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盛宴(一)
作者:寧慧倩      更新:2020-12-31 00:36      字數:2231
  那日,我們一行人還未出“塵木齋”,我便看見宮老幺在門外來回踱步。由於“塵木齋”規矩森嚴,外人不得允許不可入內,他也隻能在那處卻步。

  珄二斜眼瞅我,那意思很是明顯,興許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宮老幺何以這般。

  剛一出門,他便調侃他:“瑄六弟好雅興,這大晌午的還來替兄長守門?”

  “珄二哥謬讚了。”宮老幺很是嫌棄地望了他一眼,直奔我麵前,滿目憂色,道:“你,可還好?”

  他似乎在這處守了很久,額上細密的汗珠清晰可見。

  我雖心有所動,但自是深覺這般距離太過微妙,惹人非議。當下便後退了一步,謙禮道:“勞煩瑄小王子擔憂了,已無大礙。”

  他有些微怒,“你何以這般?”

  碧紅即刻跨到了方才我站的位子上,行禮:“瑄小王子鈞安。”

  這一擋,阻了宮老幺欲上前的腳步。

  珄二笑道:“瑄六弟如此擔憂長王嫂,即知她剛恢複還需多多修養,何不先讓路放行?”

  瑄六的臉色更沉了,卻還是讓了步。

  碧紅這才退至一旁,道:“走吧,小姐。”

  王府外,早有轎子候著。碧紅怎麽著都不肯上轎,於是我一人被晃悠到門口時,差點兒又睡過去了。

  我本意是讓珄二送到奈府門前,他便可以直接回去了。奈何這人執拗的可怕,非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即答應了送我回去,便是要送到我住的地方,豈可半途而廢……

  我不想跟他逞口舌之快,便任由他跟著了。

  一直到我那傾苑宅,他望了望,估計是覺得寒磣,搖頭晃腦了半晌,才道:“碧紅,你家小姐這麽可憐的?”

  碧紅當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也懶得與他理論,隻是很冷漠地道:“二王子莫不是忘了長王子臨行前的交代?”

  他攜眉咋舌:“你對我還真是意見頗大。”

  “碧紅不敢。二王子若無他事,這便去吧,長王子還在候著你,而碧紅也要伺候小姐用餐了。”

  送走了那尊佛後,我隨便吃了點東西。

  一直到一個時辰後,才見桃子與長工回來。

  門是開的,桃子進來後,第一句話便是:“小姐,你可算回來了。”

  我看她麵色很是不對,一問才知,真的是出事了。

  他們被叫到了安怡居,卻是因為今晨下朝後,皇上將奈相留下單獨問了話。他們二人被喚去也與此事有關。

  “相爺讓奴婢告訴小姐,小姐留宿宮王府塵木齋之事,早已人盡皆知。嫁娶之事已無轉圜之地,望小姐做好準備。屆時,奴婢便作為陪嫁丫鬟,隨小姐一同入王府……”

  一個月後,冥塵將軍率兵直搗東倭國兩座城池。

  龍心大悅,於此同時,又有一道聖旨自天朝朝堂布告天下。

  那聖旨下到奈相府時,我腿都軟了。這些日兢兢戰戰,總算還是來了……哪個人有我這種際遇,他媽的,連古人聖旨都接見了……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茲聞當朝宰相奈啟生之嫡長女奈一,秉性端淑、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靜正垂儀,朕躬聞之甚悅。今宮王府王長子宮琛年已逾弱冠,適婚娶之時,當則賢女與配。值良女奈一,待宇閨中,與王長子宮琛天造地設,為成佳人之美,特將汝許配王長子宮琛為妃。一切禮儀,交由皇嗣庫操辦,擇良辰完婚。欽此……”

  擇良辰……擇良辰……

  碧紅攙扶著我接了旨,謝了恩,奈相在一旁送給了那宣旨公公好一大錠銀子。那公公眉開眼笑走了後,奈相召我:“你隨為父來。”

  書房。

  他坐在書案前,示意我坐在一旁的椅上。

  他道:“你有何想法,但說無妨。”

  “父親一月前便命桃子給一兒傳過話,今日這場景皆在父親預料之中,一兒也早已心有準備,並無他念。”

  “你在怪我?”

  “一兒不敢。”

  他歎了口氣,卻從書案一旁的畫缸裏抽出一副畫卷,展開,道:“她懷你之時,郎中便與她說過,她體弱不適生育,可她終歸瞞了我,命殞血崩。幸而你平安降生,於她而言是死得其所,於我卻是喪妻之痛……”

  “對不起。”我實在不知道我還能說什麽。

  他無奈地搖頭,“你何須道歉,錯又不在你。你母親身為人母,當為之盡責,她亦無錯。為父曾為人子,盡孝為先;如今身為人臣,盡忠職守;其後,才是人父,你可知這是何意?”

  “……”

  “五年前,事情還有轉機,為父願為此奮力一搏,盡父之責,奈何不盡人意。時至今日,皇命難違,為父身為臣子,首當其衝,當為君分憂;其次,才是你的父親。你怨為父也好,恨為父也罷,無論是為你自己還是為我奈府,為父當點你二字,順之。”

  “一兒謝過父親教誨。”

  他將手中畫卷重新卷起,道:“你母親閨時,才華橫溢、溫良賢淑,雖家事清平,為父卻甚是心悅;自嫁於為父之後,為當家主母,更是寬善待人、嚴以律己,不驕不躁,由此更得為父歡喜;故而她去時,為父傷心至極、險些一病不起……”

  “父親節哀。母親已去了多年,能得父親至今惦記,她九泉之下知曉,必也是心喜的。”

  他又是一聲長歎,道:“罷了,都是陳年舊事,不提也罷。她的畫像今日為父便送與你,望你甚事甚心能得她所長。”

  我起身,從他手中接過畫卷,謝道:“一兒記下了。”

  他今日之言肺腑,我也已聽的真切。不外乎就是告誡我,學你母親的優點,不聲不吭。就算旁人惹你,也當寬善處之,莫要自生事端,徒惹是非。

  他道:“若有什麽需要的,差長工去賬房處撥些銀兩,盡快置辦,這喜事兒怕是很快就要到了……”

  “是,父親。”

  當夜,我整宿未眠。

  若說就這般妥協了,當真不是我的想法。但若要逃,又該從哪裏入手?我望著腕上的傾城,覺得最靠譜的辦法還是得再入一次幻境,興許能從錦城那裏得到回去的方法?這樣的話,任何人都不受牽連,還能一走了之,得償所願,豈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