喜地看向張玄：“竟然真有這麽多精品丹藥？龍鯉公子，你真是了不得！”

  一邊讚歎著，一邊將兩個小瓷瓶看了又看，最後愛不釋手地揣到懷中，紀家老祖這才漸漸平複了心境，對張玄又鄭重說道：“今日開始，我就隨在你身邊左右，保護你安全。而且，隻要有我在，紀家定然要與海家魚死網破、不死不休！”

  “如此便好。”張玄滿意地點頭說道。

  紀家要借重他提供丹藥，又要依靠他許諾的出竅境界高手，紀家老祖的話在目前的環境下是絕對可信的。

  本來張玄今天約見紀靈硞隻是準備探一探紀家皇室的底，看看將來要如何合作，自己又能夠對海家造成什麽地步的傷害。

  紀家的實力之虛弱，是他沒有預料到的，而紀家對抗海家的希望到如今居然全部依靠在他身上，同樣也是意料不到的。

  明白這一切之後，張玄也就有了更加實際的選擇。

  從現在開始，紀家老祖要優先保護他，而不是紀靈矹這個皇帝，甚至也不是紀靈硞這個和張玄關係更近的合作者。

  就如同張玄所說，他已經是紀家唯一的翻盤希望。

  “從現在開始，我便住在你的隔壁，我的戰體也會時不時來關注你的情況，這樣做應該能確保萬無一失了。”

  紀家老祖對張玄說道。

  張玄麵容平靜：“其實還有一點事情，需要麻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