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4章 抓著了
作者:慕淺霍靳西      更新:2023-05-28 15:02      字數:147133
  第1254章 抓著了

  夜深時分,四下都安靜無聲,顧傾爾房間的燈一直亮到十二點多,才終於熄燈躺下。

  原本正是該安然入睡的時候,她闔上眼睛,卻怎麽都睡不著。

  翻來覆去許久,就在她忍不住想起床找顆安眠藥吃的時候,卻忽然聽見外麵傳來什麽動靜。

  顧傾爾頓時不再動,躺在床上凝神聽著外麵的動靜。

  動靜很輕,可是一直都有,有些淩亂的腳步聲,就像是——

  有人在她房間外的院子裏散步,來來回回,一圈又一圈。

  院子裏是有保鏢值守的,可是保鏢從來盡忠職守,這麽多天也不曾弄出什麽多餘的動靜打擾到她。

  那還會是誰?

  顧傾爾一動不動地躺在自己的床上,愈發地難以入睡。

  正當她想要忽略外麵的動靜,轉頭習慣性地想要摸一摸一向躺在身邊的貓貓時,卻摸了個空。

  顧傾爾伸手持續性的挪動了一會兒,卻連貓毛都沒有摸到一根。

  貓貓不在?

  她心頭思緒愈發繁雜,想要出去找貓貓,可是外麵那動靜卻一直在,讓她動彈不得。

  大約十幾分鍾後,外麵的動靜才終於漸漸消失。

  顧傾爾又等了一會兒,再沒有聽到任何動靜,這才翻身坐起,摸黑拉開門走了出去。

  可是走出去的瞬間她就愣住了。

  原本一直守在院子裏的保鏢不見了人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坐在廊下的身影。

  此時此刻,傅城予就坐在她窗戶下方的那張椅子上,而她一心牽掛著的貓貓正趴在他的膝頭。

  貓貓睡著,他也睡著。

  顧傾爾站在原地看了片刻,忽然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

  屋簷下廊燈昏黃,一張老舊木椅,一人一貓,竟顯出歲月都悠長靜好的光影來。

  宛若地久天長。

  顧傾爾怔怔地在旁邊看了片刻,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

  然而,在她都還沒想清楚自己伸手是想要幹什麽的時候,忽然有一隻手,捉住了她。

  傅城予在她的視線之中睜開眼睛,抓住了她。

  目光落在她臉上,片刻之後,他緩緩笑了起來。

  他清俊溫和的眉眼之間分明還帶著幾分迷離,卻又忽地透出溫暖明亮的神光來。

  “抓著了。”他握著她那隻手,沒有用太大的力氣,將她的手拉到了自己唇邊,又低聲道,“見著了。”

  說完,他輕輕親了親她的手背。

  顧傾爾僵了一下,竟忘了該作何反應。

  而他隻是抬眸看著她微笑。

  顧傾爾怔忡著,迎著他的目光,卻忽然就紅了眼眶。

  傅城予原本是笑著的,可是眼看著她的眼眶一點點紅起來,他臉上的笑容也一點點消失了。

  他有些著急地要站起來,可是貓貓還睡在他的膝蓋上,被驚醒之後,貓貓一下子躍到地上,隨後才回過頭來看向自己剛才睡著的位置。

  可它卻隻看到廊下兩個人擁抱在一起的人。

  傅城予一伸手便將顧傾爾抱進了懷中,隨後低低說了一句:“對不起。”

  他知道,她一直是難過的,痛苦的,這樣的難過和痛苦都因他而起,是他給她造成的傷害,可是她卻從來沒有在他麵前掉過一滴眼淚。

  所以在看見她泛紅眼眶的那一刻,他是驚訝的,是遲疑的,同時卻又是慌亂內疚和心痛的。

  他知道說對不起沒有用,可是這一刻,除了對不起,他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顧傾爾仍舊是有些恍惚的,她甚至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傅城予怎麽突然就醒了,突然就抱住了她,還突然就跟她說起了對不起……

  直到臉上突然多了一抹濕,她有些僵滯地抬起自己的手,抹過那點濕意,清醒的思緒才終於一點點地回到腦海中。

  與此同時,抱著她的傅城予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麽。

  他的身體悄無聲息地僵硬起來。

  “所以,不是我喝多了在做夢,對不對?”他緩緩開了口,與此同時,他控製不住地將她抱得更緊了些,“是真的,對不對?”

  顧傾爾驟然回過神來,一把用力推開了他。

  也不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氣,高大如傅城予竟被她推得生生趔趄了一下,連旁邊的貓貓都被兩個人的動作嚇了一跳。

  下一刻,顧傾爾彎腰就抱起了地上的貓貓,冷聲道:“我是出來找貓的。”

  說完這句,她抱著貓貓就轉身回到了屋子裏,仿佛生怕走晚了一步會被人抓住一樣。

  然而傅城予也並沒有去抓她。

  他站在原地,看著她匆匆消失在眼前的身影,聽著她重重關上門的響動,許久之後,卻仍舊隻是微微笑了笑。

  隨後,他伸出手來,輕輕敲了敲她那一片漆黑的窗戶。

  “晚安。”他說。

  屋子裏,顧傾爾抱著貓貓縮在被子裏,聽完那句晚安,失了整晚的眠。

  ……

  第二天顧傾爾起得很早,六點鍾不到,她就走出了後院。

  前院裏還靜悄悄的,除了值守的保鏢見不到其他人。

  顧傾爾快步穿過前院,打開大門,一隻腳才踏出去,卻又一次愣住了。

  時間太早,天色也隻是微亮,可是門口卻已經停了一輛車,車旁站著一個人。

  一個她此時此刻不是很想見到的人。

  偏偏那個淩晨才跟她說完“晚安”的人,就站在那裏,見到她之後,微笑著說了句:“早。”

  顧傾爾隻是看著他。

  她不動,傅城予緩步走上前來,道:“昨天那樣的體驗太難受了,同在一個屋簷下,一早一晚卻連麵都碰不到一次。所以我今天起早了點,還好,趕上了。”

  說完,他又靜靜看了她片刻,才道:“可以給我個機會……送你吧?”

  良久,顧傾爾終於抬眸看向他,道:“那我要是不給呢?”

  聞言,他目光微微一頓,隨後微微無奈地歎息了一聲,道:“那我就繼續等咯。你六點起,我就五點起,你五點起,我就四點起,你四點起,我就三點起……應該早晚有一天,可以等到的吧?”

  顧傾爾迎著他的注視,片刻之後,忽然道:“那我要是給了,你能不能離開安城?”

  聽到這句話,傅城予神情微微一凝,片刻之後,卻仍舊隻是鎮定地開口道:“理由呢?”

  “我需要更多的時間,更廣闊的空間。”顧傾爾說,“這個理由夠不夠?”

  傅城予緩緩垂了垂眼,許久之後,無奈低笑了一聲,道:“你知道,無論你說什麽理由,我都沒辦法拒絕的。那時間呢?我需要走多久?一年,兩年,十年……還是一輩子?”

  顧傾爾卻又一次沒有回答。

  “沒關係。”傅城予又低笑了一聲,隨後道,“多久我都可以等。因為我知道,你終究會給我這個機會的。”

  說完這句,他才又伸出手來拉了她,道:“走吧,讓我先把第一個機會用掉,再來爭取自己的第二個機會。”

  他輕輕拉了她一下。

  顧傾爾卻隻是站立不動。

  “嗯?”傅城予看著她,低聲道,“不會是要反悔吧?”

  顧傾爾緩緩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再睜開眼來,直接就翻了個白眼。

  “好,不浪費時間了。”她看著他,聲音清泠,“傅城予,我對你是還有感覺,但是我的感覺已經錯過一次了,所以我不會再輕易相信自己的感覺。我現在也沒什麽想從你身上得到的,沒有期望就不會失望,也不會有什麽負擔。你愛做什麽做什麽吧,反正我就是個沒良心的,開心了,我可以陪你玩一玩,不開心,那我就一腳踹了你,到時候也請你不要糾纏不——”

  話音未落,傅城予的手就已經扣上了她的後腦。

  緊接著,她的唇就被徹徹底底地封堵住——

  第1256章 要緊事

  陽光尚未現身的夏日晨間,本是溫涼舒爽的溫度,顧傾爾卻生生地出了一身汗。

  傅城予一手托著她的臉,一手勾著她的腰,她不止呼吸艱難,還要被他身上灼人的體溫包圍,不熱才怪。

  在傅城予終於緩緩鬆開她的時刻,她臉上已經是一片嫣紅。

  “還趕著出門嗎?”傅城予撫過她額頭上的薄汗,低聲問道,“要不要先回去洗個澡?”

  這句話剛說出來,下一刻,顧傾爾的手就抵在他的腰腹,用力將他推開之後,她扭頭就大步朝院內走去。

  傅城予愣怔了片刻,隨即反應過來什麽,連忙快步追上了她。

  顧傾爾在後院門口被他拉住,回過頭來看他的時候,臉色著實有些不好看。

  傅城予有些無奈,哭笑不得地開口道:“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給你個提議——”

  聞言,顧傾爾臉色卻又變了變,盯著他道:“那你覺得我認為你是什麽意思呢?”

  她這個模樣分明是有些生氣的,可是傅城予此時此刻並不是很清楚她究竟是因何生氣。

  難道就因為他那一句話?

  他張口欲再解釋,顧傾爾卻已經搶先開口道:“我現在就聽從你的建議回去洗澡,請你不要跟著我。”

  說完,她轉身就直走向自己的臥室,隨後重重關上了門。

  屋簷下,保鏢靜靜地守在那裏,努力做出一副什麽都沒有聽到什麽都沒看到的模樣,卻還是控製不住地跟傅城予對視了兩眼。

  傅城予忍不住伸出手來按了按眉心。

  到底是哪個步驟出錯了呢?

  看她這個模樣,隻怕一時半會兒是不會走出臥室了,傅城予無奈,唯有轉身回到前院,也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

  等到他再回到後院的時候,後院的衛生間已經明顯被用過了,然而裏麵並沒有顧傾爾的身影。

  保鏢見到他,忙道:“傅先生,顧小姐剛剛沐浴完,說自己要睡回籠覺,請傅先生不要打擾。”

  說完這句,保鏢就趕緊低下了頭,仿佛生怕傅城予問他究竟是誰給他發工資。

  而傅城予聽完,隻是看了他一眼,便又轉頭看向了顧傾爾房間的窗戶。

  最終,他也隻是微微歎息了一聲,沒有再多說什麽。

  ……

  顧傾爾說著要睡回籠覺,也實實在在地躺進了被窩裏,可是卻依舊沒有絲毫睡意。

  隻是她也不動,就那麽安安靜靜地躺在被窩裏,盯著頭頂的帷幔,一躺就躺到了中午。

  下午照舊是她去話劇社的時間,也不能就這麽一直躺下去,因此她也掐著時間起來了。

  誰知道剛拉開臥室的門,就看見外麵的堂屋裏已經擺上了一桌子飯菜,而桌子的旁邊,某個討人厭的臭男人正抱著貓貓逗它玩。

  聽見聲音,他轉頭看向她,已經恢複了溫柔帶笑的模樣,“睡醒了?正好吃午飯,快過來坐。”

  仿佛早上什麽事也沒發生過。

  顧傾爾站在門口,頓了片刻,到底還是緩步走上前,坐了下來。

  從昨晚到現在她都沒吃過東西,也實在是餓了,因此眼見著飯菜都擺上餐桌,她也不跟他客氣,低頭就扒起了飯。

  傅城予這才將貓貓放到旁邊,又洗了個手回來,她碗裏的飯已經沒了一小半。

  “慢點吃。”傅城予在她旁邊坐下,道,“急什麽?”

  顧傾爾沒有看他,隻是道:“當然是有事情才急的。”

  傅城予聽了,道:“去話劇社也不用急,吃完飯我送你。”

  顧傾爾險些被嘴裏的那口飯嗆到,緩過來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說:“你倒是閑得很,大清早的沒事做,大白天也沒事做嗎?”

  傅城予聽了,正要回答,一抬眼,卻忽然見欒斌匆匆走了過來,手裏還拿著他的手機。

  進了門,欒斌將手機遞給傅城予,低聲道:“傅董的電話。”

  傅城予接過來,直接將手機放到了耳邊,“爸。”

  顧傾爾捏著筷子的手微微緊了緊,下一刻,又繼續若無其事地吃東西。

  “你這是打算常駐安城了?”傅悅庭在電話那頭問。

  傅城予說:“這邊不是有項目嗎?”

  “那邊有項目別的地方就沒項目了?晏城、輝市、西江,哪個沒有項目等著你?尤其晏城那邊還是你親自促成的,現在正是關鍵時候,你不去盯著你讓誰幫你盯?”

  “讓陳默去就行。”傅城予道,“他可以掌控。”

  “那輝市呢?西江呢?”

  “輝市讓敖傑去,西江讓李彥柏去,我都已經安排好了,您不用擔心。”

  “你……”傅悅庭頓了頓,才又道,“你直接跟我說,你打算什麽時候回來!”

  傅城予聽了,隻是轉頭看向了旁邊顧傾爾。

  好家夥,這麽幾句話的工夫,她碗裏的飯都已經快扒完了。

  “眼下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傅城予說,“您放心,不會耽誤公司的事。”

  傅悅庭聽完,默了片刻之後,直接就掛掉了電話。

  傅城予放下電話的同一時間,顧傾爾也放下了手裏的碗筷,“我吃飽了,你慢用吧,我先走了。”

  說完她就走回自己臥室,一把抓起電腦和包包就往外走,然而走到外麵的時候,傅城予卻還是站在門口等她。

  “說好了要送你的。”傅城予看著她道,“我可不會食言。”

  顧傾爾跟他麵對麵地站著,忽然極其不文雅地打了個嗝。

  剛才那晚飯實在吃得太急,這會兒她胃裏仿佛漲滿了氣,一時之間實在難以消化。

  傅城予見狀,卻隻是無奈搖了搖頭,隨後伸出手來撫上她的背,輕輕給她拍打起來,“叫你不要著急了。”

  顧傾爾好不容易緩過那口氣,才又看著他,道:“傅城予,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需要認真需要專注需要不受打擾。如果你也有很要緊的事情做,那你去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我們互不打擾,各忙各的,不是很好嗎?”

  聞言,傅城予靜了片刻之後,緩緩點了點頭,道:“是很好。”

  “所以你還在這裏幹什麽呢?”顧傾爾問。

  “當然是做我的要緊事了。”傅城予說。

  第1257章 忙不完

  顧傾爾無言以對。

  她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他還能有什麽所謂的要緊事?

  如果接下來的時間她還是每天早出晚歸專注忙自己的事,難不成每天就在這一方院落打打電話,看看文件,他也待得下去?

  如果是這樣,那她的確沒有立場再多說什麽。

  顧傾爾轉身就朝外麵走去,傅城予同樣出了門,將她帶到了自己車上。

  去話劇團的路上,顧傾爾專心地盯著自己的手機,時不時地在手機文件上改動記錄著什麽,仿佛絲毫不在意車上還有另一個人。

  傅城予開著車,駛出一段後就遇上了堵車,車子在車流裏緩慢移動,顧傾爾偶爾會抬起頭來看一眼前方的車況,卻總是掃一眼之後便飛快地收回視線,繼續盯著自己的手機。

  在她不知道第幾次抬頭之後,傅城予終於開口道:“就這麽沒話跟我說嗎?”

  “我說了我很忙。”顧傾爾仍舊盯著手機,“你自己非要送我的。”

  傅城予聞言,道:“那問問我大概還要堵多久也是可以的吧?”

  “該堵多久堵多久。”顧傾爾說,“問了又有什麽用呢?”

  傅城予聞言,勾了勾唇角,道:“有道理。”

  顧傾爾偷偷瞥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麽。

  車子依舊緩慢前進著,過了一會兒,傅城予才又開口道:“回去之後我帶貓貓去店裏整理整理,洗幹淨修修毛什麽的。”

  “嗯。”顧傾爾輕輕應了一聲。

  “這麽久了,你也沒給貓貓取個名字?”

  “取了啊。”顧傾爾說。

  “叫什麽?”

  “二狗。”

  傅城予不由得噎了一下,“叫什麽?”

  “二、狗!”顧傾爾重重強調了一下,隨後看著他道,“你有意見?”

  “沒有。”傅城予忙道,“這名字挺好,應該挺好養活。”

  顧傾爾忍不住又瞥了他一眼,隨後才又道:“你會喜歡這個名字才怪。”

  “為什麽這麽說?”傅城予問。

  “因為不搭啊。”顧傾爾說,“這名字,跟你們傅家,跟你傅城予,你跟你的行事作風性格脾氣通通都不搭,你怎麽會喜歡?”

  “那你又取這個名字?”

  “因為我喜歡。”顧傾爾說。

  “哦。”傅城予應了一聲,道,“那就挺搭的。”

  這下輪到顧傾爾噎了一下,很快閉嘴打住了這個話題。

  可是傅城予很快就開啟了下一輪話題:“話劇團那邊怎麽樣?一切都順利嗎?”

  “順利啊。”顧傾爾懶洋洋地回答道。

  “順利還需要忙成這樣嗎?”傅城予說,“劇目定下來,跟演員開始排練之前,中間這段時間,這邊需要編劇負責的工作應該不算太多才對。”

  “對一部戲劇而言,編劇是根基中的根基,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了,你不知道嗎?”顧傾爾說。

  傅城予聽了,隻是道:“那大概還要忙多久?”

  “很久。”顧傾爾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忙不完的。”

  “好。”傅城予說,“那就慢慢忙,不要讓自己太辛苦。”

  聽到這句話,顧傾爾忍不住暗暗咬了咬唇,將自己往座椅裏縮了縮,又專注地盯自己的手機去了。

  傅城予將她送到話劇團門口,原本還想要送她進去,顧傾爾卻直截了當地拒絕了,下車就頭也不回地跑進了話劇團的大門。

  傅城予又在門口坐了片刻,最終隻能無奈搖了搖頭,調轉了車頭。

  而另一邊,顧傾爾剛剛進門,就遇到了話劇團的一名導演。

  “咦,小顧,你今天怎麽過來了?”導演說,“今天不是沒什麽籌備工作嗎?”

  “啊,對。”顧傾爾說,“我有個問題想請教楊老師。”

  “楊老師今天也沒來啊。”導演說,“再說了,有什麽問題你打個電話不就好了嗎?何必眼巴巴地跑這一趟。”

  “沒事,反正我時間多嘛。既然楊老師不在,那我就改天再來找他啦。紀導拜拜。”

  顧傾爾轉過身,又走到大門口處,先是暗中觀察了一下,正好看見傅城予的車子緩緩駛離。

  她等了片刻,一直到他的車子完全地匯入車流消失,她這才走出大門,慢悠悠地走到路邊。

  守在外麵路邊的保鏢一見到她出來,立刻打開車門迎上前,“顧小姐,您這是……”

  “我還有別的事。”顧傾爾說,“麻煩送我去一下商場。”

  她的話,保鏢自然照做。

  這家商場人不多,進去之後顧傾爾就找了一家咖啡店,找了一張大桌子坐了下來。

  咖啡店裏人也不多,保鏢便隻是隔著玻璃守在外麵,有時看見顧傾爾一個人坐在那裏,有時候又會看見有人跟她同桌,至於顧傾爾到底在做什麽事,他也沒辦法多過問。

  ……

  晚上,顧傾爾照舊是十點多才回到老宅。

  前院燈火通明,傅城予正坐在屋簷下擼貓。

  一見到她進門,貓貓立刻衝她“喵”了一聲,傅城予這才抱起貓貓走向她,道:“回來了?”

  “是啊,忙了一天好累,我要回去睡覺了。”說完顧傾爾便伸手抱過了貓貓。

  傅城予還想說什麽,顧傾爾卻搶先開了口,道:“你不要跟我說話消耗我的精力了,我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拜拜,晚安。”

  她話說到這個份上,傅城予還能有什麽好說?

  顧傾爾則抱著貓貓就徑直往後院走去。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她仍是這樣早出晚歸的狀態,跟之前好像並沒有什麽差別。

  唯一的差別就是,傅城予會陪她吃早餐,會送她去話劇團,兩人會閑聊一些有的沒的,但是真正相處的時間依舊是少得可憐,閑聊也永遠止於閑聊。

  傅城予並沒有打算過問顧傾爾每天到底在忙什麽,然而某天,在當地某個地產商陪他一起視察某個大型商業廣場時,他卻忽然在商場裏看見了跟在顧傾爾身邊的那名保鏢。

  可是在此之前,他明明是把顧傾爾送到了話劇團的。

  那名保鏢自然一早就已經看到了他,見傅城予麵帶疑惑地看向自己,他連忙往自己身旁的那家咖啡店看了看。

  傅城予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很快就看見了裏麵的顧傾爾。

  此時此刻,她坐在卡座的位置上,正趴在桌上……睡覺?

  傅城予跟旁邊的人說了幾句,很快走到了咖啡店門口。

  “你們怎麽會在這裏?”傅城予問。

  保鏢忙道:“顧小姐這幾天都來這裏,說是有別的事情做。”

  “這幾天都是來這裏?”傅城予緩緩重複了一遍他的話。

  這幾天,她出門的時候幾乎都是他親自開車送她,而每一次,他都是按照她的要求把她送到話劇團的。

  “對,每次去了話劇團,沒多久顧小姐就會來這裏。”保鏢道。

  傅城予聽了,轉頭看向了裏麵趴著睡覺的顧傾爾,緩緩道:“所以,她每天就是在這裏‘忙’到十點鍾才回家?”

  保鏢如實點了點頭。

  “見過什麽人嗎?或者在忙著寫東西?”

  保鏢聽了,隻是搖了搖頭。事實上,她所謂的“有事”,這幾天保鏢是一點都沒察覺到,相反,很多時候她都是無所事事百無聊賴的狀態,有時候幹脆就像現在這樣,趴在桌上睡覺。

  傅城予站在門口,靜靜看了片刻之後,忽然緩緩點了點頭,道:“別告訴她我來過。”

  第1258章 約會

  這天晚上,顧傾爾仍舊是晚上十點多才回到老宅,一見到傅城予,仍舊是很忙很累很疲憊,生怕跟他多說一句話的樣子,扭頭就要走。

  “等一下。”傅城予卻突然喊住了她,道,“我有東西給你。”

  “什麽啊?”

  顧傾爾有些不耐煩地回過頭來,卻見傅城予從身後拿出了一個信封。

  一看見信封,顧傾爾下意識地就蹙了蹙眉,“幹嘛又寫信啊,我沒精神看。”

  傅城予聞言,抬眸看了她一眼之後,直接將信封塞進了她手中,“你自己考慮要不要看吧。”

  顧傾爾將信封捏在手中,愣了一下之後,感知到跟往常信件截然不同的手感。

  裏麵不是信。

  她頓了頓,打開信封,從裏麵抽出來一張門票——海外知名音樂劇《狼》的演出門票。

  顧傾爾有些不敢相信地將那張門票反複看了幾遍,才抬頭看向他,“你怎麽會有這場演出的門票?他們的團隊這次來是做內部交流演出,票根本不對外出售的!”

  “是啊。”傅城予看著她隱隱發光的眼眸,緩緩道,“所以機會很難得。”

  聽到這句話,顧傾爾不由得又頓了一下。

  “就是這個時間有點尷尬,明天下午兩點鍾開演。”傅城予說,“這個時間,你有空嗎?”

  沉吟片刻之後,顧傾爾才又看向他,道:“你就拿到一張票嗎?”

  傅城予看著她,道:“你覺得呢?”

  他會這樣反問,那就是說明他手裏也有一張票了?

  也就是說,他在約她。

  “我……”她果然就變得有些遲疑起來,盯著手裏的票看了又看之後,才道,“我到時候盡量安排一下吧,如果有時間,我就來。”

  傅城予照舊半分不強求,十分順著她的意思,道:“好。”

  顧傾爾轉身就又回到了自己的後院。

  第二天早上,傅城予因為一早有公事要忙,提前就出門去了,顧傾爾因此倒是閑了下來,一直在家裏待到了吃午飯的時間。

  欒斌將午餐送到後院來給她的時候,她正趴在桌上,麵前雖然擺著電腦,她的視線卻落在旁處。

  欒斌順著她的視線一看,看到了擺在電腦旁邊的那張《狼》的門票。

  察覺到他的視線,顧傾爾一下子將那張門票翻轉過去,繼續盯著自己的電腦。

  欒斌卻忽然開口道:“這張門票很難得吧?”

  “你也知道?”顧傾爾看著他問道。

  欒斌笑了笑,道:“這音樂劇我是不知道的,隻知道傅先生早前就一直在托人找這張門票,一直到昨天才終於拿到手,所以我才覺得,應該是挺難得的。”

  顧傾爾聽了,扭頭看向一邊,沒有回答什麽。

  欒斌也不多說什麽,擺下飯菜之後說了句“顧小姐慢用”就離開了。

  顧傾爾看看自己麵前一片空白的電腦屏幕,再看看那一桌子搭配得宜的飯菜,最終,目光還是落向了旁邊那張門票。

  隻是看一場音樂劇而已,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

  下午一點五十分,顧傾爾的身影最終還是出現在演出場館外。

  因為是內部交流演出,大多數觀眾都已經早早入場,門口寥寥數人也正在入場。

  顧傾爾周圍看了一下,沒見到傅城予的身影,便快步走向了入口處。

  然而正當她將手中的門票遞給檢票人員時,旁邊忽然又遞過來一張票,“不好意思,一起的。”

  顧傾爾轉過頭來,就對上傅城予含笑的眼眸。

  隨後,傅城予便拉著她的手走進了場內。

  場內通道狹窄,顧傾爾跟在他身後,目光落在他握著自己的那隻手上,呼吸微微緊繃著。

  兩個人的位置居中靠前,是十分舒適的觀賞位,傅城予一直拖著她的手走到座位處,那隻手便再也沒有鬆開過。

  在這樣的場合,顧傾爾也沒辦法因為一隻手跟他一直糾纏,她隻能緩緩呼出一口氣,盡量忽略那隻手帶給自己的影響。

  好在演出開場之際,趁著大幕拉開,大家一起鼓掌的時候,顧傾爾順利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恢複了自己雙手的使用權。

  傅城予也沒有再要強行握她的手,認真欣賞起了舞台上的演出。

  隻是他對這出音樂劇明顯不夠了解,偶爾會低聲問她一些問題。

  顧傾爾起初隻是一個字兩個字地往外蹦,可是漸漸地投入之後,也會耐心地解答他一些問題,有時候兩個人交流到有趣的點,她還會忍不住被他逗笑。

  在不知道第幾次被逗笑的時候,舞台上恰好有燈光掃過來,顧傾爾不經意間一抬眸,便對上他溫潤帶笑的眼眸,正凝視著她。

  她心跳忽地漏掉了一拍,一下子收回視線,再看向舞台的時候,便始終不如先前那麽投入了。

  傅城予仍舊會低聲問她一些問題,她卻恢複了之前的狀態,似乎是又不怎麽樂意回答了。

  眼見她這樣的狀態,傅城予也不強求,沒有再多問什麽。

  一直到演出結束,場館內燈光亮起,觀眾一起為舞台上的演員們鼓掌時,傅城予才又轉頭問她:“感覺怎麽樣?”

  “這麽精彩的演出,當然好。”顧傾爾說。

  傅城予聽了,輕笑了一聲才又道:“那如果可以有機會跟主創團隊一起喝酒聊天,好不好?”

  顧傾爾聞言,驀地睜大眼睛看向他。

  這個邀約誘惑力實在是太大了,她沒有辦法開口說半個“不”字。

  因為主創團隊大部分都是國外的,因此主辦方在演出結束之後特地安排了冷餐會,但因為受邀的人極少,所以想要跟主創團隊交流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顧傾爾端著香檳杯遊走在會場裏,覺得自己今天晚上說的話,大概已經超過了今年的總和。

  餐會結束,她跟今晚有過交流的主創團隊人員一一道別,才終於跟著傅城予依依不舍地離開。

  會場就在江邊,傅城予帶著她出了門,卻並沒有上車,隻是道:“要不要去江邊散散步?”

  顧傾爾晚上喝了不少酒,這會兒頭腦還在發熱,神經也興奮得不行,聽到他的提議,想也不想地就點頭答應了。

  於是傅城予又伸出手來,牽著她的手往江邊走去。

  而她還在忍不住跟他分享自己和對方團隊的導演聊天的內容,傅城予邊走邊聽著,轉頭看著她興奮的閃閃發亮的眼眸時,忽然忍不住湊上前來,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顧傾爾瞬間僵了僵,緊接著被江風一吹,她清醒了。

  傅城予輕而易舉地感知到她微微僵硬起來的身體和逐漸緊繃起來的呼吸。

  “怎麽了?”他低頭看著她,道,“我有這麽嚇人嗎?就這麽不願意跟我單獨待在一塊兒?”

  第1259章 驚喜

  聞言,顧傾爾驀地愣怔了一下,待回過神來,忽然就瞪了他一下,隨後將自己的手從他手中抽了出來,轉頭趴在江邊護欄上,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傅城予倚在她身旁的位置,又偏頭看了她一眼,道:“這麽說來,是我會錯意了?我以為你老不在家,是故意躲著我呢。”

  “你又不是青麵獠牙會吃人,我為什麽要躲著你?”顧傾爾說,“忙也不行嗎?我就不能有自己的事嗎?”

  “當然可以。”傅城予一邊說著,一邊又伸出手來握住了她的手,道,“既然是我會錯意,那說開了就好。你沒故意躲我,我也就放心了。”

  說完,他將她往自己麵前帶了帶,抬手整理了一下她被風吹亂的頭發。

  顧傾爾瞬間又僵了一下,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傅城予忽然又道:“明天晚上,這邊有個慈善晚會邀請我出席,有沒有興趣陪我一起去?”

  “啊?”顧傾爾頓了頓,連忙道,“我沒時間啊,我要忙話劇團的事呢。”

  傅城予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道:“好吧,那我就自己過去看看,你忙你的。”

  顧傾爾聞言,原本想說什麽,可是抬眸看到他的臉,頓時又將想說的話咽了回去,轉而道:“有點累了,我想回去休息了。”

  “好。”傅城予照舊順著她,牽著她的手就又往停車的地方走去。

  待上了車,往回走的時候,他才又道:“再過些天就要期末考試了吧?你怎麽打算的?”

  顧傾爾說:“我分別給每個學科的老師交了一篇誠意十足的論文,他們同意我開學再回去補考。”

  “那就是打算一直在安城待到開學了?”

  “對啊。”顧傾爾說,“原本就是這麽計劃的。”

  “嗯,也好。”傅城予說,“難得遇上這麽個機會,又是自己喜歡的事情,是應該珍惜。”

  顧傾爾聽了,隻是輕輕應了一聲,眼角餘光卻忽然瞥見他的手指輕輕在方向盤上敲了兩下。

  顧傾爾分析不出來這個動作的具體意義,但是也猜得出來,做出這個動作的人,內心大抵是不太平靜的。

  “所以呢?”她忽然道,“難道你也打算在安城待三個月?”

  傅城予聞言,轉頭看向她,道:“有什麽不可以嗎?”

  顧傾爾也看了他一眼,隨後道:“沒什麽不可以,你待得下去就待唄,反正我也管不著。”

  ……

  第二天,顧傾爾照舊一早被傅城予送到話劇團,等傅城予離開,她轉頭就又去了附近的某個商場的咖啡店。

  這一天,商場正好有一家新書店開張,顧傾爾坐在咖啡店裏,一抬頭看見商場的宣傳橫幅,又呆坐一陣之後,決定去樓下逛逛。

  誰知她下到商場所在的三樓,剛出電梯,就忽然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嚇得她一下子彈回電梯裏,連帶著把保鏢也往裏麵推。

  保鏢警覺地一抬頭,看見不遠處傅城予的背影,還沒表態,顧傾爾已經壓低聲音開口道:“什麽都不要說不要做,別讓他知道我在這裏!”

  保鏢頓了頓,隻緩緩道:“哦。”

  顧傾爾忙不迭地就想重新上樓,可手按上電梯鍵的時候,卻忽然忍不住想——傅城予怎麽會來這個商場呢?

  她頓了頓,到底還是按開電梯,重新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她在電梯間探頭探腦地往外看,這才看清,傅城予原來是在閑逛。

  可是說是閑逛,又似乎是帶了那麽一點目的性的,因為他每經過一家店,都會仔細地朝裏麵觀望——也不知是想買什麽東西,還是實在閑得無聊了。

  顧傾爾的目光不覺追隨他的身影走了很遠,直到看見他走進一間銀飾店,她才小心翼翼地換了個位置,繼續觀察。

  他進了店,隻在櫃台邊停留了片刻,似乎就挑到了什麽東西,很快買了單,拿著一個小盒子從裏麵走了出來。

  看著他手裏的小盒子,顧傾爾不禁想到了自己之前和現在,每天收到的那些奇奇怪怪、各門各類的大大小小的禮物——

  難不成,他跑出來閑逛,就是為了給她買那些古靈精怪的禮物?

  買完銀飾,傅城予繼續漫無目的地閑逛,中途遇上個找不見家人的小女孩兒,他還幫忙把小女孩兒送到了服務中心,又等著小女孩兒的家人找過來,這才離開。

  顧傾爾暗暗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最終得出結論——

  這人是真的無聊。

  可是都已經這麽無聊了,為什麽要非得待在這邊呢?

  她一時僵在那裏,動作並思唯都一起停滯。

  ……

  傍晚,因為知道傅城予今天晚上有活動,顧傾爾早早地就回到了老宅。

  可是她回來不到一個小時,八點多的時候,傅城予也回來了。

  她剛洗完澡回到屋子裏,忽然就看見桌邊坐了個人,嚇了一跳,張口就道:“你怎麽在這兒?”

  傅城予一身的正裝,隻脫了外套,轉頭看見她,瞬間就笑了起來,道:“我就去露了個麵,捐了點錢,想著……萬一你今天會提早回來呢?於是幹脆就回來了……沒想到,今天居然真的有驚喜。”

  他走到她麵前,忍不住伸出手來抱了她一下,仿佛是真的驚喜到極點。

  顧傾爾卻隻是僵在他懷中,好一會兒,才淡淡開口道:“每天早晚都見麵,有什麽好驚喜的。”

  “嗯,每天早晚都見麵是既定的,所以……多出來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驚喜。”

  顧傾爾聞言,整個人更加怔忡。

  好一會兒,她才終於低低開口道:“傅城予,我們……”

  她有些說不下去,傅城予卻接過她的話頭,道:“我們有很多時間,慢慢來,不著急……我陪著你。”

  聞言,顧傾爾控製不住地轉頭看向他,他低下頭迎著她的視線,隻是微微一笑,“聽他們說你晚上都沒有吃什麽東西,我也沒怎麽吃……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點宵夜?”

  “我不想吃宵夜。”她說。

  “唔,不吃也行。”傅城予說,“時間還早,想做什麽,我陪你。”

  聞言,顧傾爾又靜了許久,卻在某個時刻忽然一抬臉,吻上了他的嘴角。

  傅城予略一停頓,下一刻,他直接就將她打橫抱起,進了臥室。

  那一刻,顧傾爾心裏隻閃過兩個字——

  完蛋!

  第1260章 沉迷

  關於傅城予的一切,顧傾爾從一開始就保持了完全的理智和清醒。

  對傅城予而言,兩個人的第一次見麵,是她突然出現在他麵前,請他和她結婚。

  可是對顧傾爾而言,並不是。

  在那之前,她就已經見過傅城予一次。

  那時候,她還在上初中,爺爺還在經營著“臨江”,而傅城予的外公也還在世。

  那大概是兩位老人時隔多年之後的一次見麵,是傅城予陪他外公一起來的。

  而顧傾爾放學到“臨江”的時候,正好看見在“臨江”門口打電話的傅城予。

  兩個人擦身而過,顧傾爾聽到他耐心細致地跟電話那頭的人說話,聲音清潤平和,不疾不徐,間或輕笑一聲的模樣,跟她見過的很多人都不一樣。

  雖然如此,他也不過是個陌生的年輕男人罷了。

  顧傾爾徑直進了門,隨後就去顧老爺子跟前,見到了傅城予的外公。

  見到傅城予外公的瞬間,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剛才在門口見到的那個男人——兩個人身上,有著同樣的氣韻。

  傅城予的外公十分慈祥親和地問了她幾句話,隻是那時候的顧傾爾對陌生人沒有絲毫興趣,懶洋洋地應付了幾句,就走到旁邊的屋子裏寫作業去了。

  等到她再出來,傅城予和他的外公早已經離開。

  後來,當顧老爺子病重,她隱隱察覺到姑姑和小叔的意圖之後,便開始在暗地裏籌謀,一定要找到方法對抗姑姑和小叔,保住老宅和“臨江”。

  而後,她在翻看爺爺的老照片時,再次看見了傅城予的外公。

  她聽顧老爺子講了他們年輕時候的故事,她知道了那位老人叫邵明德,也知道了他隻有一個女兒,還有一個唯一的外孫。

  顧傾爾想到了在“臨江”門口見到的那個年輕男人,那個和邵明德有著同樣氣韻的年輕男人。

  所以後來,她找上了他。

  幾年時間過去,他剛剛年過三十,跟她記憶中那時候的樣子卻沒什麽變化。

  在這樣一個繁華世界,這樣的如一,是一件難能可貴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沒有找錯人。

  而那個時候,她還不到二十歲。

  從那個時候起,她就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並且會一步步朝著自己的目標邁進。

  隻是她人生中的清醒,大多都是因孤獨而生。

  當她不再孤獨,當她開始向往溫暖,並且努力想要朝溫暖靠近的時候,事情往往就會發生偏差。

  而這樣的偏差,隻在他身上發生,一次又一次。

  她明明已經努力掌控一切,有些事情卻越來越不受控。

  對顧傾爾而言,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對她而言,最近的、最大的一次危險,就是那一天,她一時口快,答應了可以陪他玩玩——

  在那之前,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親密接觸過了,所以他吻她的時候,她的身體下意識地就開始抵抗。

  可是抵抗過後,就是沉迷。

  她不過才稍稍放軟了態度,居然就已經開始沉迷和他的親昵,這樣的發展進程大大出乎了顧傾爾的意料,也讓她措手不及,感到惶恐。

  至少在她的預設之中,絕對不該是這樣。

  要麽是她出了問題,要麽是那個男人有毒。

  無論前者還是後者,保持距離,對她而言才是最簡單直接的方法,可是讓她理出一個大概來。

  可是她躲了這麽多天,理出來了什麽?

  什、麽、都、沒、有!

  相反,她好像越來越糊塗,越來越混亂,以至於此刻——

  傅城予很直接,卻也很有耐心,她需要的,她想要的,他通通滿足。

  而她腦海之中那些紛繁混亂的思緒,終究是被他一點點地化解開來。

  她盯著自己麵前的這個男人,忍不住想,都已經到了這一刻,她還有什麽可焦慮的?

  當眼前和心裏都隻有這個人存在的時候,幹脆了當地做,不就行了嗎?

  ……

  對傅城予而言,長久戰變成了突襲,也是他沒有想到的。

  畢竟在此之前,他已經做好了完全的心理準備,準備施展出絕對的耐心和毅力,等待著她態度真正軟化的那一天。

  雖然他也使了一點小小的手段和套路,隻是以她的脾性,他並沒有對這些報太大期望。

  結局卻是讓他驚喜的。

  好在,他準備好的耐心和毅力,終究也是有地方可以發揮的。

  ……

  夜深時分,傅城予翻身從床上坐起,正要下床,忽然就被一陣無影腳踢上了身。

  傅城予反手一把抓住她細嫩的腳踝,低聲道:“別鬧,我去給你放水泡個熱水澡。”

  顧傾爾躺在那裏,好不容易平複的呼吸因為剛才那幾腳又喘了起來,而她隻是咬牙瞪著他。

  居然讓她別鬧?這話剛才她不停推他的時候他怎麽不說?她讓他停下的時候他怎麽不說?這老房子隔音這麽差,她忍不住發出聲音被外麵的人聽到的時候他怎麽不說?

  傅城予仿佛看出了她的想法,又彎腰低下頭來親了她一下之後,才道:“真的,外麵的人早被打發了,沒人聽到的——”

  話音剛落,外麵忽然就傳來了欒斌有些遙遠的、小心翼翼的聲音:“傅先生?”

  顧傾爾瞬間瞪大了眼睛,傅城予也僵了一下,隨後才道:“他來的時機倒巧——”

  話音未落,顧傾爾直接撲上前來,照著他脖子上主動脈的位置就狠狠咬了下去!

  傅城予悶哼了一聲,一麵攬住她,一麵還朝外麵應聲:“什麽事?”

  聽到他的聲音,欒斌頓時鬆了口氣,道:“傅董有事找您,吩咐不管多晚,讓您一定給他回個電話。”

  聽到這句話,顧傾爾瞬間咬得更用力。

  無論多晚……那意思就是,從很早的時候開始,那頭就有一堆人在等著他了?

  這期間,欒斌來過這後院多少次?有沒有聽到什麽?為什麽一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終於出聲?

  顧傾爾越想就越覺得惱恨,唯有將心頭的惱恨通通化作唇齒間的力氣,完完全全地加諸他身上!

  第1261章 必須去

  傅城予走到外間,從欒斌時候結果電話的時候,欒斌一眼看見他脖子上幾乎被咬出血來的那個傷口,不由得震驚擰眉,“傅先生……”

  傅城予卻隻是擺了擺手,毫不在意地拿著手機走到了旁邊。

  眼見著他這樣的狀態,欒斌微微一挑眉,自然不再多說什麽。

  屋子裏,顧傾爾躺在床上,想著剛剛發生的事情,猶覺得不解氣,又躺了幾分鍾,她忽然一個翻身坐起,隨後下床,直接走到門口將門關上並且反鎖了起來。

  二十多分鍾後,結束通話的傅城予再回到房間門口,房門早已經處於紋絲不動的狀態。

  傅城予嚐試著輕輕推動了兩下,裏麵直接連燈都關掉了。

  傅城予有些無奈地搖頭歎息了一聲,到底也沒有繼續糾纏,隻能轉身回到了前院。

  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顧傾爾也不再需要每天早出晚歸假裝自己很忙,因此第二天,她不慌不忙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沒想到起床後才發現老宅裏很安靜,除了幾名保鏢,傅城予和欒斌都不在。

  顧傾爾原本也沒期待能見著傅城予,可是突然發現他不在,她竟然隱隱產生了一種無趣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以前最近這段時間,每一次她起床、每一次她回家,傅城予總是在的,以至於當她在家,而他竟然不在的時候,她竟會有一種空落落少了什麽的感覺。

  對此顧傾爾有些生氣,不是對他,而是對自己。

  她在家裏待了一陣,索性也收拾了東西出門。

  這一次,她不再需要先去話劇團打掩護,直接就來到了自己慣常待著的那家咖啡廳。

  在熟悉的位子坐下之後,店員熟練地為她端上了她日常點的冷萃咖啡,顧傾爾打開電腦就忙起自己的事情來。

  雖然之前她在這咖啡店裏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發呆,可是一天十個小時,多多少少還是做了一些事情的。

  而今天,她似乎沒什麽再需要發呆考慮的事情,注意力變得集中,效率也變得高了起來。

  但是這樣的高效率卻僅僅持續到了午飯後。

  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她身邊就多了個人,拿一本雜誌坐在那裏翻看起來。

  起初顧傾爾並沒有留意,直到一抬頭想叫店員給自己倒一杯水時,才猛然看見坐在自己身邊的那個人,瞬間噎了一下,忘了自己要做什麽。

  直到傅城予湊上前來,在她唇角親了一下,低聲問她:“要什麽,我幫你叫。”

  顧傾爾驟然回過神來,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這一推自然無關痛癢,可是自此,她的注意力就變得不再集中。

  不管做什麽,總是能想到自己身邊有個人,哪怕他也是在做自己的事情,根本沒有影響到她,可是她偏偏就是受到了影響。

  終於,顧傾爾忍無可忍,將自己麵前的電腦一合,轉頭看向他道:“你能不能不坐在這兒?”

  傅城予聽了,轉頭看了看咖啡店的其他位置,道:“那你想要我坐在哪兒?”

  “哪裏都行。”顧傾爾說,“總之你不要坐在這家店裏。”

  傅城予忍不住低笑道:“這你就未免霸道了一些吧……”

  話音剛落,他手機忽然就響了起來,顧傾爾順著他的視線看向了他的手機屏幕,見到一個陌生名字的來電。

  傅城予一邊伸出手來握住她,一邊接起了電話。

  顧傾爾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故意不去聽他打電話的內容。

  雖然如此,他那邊的通話內容她還是聽了個七七八八,對方似乎一直在邀請他吃飯,而他反複推脫了許久,終究是沒有推掉。

  傅城予掛掉電話,這才轉頭看向她,道:“晚上有個飯局,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不要。”顧傾爾想也不想地回答道,“沒興趣。”

  “你不去我可能會很慘。”傅城予說。

  顧傾爾聞言,忽地轉頭看向他,扯起一個笑容來,道:“你慘,跟我有什麽關係呢?”

  眼見她這樣的神情,傅城予卻控製不住地笑了起來,忍不住又湊上前親了她一下,卻再度被顧傾爾無情推開。

  兩個人就這樣在咖啡店裏短暫相聚了一個多小時,傅城予便又忙自己的應酬去了,顧傾爾則照舊留下來忙自己的東西。

  晚上九點多,顧傾爾才回到老宅,而推開門的時候,老宅裏依舊安靜,傅城予還沒有回來。

  這個時間對於應酬飯局來說的確還早,顧傾爾也沒有想太多,徑直往後院走去。

  然而剛剛走到後院門口,後邊忽然有跟在傅城予身邊的保鏢氣喘籲籲地追上來,喊住她道:“顧小姐,傅先生那邊想請您去一趟,欒先生吩咐我回來接您。”

  顧傾爾懶得理會,道:“我不想去。”

  “欒先生說了,您必須去。”保鏢道,“不然那邊傅先生會發生什麽事,沒有人會知道……”

  第1262章 很熱

  聽到“必須”兩個字,顧傾爾不由得怔了怔。

  她和欒斌相處也有一段時間了,知道欒斌是一個相當有分寸的人,這麽久以來,欒斌的所作所為沒有一絲冒犯到她的地方。

  而現在,他居然對她說出“必須”兩個字,可見那邊發生的事情應該真的很棘手?

  可是傅城予會有什麽棘手的事情需要她去幫忙處理呢?

  顧傾爾瞬間又聯想到今天下午,傅城予對她說“你不去我可能會很慘”,這話聽起來嚴重,但他也不過是說說而已,所以能有什麽非她不可的大事呢?

  顧傾爾心頭滿是疑慮,原本是不想動的,可是保鏢卻很著急,說話之間,便已經忍不住帶了她往外走去。

  顧傾爾糊裏糊塗地坐上車,糊裏糊塗地穿過整個城市,來到了東郊一處私人莊園。

  車子才剛剛駛到莊園門口,她就已經看見了欒斌——

  不僅僅是欒斌,還有傅城予身邊的所有保鏢,此時此刻都站在莊園門口,焦急地來回走動,仿佛是被人攔在了門外。

  眼見著顧傾爾的車子到這裏,欒斌像是見到了救星一般,連忙上前來替顧傾爾拉開了車門,“顧小姐……”

  顧傾爾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後的幾名保鏢,不由得道:“什麽情況?傅城予呢?”

  欒斌忙道:“傅先生在裏麵,我們都被趕了出來。”

  “被誰趕了出來?”顧傾爾不由得疑惑道。

  “莊園的主人,呂卓泰。”欒斌壓低了聲音道,“這位是傅董的老朋友,剛剛從東南亞回國,傅董要傅先生過來拜訪的,誰知道……這呂卓泰壓根就是個大老粗,隻按著自己的規則和信條來行事,把我們都趕了出來……傅先生獨自一個人被留在裏麵跟他喝酒——”

  “喝酒而已,有什麽大不了的。”顧傾爾說,“既然是他的叔輩,那一定會看顧著他。你著急忙慌叫我過來幹什麽?”

  欒斌著急道:“這呂卓泰在東南亞待了幾十年,在那邊就是土皇帝一樣的作風,回了國一時半會兒也改不過來。你要是不來,那傅先生今天晚上指不定會被送到哪個盤絲洞裏去呢——”

  聽到這句話,顧傾爾驀地一擰眉,看了他一眼之後,才又道:“對你們男人而言,那不是挺高興的一件事嗎?”

  欒斌聽了,道:“傅先生吩咐我接您過來的。”

  顧傾爾哼了一聲,道:“惺惺作態!”

  欒斌道:“您要是不進去,傅先生可能真的會被蜘蛛精給吃掉了。”

  聞言,顧傾爾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才又開口道:“你們現在都被攔在這外頭了,我要怎麽進去?”

  欒斌見她鬆了口,頓時也鬆了口氣,道:“隻要您來了,我就能帶著您進去,呂卓泰生性豪放,不會說什麽的。”

  果然,下一刻,欒斌就托著她的手走向了入口處,隻跟門衛上的人打了個招呼,再指了指她,直接就被放行進去了。

  顧傾爾這才意識到他剛才說的“豪放”是什麽意思。

  敢情是個女的就能進來,隻要是女的就無任歡迎?

  顧傾爾冷冷地道:“你管這叫生性豪放?”

  欒斌一腦門的汗,道:“這到底是別人的地方……”

  “傅家怎麽會跟這樣的人有交集?”

  “這呂卓泰和傅董是早年的朋友,年輕時有著過命的交情,我估計傅董也不知道他這幾十年在東南亞變成了這樣,否則也不至於將傅先生推進這樣的坑裏來……”

  “哪個男人不喜歡這樣的坑啊?”顧傾爾說,“你別拿我當傻子。”

  欒斌聞言,頓了頓,道:“男人喜不喜歡另說,傅先生真跌進這個坑裏了,顧小姐您會高興嗎?”

  聽到這個問題,顧傾爾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隨後才不耐煩地開口道:“傅城予到底在哪兒啊?”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走到莊園別墅裏,大廳裏的酒宴此刻已經散了,欒斌連忙跑到一名保鏢麵前問了兩句,隨後就緊急拖著顧傾爾上了樓——

  三樓一間客房門口,正有四五個人環繞,除開兩名莊園裏的保鏢,便剩一個濃妝豔抹的中年女人,帶著兩名穿著極其清涼的年輕女人正在拚命敲門,“傅先生,您先開門啊,我特意帶了兩個最乖最漂亮的女兒來伺候您呢——”

  “是啊傅先生,您開開門啊,人家腳都站痛了呢……”

  “傅先生,您今天一定累壞了,讓我幫您做個全身按摩吧……”

  見到這樣的情形,欒斌頓時一腦門汗,連忙帶著顧傾爾上前,“讓開讓開,都讓開……”

  三個女人回頭看到他帶來的顧傾爾,不由得高挑了眉,道:“喲,這哪家的姑娘啊?誰找來的?這可不厚道了啊!”

  顧傾爾隻是抱著手臂,站在旁邊冷眼看著她們。

  欒斌則上前敲起了門,連連喊道:“傅先生?傅先生?顧小姐來了——”

  房間裏依舊沒有絲毫動靜,那個濃妝豔抹的中年女人頓時嗤笑了一聲,道:“看來這位傅先生是個十足的柳下惠啊!那今天誰能敲開這道門,拿到呂爺那十萬塊的獎賞,可就憑自己本事了。”

  “閉嘴吧你!”欒斌轉頭怒斥了一句,隨後繼續敲門。

  顧傾爾卻似乎已經失去了耐心,對欒斌道:“你還敲什麽敲?沒別的法子開門了嗎?”

  欒斌聞言,愣了片刻之後,忽然退開兩步,直接就往麵前那道門上踹去——

  旁邊的兩名保鏢大概是見慣了呂卓泰做派的,見是兩撥女人為了爭相進房,竟也沒有阻止。

  三五下之後,那房門竟果真被踹開了。

  旁邊那幾個女人見狀,連忙欣喜地就要魚貫而入,誰知剛到門口,直接就有一隻手臂攔住了她們的去路。

  顧傾爾已經搶先入了門,回過頭來看著她們道:“說好的各憑本事,你們蹭什麽蹭?”

  說完,她才又看向欒斌,道:“把房間鎖起來,就看這幾位女士能不能憑本事再開一次門了。”

  說完這句,顧傾爾轉頭就走進了房間裏,而欒斌則憑一己之力將那幾個女人攔在外麵,重新將門關了起來。

  顧傾爾進了門,掃視一圈,並沒有看到傅城予的身影。

  聽到衛生間裏傳來水聲,她緩步走到門口,小心翼翼地探頭朝裏麵看了一眼。

  金碧輝煌、奢華無度的衛生間裏,雙人按摩浴缸裏放滿了水,一個人影正沉在水底,不知生死。

  顧傾爾心頭猛地一跳,連忙快步上前,一把伸手進去,用力推了推那裏麵的人。

  裏麵的人原本紋絲不動地躺著,被她一推之後,忽然猛地睜開眼來,隨後嘩啦一聲從水中坐了起來。

  顧傾爾被他這動靜嚇了一跳,僵在浴缸旁邊。

  而剛剛從水中坐起來的傅城予似乎也沒有緩過來,看著站在浴缸旁邊的她,一時間仿佛有些分不清這究竟是真實還是虛幻。

  四目對視片刻,到底還是顧傾爾先回過神來。

  下一刻,她伸手就拿過旁邊放著香檳的那隻冰桶,直接將裏麵的冰全部倒在了傅城予頭上。

  “傅先生,清醒了沒?”

  她有些惱怒地問了一句,隨後丟開冰桶扭頭就要走。

  傅城予被冰塊一淋,不清醒也清醒了。

  顧傾爾才剛剛轉身,就被他拖住了手腕。

  下一刻,她竟直接就被拖進了浴缸!

  “啊——”顧傾爾控製不住地尖叫起來。

  浴缸裏原本放著的就是涼水,被她加了一桶冰塊進去,更是冷得人瑟瑟發抖。

  “凍死了!”她全身濕透,憤怒地盯著麵前的傅城予,恨不得能拳打腳踢。

  傅城予卻隻是伸手將她納入了懷中,低聲道:“沒關係,我這裏很熱,很熱……你試試……”

  第1263章 屬小狗

  顧傾爾簡直要氣瘋了。

  她實在是不知道那個呂卓泰是個什麽樣的人,一把年紀這個作風、對女人這個態度也就算了,還要逼迫著其他男人跟他享受同樣的樂趣是什麽毛病?

  遇上傅城予這樣的,大約是逆了他的意讓他不高興,居然連這種下作的手段都使得出來——

  結果到頭來,最吃虧的人居然是她!

  傅城予受藥物影響興奮得過了頭,等到精力和體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他很快就睡了過去。

  顧傾爾吃了大苦頭,一肚子氣,又是在陌生的地方,身邊還躺了一個將她圈在懷中的人……她無論如何都沒辦法閉上眼睛安睡,隻是躺在那裏瞪著這屋子裏的一切。

  就這麽躺著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忍不住想去衛生間,正要拉開身上那隻手臂,旁邊的人忽然動了動,緩緩睜開眼來。

  大概是因為藥物影響,睜開眼睛的瞬間,他神情還是迷離的,似乎有些搞不清楚眼下的狀況,隻是微微擰了眉看著她。

  顧傾爾看著他這副無辜的模樣,再想到剛剛他可惡到極點的種種舉動,頓時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低頭就衝著他胸口咬了過去。

  傅城予這麽被她這麽咬著,漸漸感覺到疼痛,緊接著其餘感官也依次恢複,思緒也重新恢複了清明。

  他抱住撲在自己身上不撒口的人,低聲道:“這麽愛咬人,屬小狗的麽?”

  顧傾爾聞言,隻是下口更狠。

  傅城予就這麽由她咬著,好在她身上也沒多少力氣了,咬了一會兒就累了,緩緩鬆開有些發酸的牙關,坐起身來,又踢了他一腳,這才起身走進了衛生間。

  等到她再從衛生間出來,傅城予也已經坐起身來,正拿著手機在查看消息。

  顧傾爾眉頭緊皺地坐回到床上,拿起自己的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接近淩晨四點了。

  她正考慮該何去何從,身後忽然傳來什麽動靜,緊接著,傅城予就將她抱上了床。

  “喂!”顧傾爾整個人依舊處於極度防備之中,“你幹什麽?”

  “別動。”傅城予隻是低聲道,“我看看有沒有弄傷你。”

  顧傾爾聞言,先是愣了愣,隨後就控製不住地臉上一熱,一把抓住了傅城予的手,惱火道:“看什麽看?你這會兒想起來會不會弄傷我了,早幹嘛去了!”

  傅城予抬眸看向她,道:“真的弄傷了?”

  顧傾爾忍不住咬了咬牙——這讓她怎麽回答?

  眼見著她這個模樣,他卻還是微微緊張起來,不由分說地道:“讓我看看。”

  顧傾爾忍不住奮力掙紮起來,卻哪裏是恢複了精力的男人的對手,到底還是被他看了去。

  倒是沒有什麽太嚴重的傷,隻是明顯有些……過度。

  傅城予微微歎了口氣,而顧傾爾則趴在枕頭上裝死。

  傅城予傾身向前,將她抱進懷中,才又低聲道:“抱歉,當時我確實沒剩多少理智了,再看見你,可能就更加失了分寸——”

  裝死的顧傾爾瞬間忍不住彈了起來,“你能不能閉嘴了?”

  兩個人就這麽對視了片刻,顧傾爾再度跌回到枕頭裏,而傅城予則俯身下來再度抱住她,低笑著回答了一句:“好。”

  顧傾爾躺屍一般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兒,傅城予伸出手來關掉了房間裏的燈,道:“睡會兒吧,等天亮了讓人把衣服給你送來,我們就回去。”

  顧傾爾原本是一點睡意都沒有的,可是關燈之後,被他輕輕抱在懷中,聽著他分明還是清醒的呼吸聲,她竟漸漸萌生出睡意來,沒過多久,竟真的就這麽睡了過去。

  等到她再醒過來,已經是日上三竿。

  顧傾爾緩緩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見滿室陽光,以及被自己枕著的一隻手臂。

  再往上,是一雙安靜注視著她的眼睛。

  四目相視片刻,顧傾爾一下子就坐起身來,翻身下了床。

  而傅城予仍舊保持著先前的姿勢沒有動,連給她枕著的那隻手臂都還放在原處。

  顧傾爾站在床邊盯著他看了片刻,才道:“你幹嘛?”

  傅城予朝自己的手臂看了一眼,道:“手麻了。”

  聞言,顧傾爾先是停頓了一下,隨後竟再度回到床上,直接在先前的位置躺下來,頭也再度重重枕到了他那隻手臂上。

  “嘶——”傅城予控製不住地倒吸了一口氣。

  顧傾爾卻忽然就笑出了聲,轉頭瞪了他一眼,道:“活該!”

  出乎意料的是,傅城予竟然順從地應了一句:“嗯,我活該。”

  聽到這句話,顧傾爾驀地產生了一絲不好的預感,然而不待她反應過來,傅城予已經不顧自己麻痹到不能動彈的那隻手臂,直接翻身用自己的身體和另一隻手臂桎梏住她,低頭看著她道:“所以,你這是可憐我來了?”

  顧傾爾這才意識到自己自投羅網的舉動有多蠢,可是再想脫身,卻哪裏能有那麽容易!

  兩個人正緊緊糾纏在一起,床頭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兩個人都是一頓,隨後傅城予才緩緩鬆開她,拿起聽筒接起了電話。

  “大侄子,還沒起床呢?”電話那頭傳來一把粗獷的聲音,“怎麽,是不是昨天晚上玩高興了,今天舍不得起床了?”

  不待傅城予回答,那頭又自顧自地大笑起來,道:“早就跟你說過了,男人,就該想怎麽玩怎麽玩,哪能在一棵樹上吊死?依我說啊,你那個媳婦兒就由她去吧!專門跑到安城來追她,給她臉了還!今天我就要飛西島,你跟我一起過去,我帶你去好好開心開心,保證你玩一圈回來啊,什麽女人都不再放到眼裏!”

  聽到這通電話內容,傅城予有些無奈地按了按眉心,轉頭看向顧傾爾時,卻見她正冷眼看著他,很顯然,她也聽到電話裏那些話了。

  見她這個模樣,傅城予索性直接將話筒遞給了她。

  電話那頭,呂卓泰還是喋喋不休:“……女人這東西就這麽回事兒,千萬不能太拿她們當回事,你啊,還是見得太少,你爸那古板的性子帶壞你了,你跟著叔,咱爺倆盡情開心——”

  “放你的狗臭屁!”顧傾爾忍無可忍,直接回了一句,“為老不尊,不要臉的老東西!”

  第1264章 蹭空調

  傅城予猶未回過神來,顧傾爾罵完這句,便已經“啪”地一聲放下聽筒,掛掉了電話,隨後轉頭看向了他。

  迎著她的視線,傅城予不由得微微挑了眉,“嗯?”

  顧傾爾指了指床頭的電話,道:“可能給你添麻煩了吧。”

  傅城予說:“罵人的又不是我,這算什麽給我添麻煩?”

  “反正我這個人一向是個麻煩鬼,誰跟我在一起誰倒黴。”顧傾爾看著他道,“你猜我被人打的話,你會不會一起被打?”

  聽到這句話,傅城予忍不住笑出了聲,隨後伸出手來將她抱進懷中,“那就試試好了。”

  顧傾爾強行掙脫開他,下床走進衛生間去了。

  就在她在衛生間裏洗臉的時候,外間的房門忽然被咚咚咚地砸了起來,隨後就聽見傅城予下床開門的動靜。

  顧傾爾不由得微微一擰眉,心道:這種人居然還會敲門,而不是直接破門而入,真是有夠難得的。

  緊接著,房門打開,她就聽見了剛才電話裏那個大嗓門:“誰?哪個女人居然連我都敢罵?不想活了是吧?”

  傅城予低低說了句什麽,顧傾爾沒聽清,卻還是關掉水龍頭,直接從衛生間走了出去,看著門口那個長得跟他的嗓門一樣粗獷的男人,道:“不好意思,我罵的。”

  呂卓泰瞬間怒目圓睜,直接越過傅城予走了進來,徑直走到顧傾爾麵前,盯著她看了片刻之後,又轉頭看向傅城予,“就她?”

  傅城予好整以暇地倚在門口,緩緩點了點頭。

  呂卓泰冷笑一聲,“要身材沒身材,說漂亮也不是特別漂亮,這樣的女人你喜歡她什麽?”

  “那也比你漂亮。”顧傾爾說,“評價別人之前,你不先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麽樣子?”

  呂卓泰瞬間一副勃然大怒的姿態,“小丫頭膽子夠肥的啊,你別以為有我這個大侄子給你撐腰我就不敢動你,在我這裏,就沒哪個女人放肆得起來!”

  說完,他轉頭就大喝了一聲:“來人!”

  門口的兩個保鏢見狀似乎真的要進來,傅城予一抬手製止住,隨後關上門轉身走了過來,拉過顧傾爾的手道:“呂叔,差不多得了,您別真的把人給我嚇跑了。”

  顧傾爾聞言瞪了他一眼,呂卓泰也瞪了他一眼,道:“就這麽喜歡嗎?”

  “喜歡啊。”傅城予說。

  “我讓人找的女人哪個不比她好啊?”呂卓泰說,“有什麽好喜歡的啊?”

  “比您漂亮啊。”傅城予說。

  呂卓泰驀地愣了愣,抬手指了指傅城予,半晌卻隻吐出一句:“你小子給我等著!”

  末了,他又指了指顧傾爾,道:“你這臭丫頭也給我等著!”

  說完,他轉身就大步離開了這間房。

  顧傾爾轉頭看向傅城予,道:“他讓我們等著什麽?”

  傅城予忍不住低笑了一聲,道:“興許是禮物吧。”

  顧傾爾輕嗤一聲,扭頭就又回到了衛生間。

  等到她將自己整理完畢,再走出衛生間時,傅城予已經換好了衣服,對她道:“走吧。”

  顧傾爾看了看他,道:“你不洗個澡嗎?”

  “回家再洗。”傅城予說,“家裏不比這裏舒服嗎?”

  這倒是合顧傾爾的意,畢竟她是真的不願意在這個地方多待。

  兩人走出小樓,欒斌已經駕車在外麵等著。

  兩個人坐上車,一路駛離這個莊園,顧傾爾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問道:“你以後還要跟這個呂先生有很多往來嗎?”

  傅城予驀地笑了起來,道:“放心吧,我就是過來打個招呼,跟他也沒有什麽生意上的往來,況且他也不會長時間待在國內,見麵機會很少的。”

  “聽起來還挺遺憾的呢。”顧傾爾麵無表情地開口道。

  傅城予卻道:“用不著遺憾,如果你喜歡的話,那往後我們可以——”

  顧傾爾驀地察覺到什麽不對,抬手就將欒斌帶來的早餐塞進傅城予嘴裏,堵住了他的嘴。

  傅城予眼中都是笑意,一手取下自己嘴裏的東西,一手握住了她。

  回到顧家老宅,顧傾爾也懶得理他,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後院。

  她正忙著喂貓貓,忽然聽見腳步聲,抬頭就看見傅城予抱著換洗衣服走進了後院。

  顧傾爾驟然警覺起來,盯著他道:“你幹什麽?”

  傅城予指了指前院,道:“那邊熱水器壞了,我用一下你這邊的衛生間。”

  顧傾爾有些懷疑地盯著他看了看,倒也不能跑到前院去檢查熱水器是不是真的壞了,隻是道:“這大熱的天,用涼水不行嗎?”

  傅城予說:“我覺得還是注意點好,畢竟昨天晚上——”

  顧傾爾驀地打斷了他,道:“要去趕緊去!”

  傅城予微微一笑,從容走進了她的衛生間。

  等到傅城予洗完澡出來,顧傾爾卻一時不見了蹤影。

  值守的保鏢見他出來,忙道:“剛剛有鄰居過來找,顧小姐抱著二狗出去了,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傅城予聽完隻是點了點頭。

  等到顧傾爾從外麵回來,她的衛生間裏倒是沒人了,可是房間裏卻多了個人。

  “喂!”看著坐在自己床邊翻看著她床頭一些書籍資料的傅城予,顧傾爾臉色很不好看,“你跑我屋子裏來幹嘛?”

  傅城予頓了頓,抬手指了指她房間裏的空調,道:“蹭個空調。”

  “空調有什麽好蹭的,你自己房間裏沒有嗎?”

  傅城予說:“壞了。”

  又壞了?

  顧傾爾還真不信了,放下二狗,扭頭就往外走去。

  來到前院,她徑直推門走進傅城予所在的那間房,拿起空調遙控器一通搗鼓,那空調果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欒斌站在門口看著她的舉動,輕聲解釋道:“這空調是真的壞了,已經壞了兩天了。”

  “壞了你不知道找人來修?”顧傾爾沒好氣地問道。

  “找了。”欒斌說,“不過這維修工那裏剛好差個配件,要等調配。”

  顧傾爾驀地瞪了他一眼,扔下遙控器又回到了自己的後院。

  從這天起,傅城予居住的地方就從前院搬到了後院。

  至於前院那部壞掉的空調,再無人關心。

  第1265章 月色很美

  對於這種轉變,顧傾爾第一反應就是不習慣,很不習慣。

  但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將這種不習慣轉化為壞脾氣,通通發泄到傅城予身上。

  偏偏那個男人情緒穩定得近乎變態,無論她說什麽做什麽,他通通照單全收,從不與她計較分毫。

  與他相比,顧傾爾常常覺得自己像個瘋子——一個情緒極度不穩定、喜怒無常、忽冷忽熱的瘋子。

  這種不穩定讓她感到極其不安,偏偏又尋不到解脫的辦法,於是壞情緒不斷地惡性循環,一天比一天不穩定。

  正當她覺得自己真的要快瘋掉,急需空間和時間喘口氣的時候,傅城予忽然告訴她,他必須要回桐城一趟。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兩個人正坐在晚餐的餐桌上,顧傾爾先是一愣,隨後便揚眸看向他,道:“什麽時候?”

  “明天一早。”傅城予回答。

  “那為什麽要等明天?”顧傾爾直接就放下了筷子,“今天晚上又不是沒有飛機,明天一早就要走的話,那還是請你現在就走吧,省得打擾我睡覺。”

  說完她就站起身來,直接從前院叫來了欒斌,對他道:“你老板要去趕飛機,麻煩你給他收拾一下行李。”

  欒斌聞言不由得一怔,隻是看向傅城予求證。

  傅城予揮了揮手示意他去做自己的事,顧傾爾一看兩人的態度,臉色頓時沉了沉,隨後看向傅城予道:“你的助理不肯幫你收拾,那我幫你咯,反正我吃飽了飯也沒事做。”

  說完她就去前院拿來了傅城予的行李箱,竟真的就要幫他收拾行李。

  傅城予眼見著她將他的東西一股腦地都往行李箱裏塞,不由得歎息了一聲,道:“就這麽想我走啊?”

  “你出來夠久了,也是時候回去了。”顧傾爾頭也不抬地道,“畢竟桐城才是你的家呢。”

  傅城予看著她手上的動作,道:“就算我要回去,那邊什麽都有,也犯不著帶這些東西吧?”

  顧傾爾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便又將行李箱丟到了一邊,拍了拍手道:“輕裝上陣也好,也不顯得匆忙。機票訂了嗎?需要我幫你嗎?”

  “訂了。”傅城予回答,“明天早上六點十分的那班。”

  聽到這個回答,顧傾爾瞬間又微微垮了臉,“都說了讓你今晚走!”

  “今晚不走。”傅城予一字一句地回答她,“明天早上,來得及。”

  顧傾爾聽了,氣得在他的行李箱上踹了一腳,扭頭就將麵前這男人關在了房門外。

  結果到了夜深,還是被這男人摸上了床,滿滿占據了她床上的人和物。

  “反正你這幾天也沒什麽事,不如跟我一起回去?”傅城予說,“你也走了這麽多天,是時候回去看看了。”

  顧傾爾一聽,立刻從他懷中脫離出來,“我忙得很,再說,那裏也沒什麽值得我回去看的。”

  傅城予聽完,也不逼她什麽,隻捋了捋她眉間有些淩亂的發,低頭又親了她一下。

  往常運動完後,顧傾爾因為身體疲憊總是能很快入睡,而且可以睡得很沉,可是這天晚上,她卻怎麽都睡不好,中途迷迷糊糊醒來好幾次,睜開眼睛總是不忘去看天色,猜測著時間。

  不知道第多少次醒來,旁邊的傅城予已經起身了,正坐在床邊穿衣服。

  聽到她醒來的動靜,他回過頭來,看了看她半眯著的眼睛,低下頭來親了她一下,道:“我要出發去機場了,時間還早,你繼續睡。”

  顧傾爾隻懶懶應了一聲,便又閉上了眼睛。

  盡管傅城予動作放得很輕,顧傾爾卻還是聽得到他的每一下動靜,很快他就收拾好自己,又低頭親了她一下,見她似乎不打算再睜開眼睛,他也沒有多作停留,直接起身離開了。

  他一離開,房間裏突然就安靜下來,天還沒亮,外麵也沒有一絲蟲鳴鳥叫,一瞬間,天地仿佛都變得寂靜無聲起來。

  這樣的寂靜無聲之中,顧傾爾緩緩睜開了眼睛。

  是真的很靜很靜,依稀是她想要的那種靜。

  可是處於這樣的寂靜之中,她卻再也沒有睡著過。

  傅城予一走,帶走了老宅裏一半的人,包括欒斌。

  原本那些保鏢沒事就不會在顧傾爾跟前露麵,這樣一來,仿佛整個院子都安靜了。

  顧傾爾坐在自己的房間裏查了一整天的資料,寫了一整天的東西,按時吃了三頓飯,照舊帶二狗出去巷子裏玩了一會兒,到了晚上也準時洗漱熄燈睡覺。

  一切的一切都跟平常沒什麽不同,甚至隱隱還是她期待和想要的模式,可是偏偏,她又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無論給自己做怎樣的心理建設,始終還是沒辦法入睡。

  最終,她忍不住打開燈坐起身來,想要拿本書給自己助眠的時候,一抬頭,卻看見了傅城予掛在床尾的一套西服。

  她一時間連拿書都忘了,就坐在那裏,怔怔地盯著那套西服看。

  她明明不喜歡他在這裏的。

  她更不喜歡他住在自己的房間裏。

  可是此時此刻,她是在幹什麽?

  顧傾爾腦海中反複地回想著這幾個問題,卻始終沒有得出一個答案。

  又或者,答案實在是過於明顯,明顯到大腦都不屑於去探究,不屑於得到那個答案。

  顧傾爾忍不住伸出手來搓了搓自己的臉。

  她到底還是沒守住,所有的一切,她都沒能守住……

  想到這裏,顧傾爾一頭又倒在床上,忍不住拿枕頭捂住了自己的頭,沉浸在自己的懊喪情緒之中,一動不動。

  許久之後,她忽然聽見自己的手機響了一聲。

  這個時間,她的手機通常是不會響的。

  顧傾爾驀地鬆開枕頭,拿過了自己的手機。

  手機屏幕上原本隻有一條信息,在她看見的時候,又彈出了第二條——

  “今夜月色很美。”

  “要不要出來看看?”

  顧傾爾捧著手機,將那兩句話反複讀了好幾遍,忽然丟下手機就下了床。

  拉開門,幽幽庭院之中,溶溶月色之下,那個早上才離去的男人,奇跡一般地出現在她眼前。

  她卻瞬間又沉了臉,看著他道:“你不是回桐城去了嗎?”

  “是啊。”他看著她,微笑道,“回去開個會,會開完了,當然要回來了。”

  說完,他就向她伸出了手。

  顧傾爾頓了片刻,終究還是跨出房門,走向了他。

  傅城予卻瞬間就微微擰了眉,“怎麽光腳就跑出來了。”

  “好月色難得,我怕錯過咯。”顧傾爾縮了縮腳,理直氣壯地回答道。

  一抬頭,卻隻見一輪不明顯的彎月,躲在雲層之中若隱若現。

  “這也叫月色很美嗎?”顧傾爾問。

  “不美嗎?”他低頭湊近她,低聲反問道。

  她驀地咬了唇,不再回答,下一刻,卻被人緩緩抱進懷中。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體溫。

  她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一雙手,卻悄無聲息,緩緩纏上了那人的腰。

  月色疏淡,卻也美到了極致。

  第1266章 騙子

  這一個夏天,傅城予幾乎都是在安城度過的。

  中途倒也回過桐城,也去過別的城市幾次,可是每次他都盡量當天就趕回,實在來不及,最多也就是第二天就回來了。

  他把安城當家,隻一段時間還好,時間久了,難免有諸多不便的地方。

  對此傅城予的適應能力很高,旁人卻是挨個來問候他。

  在慕淺、賀靖忱、容雋、容恒、墨星津依次致電問候後,傅夫人的電話終於也忍不住打了過來。

  “你小子是準備留在安城當上門女婿了是嗎?”傅夫人張口就道,“都在那邊待多久了,你還打不打算回來了?”

  傅城予聞言道:“您之前不是挺支持我待在這邊嗎?”

  “那是什麽時候?現在什麽時候?”傅夫人說,“兩個多月過去了,你還沒把人帶回來,傅城予你到底能不能行了?”

  正說話間,顧傾爾的聲音忽然自外間傳來:“二狗的玩具你瞧見了嗎?”

  傅城予聞言應了聲:“在窗沿底下,你找找看。”

  電話那頭,傅夫人聽到顧傾爾的聲音,氣焰頓時就矮了一截,隨後才低聲道:“你們倆在一塊兒呢?”

  “如您所見。”傅城予道。

  “二狗是誰?”

  “我們養的貓。”

  “……”傅夫人無語了片刻,才又道,“養貓養得這麽起勁,那孩子的事呢,有沒有計劃?”

  這下輪到傅城予無語,“您覺得現在說這事合適嗎?”

  “怎麽不合適啊?”傅夫人說,“要不是之前那場意外,我現在都已經當奶奶了!我都能抱著我孫子上街了!”

  聞言,傅城予不由得沉默了片刻,才道:“說好不提之前的事了,您又提。”

  傅夫人頓了頓,才道:“我今天見到沅沅,肚子已經老大了,很快就要生了,我羨慕嫉妒還不行嗎?”

  傅城予抬頭看了看桌上的日曆,這才意識到時間的飛速流逝。

  “九月開學她就要去學校報到,到時候不回來也會回來,您就不用操心了。”傅城予道。

  “回來是回來,關鍵是……你得把人給我帶家裏來!”傅夫人不由自主地壓低聲音道,“你懂不懂?”

  傅城予不由得低笑了一聲,道:“我懂。”

  聽見他的笑聲,傅夫人頓時惱羞成怒,“你笑什麽笑!總之抓緊時間把人帶回來!”

  說完,她也不等他的回應,直接就掛掉了電話。

  傅城予放下手機,顧傾爾正好抱著貓貓走進屋裏來,陪它在屋子裏玩起了叼球遊戲。

  “我媽打來的電話。”傅城予放下手頭的事,看著她的動作開口道。

  “哦。”顧傾爾隻是輕輕應了一聲。

  “她想知道我們什麽時候回桐城。”

  “哦。”

  “她還想知道你會不會跟我回家去。”

  聽到這句話,原本一直看著貓貓的顧傾爾終於偏頭看了他一眼。

  傅城予緩緩道:“她之前去學校找你,跟你說了那些話,她一直耿耿於懷,又拉不較?”

  顧傾爾聽了,神情略略一頓,隨後才看向他道:“不關你的事,不需要你來說道。”

  說完,她抱起貓貓就又起身走了出去。

  看著她的背影,傅城予低笑一聲,很快也起身跟了出去,陪她一起逗貓玩耍起來。

  到了九月,學校開學報到的日子近在眼前,顧傾爾這邊跟話劇團合作的劇目也進入了正式排練的階段,這一階段需要她參與的部分不多,因此顧傾爾也能安心地先去學校報到。

  臨行前,她收拾了從夏天到冬天整整一個箱子的衣物,反觀傅城予,卻是兩手空空,什麽都不打算帶的模樣。

  “你那些衣服不收拾嗎?”顧傾爾問。

  傅城予看了一眼掛在她衣櫃裏的衣物,反問道:“放在那裏就好啊,為什麽要收拾?”

  顧傾爾聞言,隻瞥了他一眼,再不多問什麽,又埋頭收拾自己的東西去了。

  兩人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抵達桐城,顧傾爾要先去學校,傅城予就先陪她去了學校。

  這天正是學校的報到日,傅城予的車子才剛剛聽到宿舍樓前,就有顧傾爾的同學看見了他們,遠遠地就跟他們打起了招呼。

  “傾爾,你哥哥對你也太好了吧,居然還親自送你來學校!”

  聽到這句話,“哥哥”和“妹妹”不由得對視了一眼。

  傅城予將她的背包從後備箱拿出來遞給她,正要說什麽,顧傾爾卻忽然輕輕推了他一把,說:“好了,你先走吧,她們會幫我把行李拿上去的。”

  說完她就伸手去取自己的行李箱,傅城予卻直接按下了後備箱的關門鍵,說:“行李我先拿回家,晚上再來接你。”

  顧傾爾一聽,頓時就有些急了,“不行,我要住寢室。”

  傅城予一聽到“住寢室”三個字就不由得擰起了眉,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顧傾爾也眉頭緊蹙地看著他。

  兩人就這麽對視著,末了,還是傅城予先低頭,“寢室給你保留著,你白天學習累了可以回來休息,但是晚上——”

  “晚上也住寢室。”顧傾爾連忙打斷他,道,“這學期時間緊任務重,多得是事情要處理,我可不想來回折騰。”

  她一邊說著,一邊就擠開了他,又打開後備箱,對著旁邊站著的幾個同學道:“你們幫我拿一下行李啊!”

  幾個女生頓時都走上前來幫忙,一麵幫忙一麵對傅城予道:“傾爾哥哥你放心吧,我們寢室住著還是很舒服的,我們會幫你照顧傾爾的,你不用擔心。”

  傅城予聽了,目光落在顧傾爾身上,而她隻是忙著拿自己的東西,用盡全力地回避著他的視線。

  最終,傅城予也隻能無奈搖頭一笑。

  成功將行李放進寢室之後,顧傾爾也算是鬆了口氣,晚上傅城予來接她時,她也毫無負擔地坐上了他的車。

  結果傅城予的車子才駛出學校大門,就徑直駛向了旁邊的一條街道,緊接著,駛入了附近一個看上去已經有些老舊的小區。

  顧傾爾驟然警覺起來,轉頭看向他,道:“來這裏幹嘛?”

  “這裏有家私房菜不錯。”傅城予說。

  “不可能。”顧傾爾說,“我從沒聽說過這裏有什麽私房菜。”

  傅城予笑了一聲,道:“你在這邊多久,我在這邊多久?你不上去看看,怎麽知道不可能?”

  顧傾爾將信將疑,到底還是將手放進他的手心,跟著他一起上了樓。

  小區已經有二三十年樓齡,外麵看著有些顯舊,內部倒還保持得幹淨整潔。

  傅城予領著她在一處房門前停下,示意她敲門。

  然而,顧傾爾才剛剛按響門鈴,下一刻,就見到他的手徑直握上了門把手。

  前門開了,身後是堵肉牆,顧傾爾直接就被逼進了門。

  入目,是一間與小區外表極其不相稱的原木風溫馨小居。

  顧傾爾卻瞬間尖叫了一聲,隨後轉頭看向他,“騙子!”

  騙子卻隻是低笑一聲,隨後伸出手來抱住她,低頭吻了下來。

  第1267章 氣人

  親著親著,顧傾爾不樂意了,張口便咬了他一下,這才得以解脫開來。

  她微微喘息著瞪了他一下,傅城予卻隻是伸出手來抹掉她嘴角蹭花的唇膏。

  顧傾爾撥開他的手,走進客廳沙發裏坐了下來,抱著手臂看著他,“你搞這麽一套房子想幹什麽?”

  傅城予倒也坦然,走過來坐下道:“你既然覺得回傅家往來麻煩,那以後萬一在寢室呆膩了,就可以來這裏。”

  “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顧傾爾說,“我不知道多喜歡我的學校我的寢室,你白費力氣。”

  他伸出手來,將她的手握進手心,道:“唔,我這個人,不怕白費力氣。”

  顧傾爾不由得惱了一下,抽回自己的手來,才又道:“那晚飯呢?我餓了。”

  傅城予拿出自己的手機,翻到某家酒樓的菜單遞給了她。

  顧傾爾忍不住又抬頭看向他,傅城予卻隻是將她拉進懷中,低笑道:“今天晚上先將就一下,明天我再好好安排。”

  “不要你安排。”顧傾爾說,“明天我跟同學吃食堂。”

  話是這麽說,兩個人卻還是湊在一起看起了菜單,顧傾爾挑了兩道菜,傅城予又照著她的口味多挑了一道,正要吩咐人去安排,手機界麵卻突然被一通來電打斷。

  看著來電顯示的“賀靖忱”三個字,顧傾爾一把撒開手,將手機丟還給了傅城予。

  傅城予一邊撿起手機接電話,一邊卻仍舊抱著她不鬆手。

  顧傾爾懶得理他,自顧自玩起了自己的手機。

  “你小子是不是回桐城了?”賀靖忱在電話那頭問他,“你回來居然也不說一聲?”

  “今天下午剛到。”傅城予說,“你消息倒也靈通。”

  “廢話,老墨今天在你們公司附近看見你了,要不是晚飯局上遇見他,我還什麽都不知道呢。”賀靖忱說,“‘花醉’,你自己過來還是我派人去接你?”

  “今晚不行。”傅城予說。

  “什麽叫今晚不行?今晚不行什麽時候行?”賀靖忱說,“這可有一桌子人,聽說你回來都要給你接風,你好意思不過來?”

  話音落,電話那頭驟然響起一陣起哄聲,顯然人是不少。

  正在這時,他懷中的顧傾爾忽然抬起頭來看向他。

  迎著她的視線,傅城予頓了頓,才繼續開口道:“你們……”

  剛剛說出兩個字,他卻驟然失聲。

  顧傾爾主動吻上了他的唇。

  親吻的間隙,人也漸漸坐進了他懷中。

  電話那頭,賀靖忱的聲音猶在,“我們怎麽著?你過來不過來,說句話吧!”

  電話這頭卻一絲回應也無。

  “喂?老傅?”

  這邊依舊沒有動靜。

  “傅城予,你小子裝死是不是?”

  這一刻,電話這頭終於有了動靜。

  顧傾爾緩緩離開他的唇,用不大不小的聲音道:“還吃不吃飯了?肚子快要餓死了……”

  傅城予怔了片刻,忽地笑出聲來,再轉頭看向旁邊的手機時,正好看見電話被掛斷的一幕。

  電話那頭,賀靖忱“靠”了一聲,丟開了手機。

  “怎麽了?”墨星津坐在對麵,見狀問道,“手機沒信號?”

  “沒個屁的信號!那小子重色輕友去了,會出來才怪!別指望他了!”

  眾人聽了,不由得又是一陣起哄。

  而小屋這邊,顧傾爾同樣看著那通被掛掉的電話,輕輕哼了一聲。

  傅城予圈著她的腰,低笑道:“這是什麽操作?”

  顧傾爾擺弄著他的衣領,道:“氣人的操作唄。怎麽,我氣他,你心疼啊?”

  傅城予仍舊隻是笑,“沒事,隨便氣,他皮厚,氣不壞。”

  “那我可就真的隨便氣啦?”顧傾爾說。

  傅城予聞言,將她圈得更緊了一些,道:“你還能有什麽法子氣他?”

  “多了去了。”顧傾爾說,“我滿肚子壞水,他都知道,你不知道?”

  傅城予再度笑出聲,拉著她的手放到自己唇邊,親了親之後才道:“唔,我拭目以待。”

  ……

  這天晚上,傅城予和顧傾爾一直在小屋待到她寢室快要熄燈,才不得不把她送了回去。

  而躺在自己那張宿舍的小床上翻來覆去到淩晨三點的顧傾爾,才忽然意識到“習慣”是個多麽可怕的東西。

  身邊少了個人,她居然不習慣到睡不著。

  她忍不住摸出枕頭下的手機,看了眼時間之後,便胡亂在屏幕上劃弄起來。

  就這麽劃著劃著,不知不覺就劃進了通訊錄,然後劃到他的名字,再然後,電話就這麽撥了出去。

  然而看著通話界麵,顧傾爾卻是不緊不忙,就那麽安靜地看著。

  電話隻響了兩聲,就被接了起來。

  “怎麽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隻覺得,傅城予的聲音聽起來也很清醒。

  顧傾爾將通話音量調到最低,將手機緊貼在耳邊,卻沒有回答他。

  不僅不回答,她還一點聲音都沒發出。

  傅城予卻忽然低笑了一聲,隨後道:“睡不著啊?”

  顧傾爾還是沒出聲。

  “我也是。”他說。

  顧傾爾唇角控製不住地就彎了起來。

  “那怎麽辦啊?”傅城予自顧自地說著話,“都說了讓你別住寢室,你非要回去住,到頭來天天睡不著覺,你這學還上不上了?”

  她心頭忍不住哼了一聲。

  “我也起來躺下好幾回了,一點睡意都沒有,明天還要去公司開會呢,頂著兩個黑眼圈出現在公司,這不太合適吧。”

  顧傾爾想了想,從微信給他發過去三個字:敷眼膜。

  傅城予一看見那三個字就笑出了聲,“這個時間,我去偷我媽的眼膜來給自己敷上,那更不合適了吧?”

  顧傾爾躲在被窩裏,無聲地笑了起來。

  兩個人就這麽你打字我說話地聊著天,也不知聊了多久,顧傾爾終於是困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困了?”這一絲絲的動靜,傅城予卻還是清楚地聽到了,隨後道,“那掛電話睡覺吧。”

  顧傾爾想了想,卻隻是將手機丟在了旁邊,卻依舊保持了通話狀態。

  傅城予在電話那頭又問了兩句,始終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這才無奈地放下手機。

  電話這頭,顧傾爾已然閉上了眼睛,逐漸入睡。

  手機界麵上,傅城予的名字伴隨著不斷延長的通話時間,自始至終地保留著。

  第1268章 先機

  傅城予遠離桐城許久,一回來便有數不清的事情要忙,一直到周六,才終於安排下了和老友們的聚餐。

  大概是他太久沒路麵的緣故,這次聚餐,霍靳西和慕淺帶著兩個孩子來了,容恒帶著陸沅也來了,賀靖忱墨星津自不必說,早早地就到了。

  反倒是傅城予這個主角姍姍來遲,而他一到,所有人都在朝他身後看。

  “你一個人?”慕淺問,“你小媳婦兒呢?”

  “她在學校,這周要忙補考的事情,走不開。”傅城予回答。

  話音剛落,眾人臉上頓時都流露出失望的表情來。

  陸沅說:“還以為能見到傾爾呢,好幾個月沒見她了,也不知道她現在什麽模樣,結果你居然不帶她來。”

  慕淺說:“那就沒什麽意思了啊,早知道我們都不來了。要不咱們直接逛街去吧?”

  傅城予不由得瞥了她一眼,隨後又看了一眼陸沅的肚子,道:“不吃飯就逛街,你扛得住,沅沅扛得住嗎?”

  “你明知道沅沅挺著這麽大的肚子都來了,就是為了來見你小媳婦兒的啊。”慕淺說,“結果你居然這點麵子都不給,一點誠意都沒有,這飯還怎麽吃啊?”

  “就是。”容恒也搭腔道,“我原本都不讓沅沅來的,是因為她想見你媳婦兒。早知道她不來,我也不帶沅沅出來了。”

  “說不定不是沒空來,是他沒辦法把人給帶出來。”墨星津說,“畢竟現在,人家可不是那個乖乖任他拿捏的小媳婦兒了。”

  “就是。”賀靖忱說,“我看這兩人之間,誰拿捏誰還不一定呢。”

  傅城予被這一通懟懟得攤開了手,無奈笑道:“那現在我是不是不配坐在這張餐桌上吃這頓飯,我要不要先走?”

  眾人見他這個模樣,一時之間卻更是義憤。

  慕淺轉頭看著霍靳西道:“被懟成這樣還笑得出來,可見是真的春風得意。”

  霍靳西聽了,低笑一聲道:“這還不是怕好不容易找回來的人被你們給嚇跑了,才不肯帶出來。”

  聽到這句話,眾人一時又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而傅城予也不反駁什麽,隻是笑。

  容雋是最晚來的一個,推門進來的時候眾人正聊得熱鬧。

  “在外頭還以為你們在吵架呢。”容雋說,“還在想你們會不會嚇到傅城予的小媳婦兒,結果……人呢?”

  “她沒時間。”傅城予應了一聲,也看向他身後,“唯一呢?”

  “她也沒時間。”容雋拉開椅子坐下來,有些鬱悶地回答道。

  “你親自去都沒接到人啊?”慕淺不由得道,“唯一怎麽這樣啊,不給誰麵子,也不能不給孩子他爸麵子啊?”

  容雋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少挑撥,我是很支持我老婆搞事業的。”

  慕淺忍不住就笑出了聲。

  容雋繼續道:“況且她隻是在酒店跟人談項目合約,根本就不需要我擔心。我老婆不知道多有分寸,你以為像你——”

  慕淺聞言,由衷地伸出手來衝他鼓了鼓掌。

  容雋哼了一聲,轉頭又問起了傅城予顧傾爾的事,成功地將話題扭轉回正題。

  雖然少了顧傾爾多少讓人覺得意興闌珊,但氛圍活躍起來之後倒也熱鬧,隻是慕淺和陸沅不想在他們男人堆裏多待,吃得差不多之後便準備先行帶孩子離開。

  霍祁然牽著悅悅,慕淺挽住陸沅,還在聽容恒的千言囑咐,那一邊,容雋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來電,臉色忽然微微一變,迅速接了起來。

  慕淺的目光落在他臉上,眼睜睜看著他一瞬間臉色大變,隨後起身就往外衝了出去。

  眾人一時都還沒反應過來,賀靖忱有些怔怔地道:“這小子又是怎麽回事?”

  “還能怎麽回事?”容恒也火速站起身來,道,“他這個樣子,肯定是我嫂子出什麽事了!”

  陸沅握著慕淺的手不由得一緊,慕淺連忙道:“你先放鬆,未必就是有什麽事,我們先跟去看看。”

  聞言,容恒也連忙上前來,握了陸沅的手。

  兩個人對視一眼,陸沅緩緩點了點頭,對他道:“你先去,我跟淺淺隨後就來。”

  容恒應了一聲,鬆開她轉身就跟著容雋跑了出去,緊接著,一行人才依次離開包間,都奔著容雋離開的方向而去。

  行至半路,就得到了確切的消息。

  的確是喬唯一出事了。

  她在酒店餐廳門口打電話的時候被兩個追逐打鬧的孩子撞到,不慎滾落一段裝飾性樓梯,緊接著就被緊急送去了醫院。

  慕淺和陸沅趕到醫院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到了,容恒正將容雋從手術室和幾位醫護人員麵前拉開,“你放心吧哥,他們都是專業的,肯定比你能幫到嫂子,你進去也沒用,說不定還會添亂,到時候嫂子不是更危險嗎?”

  容雋臉上一絲血色也無,雙眸卻是隱隱泛紅的。

  他死死盯著手術室的大門,仿佛仍舊不甘心,仍舊想要衝進去。

  在聽到容恒話之後,他才恍然驚覺什麽一般,再沒有方才的強硬,眼眸之中卻依舊滿是驚惶。

  他緩緩靠到牆邊,隻是不住地低喃祈求:“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眼見他這個模樣,除了容恒,旁人也都沒有上前。

  陸沅緊張擔心到呼吸急促,慕淺隻是緊緊握住她的手,道:“放心,唯一堅強著呢,一定不會讓自己和孩子有事的。”

  說話間,許聽蓉也趕到了,一眼見到眼前的情形,直接就奔到了容雋和容恒麵前,“怎麽樣?唯一怎麽樣了?”

  容恒連忙把她拉到了慕淺和陸沅旁邊,道:“您別著急,嫂子正在手術室裏救治呢,我哥他已經急得快要瘋了,您可一定要冷靜,千萬別再刺激到他的情緒了。”

  許聽蓉心急如焚,再看到容雋的狀態,隻能強壓住自己的情緒,扭頭同樣低聲喃喃祈禱起來。

  ……

  喬唯一有些記不清自己經曆了什麽。

  她隻記得自己被推進了手術室,躺在手術台上,她聽到醫生和護士的聲音,聽到他們告知她現在的情況。

  而她躺在那裏,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她才懷孕35周,她從來沒想到自己會這麽早躺在生產台上。

  她想起容雋。

  那人一早安排計劃好了要陪她一起進產房,可是他應該也不會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意外吧?

  她心頭有些慌,畢竟這樣的事情從未經曆過,而他又不在身邊。

  可是好在,她感知得到肚子裏的孩子。

  孩子陪著她,就等於他在陪著她……

  可是她還是控製不住地胡思亂想了很多東西,直到忽然聽到醫生的聲音:“……男孩……2700克……”

  她驟然一鬆,下一刻,卻忽然又聽到模模糊糊聽到醫生的聲音:“……出血了……快……”

  她有些恍惚,還想問誰出血了,就聽見麻醉師在她旁邊說了什麽。

  可是她昏昏沉沉,一個字也沒聽明白,失去意識之前,腦子裏便隻剩一個念頭——

  不能出事,不能出事……出了事,那人得有多傷心?

  ……

  再有知覺時,她已經躺在了病房的床上。

  睜開眼睛,就隻看到旁邊一雙紅得仿佛能滴出血來的眼睛。

  她靜靜地與他對視了片刻,卻忽然緩緩笑了起來,“恭喜你啊,容先生,得償所願,搶占先機——”

  那一瞬間,容雋的眼淚控製不住地就落了下來。

  “誰說我想要這樣的先機?”容雋咬牙看著她,“喬唯一,你要嚇死我是不是?”

  第1269章 存心不良

  如果不是她剛剛醒來,如果不是她虛弱地躺在那裏,如果不是她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聽到她說的話,容雋幾乎要懷疑她是不是故意在折磨他了。

  像從前那些偶然興起的時候,故意說一些刺激他的話,做一些刺激他的事,明知道他脾氣急,偏要惹得他著急。

  可是他從來沒有哪次像這次這樣害怕過。

  從她進入手術室,再到孩子順利出生,再到醫生出來告訴他她產後大出血,隨後給了他一堆責任書……

  他的眼睛是花的,手是抖的,連剛出生的孩子都來不及多看一眼,隻是死死地守在手術室門口。

  直到此時此刻——

  容雋覺得自己也仿佛死過了一回,及至此刻,才終於重新活了過來。

  喬唯一眼見著他竟然就那樣掉下眼淚來,一瞬間就也紅了眼眶,抬起手來抹去他臉上的淚痕,低聲說了句:“傻瓜……”

  話音剛落,許聽蓉推門而入,一見到病床上的喬唯一已經睜開了眼睛,先是喜,隨後就是怒。

  再然後,容雋就被拎住了耳朵——

  “跟你說了多少次月子裏不能哭不能哭,你這是故意招唯一呢是不是?是不是?”

  見此情形,喬唯一忍不住破涕而笑。

  容雋一麵被拎著耳朵,一麵仍舊抓著喬唯一的手不放,見她笑了,他撇撇嘴,終於還是跟著笑了起來,低聲道:“老婆,我們有兒子了。”

  喬唯一這才想起什麽來,有些焦急地開口道:“孩子怎麽樣?健康嗎?早產有沒有造成什麽影響?”

  “放心放心。”許聽蓉連忙道,“孩子雖然不是足月而生,但是已經發育完全,很健康,隻不過還需要在保溫箱裏觀察一段時間。唯一,辛苦你了。”

  喬唯一這才放下心來,目光落到容雋身上,卻見他臉色已經又微微凝重起來。

  “老婆,我們以後不要二胎了,有一個我就滿足了,再不生了。”

  喬唯一聞言,不由得抬眸和許聽蓉對視一眼,皆無奈歎息了一聲。

  ……

  原本預產期在陸沅之後的喬唯一突然提前產子,還是給眾人造成了一些衝擊。

  除開事件本身之外,當天容雋那樣的狀態也讓眾人擔憂了許久。

  好在喬唯一緩了過來,容雋也重新活了過來,除了每天在群裏分享他兒子的萌照嘚瑟,還主動提起了重新請傅城予吃飯的事。

  “那天大家原本是要給你接風的,誰知道中途被我兒子攪了,大家飯沒吃好還奔波了一通,是我兒子的不是。我得代他向各位叔叔伯伯賠禮道歉不是?”

  傅城予剛剛點開容雋發過來的語音,顧傾爾正好拉開車門上車,他的手機連接了車子智能係統,容雋的聲音透過車內的十多個揚聲器清晰地傳出來,兩個人四隻耳朵,聽得清清楚楚。

  顧傾爾跟容雋不算認識,自然也聽不出容雋的聲音,可是一抬眸瞥見他的手機屏幕,就看見了容雋的名字。

  她不由得頓了頓,隨後才開口道:“他的孩子都出生了嗎?這麽快嗎?”

  傅城予也頓了頓,退出和容雋的聊天界麵,才道:“嗯,原本還不到時候的,出了些意外,提前出生了。”

  顧傾爾“哦”了一聲,靜了片刻之後,才突然又道:“周六那天發生的事?”

  傅城予不防她會問起這個,愣了一下,才應了一聲。

  “那你怎麽都沒提過?”顧傾爾說,“都快一周了。”

  傅城予聞言,一時沒有說什麽。

  顧傾爾卻又道:“陸沅也快生了吧?”

  傅城予略微遲疑了一下,才又應了一聲:“嗯。”

  “時間過得真快啊。”顧傾爾長歎了一聲,道:“回頭她生了你告訴我一聲,我要給她發祝福的。”

  傅城予聽了,轉頭看向她道:“你有陸沅的聯係方式?”

  “沒有啊。”她坦然回答道,“問人要不就行了嗎?”

  “問誰?”

  顧傾爾也轉頭看向他,道:“誰願意無條件地給我,我就問誰。”

  兩個人靜靜對視了片刻,傅城予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道:“一個聯係方式而已,誰還能談出什麽條件來不成?”

  “那說不定啊。”顧傾爾說,“保不齊有人存心不良。”

  傅城予聽了,勾了勾唇角,一時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啟動車子,調轉車頭往校外駛去。

  自兩人離開安城之後,二狗也跟著來到了桐城,隻是顧傾爾住在寢室沒辦法繼續照顧它,唯有暫時把它托付給了欒斌。

  今天兩人就是約了一起去探望二狗,沒想到車子駛出學校,傅城予忽然又把車子駛向了旁邊的那個小區。

  “不是去看二狗嗎?”顧傾爾微微蹙了眉道,“又來這裏幹什麽?”

  傅城予說:“欒斌還有別的事要忙,提前把二狗送過來了。”

  顧傾爾盯著他看了片刻,終於推門下車。

  上樓之後打開門,她先是探頭朝裏麵看了看,在看見正在屋內地板上警惕地來回走動的二狗時,顧傾爾才終於推門大步而入。

  一人一貓相見甚歡,顧傾爾將二狗抱進懷中,二狗就伸出手來舔了舔她的手背。

  顧傾爾很高興,可是一抬頭,她忽然就看見了陽台上的貓砂盆、貓爬架,以及一堆她原先交給欒斌的貓貓玩具。

  一瞬間,她就再度警覺起來,轉頭看向傅城予,道:“這些東西怎麽會在這裏?我交給欒斌的!”

  “嗯。”傅城予應了一聲,道,“可是他接下來要去國外出差一個星期,隻能暫時又把二狗托付給我了。”

  “他是你的助理。”顧傾爾說,“你都還在這裏,他出什麽差?”

  “我的助理也算是公司的高層之一。”傅城予說,“單獨出差應付一些項目是常有的事,並不出奇。”

  顧傾爾聽了,扭頭看著他道:“是嗎?”

  “是。”傅城予坦然回答了,隨後卻又道,“不過這次,他的確不是非去不可。”

  顧傾爾盯著他,不動聲色地想要遠離一些。

  可是下一刻,傅城予已經將她拉進了懷中,低聲輕笑道:“誰叫我存心不良呢?”

  第1270章 一起

  存心不良的男人,原本也是一個善良的人。

  可是他怎麽都不會想到,在將她送回到學校寢室之後,就被她以各種各樣的借口硬生生地晾了兩周時間。

  這樣下去還得了?

  存心不良就存心不良吧,存心不良有好處的話,他也認了。

  雖然顧傾爾早就已經猜到了他存心不良,而他也已經這樣坦然地承認了,可是這天晚上,她還是沒能離開這間小屋。

  二狗今天很興奮,因為顧傾爾陪它玩了一下午的叼球遊戲。

  晚上吃飽喝足之後,二狗就又想玩叼球遊戲了;

  眼看著天黑下來,二狗仍然想玩叼球遊戲;

  在貓爬架上來來回回無數次之後,二狗依然很想玩叼球遊戲。

  可是沒有人陪它玩,隻有浴室裏的水聲反反複複,沒完沒了。

  二狗忍無可忍,終於上前撓了撓門。

  也不知道是不是撓門有用,沒過多久,裏麵的水聲終於停了下來,然後顧傾爾就裹著一件浴袍從裏麵走了出來。

  二狗興奮地一下子叼起自己的小球放到了顧傾爾麵前。

  可是顧傾爾卻是一副有些惱火的模樣,抱著枕頭坐在沙發裏,仿佛沒有看見它。

  緊接著傅城予也從浴室裏麵走了出來,身上是一件黑色浴袍,頭發也跟顧傾爾一樣濕著。

  二狗果斷又叼著球來到了傅城予麵前。

  謝天謝地,傅城予一低頭,終於看見它了。

  可是下一刻,他卻隻是在沙發裏坐下,隨後伸出手來抱住還有些惱火別扭的女人,低笑道:“別生氣了,你看,二狗等你陪它玩球呢。”

  “玩?”顧傾爾回身瞪了他一眼,“我還有力氣陪它玩嗎?”

  “這就沒力氣了?”傅城予一邊捏著她的手,一邊又低頭吻上了她的唇角,“看來休養生息得太久也不是很好,以後還是得適時多做——”

  他話音未落,顧傾爾耳根已經熱了起來,下一刻,她張口就咬住了他的嘴,防止他說出接下來的話。

  卻隻聽傅城予低笑一聲,下一刻,就扣住她的後腦翻轉了兩人的身體,倒進了沙發裏。

  二狗就蹲坐在沙發前的地板上,眼睜睜看著兩個能陪自己玩球的人說著說著話就玩到了一起,再次忽略了它的存在,最終,也隻能委屈不甘地“喵”了一聲。

  ……

  關於喬唯一突然提前生孩子的事,傅城予不是沒想過跟顧傾爾說。

  畢竟當初,喬唯一發現有孕回到容家報喜時,她也是在現場的,當時她和喬唯一陸沅還坐在一起聊了天,交流過懷孕的心得。

  可是現在……

  他心頭到底有顧慮,所以才什麽都沒有說。

  可是好在她的主動提及打消了他心頭的那絲顧慮,轉念一想,仍舊是他將她想象得過於脆弱了。

  她原本就是個很堅強的姑娘。

  隻是這樣的堅強,實在是讓人心疼。

  好在從今往後,無論再發生什麽事,他都會在。

  他們會一起,麵對很多事。

  是以,當陸沅順利產子的消息傳來時,傅城予第一時間就跟顧傾爾分享了這個消息。

  經曆了喬唯一提前產子的驚心動魄之後,陸沅這一胎也被格外地緊張重視起來,容夫人提前一周就安排陸沅住進了醫院待產,容恒也每天一下班就到醫院陪伴——

  終於,在據預產期還有兩天的時候,陸沅提前且順利地生下了容家的又一個大胖孫子。

  總是因為工作錯過很多的容恒,這一次竟奇跡般地沒有錯過自己兒子的出生,全程陪伴和見證了兒子的呱呱墜地,激動得眼淚都差點掉下來,一會兒抱抱老婆,一會兒抱抱兒子,手忙腳亂卻依舊喜不自禁。

  而最為激動的自然是許聽蓉,雖然這一天她已經耐心地等待良久,可是真的擁有了兩個大胖孫子之後,她依然激動得恨不得昭告天下,連精力都提升了許多,月子中心和醫院兩頭跑,不僅不累不煩,還樂得幾乎合不攏嘴。

  顧傾爾原本就對陸沅很有好感,聽說她生產之後,便和傅城予約了一起去醫院探望。

  隻是當天,傅城予公司臨時有個緊急會議,趕不及到學校接她,顧傾爾便自己打車先到了醫院。

  走到住院部門口,她正低頭看傅城予發來的消息,忽然就跟一個急急忙忙從裏麵走出來的冒失鬼撞到一起。

  顧傾爾一時不防,被撞得一個趔趄,腳脖子一歪,直接就摔倒在了地上。

  對方顯然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連忙上前去扶她,“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

  四目相視的瞬間,氛圍突然就變得有些尷尬。

  因為從裏麵走出來的那個冒失鬼,竟然是賀靖忱。

  顧傾爾頓了頓,避開賀靖忱伸出來的那隻手,自己撐著站起身來。

  賀靖忱一時有些無所適從,看著她站起身,這才收回手來,又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沒事。”顧傾爾淡淡應了一聲,便低頭去拍自己身上的塵。

  可是拍著拍著,她的手忽然就停了下來,整個人也僵在那裏,沒有再動。

  賀靖忱一時沒反應過來,隻是有些發怔地看著她的動作,直到意識到她不太對勁,他才有些僵硬地又伸出手來,在她眼前晃了晃。

  這一晃,仿佛是突然驚動了顧傾爾一般。

  隻見她猛地抬起頭來看向他,目光之中竟是滿滿的震驚和傷痛,與此同時,她的手忍不住按到了自己的肚子上,有些艱難地退開了兩步。

  賀靖忱仍是有些反應不過來的,可是眼見著顧傾爾的動作,他腦子裏突然嗡的一下,臉色也瞬間白了白,再張口時,竟然連口齒都有些不清楚了——

  “你……你不會是……”

  顧傾爾卻如同沒有聽到他說的話,隻是一步步地後退著,身體僵硬,目光發直,手卻始終按在自己的小腹處,仿佛是在逃避著什麽!

  終於反應過來的賀靖忱瞬間就慌了神,上前兩步一手攙住她,下一刻就扭頭大喊起來:“醫生呢!醫生在哪兒!快!救命!”

  第1271章 意外

  私家醫院不似公立醫院繁忙,賀靖忱這樣著急緊張地一喊一聲,幾乎立刻就得到了回應。

  顧傾爾很快被送進了檢查室,而賀靖忱站在檢查室外,仿佛仍舊沒有回過神,臉色卻控製不住地愈發差了起來。

  他拿出手機,想給傅城予打個電話,可是手指落到傅城予的名字上,最終卻還是沒有點下去。

  萬一沒事呢?

  萬一隻是一點小問題……

  他有些僥幸地想著,或許他應該等醫生給她做完檢查,再通知傅城予。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檢查室的門卻始終緊閉著,賀靖忱不停地看著時間,期間眼見著其他醫生和護士走進那間檢查室,卻一個都沒有出來。

  那一刻,他的一顆心終於控製不住地涼了下來。

  與此同時,他重新拿起了手機。

  就在他要打給傅城予的瞬間,檢查室的門卻忽然開了,一名醫生從裏麵快步走了出來。

  賀靖忱驀地伸出手來抓住了那名醫生,急切道:“裏麵的人怎麽樣了?”

  醫生卻隻是上下將他打量了一通,隨後道:“你是家屬嗎?”

  賀靖忱頓了頓,才道:“不是,可是——”

  “抱歉。”醫生很快道,“事關病人的私隱,我們隻能通知到家屬——”

  “她是不是懷孕了?”賀靖忱不待他說完,就已經開口打斷了他,道,“孩子怎麽樣?有沒有保住?”

  “抱歉,這一點我們真的不能透露。”醫生說,“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忙,先生,請您放手。”

  不待他話音落,賀靖忱已經鬆開了他,與此同時,一顆心徹底地沉到了穀底。

  還有什麽好問的呢?

  如果她的孩子沒事,那醫生隻要張口說一句“沒事”不就行了?何至於要跟他說什麽“不能透露”?

  賀靖忱一時間僵在那裏,什麽反應也做不出來。

  他隻覺得自己犯下了彌天大錯——

  傅城予和顧傾爾之間已經失去過一個孩子了,而現在因為他,又害得他們失去第二個孩子的話……

  賀靖忱不敢想象這樣的後果。

  可是現在他還能做什麽?他可以做什麽?

  他有些茫然地轉頭,卻忽然就看見了剛從大門外走進來的傅城予。

  四目相視的瞬間,賀靖忱瞬間清醒,也冷靜了下來——隻是臉色,依舊控製不住地有些泛白。

  傅城予一眼看見他,快步走上前來,“你怎麽在這兒?有沒有看見傾爾?剛剛醫院給我打電話說她在這邊做檢查。”

  聽到這個問題,賀靖忱瞬間又窒息了片刻,隨後才低低開口道:“老傅,是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她……我任你處置,你要我怎麽樣都行,我犯下的罪過,我自己來承擔。”

  傅城予聞言,目光頓時就微微淩厲了起來,“你做什麽了?”

  “對不起。”賀靖忱說,“我真的不知道她懷孕了,我也不是有意撞到她的……但是,雖然是意外,但我難辭其咎……所以,怎麽都行。”

  傅城予有些發怔,又看了他兩秒之後,忽然繞過他,徑直走向了前方的檢查室。

  推開檢查室的門,傅城予走了進去,隨後又關上了門。

  而賀靖忱依舊背對著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然而門內,傅城予看到的卻是坐在檢查室的沙發裏玩手機的顧傾爾。

  聽見開門的聲音,顧傾爾似乎微微一驚,抬眸看到他時,頓時就又平靜了下來,繼續玩手機。

  傅城予緩步走上前來,在她麵前站立了兩秒,隨後又走向了檢查室最深處,看到了可以通往其他檢查室的門。

  話句話說,此時此刻,這間檢查室裏就隻有她一個人。

  傅城予這才又轉身回到她麵前,彎腰低下頭來靜靜地盯著她看了片刻。

  “你看什麽?”顧傾爾被他看得不耐煩了,直接甩過來一個白眼。

  “聽說你懷孕了?”傅城予看著她,慢悠悠地道,“我看看這孩子是懷在哪兒了。”

  顧傾爾驀地轉開臉,道:“我沒說過。不知道你從哪裏聽來的謠言。”

  傅城予聞言,安靜片刻之後,忽然就控製不住地笑出聲來,隨後伸出手來將她拉進懷中,“你啊……”

  顧傾爾頓了片刻,也控製不住地笑了一聲,下一刻,卻又哼了一聲,道:“哪個蠢貨跟你說我懷孕了?”

  傅城予說:“他不僅以為你懷孕了,還以為……又發生了意外。”

  顧傾爾聽了,隻是道:“那他可真是犯下大錯了呢!”

  傅城予心道,都任他處置了,可不是覺得自己犯下大錯了嗎?

  與此同時,檢查室外,慕淺聞風而來,見到賀靖忱,直接就上前道:“出什麽事了?我聽說你剛才在住院部大喊救命來著?”

  賀靖忱容顏慘淡,盯著她看了又看,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慕淺眼見著在他這裏得不到答案,索性直接自己找答案去了。

  很快她就找到了顧傾爾所在的那間檢查室,小心翼翼地敲門而入。

  片刻之後,慕淺便又從那間檢查室退了出來,再回到賀靖忱麵前時,臉色同樣難看到了極點。

  一見她這樣的神情,賀靖忱臉色瞬間更是灰白。

  眼見著他這副內疚自責的模樣,慕淺忙道:“算了,你別想太多了,這是個意外啊,你又不是故意的……況且,哪兒這麽容易就把孩子給摔掉了?可能壓根就是她自己沒有懷穩,跟你沒有關係的,你不用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她越是這麽說,賀靖忱就愈發百爪撓心,不能呼吸。

  慕淺繼續道:“傅城予肯定也不會怪你的……你們可是從小玩到大的,你是什麽人他不知道嗎?他難道會不明白這是個意外嗎?他一向理智,情感上雖然一時難以接受,可是冷靜下來,他不會把這件事怪到你頭上的。你別這麽自責,不會有人怪你的——”

  賀靖忱將她的每個字都聽在耳中,她明明是在安慰他,他卻越來越難堪。

  最終,賀靖忱難以麵對這樣的局麵,轉頭就跑了出去。

  第1272章 羨慕

  慕淺顯然也沒想到賀靖忱居然這麽經不住刺激,眼見著他就這麽走了,她愣了一下,隨後才又轉身走向剛剛那間檢查室,又敲了敲門之後,才打開門探頭進去。

  “賀靖忱跑了。”

  “跑了?”傅城予也愣了一下,“他跑什麽?”

  慕淺聳了聳肩,道:“做了虧心事,覺得沒臉麵對你倆吧。”

  傅城予對此存疑。

  就算賀靖忱覺得自己做了虧心事,卻還是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就已經坦白並且說自己願意負上責任,哪至於跑掉?

  傅城予看了慕淺一眼,道:“肯定是你跟他說了什麽刺激到他了。”

  慕淺聳了聳肩,一臉無辜地開口道:“我能說什麽呀?我說什麽也是建立在他以為已經發生的事情上,不關我的事呀。”

  說完,她便看向了顧傾爾,向她傳遞過去一個讚。

  顧傾爾卻隻是微微抿了抿唇,同樣一臉無辜,“我也什麽都沒說過呀。”

  兩個女人一個比一個無辜,傅城予見狀,也隻能無奈地扶額低笑一聲,道:“行,那都是我的錯,回頭他要怨,就讓他怨我吧。”

  慕淺白了他一眼,扭頭就先離開了。

  她先回到陸沅的病房,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地跟陸沅分享了剛才發生的這則八卦。

  陸沅隻覺得又無奈又好笑,“火上澆油就有你,壞死了。”

  “哦,你就會說我壞。”慕淺說,“我隻是澆個油而已,你怎麽不說放火的那個壞呀?”

  “我不說。”陸沅笑道,“那可是被傅城予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我怕他針對我。”

  慕淺說:“我也是被霍靳西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陸沅說:“那不一樣,霍靳西他不敢針對我。”

  兩人正說笑間,傅城予便領著顧傾爾推門走進了病房。

  一見到他們,陸沅立刻笑著招呼道:“傾爾,過來坐。”

  兩個人也有差不多半年時間沒見,顧傾爾走上前來,看著她道:“你氣色還不錯呀。”

  陸沅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道:“其實不太好,身體還不太舒服,覺也總是睡不著。不過有你們陪我說說話,我精神能好點。”

  “容恒呢?”傅城予問,“不是有陪產假嗎?”

  “他那個工作性質,你又不是不知道。”陸沅說,“每天能有個下班時間都不錯了,還指望陪產假啊?反正我不敢肖想。”

  兩個人說話的間隙,顧傾爾已經走到病床的另一邊,看向了躺在小床裏的嬰兒。

  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多數是不怎麽好看的,可眼前這個孩子卻是白白嫩嫩,肉嘟嘟,軟乎乎,閉著眼睛乖乖睡覺的模樣實在是可愛極了,像個小天使。

  “他生得真好看。”顧傾爾說,“叫什麽名字啊?”

  “容琤。”陸沅回答道,“他爺爺取的名字。”

  顧傾爾便低聲道:“容琤容琤,你長得好乖啊,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傅城予原本隻是站在旁邊,看著她低頭仔仔細細看著孩子的模樣,不由得也彎下腰來,細細地看起了孩子。

  顧傾爾微微一偏頭,看見他注視著孩子的目光,不由得微微一頓。

  傅城予察覺到什麽,轉頭跟她對視了一眼,低低道:“的確很可愛。”

  顧傾爾看他一眼,飛快地又移走了目光,看向陸沅又問道:“他睡著多久了?”

  “快兩個小時了吧?”陸沅說,“估摸著也該醒了。”

  “兩小時十分鍾了。”慕淺說,“小天使馬上要變身小魔怪了。”

  話音剛落,原本熟睡的孩子就像是聽到了她的話不樂意了一般,先是動了動眼睛,再是鼻子,然後就是嘴——

  哭聲響起來的瞬間,傅城予和顧傾爾同時呆了呆。

  這哭聲,屬實太洪亮了一些吧?

  慕淺一見這兩人的反應,頓時就樂了,伸手抱起孩子道:“哭得這麽大聲,你是在故意報複姨媽嗎——”

  她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進了陸沅懷中。

  傅城予見狀,很快回避離開了病房。

  他就坐在門外等候,聽著裏麵孩子哭聲漸小,聽著幾個女人模糊細碎的說話聲,不由得又微微失了神。

  顧傾爾拉開門從病房門裏走出來的時候,他猶未反應過來,還是顧傾爾伸出手來輕輕推了他一把,他才驀地回神,看著她道:“怎麽出來了?”

  “探視完了,該走了。”顧傾爾說。

  “不多待一會兒了?”傅城予又問。

  顧傾爾搖了搖頭,隨後便徑直走向了電梯的方向。

  傅城予這才起身跟上前去,在電梯門口握住了她的手。

  “小孩子也就是睡著的時候可愛。”顧傾爾說看著正在上升的電梯,漫不經心地開口道,“一旦張嘴哭起來,可真讓人崩潰啊……”

  傅城予聞言,轉頭看了她片刻後,忽然伸手將她勾進了自己懷中。

  “幹嘛?”顧傾爾看著他道。

  傅城予緩緩道:“你說的那是別人家的孩子。自己家的,怎麽都是可愛的。”

  顧傾爾不由得頓了頓,抬眸看向他道:“你好像很羨慕的樣子。”

  “你不羨慕?”傅城予反問。

  顧傾爾聞言,忍不住咬了唇看著他。

  事實上,剛才在陸沅的病房裏,他們都清楚地看見了對方的反應,也知道對方那個時候在想什麽。

  她大概有些想就此糊弄過去,又有點想跟他說一說,於是,他索性直接幫她挑明了。

  傅城予低下頭來,輕輕在她唇角親了一下,才道:“羨慕是羨慕,但我不著急啊。反正我有的是時間,又不是等不起。我們慢慢來,一步步來,按照自己的節奏來——”

  話音未落,顧傾爾已經主動迎上他的唇,回吻了他一下。

  傅城予接住她的吻,很快化被動為主動,扣著她的後腦重重吻了下來。

  就在這時,電梯在兩個人所在的樓層停下,電梯門緩緩打開——

  “靠!”

  忽然平地一聲雷,傅城予驀地反應過來,一下子將顧傾爾的頭按進自己懷中,這才轉頭看向電梯的方向。

  容恒從電梯裏麵走出來,眉頭緊皺地看著他們,“你們幹嘛呢?這是醫院,能不能克製點?”

  傅城予張口想跟他說什麽,然而下一刻,容恒就已經直接閃身往病房的方向走去了。

  好一會兒,他懷中的顧傾爾才緩緩抬起頭來,微微瞪了他一眼。

  傅城予這才又低笑道:“現在你知道,孩子哭聲那麽響是隨了誰吧?”

  顧傾爾先是一怔,反應過來,忍不住笑倒在他懷中。

  第1273章 結

  離開醫院,難得出了門,傅城予還沒去探望過喬唯一,問過顧傾爾的意見之後,便又駕車前往了月子中心。

  而此時此刻,月子中心喬唯一的房間裏正熱鬧。

  孩子剛剛吃飽,許聽蓉和容雋都搶著要給孩子拍嗝,最終還是給容雋搶到了這一光榮任務,抱著自己的兒子就舍不得再撒手。

  喬唯一看著他這個樣子,隻能無奈歎息一聲,轉頭看向坐在床邊的傅夫人道:“傅伯母,您別見笑。”

  “我當然不會笑他,你和容雋啊也算是苦盡甘來,看著你們倆現在這麽好,傅伯母為你們倆高興呢。”傅夫人說著,便又看向了跟在容雋身邊轉悠的許聽蓉,“你就讓他自己抱嘛,他都當爸爸二十多天了,這點事情還要你操心嗎?”

  “就是。”容雋說,“媽,您天天兩頭跑不累嗎?有時間還不如坐下來好好休息休息。”

  容雋一邊說著,一般又低頭逗兒子去了。

  許聽蓉忍不住伸出手來擰了他一下,才又走回到傅夫人身邊坐下,解釋道:“我這還不是因為分身乏術,所以兩邊都想要多陪陪他們嘛……沒生之前啊,盼著她們倆快點生,誰知道計劃趕不上變化,唯一這裏突然就意外早產了,還真是叫我手忙腳亂呢!”

  傅夫人聞言,隻是瞥了她一眼,沒有回應。

  許聽蓉又繼續道:“幸好啊,唯一這邊有容雋和她小姨幫忙照料,沅沅那邊有淺淺陪著,也算是幫我減輕了一點壓力……”

  “行了行了行了。”傅夫人眉頭緊皺地道,“你這是故意在我麵前嘚瑟來了?明明又有月嫂又有護士,幫忙的人多的不行,能有你多少事啊?知道了你同時有了兩個大孫子,雙喜臨門,了不得的大喜事,行了吧?”

  聞言,喬唯一和容雋對視一眼,忍不住輕笑起來。

  許聽蓉也瞥了傅夫人一眼,說:“你怎麽這麽想我啊?我是那意思嗎?”

  傅夫人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

  “話說回來,城予跟他那小媳婦不是和好了嗎?”許聽蓉又道,“雖然之前那孩子沒了是件遺憾的事,但是你當奶奶那不也是早晚的事嗎?”

  傅夫人聽了,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隻是長長地歎息了一聲。

  “是啊傅伯母。”喬唯一說,“您別著急啊,該是您的福氣,跑不了的。”

  傅夫人又長歎了一聲,道:“算了,這福氣啊,眼下也就你媽媽能享受得到……我的,還長遠著呢。”

  說罷,傅夫人站起身來,道:“我去一下衛生間。”

  “我陪你去唄?”許聽蓉作勢也要站起身來。

  “不用。”傅夫人又瞥了她一眼,道,“我認識路。你啊,還是抓緊時間陪你的大孫子吧!”

  說完她就轉身往外走去,許聽蓉目送著她走出去,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道:“這酸味啊,都要溢滿整個房間了!”

  “我看您就是故意的。”容雋說,“明知道傅伯母現在羨慕著您,還非要說那些話刺激她——”

  “那倒也不是。”喬唯一說,“主要是媽您現在不管說什麽,在傅伯母看來,那都是嘚瑟。”

  “就是。”許聽蓉聽了喬唯一的話心花怒放,又瞪了容雋一眼,才又走到他旁邊低頭看向他懷中的孩子,道,“我們小璟以後一定要像媽媽,千萬別像你爸——”

  “媽——”

  ……

  傅夫人出了房間,進了會所的公共衛生間,洗著洗著手,忽然就忍不住又長籲短歎了起來。

  這麽歎著氣,心裏忍不住又上了火,拿出手機就又給傅城予打了個電話。

  “傅城予!你到底什麽時候把傾爾帶回家來?要是再帶不回來,你也別回來了!就在學校那邊那個小蝸居裏待一輩子算了!你也別認我和你爸了!當不起你的爸媽!”

  傅城予在電話那頭低笑了一聲,道:“您這又是受到什麽刺激了?”

  “你現在就給我個準話!什麽時候能把人給我帶回來?”

  電話那頭,傅城予忽然頓了頓,道:“您這是在哪兒呢?聲音還挺立體的——”

  “你管我在哪兒!我問你話呢!”傅夫人持續輸出,“你現在是隻顧自己快活了是吧?考慮過我們傅家嗎?考慮過你媽我嗎?我辛辛苦苦生你出來,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我容易嗎我!沒良心的兔崽子——”

  “我現在跟她在一塊兒呢。”傅城予忽然道。

  傅夫人驟然噤聲,一下子僵在那裏,剩下的話卡在喉嚨裏,吐也不是,咽回去又難受,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旁邊的一間廁格門忽然打開,從裏麵走出來一個人,徑直走到了傅夫人麵前。

  這一下,傅夫人更僵了。

  顧傾爾怎麽也不會想到,她和傅夫人再度見麵,會是在一個衛生間裏,還是在她打電話對傅城予破口、而傅城予正在外麵等自己的時候……

  這情形不可謂不尷尬,可是她在裏麵,已經聽到了傅夫人對傅城予說的所有話,這個時候若是再不出來,隻怕會讓情況變得更尷尬。

  因此,雖然還沒有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顧傾爾還是選擇了主動現身。

  “你……”傅夫人舌頭如同打了結,看看她,又看看空蕩蕩的衛生間,再看看門口,最終還是又看向了她,“你怎麽會在這裏?”

  顧傾爾頓了頓,低聲道:“我跟他來探視……”

  “哦。”傅夫人應了一聲,也停頓了片刻,才道,“那挺好。”

  顧傾爾微微眼,轉頭擰開水龍頭洗手,而傅夫人就站在旁邊,怔怔地盯著她的動作。

  直到顧傾爾洗完手,拿過擦手紙擦了擦手,再要轉身找垃圾桶時,傅夫人隻以為她是要走,一下子伸出手來拉住了她的手,著急道:“傾爾,你聽我說,當時跟你說那些話,是我衝動,是我過分,你能不能別怪我?”

  顧傾爾聞言,怔怔地盯著她的手看了許久,才又緩緩抬起眼來,迎上她的視線。

  她真實的情緒一向淡漠,卻在看見傅夫人目光的那一刻,控製不住地紅了眼眶。

  她看著傅夫人,緩緩開口道:“是我先跟您說過分的話的……媽媽。”

  聽見她最後兩個字,傅夫人仿佛是有些不敢相信,睜大眼睛看了她許久,又暗暗騰出一隻手來掐了掐自己,這才忍不住笑出聲來。

  下一刻,她便伸出手來將顧傾爾抱進了懷中,“那沒事了是不是?我們都跟對方說過過分的話,那我們算是打和了,對不對?”

  顧傾爾被她抱著,聽到她的話,緩緩道:“是我該先跟您道歉……隻是我怕,您不喜歡我了……”

  “喜歡。”傅夫人連忙伸出手來捧住她的臉,“我不喜歡你,我還能喜歡誰啊?難道喜歡外麵那個臭小子?他啊,還是留給你喜歡吧——”

  這句話說完,兩個人看著對方,終於還是紅著眼眶笑了起來。

  等到走出衛生間的時候,曾經的“前婆媳”二人已經是手拉手的狀態。

  傅城予就等在外麵的走廊裏,見到兩個人這樣的狀態,隻是淡淡一笑。

  事實上,這兩人之間能有什麽解不開的結呢?無非是各自心頭都有顧慮,遲遲抹不開麵子。但是隻要一碰麵,所有的事情自然都會迎刃而解。

  傅城予原本以為這一天還需要等待一段時間,卻沒想到就這樣解決了。

  意外地完美。

  隻是傅夫人原本還握著顧傾爾的手樂樂嗬嗬地笑著,一見了他,立刻又變了一副麵孔,逮著他又掐又擰,“叫你帶人回來見我你不帶,我以為你能將傾爾照顧得多好呢,結果呢?人瘦成這樣!傅城予,你有沒有良心?有沒有?”

  傅城予連連避走,顧傾爾卻隻是躲在傅夫人身後看熱鬧,仿佛跟她全然沒有幹係。

  傅城予正要伸手把她拖出來,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連忙走到旁邊拿出手機,看清楚來電顯示之後,卻微微挑了眉,隨後將手機屏幕轉向了顧傾爾。

  上麵赫然是賀靖忱的名字。

  顧傾爾抿了抿唇,依舊是一副無辜的模樣。

  傅夫人眼見著兩個人之間的眼神交流,驀地察覺到什麽,轉頭看向她,道:“這什麽情況?賀靖忱這小子怎麽了嗎?”

  顧傾爾頓了頓,才附到傅夫人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傅夫人起先是驚異皺眉,聽著聽著,眼神忽然就變得有些興奮起來了,隨後她才看向傅城予,道:“你別接,回頭我打電話給他,親自找他要個說法!”

  傅城予聞言,略帶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您也摻和?”

  “我怎麽不能摻和啊?”傅夫人說,“隻要傾爾高興,我做什麽都行!況且賀靖忱這小子皮厚人狂,收拾收拾他怎麽了?你可不許給他通風報信,分清楚孰輕孰重!”

  傅城予偏頭看著傅夫人身後的顧傾爾,顧傾爾迎著他的目光,隻是眨巴眨巴眼睛。

  傅城予終究也隻能無奈低笑一聲,直接掛掉了電話。

  第1274章 自求多福

  等到傅夫人再回到喬唯一所在的房間時,早已不是一個人。

  屋子裏幾個人眼見著她一個人鬱悶不已地出去,然後喜滋滋地牽著顧傾爾的手就回來了,頓時都笑了起來。

  喬唯一忍不住道:“傅伯母,您這福氣來得也挺快啊。”

  傅夫人喜不自禁,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拉著顧傾爾坐下,又是給她倒水又是讓容雋抱孩子過來給她看,簡直比許聽蓉這個主人家還要周到。

  許聽蓉也隻是由她去,轉頭對傅城予道:“你這孩子,早幹什麽去了?你媽盼這一刻盼了多久了,現在才把人給帶出來。”

  傅城予聽了,看著那邊的情形低笑道:“好飯不怕晚嘛。”

  傅夫人正興致勃勃地和顧傾爾一起逗著容璟,忽地想起什麽來,道:“對了,我還要給賀靖忱那小子打電話呢!”

  容雋聽到她興師問罪的語氣,不由得問了一句:“賀靖忱怎麽了?”

  傅夫人微微哼了一聲,道:“這小子欺負了我兒媳婦,我可要好好找他算賬!”

  於是,病房裏幾個人眼睜睜看著傅夫人撥通賀靖忱的電話,極度憤怒地對電話那頭的人大加批判和指責。

  “……你怎麽能做出這樣的事的,啊?我兒媳婦到底有什麽地方得罪你了?你還嫌我們傅家不夠慘不夠難過是不是?好不容易有點喜事的苗頭又讓你給毀了!”

  電話那頭,賀靖忱默默地聽著傅夫人的責罵,一句話都沒有說。

  “你說話啊!你啞巴了?做完這種事一聲不吭就跑掉,一點交代都沒有也就算,連道歉的話你也不說,你怎麽是這樣的人?”

  “傅伯母,我……”

  “夠了夠了!我不想聽到你說話!你也別再出現在我們家裏人麵前了!惹不起,我們躲得起!”

  傅夫人劈裏啪啦說完一大通,直接掛掉了電話。

  這天之後,原本最是活躍的賀靖忱,竟足足在所有人跟前消失了好幾天,音訊全無。

  直至容璟的滿月宴那天。

  容雋為此一早就費心籌備起來了。

  他和喬唯一好不容易才又破鏡重圓,複婚的時候因為喬唯一要求低調,什麽儀式都沒辦,這會兒喜得愛子,自然是要好好慶祝一番——雖然礙於容卓正的身份,沒辦法廣開筵席,但是該請的人是都請了。

  賀靖忱自然也一早收到了邀請,到了那天卻隻是早早地讓人送去了禮物,自己則依舊留在辦公室無所事事。

  直到辦公室的大門忽然被人叩響,賀靖忱回過神來,長歎了一聲,道:“進來。”

  緊接著,傅城予就推門而入了。

  看見他的瞬間,賀靖忱先是一怔,回過神來忍不住“靠”了一聲,抓起桌上的一份文件就擋住了自己的臉。

  傅城予一見他這個模樣,險些笑出聲來,卻仍舊強忍住,上前拉下了他手頭的文件,“你這是在幹嘛?”

  “你來幹嘛啊?”賀靖忱眼睛仿佛都沒地放,隻在自己的桌麵胡亂翻找著,一麵翻一麵道,“我忙著呢,沒時間招呼你。”

  “再忙飯也是要吃的。”傅城予說,“容雋大喜的日子,你不去恭喜他?”

  “我已經給他發了恭喜了。”賀靖忱說,“我真沒時間——”

  “賀靖忱。”傅城予忽然淡淡地喊了他一聲,“我都走到你辦公室了,你還要用這種話術來打發我是不是?”

  賀靖忱聞言頓了片刻,隨後將手中的資料重重放下,道:“那我能怎麽樣了?我去了,你高興嗎?你媽高興嗎?還有你那小媳婦兒……容雋大喜的日子,我何必去給他添晦氣!”

  “你之前說過,你犯下的罪過,你自己來承擔。”傅城予說,“那現在不管發生什麽,都是你應該承受的,你要是實在不願意,那也就算了,就當我白走了這一趟。”

  賀靖忱聞言,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事實上,他大概是知道傅城予的心思的——

  事情已經發生了,要傅城予心中毫無芥蒂是不可能的,可是他們到底一塊長大,這麽多年的情義在,也不能因為這件事就這麽恩斷義絕了。所以傅城予才會來找他,希望他能夠重新融入到大家的群體之中。

  雖然賀靖忱深覺眼下還不是時候,可是傅城予都來找他了,而且如他所說,不管發生什麽,都是他應該受著的……

  想到這裏,賀靖忱緩緩站起身來,低低應了聲:“好,我跟你去。”

  兩個人共乘一輛車來到酒店,一路上卻幾乎全無交流,到了目的地,傅城予也是徑直下了車,先行往會場內走去。

  賀靖忱隨後也下了車,盯著他的背影看了片刻,終於也硬著頭皮往裏麵走去。

  然而剛剛走到宴會廳門口,迎麵忽然就跟從裏麵跑出來的人撞到了一起。

  一瞬間,賀靖忱隻覺得老天爺在玩他。

  而當看清被他撞到地上的人後,賀靖忱確定老天爺在玩他!

  地上的人,赫然是顧傾爾和悅悅!

  兩個人原本是拉著手往外跑的,一下子跟他撞在一起,雙雙跌到在地。

  賀靖忱隻覺得腦子嗡嗡的,連忙彎下腰來,一手伸向悅悅,一手伸向顧傾爾,急急道:“沒事吧?”

  悅悅忍不住“嗚嗚”了兩聲,委委屈屈地看著他道:“賀叔叔,痛痛!”

  然而賀靖忱的注意力卻全然沒有在悅悅身上,隻是看著顧傾爾,又道:“你沒事吧?”

  跟他的滿麵緊張相比,顧傾爾神情卻十分平靜,回答了一句“沒事”,便自己站起身來,隨後拉過悅悅的手,仔細地查看她身上有沒有擦傷。

  賀靖忱卻隻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他有些呆滯地看著顧傾爾的動作,許久之後才開口道:“你不是……”

  顧傾爾聞言瞥了他一眼,見他沒有把話問出來,便又繼續關注悅悅去了,“這裏痛不痛?這裏呢?腿呢?”

  而賀靖忱的視線卻還是控製不住地停留在她身上。

  因為他在她低頭的時候,竟然不經意間在她的後頸處看到了一塊粉紅色的……吻痕?

  且不說她這個時候應該在小月子期間,就算她出了月子,傅城予也應該不至於猴急成這樣吧?

  顧傾爾確定悅悅沒事,這才又回轉頭,發現賀靖忱盯著她看的位置,她霎時間想起來什麽,一伸手撥過頭發遮住那處,隨後沒好氣地開口道:“看什麽看?”

  “你……你……”賀靖忱抬手指著她,一時之間卻根本說不出別的詞來。

  顧傾爾忽然就衝他微微笑了笑,道:“如今所見,我好著呢。”

  賀靖忱瞬間窒息了一下。

  下一刻,顧傾爾又道:“不過,賀先生剛剛撞到了霍家最金貴的小公主,我覺得,您還是自求多福吧。”

  第1275章 熱鬧

  這一刻,賀靖忱終於意識到,自己被耍了。

  不僅僅是被顧傾爾耍了,他是被所有人聯合起來耍了!

  可是他能怎麽辦呢?

  除開那幾個旁觀者,參與到這件事中算計他的,顧傾爾、慕淺、傅夫人,他能找誰算賬?

  賀靖忱掰著手指算來算去,也隻能把這晦氣找到慕淺身上。

  可是慕淺捏著女兒的手,白了他一眼之後道:“我怎麽你了?我也隻是見到什麽說什麽,後來發現是誤會,想要跟你解釋,你又不露麵,我上哪兒跟你解釋去啊?”

  “誤會?”賀靖忱咬著牙看著她,“你紅口白牙給我扣了那麽大一頂帽子,你現在告訴我是誤會?”

  “那不然呢?”慕淺說,“就像你剛才撞到我們家悅悅一樣,那也是誤會啊。難不成待會兒霍靳西來了,我還會去向他告一狀,說你把悅悅撞翻在地?要知道平常他們爺倆在一起的時候,霍靳西可是連路都舍不得讓他女兒自己走的……”

  聽到這明晃晃的威脅,賀靖忱指著慕淺的那隻手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末了還是不放心地看向悅悅,道:“悅悅知道賀叔叔是不小心的,而且悅悅也沒有受傷,對不對?”

  悅悅正準備點頭,一抬頭對上媽媽的視線,像是忽然意識到什麽一般,嘴巴微微一癟之後就又開口道:“悅悅痛痛……”

  慕淺再度白了他一眼,“你聽到啦?別再來我跟前招我煩,我還要好好照顧我女兒呢。”

  賀靖忱心頭再氣憤,也隻有拿手隔空朝她指指點點,隨後就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誰知道他剛站起身,忽然就聽見有人在喊他:“賀靖忱,過來!”

  賀靖忱一轉頭,就看見了傅夫人,不僅是傅夫人,還有跟在傅夫人身後的顧傾爾。

  一見這兩位,賀靖忱瞬間窒息了一陣,哪裏敢過去,連忙遙遙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很忙,轉頭就找到傅城予將他拖到了角落,怒道:“你小子沒義氣!你媽和老婆這樣子騙我,你非但不吱聲,還跟她們聯合起來騙我!傅城予,你是想絕交是不是?”

  傅城予聽得忍不住笑了起來,賀靖忱頓時就掄起了拳頭,“還笑?”

  “那你說我能怎麽辦?”傅城予說,“我當初跟你說了多少次,讓你不要去招她,你偏不聽,這會兒這些事,也不能全怪我是不是?”

  “那你的意思是還怪起我來了?”賀靖忱怒道,“我當初是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你!我他媽要早知道你這麽沒出息吃回頭草,誰會為了你去忙活那些!”

  “好了好了。”傅城予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這次的事你是委屈,可是為了讓她消氣,也隻能委屈你一下了。你是我兄弟,在這種事情上,委屈一點也沒什麽,對吧?”

  “屁!”賀靖忱說,“老子一心為你,結果你騙我……傅城予,心寒了知道嗎?”

  “別啊。”傅城予說,“回頭霍二來了,我幫你求求情還不行嗎?”

  賀靖忱一愣,道:“求什麽情?”

  “聽說你剛剛把悅悅給撞倒了?”

  “……”賀靖忱再一次被噎得啞口無言,最終隻能重重“靠”了一聲。

  大約是他這次實在被整得有些慘,霍靳西來的時候,倒是真的沒有人提起悅悅先前被撞倒的事。

  隻是賀靖忱坐在一群熱熱鬧鬧的人之中,雙目呆滯,格外愁雲慘霧。

  悅悅坐在霍靳西懷中,忍不住好奇地探頭朝他看了一眼,關心地問道:“賀叔叔,你怎麽了?”

  賀靖忱聞言,看了看同一張餐桌上,坐在一起的慕淺、傅夫人和顧傾爾三個女人,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這世道實在是太可怕了,悅悅以後一定要當個善良的女孩,千萬不能騙人,聽到沒有?”

  “嗯。”悅悅笑眯眯地點頭答應了一聲。

  賀靖忱長歎了口氣,正要伸出手去摸摸這張桌子上唯一一個單純的女孩,卻忽然聽霍靳西問道:“悅悅裙子怎麽髒了?”

  不會說謊的善良女兒立刻誠實地回答道:“賀叔叔撞到悅悅,悅悅摔倒了才弄髒的。”

  霍靳西聞言,霎時間一抹帶著殺氣的眼神就投了過來。

  賀靖忱欲哭無淚,一頭栽倒在了餐桌上頭。

  等待開宴之後,為了給這次的事件劃上一個句號,賀靖忱還是端著酒起身,走到了顧傾爾身邊。

  “之前有些事吧,是我做得不對,我話也說得不好聽……但我這次可被你們給耍了個頭,消氣了沒?如果消氣了,那咱們就喝一杯,從此以後,咱們就前事不提,和平相處,怎麽樣?”

  顧傾爾聽了,緩緩拿起酒杯來,也不說什麽,隻是輕輕跟他碰了碰杯。

  兩個人各自喝了一口酒,又互相對視了一眼,才又各歸各位。

  慕淺坐在旁邊看著這一幕,忍不住笑出聲來,轉頭對霍靳西低聲道:“針鋒相對的日子才剛開始呢,以後啊,可有好戲看了。”

  ……

  容璟小朋友的滿月宴後半個多月,眾人又迎來了容琤小朋友的滿月宴。

  相較於容雋的高調,容恒就要低調得多,隻在家裏辦了個小型的聚會,邀請的都是最親近的朋友。

  宴會當天,霍家人悉數到齊。

  不僅霍靳北從濱城飛了回來,連霍靳南也特意從歐洲趕了回來,

  霍老爺子抱著兩個容姓小朋友愛不釋手,忍不住又視線投向了慕淺,“你看看,小嬰孩多可愛啊,再生一個吧?”

  “我們家祁然和悅悅不可愛嗎?”慕淺說,“我都已經給你們霍家生了兩個了,您還想怎麽樣?再想要抱重孫子,你找那兩個去啊!”

  霍老爺子沒好氣地說:“他們倆要是指望得上,我還找你?”

  霍靳北正好走過來,慕淺立刻喊住了他,道:“小北哥哥,爺爺想抱重孫子啦!”

  霍靳西聞言,隻是淡淡瞥了她一眼,道:“爺爺已經有重孫子了。”

  慕淺“切”了一聲,道:“你不知道這老頭喜新厭舊嗎?什麽都是新鮮的好。孫媳婦兒是,重孫子也是——”

  “就會胡說八道!”霍老爺子擰了她一下,隨後才又看向霍靳北道,“今天不是周六嗎?千星怎麽沒回來?”

  霍靳北應了一聲,道:“大一嘛,忙。”

  第1276章 分隔兩地

  慕淺聽到這句話,看了霍靳西一眼,道:“大一有什麽好忙的呀?最清閑的就是大一了……再說了,千星又不是沒有上過大一,都已經是第二次了,照理應該很輕鬆才對啊。”

  說完她才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麽一般,“哎呀,忘了千星現在是在淮市,你又在濱城,隔這麽遠,你應該也不是完全了解她的動向吧?說起來,相隔兩地的日子最難熬了,雖然可以視頻見麵,可是又摸不到抱不到,又要兼顧對方的時間,唉,實在是辛苦。”

  霍靳北聞言,隻是瞥了她一眼,而霍老爺子則伸手就擰住了慕淺的臉,“說得你好像多有經驗似的!”

  “我沒經驗嗎?”慕淺說,“我家沅沅在法國那一兩年,我經驗多著呢!”

  話音剛落,就見陸沅朝這邊走來,笑著看著他們道:“你們聊什麽呢?”

  “你來得正好。”慕淺伸手拉過陸沅,道,“你來給小北哥哥傳授一點經驗,你跟容恒當初分隔兩地的時候是怎麽熬過來的,怎麽能防止對方變心,怎麽能讓對方安心……”

  陸沅一聽就笑了起來,隨後伸手擰了慕淺一把,道:“要你操心,他倆不知道多好呢!”

  “好嗎?”慕淺說,“你仔細看看,小北哥哥眼裏的光都快沒了!”

  “千星不在,他看著你我,眼裏當然沒光了。”陸沅說著,便又看向霍靳北,道,“千星課業真的那麽忙,抽一天時間回來都不行嗎?”

  霍靳北聞言,隻是淡淡應了一聲:“嗯。”

  “那你有時間會去淮市看她嗎?”陸沅又問。

  “我最近也忙,也是今天才拿到一天假期。”霍靳北說。

  慕淺聽了,歎息一聲道:“早知道啊就不去那個什麽濱城了,在桐城至少假期多,離淮市又近。現在去了那邊,又忙離淮市有遠,天各一方,可真教人難受。”

  霍靳北聽著她格外真誠的惋惜和擔憂,卻仍舊隻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並不回答。

  “說話啊。”慕淺戳了戳他,“你啞巴了?”

  霍靳北仍是不回答,轉頭對霍老爺子道:“爺爺,我出去打個電話。”

  說完,他才又瞥了慕淺一眼,轉頭往外走去。

  “看見沒看見沒?他瞪我!”慕淺說。

  陸沅道:“誰讓你說他不愛聽的話。”

  “你知道這說明什麽嗎?說明,我戳到他的痛處了!”慕淺忍不住樂出聲來,“他今天整個人狀態都不對,就是因為千星沒回來。”

  “那你就不要刺激他了啊。”

  慕淺說:“我不刺激他,能看到他這種反應嗎?多好玩啊!高嶺之花,不可一世的霍靳北,原來也會因為兩個月沒見到自己的女朋友,就變成這副怨夫的樣子啊!”

  “你呀,就是唯恐天下不亂!”陸沅輕輕推了推慕淺的腦門,細思片刻之後,忽然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

  另一邊,霍靳北走出門原本隻是為了透透氣,在屋簷下站著站著,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掏出了手機。

  自從千星去了淮市上大學,兩個人之間連視頻通話的時間都少得可憐。

  她好不容易重新回到學校,自然十分珍惜這次機會,適應了幾天之後,便開始全身心地投入了學習之中;

  而他這兩個月恰好也是經曆了職業生涯最忙的階段,有時候好不容易兩個人的時間湊到一起,她卻總是擔心會影響他休息,以至於每次通話總是匆匆掛斷。

  國慶假期她原本定了要回來看他,結果宋清源身體突然不好又進了一次醫院,她雖然表麵上絲毫不關心,卻還是沒有離開淮市一步。

  然後就是這一次。

  她原本一早也定了要回來,他特意把難得的假期挪到今天,結果沒想到她那邊臨時又有別的事,回不來。

  他一向是很耐得住寂寞的人。

  怪就怪從前朝夕相處的時候太多,以至於到了今時今日,偶爾回到從前那間兩個人一起住的小屋,隻覺得清冷空曠,要什麽沒什麽。

  霍靳西拿著手機,摸了又摸,還是忍不住發了條消息過去:“還在忙?”

  沒一會兒她的回複就來了,卻十分簡短:“嗯。”

  看到這個字,霍靳北便不打算再繼續發消息打擾她,卻還是忍不住盯著手機的聊天界麵反複回看。

  霍靳南從屋內走出來,一眼看見霍靳北,不由得悄無聲息湊上前來,想要看看他看什麽看得那麽入神。

  然而就在他剛剛要看到霍靳北手機界麵的一刻,霍靳北忽然警覺地收起手機,轉頭看向了他。

  霍靳南自然不會尷尬,隻是略略挑了挑眉道:“所有人都在屋子裏熱鬧,你一個人跑出來做什麽?”

  “那你一個人跑出來做什麽?”霍靳北反問。

  霍靳南再度挑了挑眉,轉頭就走向了相反的方向,走到轉角處,才終於摸出手機,自顧自地給宋司堯打電話去了。

  ……

  聚會散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霍靳北沒有去霍家大宅,而是回了阮茵那邊。

  阮茵雖然也有時日沒見他,但她得閑就會去濱城一趟,倒也不覺得時日久,隻是覺得一眼看去自家兒子又瘦了,忍不住心疼。

  霍靳北在門口換鞋的時候忽然一頓,隨後抬起頭來看了阮茵一眼,道:“您晚飯吃了嗎?”

  “早吃過了。”阮茵說,“飯後水果都已經消化了。你別跟我說你才參加宴會回來就又餓了?家裏可沒有東西給你吃了呀。”

  “那我要是確實餓了呢?”霍靳北說,“要不陪您出去吃個宵夜?”

  “吃什麽宵夜啊,一點都不健康。”阮茵說,“你要是餓了,那不如早點上去休息,睡著了就不餓了。去吧去吧。”

  聞言,霍靳北也不多說什麽,很快就上了樓。

  雖然他有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沒回來,房間卻依舊保持著幹燥舒適,還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香味。

  霍靳北打開衣櫃,拿了換洗衣物就走進了衛生間。

  等他洗完澡出來,原本開著燈的房間不知為何卻熄了大燈,隻留床頭一盞暖黃色的台燈還亮著。

  霍靳北不以為意,徑直走回到床邊,磨蹭半天之後,才終於掀開被子坐到了床上。

  被子裏,某個不屬於他身體的地方卻忽然悄悄動了動。

  “誰啊?”霍靳北忽然淡淡問了句。

  “女鬼……”被窩裏飄出來一個幽幽的女聲。

  “哦。”霍靳北緩緩勾起了唇角,道,“那看來我今晚有豔福了。”

  第1278章 失蹤

  雖然兩個人都幾乎整晚沒睡,起來的時候兩個人的精神卻都很好,阮茵絲毫也沒看出什麽,安排好兩個人吃了早餐,便打發他們出門自由活動去了。

  眼見時間還早,霍靳北便先帶著千星去了霍家看望霍老爺子,從霍家出來,才又去了容家。

  再從容家出來的時候,便已經差不多中午了,兩人便又驅車前往和莊依波約好的餐廳。

  去的路上千星便給莊依波發了一條消息,卻並沒有收到回複。

  她並沒有在意,直到在餐廳坐到過了約定時間,莊依波還沒出現,也沒有任何隻言片語給她,她才有些不放心地給莊依波打了個電話過去。

  莊依波的電話卻是關機的狀態。

  “她怎麽會關機了呢?”千星不由得擔憂道,“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

  霍靳北說:“也許隻是手機沒電了?”

  “現在滿大街哪裏不能充電啊?”千星說,“哪至於手機沒電?再說她一向很準時的,就算有什麽事來不及,也會跟我說一聲才對啊?她會不會出什麽事了?”

  霍靳北眼見她警覺的模樣,不由得道:“再等等看吧,說不定她很快就來了呢?”

  千星聽了,一時沒有再說什麽,卻仍舊控製不住地微微擰了眉。

  她沒辦法不多想。

  畢竟莊依波家裏的情況實在是複雜,雖說也算是一個大家族,可是各種雞飛狗跳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萬一真的出了什麽事——

  想到莊依波從前經曆過的那些,千星忽然猛地站起身來,伸手拉了霍靳北道:“走,我們去莊家看看。”

  霍靳北見她神情認真,便點頭答應了。

  很快兩個人就來到了莊家大宅,千星從前在這裏借住過,跟門房上的人也認識,上前打了聲招呼後就問了起來:“依波在家嗎?”

  從前門房上的人一向是不怎麽看得慣她的,如今也不知是因為什麽原因,態度竟然好轉了不少,耐心地回答著她的問題:“小姐一個多鍾頭前出門了。”

  “一個多鍾頭前?她自己一個人嗎?”

  “對,自己開車出去的。”

  千星沒有回答,頓了頓才又道:“那她出門的時候有沒有什麽異樣?或者說,家裏最近有沒有什麽矛盾?”

  “沒有啊。最近家裏還挺太平的,主要是先生太太各有各忙,都很少回家,也沒什麽事……小姐也一直照常地上班下班,沒什麽異樣啊。”

  千星聽到這個樣的答案,不由得怔了怔,轉頭又嚐試給莊依波打了個電話,卻還是關機。

  “她不會是被綁架了吧?”千星轉頭看向自己身後的霍靳北,“否則怎麽會正常出門,卻突然之間音訊全無?”

  “你確定這不是她的行事作風?”霍靳北說。

  “我當然確定!”千星說,“而且最近她一切都很正常,在一家培訓機構教大提琴,她說這份工作她做得很開心——”

  說到這裏,千星忽然頓了頓,腦海中閃過一個有些遙遠的名字。

  可是下一刻,她就搖搖頭。

  那個人,都已經消失快兩年了,應該不會再出現了吧?

  想到這裏,她重新拉著霍靳北上了車,道:“我們找容恒去,他肯定能幫忙找到依波——”

  ……

  而此時此刻,莊依波正被人帶著走出一部電梯。

  她神情近乎凝滯,步履踟躕,終究還是緩慢而僵硬地跟著前方那人走進了麵前那家高空餐廳。

  偌大的餐廳,高挑的落地窗下,隻擺放著一張長條形餐桌。

  而此時此刻,那個她此生避之不及的男人,就坐在那張餐桌旁邊,一身黑色西裝,臉色蒼白如鬼魅,緩緩抬眸看向她的同時,微微勾了勾唇角。

  “好久不見。”

  他說。

  一瞬間,莊依波就蒼白了臉色,下意識地就想要轉身,一回頭,卻隻見餐廳範圍內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並且關上了大門。

  與此同時,她聽到身後那人緩緩起身的動靜。

  黑色皮鞋踩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上,發出清晰的腳步聲,像極了四年前,他從走廊的那頭,一直走到她房間門口的聲音——

  第1279章 吃飯

  如同一口涼氣驟然深入肺腑,莊依波猛地回過神來,下意識就想要逃離開那個聲音之際,身後卻有一隻手伸出來,拉住了她。

  那隻手很涼。

  一直以來,他的手都很涼,隻是這一次,似乎格外涼了一些。

  莊依波仿佛被這溫度驚到,猛地甩開他的手,有些艱難地退開兩三步,緊抱住自己的手臂,這才終於又一次看向了自己麵前站著的這個男人,目光清冷防備到了極致。

  時隔兩年多,申望津和她印象中已經大不相同了。

  事實上,她原本也不了解這個男人,甚至嫁到申家的那幾個月,兩個人也不過是見過幾次麵。

  那個時候,她雖然對這段婚姻滿是絕望,卻還是會乖乖巧巧地喊他一聲:“大哥。”

  而現在,她幾乎都已經要忘記那段噩夢一樣的日子了,這個男人卻忽然又一次出現在了她麵前。

  他比從前蒼白消瘦了許多,連臉頰都凹陷不少,卻更突出了眉目的幽深。

  從前見過他的人,都會覺得他是個溫潤君子,因為他生著一雙笑眼,看上去清俊和善。

  而隻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是何等心狠手辣的惡魔。

  莊依波恰巧是了解他的那一個。

  因此此時此刻,她在他眼中看到的,隻有更勝從前的陰鷙。

  可是在申望津眼中,她卻是一如從前,依舊是緊張的、僵硬的、防備的。整個人也仿佛沒有絲毫變化,仿佛依舊是當年初見時的模樣,白皙的麵容、清潤的雙眸、修長的天鵝頸、不盈一握的腰身——

  如果非要說有什麽變化,那大概就是她的氣色好了許多,可見這兩年,日子應該過得挺舒心。

  隻可惜,那點好氣色,早在看見他的時候,就化作了蒼白與震驚。

  申望津再次朝她伸出手,莊依波卻再度退開了一些。

  她是害怕的,卻也是冷靜的。

  她知道自己逃不了,所以沒有做什麽無謂的掙紮。

  她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看著他,緩緩開口道:“你叫人帶我來做什麽?”

  聽見這個問題,申望津緩緩笑了起來,隨後,他再度朝她走近了兩步。

  莊依波還想退,卻忽然被他握住胳膊,緊接著就被他拉到了麵前。

  她幾乎是死死咬著牙,才讓自己沒有發出聲音,隻是看著他的眼神,清冷之中,隱隱帶著顫栗。

  申望津迎著她的目光,靜靜與她對視了片刻之後,忽然再度低笑了一聲,道:“來餐廳自然是為了吃飯,否則,你以為是為什麽?”

  “我不吃。”莊依波說,“我約了人,請你讓我走。”

  聞言,申望津眼眸微微一黯,隨後依舊慢條斯理地道:“約了誰?男朋友?你們培訓中心那個鋼琴老師?”

  聽到這句話,莊依波赫然變了臉色。

  “他對你倒是殷勤得很,隻是不知道這樣的殷勤,經不經得起考驗?”申望津仍舊是微笑著看著她,平靜地開口道。

  “他不是我男朋友!”莊依波終於克製不住地喊出聲來,“我們隻是同事關係,申望津,你不要亂來!”

  這似乎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申望津聽了,唇角的笑意隱隱加深了些許。

  “是嗎?”他淡淡道,“不是那就最好了,坐下吃飯吧。”

  莊依波卻依舊隻覺得膽顫心驚。

  剛才他突然提及跟她共事的那位鋼琴老師,一瞬間就讓她想起了從前霍靳北的經曆。而如果因為她的關係,讓那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她一定會瘋掉。

  偏偏眼前的這個男人,什麽事情做不出來?

  莊依波恐懼著,害怕著,還沒來得及完全回過神來,就已經被他拉著走到了餐桌旁邊。

  他是牽著她的手的,並沒有用太大的力氣,平靜而輕柔。

  可是當莊依波的視線落到兩個人的手上時,一股新的恐懼,卻再一次襲上心頭。

  她還沒來得及掙開他,申望津先鬆開了她,替她拉開了旁邊的椅子,“坐。”

  莊依波呆立許久,終究還是有些僵硬地坐了下來。

  申望津似乎很滿意她這樣的表現,轉身走到了自己先前坐著的位置上。

  條桌很長,將兩個人的距離拉得有些遠,也正是這距離給了莊依波喘息的機會。

  很快有侍者進來為兩人擺放餐具,莊依波靜靜看著自己麵前的那些刀刀叉叉,許久之後,才終於又一次抬起頭來看向申望津,道:“是不是吃完這頓飯,我就可以走了?”

  聞言,申望津淡淡笑了起來,道:“當然。”

  第1280章 關係

  聞言,莊依波轉頭就看向了旁邊的服務生,道:“麻煩上菜。”

  很快服務生就送上了現烤的餐前麵包,莊依波卻隻是看了一眼,便道:“後麵的菜能不能一起上?抱歉,我趕時間。”

  服務生顯然愣了一下,隨後轉頭看了申望津一眼,才又道:“您稍等,我去知會主廚一聲。”

  莊依波既已提了自己的要求,也就不再多說什麽,拿起麵前的麵包吃了起來。

  她吃得很認真,也很用力,偏偏就是頭也不抬一下。

  而她對麵,申望津隻是靜靜地坐著,一動不動地看著她,良久,忽然再度勾了勾唇角。

  即便吃得這樣著急,她整個人看上去卻依舊是優雅的,骨子裏散發的教養讓她沒辦法做出任何不協調的動作和表情。

  有人說,這就是木頭美人,了無生趣。

  可是於他而言,這卻是這世上最賞心悅目的畫麵。

  大概是應了她的要求,前菜和湯都上得很快,她依舊認真地埋頭苦吃,麵前的那杯酒卻是一點都沒動過。

  而申望津則恰恰相反,麵前的菜他沒怎麽動,倒是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隻見她以極快的速度吃完了喝完了湯,正要轉頭問主菜怎麽還沒上時,主廚就親自來上菜了。

  看樣子是準備好好介紹一番今天的主菜,莊依波卻不待他開口,便道:“不好意思,我想直接用餐,可以嗎?”

  主廚聞言,隻是微微點頭一笑,隨後就放下了兩道主菜,隻簡單介紹了一下名字,便又離開了。

  餐桌上,莊依波依舊自顧自地吃東西,申望津則仍舊自顧自地喝酒,同時靜靜看著她,仿佛不相幹的兩個人,卻偏偏以這樣詭異的姿態坐在同一張餐桌上。

  用完兩道餐後甜點,服務生再度上前詢問莊依波是否需要喝一杯咖啡或熱茶,莊依波直接婉拒了,隨後,才終於抬頭看向了對麵的申望津。

  他依舊看著她,仿佛就這麽看了她一餐飯的時間。

  “我吃完了。”莊依波說,“可以走了吧?”

  “吃好了?”申望津問。

  “吃好了。”她說。

  聽到她的回答,申望津靜了片刻,忽然伸手敲了兩下桌子。

  正在為他倒酒的服務生頓時就收到了他傳達的意思,放下醒酒器轉身就退了出去。

  餐廳裏再度隻剩了他和她兩個人。

  莊依波的身體下意識地就又僵硬了起來,下一刻,她控製不住地自行站起了身,隻留下一句“再見”,便轉身往門口走去。

  申望津卻忽然在她身後笑出了聲,“再見?你居然會想再見到我?既然如此,這會兒又何必急著離開?”

  莊依波腳步隻停頓了一秒,便又繼續大步走到門口,伸出手來了拉了拉門,門卻紋絲不動。

  她隻覺得可能是自己用錯了方式,又用力推了一下門,門卻還是沒有動。

  與此同時,那人的腳步又一次接近,莊依波有些慌亂地再度用力拉拽了兩下門把手,回轉頭來時,那人已經一手將她困在了門後。

  兩個人的距離這樣近,她瞬間亂了心神,抬手就用力推了他一下。

  出乎意料的是,申望津竟被她推得悶哼了一聲,連步子都微微後退了一些。

  仿佛,她碰到了他的什麽傷處。

  莊依波瞬間收回了自己手,緊張到攥起拳頭,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末了,卻隻聽申望津悶悶地哼笑了一聲,開口道:“力氣比以前大了啊。”

  聽到這句話,莊依波驀地回憶起從前的一些情形,霎時間隻覺得羞憤難耐,微微漲紅了眼眶看著他,道:“申望津,我跟你們申家已經沒有關係了——”

  聞言,申望津淡淡抬眼,直接望向了她的眼眸深處,“跟申家沒有關係,那跟我呢?”

  莊依波的拳頭瞬間捏得更緊。

  申望津卻更加湊近了她一些,追問道:“跟我也沒有關係嗎?”

  他問得這樣理所當然,氣定神閑,就好像……那些荒唐事都是應該的,都是她自願承受的……

  “啪!”

  莊依波控製不住地抬起手來,一巴掌重重扇到了他的臉上。

  “你無恥。”她咬著牙,艱難地開口道。

  申望津雖然被她打得偏了偏頭,臉色卻依舊是平靜的,可是他那雙眼睛,越是平靜無波,就越是讓人感到害怕。

  果然,下一刻,他再一次湊近了她,低聲道:“我還可以更無恥,你要不要試試?”

  莊依波身子猛地一抖,用力地睜著雙眼看著他,“申望津——”

  四目相視的瞬間,他目光似乎微微一頓,片刻之後,他忽然幾不可聞地輕歎了一聲。

  然而莊依波並沒有聽見他那聲歎息,因為她猛然想起了什麽——

  “你別忘了,我最好的朋友,是宋清源的女兒。”她說,“你再敢亂來,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下一刻,申望津的手機忽然就響了起來。

  第1281章 想要就一定會得到

  千星找容恒的時候,容恒正好抽空回家吃了個午飯,於是他們便又一次來到了容家。

  容家依舊熱鬧,慕淺也在,見他們去而複返,不免好奇,“什麽事這麽著急找容恒啊?”

  “依波不見了。”千星看著容恒道,“你幫我查查她在哪裏。”

  “不見了是什麽意思?”容恒說,“失蹤了,被綁架了?”

  “失聯了。”千星說,“我懷疑她遇上了什麽危險。”

  容恒一頓,道:“多久了?”

  “早上我們還通過電話。”千星說,“突然她就失聯了——”

  慕淺坐在旁邊,聽見這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隨後道:“這事有點意思。”

  “有什麽意思?”容恒瞥了她一眼。

  慕淺聳了聳肩,道:“聽說申望津昨天到了桐城,今天莊小姐就失聯了——”

  千星聞言,臉色赫然一變,“你說什麽?申望津來了桐城?”

  “對啊。”慕淺看了一眼她身邊的霍靳北,說,“畢竟這人曾經跟我們霍家結下過梁子,他的動向霍靳西自然是要留意的。昨天正好有人向他匯報了這個消息,這跟莊小姐的失蹤不知道有沒有什麽關係?”

  容恒聽了,轉頭跟慕淺對視了一眼,隨後道:“我哥有申望津的電話,讓他打過去問問。”

  說完容恒就站起身來,上樓找容雋去了。

  千星看著他的背影,再收回視線來看看慕淺,最終轉頭看向了霍靳北。

  霍靳北像是意識到她在想什麽,伸出手來握住了她的手,用手上的力道安慰著她。

  可是千星臉色卻還是控製不住地微微蒼白起來。

  莊依波和申望津之間的事,她知道有多隱秘多不堪啟齒,所以她從來不敢跟任何人說,連霍靳北都不曾提起過。

  可是,從剛剛慕淺和容恒的反應來看,他們分明也是一早就察覺到了什麽的。

  如果他們都能察覺到,那曾經作為受害者的霍靳北,更不可能什麽都不知道。

  如果他們都知道,那好不容易才從那樣的陰影中走出來的依波……以後該如何麵對?

  千星忍不住伸手按住了自己的額頭,隨後,卻聽到霍靳北附耳低語:“別擔心,都是信得過的人,不會有事的。”

  他果然知道她在想什麽。

  千星緩緩抬起頭,與他對視片刻之後,才終於緩緩點了點頭。

  很快容雋就跟著容恒下了樓,當著眾人的麵,給申望津打去了一個電話。

  ……

  申望津電話響起的時候,莊依波並沒有覺得他的電話會跟自己有什麽關係,可是申望津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之後,居然又看了她一眼。

  莊依波下意識覺得,這電話就是與她有關的。

  她眼波瞬間動了動,然而申望津神情卻依舊從容,不緊不慢地接起了電話:“容先生,好久不見。”

  “是啊,你很久沒現身了。”容雋說,“聽說你來了桐城?”

  申望津低笑了一聲,道:“你消息倒是靈通。”

  “有時間一起吃頓飯?”容雋說,“雖然——”

  他話音未落,電話那頭突然就插入了一把女聲:“不要跟他廢話了……申望津,我問你,是不是你帶走了依波?你把她藏到哪裏去了?”

  與容雋的聲音相比,千星的聲音尖細且火爆,一下子就傳進了莊依波的耳中。

  霎時間,她凝眸看向申望津手中的手機,張了張嘴,卻不知道為什麽沒有發出聲音。

  申望津將她的反應看在眼中,卻再度勾了勾唇角,隨後才緩緩開口道:“宋小姐,我不是很明白你在說什麽。”

  “我在說什麽你心知肚明!”千星說,“申望津,你敢動依波一根汗毛,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僅有兩個人的餐廳空曠且安靜,莊依波清楚地將千星說的每一個字都聽進了耳中,然而那一刻,她非但沒有抓住救命稻草的歡喜,臉色反而更蒼白了一些。

  眼見著她這樣的神情變化,申望津忽然就抬起手來,輕輕托住了她的下巴。

  這個動作讓莊依波整個人都僵了僵,不待她回過神來,申望津忽然就低下頭,直接封住了她的唇。

  一瞬間,莊依波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衝向了頭頂,與此同時,那股似曾相識的屈辱感又一次充斥全身。

  她猛地用力推開他,再度一巴掌重重揮向了他的臉。

  這一巴掌,他同樣沒有躲,就那樣硬生生地受了,仿佛心甘情願一般。

  莊依波身體控製不住地微微發抖,隻是咬牙看著他。

  “申望津!申望津!”電話那頭,千星顯然也聽到這邊的動靜,不停地喊著他的名字:“申望津你不要亂來!你聽到沒有——”

  兩個人麵對麵地站著,同樣聽到了電話那頭的聲音。

  申望津忽然再度笑了起來,說:“你的好朋友說,要是動你一根汗毛,就不會讓我好過——你說,我還能好過嗎?”

  電話那頭,聽到這句話的千星驟然失聲。

  而這一邊,聽到這句話的莊依波,卻有些絕望地閉了閉眼睛。

  “依波?”千星終於又嚐試性地喚了兩聲,“你能聽到我說話嗎,依波?”

  片刻之後,莊依波終於緩緩睜開眼睛,看向了申望津手中的電話。

  “千星……”她低低喊了她一聲。

  “依波!”千星聲音瞬間就緊張擔憂了起來,“你有沒有事?”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莊依波的視線落到申望津臉上,卻隻對上他饒有趣味的眼神——

  仿佛,她就是他掌中玩物,由他戲耍掌控。

  她明明恨透了他這樣的眼神。

  可是再開口時,她卻隻是近乎低喃:“沒事……我沒事。”

  “那你怎麽會——”

  “我們見麵再說。”莊依波低聲道。

  千星聞言似乎頓了一下,隨後才應了一聲“好”,隨後又不放心地道:“你在哪兒,我過來接你。”

  莊依波一字一句地報出地址,申望津也未曾阻止。

  電話掛斷,申望津的手再度托上了她的下巴,低頭又一次湊近她的臉,學著千星剛才喊她的語氣,低聲道:“依波,你怎麽如此前後不一呢?”

  莊依波靜靜地看著他,目似秋水,卻不見半分漣漪。

  “申望津,到底要怎樣,你才能放過我?”

  聞言,申望津目光微微暗了暗,下一刻,他給出了他的答案——

  “我告訴過你,但凡我想要,就一定會得到——你怎麽忘了呢?”

  第1282章 傻事

  莊依波聞言,到底還是微微變了臉色。

  是啊,她怎麽會忘了呢?

  申望津是個什麽樣的人,他一早就已經明明白白地告訴過了她,並且,是他要她清楚地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是個涼薄無情的人。

  在這個世界上,他唯一在乎的,就隻有自己的野心和欲望。

  為了這份野心和欲望,他可以不惜所有。

  也正因為如此,他想要的一切,他都會得到。

  名、利、人……隻要他想得到,那即便用盡所有肮髒不堪的手段,他也無所畏懼。

  世間的規條約束,於他而言,如同無物。

  可是她唯獨不知道的是,為什麽是她?

  她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偏偏是她,要承受他那近乎瘋狂和變態的占有欲?

  時隔兩年,她以為自己已經解脫了,終於可以擺脫過去的陰影好好生活的時候,這個男人卻又一次出現了。

  他還是不肯放過她……

  眼見著她眼中雖然竭力隱藏,卻依舊清晰流露出來的恐懼和絕望,申望津再度緩緩笑了起來,“你怕什麽?隻要你乖,我就會對你好,你知道的。”

  聞言,從前某些幾乎已經要被她遺忘的畫麵忽然再度反複閃回腦海,莊依波卻隻覺得有什麽東西在重重敲打著她的大腦和身體,她全身上下都不舒服,臉色也瞬間就慘白起來。

  申望津目光微微一凝,待要伸出手去察看她的情況時,莊依波忽然猛地撥開他的手,轉身衝向了衛生間的方向。

  她衝進衛生間,趴在洗手台上,低頭就劇烈嘔吐了起來。

  胃裏翻江倒海,幾分鍾前她緊趕慢趕吃進去的那些東西盡數吐了個幹淨,可是嘔吐卻依舊沒有停止。

  申望津推門而入,一眼看見她竟然連膽汁都吐了出來,臉色頓時一變,走上前來一麵伸出手來撫著她的後背,一麵打電話吩咐外麵的人準備車去醫院。

  莊依波將他說的每個字都聽進了耳中,下一刻,她掬起一捧水澆到自己臉上,隨後就強行撥開他的手,站直了身子。

  嘔吐完後,她的臉色已經蒼白到極致,纖細的身體控製不住地搖晃,仿佛被風一吹就要倒。

  而他就像一座山一樣,堵在她麵前。

  莊依波抬起手來擦著自己臉上的水漬,擦著擦著,她忽然就控製不住地笑了起來。

  她看著他,慘白的臉色襯得一雙眼像血一樣紅。

  “那如果我死了呢?”她看著他,一字一句地開口道,“是不是我死了,你就可以放過我了?”

  聞言,申望津眼眸再度黯了黯。

  他原本就已經站在她麵前了,聽到這句話,卻再度朝她逼近了一步,又一次抬起了她的下巴。

  這一回,莊依波沒有再回避他的視線。

  兩個人就這麽靜靜對視著,許久之後,申望津才終於又開口道:“那我就告訴你——我不許你死。”

  莊依波唇角微微一抖。

  隻是她還沒來得及說話,衛生間的門忽然被人從外麵重重撞開,緊接著千星就從外麵衝了進來,“依波——”

  一眼看到衛生間裏的情形,千星幾乎要氣瘋了。

  申望津將莊依波逼至角落,近乎完全的遮擋讓她看不見莊依波的情形,可是她知道,莊依波不會好過。

  千星直接脫下自己身上的包就重重砸向了麵前男人的背影。

  申望津被她沉重的背包砸得偏了偏頭,千星趁機一把推開他,將裏麵的莊依波拉了出來。

  一眼看到莊依波容顏慘白的樣子,千星隻覺得心頭重重一顫,“依波,你有沒有事?”

  莊依波微微垂著眼沒有回應,千星一麵將她護進自己懷中,一麵轉頭看向了旁邊的申望津。

  她那一背包砸得太過用力,申望津的耳朵直接被她砸出了血。

  可此時此刻,那個男人擦過自己耳朵,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手上沾染的血跡,卻連眼波都沒有震動一下。

  “申望津。”千星冷眼看著他,“你做了什麽?你想做什麽?”

  申望津聞言,卻隻是輕笑了一聲,道:“我……請我想見的女人吃了頓飯,宋小姐覺得有什麽問題嗎?”

  千星控製不住地咬了咬牙,又回頭看了莊依波一眼。

  莊依波此時的狀態實在太差,她必須要先帶她離開這裏。

  “申望津,你別忘了這裏是桐城。”千星看著他,冷聲道,“你做過什麽,我一定會一樁樁跟你算清楚!”

  說完,千星扶著莊依波就要往外走。

  “既然宋小姐要跟我算總賬,那我就再拜托宋小姐一件事。”申望津說,“幫我好好照顧她,千萬不要讓她……做了什麽傻事。”

  第1283章 理由

  聽見這句話,千星猛地回轉頭來又瞪了申望津一眼。

  申望津卻隻是平靜地看著她,嘴角甚至還隱約掛著一絲笑意,仿佛他交代的隻是一件舉手之勞的小事,而她理所應當要幫他一般。

  千星扶著莊依波,頭也不回地就離開了。

  兩人下了樓,走出這家餐廳,周邊變換的環境仿佛讓莊依波更加緩不過神來,身子也下意識地又僵了僵。

  千星察覺得分明,連忙伸出手來握住她,道:“依波,我先送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不,我不去……”莊依波近乎失神地呢喃了兩句,竟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其他方向而去。

  “好,不去醫院。”千星連忙道,“但你現在需要休息,我先送你回去——”

  “不,不……”莊依波卻依舊抗拒著。

  千星驀地意識到什麽,一轉頭,就看見了正從街邊一輛車上推門下車的霍靳北。

  他似乎是想上前來幫忙,可是千星立刻衝他搖了搖頭。

  霍靳北頓時就站在原地,沒有再上前。

  緊接著,千星便帶著莊依波來到路邊,伸出手來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帶著莊依波上了車。

  密閉的環境似乎又給了莊依波一些安全感,她靠著千星,許久都沒有再動。

  千星伸出手來護著她,在車子駛出一段時候,才吩咐司機將車子駛向了一家酒店。

  進了酒店房間,莊依波便直接又一次走進了衛生間。

  千星擔心地跟著走進去,卻見她隻是趴在洗漱台邊,拚命地用涼水澆著自己。

  千星連忙上前伸出手來撫上她的背,莊依波卻一下子僵硬得厲害,站直了身體,看見鏡子中的她之後仿佛才緩了緩神,隨後拿起旁邊的毛巾擦了擦臉,轉身走了出去。

  她沒有去沙發裏,也沒有去床上,隻是順著床沿,在地毯上坐了下來,微微蜷縮著身子,仿佛這就是她最安全的姿勢。

  千星緩步跟過去,也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依波,沒事的。”千星伸出手來為她整理了一下頭發,“他不敢再欺負你,我不會讓他再欺負你。”

  莊依波微微紅著眼眶,怔忡許久,才終於轉頭看了她一眼,隨後伸出手來用力抱住了她。

  兩個人就這麽在地毯上坐了許久,千星才終於將莊依波勸到床上躺了下來。

  等她睡著,千星才拿起手機,給霍靳北發了消息。

  “依波現在情緒很不穩定,我要陪著她。”

  “那你傍晚的機票怎麽辦?”霍靳北問。

  “隻能暫時取消了。”千星說,“我擔心依波會做傻事。”

  “那學校那邊記得請假,我先回霍家去看看情況,有事打給我。”

  千星收起手機,轉頭看向床上依舊臉色蒼白的莊依波,忍不住輕輕歎息了一聲。

  另一邊,霍靳北的車子剛剛駛進霍家,便正好看見同樣剛到家的慕淺。

  見到他的車子,慕淺便先讓祁然將悅悅帶進了屋子,等到霍靳北的車子駛到近前,她探頭一看,不由得微微擰眉道:“怎麽就你自己?千星呢?莊小姐呢?”

  “她們在一起。”霍靳北一麵說著,一麵推門走下來,道,“你之前說,二哥一直是有盯著申望津的,那他此行回來有什麽目的,二哥知道嗎?”

  “那上哪兒知道去?”慕淺說,“隻知道他之前在國外受了重傷,也算是九死一生,休養了差不多一年的時間才終於回來。那這一年的時間,誰知道他在計劃籌謀什麽呢?反正病一養好,他就直奔桐城來了。”

  聞言,霍靳北道:“害他受傷的人在桐城?”

  “害他受傷的人?”慕淺哼笑了一聲,道,“國外一個不做正當生意的黑老頭,雖然他受了重傷,可對方直接丟掉了性命。所以早在他受傷的時候就已經報了仇了。”

  “那他回桐城——”

  “據我所知,他回桐城見的第一個人就是莊小姐。”慕淺說,“你說,難不成這還是個癡情種,回來就是為了莊小姐?”

  霍靳北說:“你管這叫癡情種?”

  “你知道我什麽意思就行了,不要摳字眼啦。”慕淺說,“你都敏感成這個樣子,這話要是讓千星聽見,她還不得撕了我啊。”

  霍靳北聞言,不由得又微微瞪了她一眼。

  慕淺見他這樣,忍不住又笑了一聲,才又道:“不過嘛,要分析一個人的行為,僅憑這點肯定是不夠的。那我們就再等等,看看他第二個、第三個人見的會是誰,到時候就肯定能知道他的目的啦。”

  話音剛落,慕淺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她摸出手機,又看了霍靳北一眼,才接起了電話:“怎麽樣?”

  霍靳北不由得微微凝眸,目光落到她臉上,也不知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麽,就見慕淺微微挑了眉道:“真的?那這事可就有意思了呀。”

  霍靳北絲毫不覺得慕淺嘴裏的“有意思”會是什麽好事,因此等她掛了電話便問道:“他去見了誰?”

  “一個姓田的。”慕淺說,“這事可就得找傅城予來商量商量了。”

  這天是周末,傅城予自然是待在學校附近的,等到他帶著傾爾來到霍家的時候,霍靳西也已經回來了。

  等到傅城予知道來商量的是什麽事時,頓時便後悔帶了傾爾一起來。

  “你先上去陪悅悅玩一會兒?”傅城予對她道,“之前不是還說想見她嗎?”

  可是這會讓,顧傾爾的臉色已經不受控製地凝重起來,看了他一眼之後道:“我不去。我要聽聽你們說什麽。”

  傅城予微微歎息了一聲,才又開口道:“這事未必就有什麽關聯。田承望是恨我沒錯,但是申望津並沒有恨霍家的理由,他們倆應該不至於因此聯手。”

  “你怎麽知道他沒有啊?”慕淺說。

  傅城予道:“當初那事是他先動的手,到頭來卻是一場誤會,霍二沒跟他計較已經是放他一馬的,他有什麽理由恨霍家?”

  “那就要看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了。”慕淺說,“畢竟那個時候,他曾在霍靳西麵前低聲下氣過——”

  “這也算理由?”

  慕淺道:“怎麽不算?這世上,變態的人可多著呢,誰說得清呢?”

  第1284章 托付

  霍靳西正好從樓上走下來,聽到慕淺的話,走到她身邊坐了下來,道:“以申望津的性子,不是沒這種可能。提前防備總歸是好的。”

  慕淺轉頭看向他,挑了挑眉道:“好不容易過兩年安生日子,他要是再敢來挑釁,那就好好陪他玩玩,誰怕誰啊。”

  霍靳西聞言,隻是抬起手來擰了擰她的臉,隨後才又看向傅城予道:“申望津那邊什麽情況暫時還不明確,但是田家那邊肯定是沒有死心的,你還是要小心些。”

  傅城予聽了,點了點頭道:“我也一直盯著那邊的動靜呢,兵來將擋,暫且先看著吧。”

  事情雖然需要防備,但幾個人語調都算輕鬆,卻隻有顧傾爾微微擰了眉,一言不發。

  傅城予轉頭看了她一眼,不由得伸出手來握住她,低聲道:“別擔心,我會在學校安排人,不會有事的。”

  顧傾爾聞言看了他一眼,卻隻是低低應了一聲,仍舊沒有說什麽。

  一直到離開霍家,顧傾爾還是不怎麽說話,傅城予察覺到她狀態不對,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下巴,道:“怎麽了?嚇著了?”

  顧傾爾又頓了頓,才開口道:“如果姓田的和姓申的聯手,那他們會怎麽對付你和霍家?”

  傅城予沉吟了片刻,道:“如果是他們聯手的話,那大概率會在商業競爭上出一些陰損招,倒是不足為懼。”

  “可是田家那個瘋子,會這麽好對付嗎?”

  傅城予伸出手來將她攬進懷中,道:“也沒有什麽難度,就是防個萬一而已。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顧傾爾安靜了片刻,才又道:“我聽說,以前霍靳西在發展霍氏的時候,遇上了很多這樣的事,九死一生。”

  傅城予聞言,不由得怔忡了一下,隨後才道:“你上哪兒聽來的這些?多少年前的老黃曆了——”

  “那就是真的了?”顧傾爾看著他道。

  傅城予說:“那幾年跟這幾年到底是大不相同了,各方形勢擺在眼前,許多亡命之徒也沒那麽大膽子了。”

  “可是你說田家那人是個瘋子,瘋子的思維誰能揣測得來?”

  傅城予與她對視片刻,忽地就疑惑起來,“你以前都沒這麽擔心的,這是怎麽了?”

  “那是因為以前我以為——”她驟然語塞,咬了咬唇。

  “以為什麽?”傅城予追問道。

  顧傾爾扭頭看著旁邊,道:“以為那時候沒這麽危險咯——”

  傅城予卻忽地低笑了一聲,圈住她道:“還是……你那時候以為,這套說辭不過是我的套路而已?”

  顧傾爾依舊看著旁邊,沒有回答。

  傅城予卻繼續道:“你既然覺得是我的套路,那為什麽又——”

  “傅城予你有完沒完?”顧傾爾終於忍無可忍地打斷了他,轉過頭來道,“我在跟你說現在,你扯什麽過去?”

  傅城予再度輕笑了一聲,將她攬得更緊了一些,道:“好好好,就說現在。放心吧,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的。”

  “這話誰不會說……”顧傾爾低喃道,“可這提心吊膽的日子到底要過多久?”

  傅城予聞言,不由得微微一怔,又靜了一會兒,他才伸手抬起她的臉來,道:“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我一定今早解決好這件事情,不再讓你提心吊膽。”

  “才不是為你。”顧傾爾說,“我為我自己的安危擔心而已。”

  傅城予點了點頭,道:“誰不是呢?”

  顧傾爾聞言,忍不住伸出手來擰了他一下,卻被傅城予握住那隻手,隨即又被他封住了唇。

  ……

  傍晚時分,莊依波自酒店的床上醒過來,睜開眼睛,隻見滿室昏黃。

  她一時有些迷離,仿佛有些分不清白天黑夜,又靜靜躺了許久,才終於記起來什麽一般,張口喊了一聲:“千星?”

  千星正趴在書桌旁邊有些心不在焉地看著資料,忽然聽到她的聲音,一下子起身走到床邊,伸手將她扶起來,“我在呢。”

  莊依波坐起身來,似乎怔忡了片刻,才又看向她道:“你怎麽還在這裏?你今天不是要回學校嗎?”

  “我請了假了。”千星說,“我今天不回去了。”

  “那怎麽行?”莊依波說,“明天周一,你要上課的啊。”

  “請假了就不用上啦。”千星說,“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麽?”

  “不行。”莊依波卻隻是道,“你快些回學校去……你好不容易才爭取到重新入學的機會,不能耽誤了學習。走,我送你去機場。”

  她一麵說著,一麵就要掀開被子下床。

  千星連忙拉住她,道:“你這個樣子,我怎麽放心走啊?”

  聞言,莊依波控製不住地僵了僵,隨後才緩緩抬眸看向她,道:“我沒事。你放心,我真的沒事。”

  “依波!”千星握住她的手臂,道,“你不要擔心,我一定不會再讓申望津傷害你,你不要怕他,更不要用做傻事的方法來對抗他——”

  莊依波又怔忡了一會兒,才緩緩笑了起來,道:“原來你是怕我做傻事……我怎麽會呢?隻是那個時候,一時順口說了出來而已。千星,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做傻事的……為了那種人,不值得。”

  千星看著她,一時之間卻實在是有些拿不準她是不是真的這樣想。

  她不敢賭。

  “你要回學校去。”莊依波繼續道,“你必須要回去。本來就已經超齡了,再耽誤多點時間,你打算幾歲出來實習啊?趕快回去吧。”

  “不行。”千星說,“總之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留在桐城的。要不你就跟我一起去淮市——”

  “我要上班啊,怎麽能跟你去淮市?”莊依波說,“你聽話,回去吧。”

  “莊依波!”兩個人相持不下,千星終於直截了當地開口道,“我就直說了,我就是怕你做傻事!你再怎麽給我保證,我還是怕你會做傻事!這事不解決,我哪兒也去不了!”

  這話一出,莊依波一時沉默下來,也不知道應該再說什麽好。

  千星則轉身叫了外賣當晚餐,又打了電話去莊家讓人給莊依波送換洗衣物過來,樁樁件件,打理得井井有條。

  時至深夜,兩個人躺在一張床上,各自沉默許久之後,千星忽然翻了個身,伸出手來抱住了莊依波。

  “我知道你不想談這件事,哪怕是跟我……”千星低聲開口道,“可是依波,無論什麽事情,總歸是有辦法解決的,但是做傻事是最不可取的一種……除非你想讓我傷心死,後悔死,內疚死——”

  黑暗之中,莊依波緩緩撫上了她的臉,低聲道:“那你也別讓我傷心內疚啊……我真的不會做傻事,你也不要再為我耽誤你的學習了……”

  話題似乎又回到了從前,千星沉思片刻之後,忽然開口道:“好,我總歸是要回學校的,但我還是不放心你,所以我要把你托付給一個人——”

  第1285章 重要

  翌日清晨,千星和莊依波一早離開酒店,車子徑直就駛向了霍家大宅。

  到霍家大宅的時候,霍家的阿姨正在安排早餐,而慕淺則坐在沙發裏,正給悅悅整理著她的小裙子,忽然聽見悅悅“咦”了一聲,一轉頭就看見了正從門外拉著莊依波進來的千星。

  莊依波微微有些僵硬,千星卻隻是拉著她,徑直走到了慕淺麵前,開口道:“慕淺,你不是說要給女兒找音樂老師嗎?我把人給你找來了!”

  慕淺聞言,微微笑著衝莊依波點了點頭,道:“莊小姐,你好呀。”

  莊依波顯然還有些懵,卻還是勉強笑了笑,“霍太太,你好。”

  “坐呀。”慕淺招呼著兩人坐下,才又道,“聽千星說,莊小姐最近在教大提琴?”

  “是。”莊依波看向她身前的悅悅,“這孩子也想學大提琴嗎?她這個年紀,太小了,沒有必要……”

  慕淺笑了笑,道:“是,她這個小身板,估計也夠不著大提琴。不過鋼琴呢?聽說莊小姐的鋼琴也彈得很好?這個可以從小就培養了吧?”

  莊依波聽了,對上悅悅好奇的大眼睛,一時有些遲疑。

  千星忙道:“依波的鋼琴八級早就過了,也就是沒有繼續考,不然十級也不在話下——”

  莊依波忍不住輕輕撞了千星一下。

  慕淺卻道:“不知道能不能有幸聽莊小姐演奏一曲?”

  莊依波抬頭,就看見了西窗下擺放著的一架鋼琴,她又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點了點頭,站起身來。

  慕淺順勢便將悅悅放進了她手中,看著莊依波牽著悅悅走到鋼琴旁邊,先是將悅悅放到琴凳上,隨後自己才坐下來,打開了琴蓋。

  不多時,一曲簡單靈動、清新自然的《sur》便自莊依波指間流淌開來。

  慕淺和千星站在不遠處,慕淺聽得認真,千星卻忽然撞了她一下,湊到她耳邊低聲道:“你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不該問的事情不要問……以及一定要顧好她的安全,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的,她一點危險都不能有!”

  慕淺說:“這麽不放心的話,你把莊小姐帶走好啦,反正悅悅也不是非學琴不可。”

  千星聞言不由得瞪了瞪眼睛,隨後才又軟化下來,道:“拜托你了,求你了,這還不行嗎?”

  慕淺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一轉臉,看見霍靳北正扶著霍老爺子從樓上走下來,慕淺不由得輕歎了一聲,道:“行行行,你背後有人撐腰,我敢不答應嗎?”

  千星聞言,一轉頭看到霍靳北和霍老爺子,連忙轉身走上去,乖乖跟霍老爺子打了招呼。

  等到莊依波一曲彈畢,眾人都鼓起了掌,悅悅也開心地拍著小手,“好聽,好好聽!”

  這時霍靳西也從樓上下來,走到近前,慕淺轉頭看了他一眼,道:“怎麽樣?給你女兒請的鋼琴老師,你滿不滿意?”

  悅悅聽到爸爸的聲音,立刻轉身撲進了霍靳西懷中,“爸爸!”

  霍靳西將悅悅抱起來,才道:“悅悅想學鋼琴嗎?”

  悅悅立刻點頭如搗蒜,“要要要!阿姨彈得好好聽!”

  霍靳西聞言,這才又看向莊依波,道:“那以後就拜托莊小姐了。”

  莊依波一頓,還沒來得及開口,千星搶先道:“慢著,條件還沒談呢!”

  慕淺笑眯眯地看著她,道:“那你想要什麽條件?”

  千星掰著手指頭道:“錢這方麵就不跟你們談了,相信你們也不會虧待她,但是依波還要去培訓中心上班的,剛好她最近車子壞了,自己不能開車,所以你們要管接、管送,另外還要準備一個房間,方便她偶爾留宿。”

  莊依波聞言,忍不住開口道:“千星——”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慕淺已經欣然點頭道:“那就這麽定了。”

  莊依波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便已經成了霍悅顏小盆友的家庭鋼琴教師,待遇一流。

  麵對著這近乎全方位的交托,莊依波怎麽可能不明白是什麽情況,她也知道千星和慕淺之間必然早就達成了協定,但是關於這些,她沒辦法去深究什麽。

  千星臨行前又將她拉到旁邊,道:“我知道你可能會有一點不適應,可是在桐城,我能想到的就隻有霍家了。有霍家在,申望津絕對不敢輕舉妄動。你也知道慕淺是個精明人,但她其實是很好相處的,絕對不會為難你,所以你盡管放心。”

  莊依波聽完,沉默片刻,終究沒有說什麽,隻是伸出手來抱了她一下。

  ……

  那之後的幾天,莊依波的生活過得很平靜。

  她每天照舊去培訓中心上課,其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待在霍家的,偶爾也會回家,但多數時候都被慕淺留在了霍家過夜。

  而那幾天,申望津都沒有再出現。

  直至幾天後的一個傍晚,她正在手把手地教悅悅彈奏鋼琴時,霍家忽然有客到訪。

  莊依波並不認識他們那個圈子裏的人,因此她也不關注,隻專注地帶著悅悅。

  可是她怎麽都沒有想到,會在鋼琴聲音的間隙,聽到“申望津”的名字。

  她手上的動作控製不住地微微一僵,會客廳那邊,慕淺敏銳地朝鋼琴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後才朝麵前的傅城予使了個眼色。

  傅城予一頓,“怎麽了?”

  慕淺朝鋼琴的方向看了一眼,道:“我女兒新請的鋼琴老師,莊小姐。”

  傅城予聞言,頓了頓才反應過來,對慕淺做了個口型:“莊?”

  慕淺點了點頭。

  傅城予心領神會,一時沒有再說什麽。

  霍靳西緩緩道:“所以,你現在跟田家那邊,是已經解決好了?”

  “嗯。”傅城予道,“這事一直這麽拖下去的確不是辦法,時時刻刻的防備著我也累,索性找他們田家掌事的人出來,直接跟他們挑明了。”

  慕淺說:“是挑明,也是退讓。換了我是不會這麽處理的,多憋屈啊。”

  “你是你,我是我。”傅城予說,“對我而言,爭強好勝沒那麽重要。”

  慕淺輕嗤了一聲,道:“知道了知道了,傾爾最重要,是吧?”

  第1286章 出現

  傅城予並沒有否認。

  事實上,他一開始也沒有這樣的打算,畢竟像田家那樣的家族,他其實不屑去打交道,有衝突他也無所謂,敵不動他不動,但對方若是有什麽出格的舉動,他也絕對會做出相應的應對。

  在這種周旋角力之中,隻要保護好傾爾,他其實是沒有太多擔憂和顧慮的。

  可是他卻忽略了,她需要的不僅僅是保護,還有安心。

  因為她也會擔心,會為他提心吊膽,會害怕他出事。

  而這並不是說說而已。

  因為她居然說出了霍靳西早年間九死一生的那些事——那些事雖然不是秘密,可是無緣無故沒有人會告訴她,她也不大可能會聽說。

  唯一的可能,是她主動去打聽了。

  但她想知道的又怎麽會是霍靳西的事?無非是想通過霍靳西曾經經曆過的那些,推測出他有可能麵臨怎樣的危險。

  雖然她並不承認,也不願意說是什麽時候打聽到的這些事情,傅城予還是猜得出個大概——應該就是在他剛剛告訴她田家事情的那段時間,那個時候她就已經為他擔心了,隻是後來,眼見著過去那麽久都沒有任何動靜,於是這件事在她那裏就變成了他的“套路”。

  雖然她認為這是他的“套路”,可是她並沒有拆穿,也沒有拒絕這樣的套路。

  傅城予著實是被取悅到了。

  所以,他也不能再讓她繼續這樣提心吊膽下去。

  這件事情越早解決,她才能越早安心,而最快的解決方法,無非是將所有未知的危險扼殺在搖籃裏。

  田承望的確是個瘋子,可是瘋子也是可以拿捏的,隻要他稍稍退讓些許,田家自然會有人十二萬分樂意地替他將田承望死死拿捏。

  而現在,傅城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與此同時,還得到了另一個消息,所以他才會第一時間來到霍家,準備告訴霍靳西和慕淺。

  卻沒想到,莊依波居然被千星托付給了慕淺,因此一時間,傅城予也不確定這個話題能不能繼續聊下去。

  好在他並沒有為難太久。

  等到悅悅又完成一階段的練習,莊依波很快就領著小丫頭上了樓,說是要給她分享一些自己收藏的音樂,將樓下的空間留給了幾人。

  見她上了樓,傅城予才終於開口道:“在此之前,田承望的確是打算找申望津聯手,目的自然是針對我們,試圖搞出一點事情。可是,申望津拒絕了。”

  聽到這個結果,慕淺不由得微微挑了眉,“他拒絕了?”

  “是。”傅城予說,“那次是田承望主動聯係他見麵,但是申望津表示,自己沒有興趣。”

  慕淺不由得轉頭看向霍靳西,道:“那……他是瞧不上田家那瘋子,打算單獨對付你?”

  霍靳西反問道:“對付我?”

  慕淺“嘻嘻”一笑,道:“我又沒得罪過他。”

  眼見她一副退避三舍的模樣,霍靳西伸手就要將她拉過來,傅城予見狀,不由得清了清嗓子道:“談正事呢,你們能不能別在這種時候還打情罵俏?”

  聽見這句話,原本躲著霍靳西的慕淺頓時就不躲了,一下子撲進霍靳西懷中,對他道:“酸唧唧的,看來今天晚上有人應該是要獨守空房了。那我們也別刺激人啦,就這樣好好的吧!”

  傅城予瞥了一眼兩人連體嬰一樣的姿態,隻覺得沒眼看,一下子站起身來,道:“反正我要說的事已經說完了,你們繼續好好的吧,我不打擾了。”

  “別走啊!”慕淺連忙喊他,“反正你今晚也沒人陪,我們繼續陪你聊天啊,免得你長夜孤寂嘛——”

  傅城予頭也不回,走得更快。

  慕淺忍不住笑倒在霍靳西懷中,直到笑夠了,她才又抬眸看向霍靳西,道:“這事你怎麽看?”

  霍靳西反問道:“你怎麽看?”

  “那你先告訴我,申望津今天有什麽特殊動向沒有?”

  霍靳西緩緩搖了搖頭。

  “真夠沉得住氣的呀。”慕淺說,“回來這麽幾天,除了主動找莊小姐吃了頓飯,其他時候都是待在新辦公室專心處理公事……”

  霍靳西顯然也很沉得住氣,隻靜靜地等著她往下說。

  慕淺抬頭就輕輕咬上了他的下巴,一麵移動,一麵模模糊糊地開口道:“那,要麽就是在醞釀什麽大陰謀,要麽就是,他的目的真的就簡單到極點,並且毫不掩飾、一眼就能看穿——”

  說完,她又抬眸看向他,輕笑了一聲開口道:“你猜,他是哪種啊?”

  “你猜,我關不關心他是哪種?”

  慕淺忍不住又笑出聲來,道:“那就走著瞧咯,時間會告訴我們答案的。”

  ……

  第二天就是周五,剛剛傍晚,本該在淮市的千星卻踏進了霍家的大門。

  霍家正在準備吃晚飯,慕淺正好從樓下下來,千星一見到她,立刻就直撲過去,“依波呢?為什麽打她的電話沒人接?”

  慕淺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隨後才看了看表,道:“這個時間,莊老師不是在培訓中心教課嗎?她教課肯定關機的呀。”

  千星聽了,連忙又道:“她去培訓中心上課,你有沒有——”

  “有有有。”慕淺不待她問完,便搶先回答道,“有人守著她呢,你放心行不行?”

  千星聽了,這才緩緩呼出一口氣,隨後又道:“這麽幾天,申望津真的沒出現過?”

  “沒有。”慕淺回答完,卻忽然又勾了勾唇角,“不過算算時間,也該出現了吧?”

  千星聞言,立刻控製不住地變了臉色,“你什麽意思?”

  “常規推論罷了。”慕淺說,“你不用多想。”

  可是千星卻沒有辦法不多想,因為晚餐餐桌上,慕淺的手機忽然就響了起來。

  慕淺瞥了一眼來電顯示,下一刻就看了千星一眼,隨後才接起了電話。

  “太太,申望津來了培訓中心。”電話那頭的人對慕淺道,“他的車就停在培訓中心門口,人沒有下車,應該是來找莊小姐的。”

  第1287章 無辜

  培訓中心門口,申望津的車子在那裏一停就是半個多小時。

  直到莊依波的身影終於出現。

  她正和一位教鋼琴的男老師曾臨一起從培訓中心走出來,兩個人邊走還邊談論著一首曲子的指法,那一邊,霍家安排來接她的司機已經迎上前來。

  “莊小姐。”司機喊了她一聲,礙於旁邊有人,沒有多說什麽。

  莊依波對他說了句“麻煩您稍等一下”,轉頭還要繼續跟曾臨交流什麽時,眼角餘光卻忽然瞥見了什麽,臉色赫然一變。

  轉頭看時,她才知道自己真的沒有看錯。

  從街邊那輛車子上走下來的人,正是申望津。

  他穿了一身黑色西裝,從夜色之中走來,眼波沉沉,卻在對上她視線的瞬間,緩緩綻開一抹笑意。

  莊依波卻整個人都僵住了。

  “依波?”見她這樣,旁邊的曾臨忽然伸出手來握了握她的手臂,“你沒事吧?”

  莊依波還沒回過神來,司機也已經開口道:“莊小姐,我可以送您回霍家。”

  她依舊沒有回答,申望津卻已經徑直走到了她的麵前,仿佛沒有看見旁邊的兩個人,微微低下頭來看著她,緩緩笑道:“下班了?正好,我來接你一起吃晚餐。”

  莊依波一動不動地站著,連眼波都是停滯的。

  “依波?”曾臨見狀驀地愣了愣,看看申望津又看看她,“這是……你男朋友嗎?”

  聽到這句話,莊依波瞬間回過神來,連臉色都蒼白了幾分,仿佛帶著一絲慌亂搖了搖頭,“不是。”

  聽到這個回答,申望津卻再度勾了勾唇角,隨後直接伸出手來握住了莊依波的手。

  “申先生!”

  “這位先生!”

  司機和曾臨同時開口阻攔,與此同時,後方突然又插入了一道女聲,“申望津!你給我放開依波!”

  千星幾乎是疾衝而來,一下子打掉了申望津握著莊依波的那隻手,隨後直接將莊依波拉到了自己身後,自己則正麵迎向了申望津。

  申望津看著她,道,“宋小姐,這麽巧,又見麵了。”

  “是啊。”千星冷眼看著他道,“我也不想跟你見麵呢,所以還請你以後自動消失,別再出現在我眼前。”

  申望津聞言,卻仍舊是笑著的,“我確實也是無意出現在宋小姐麵前的,如果宋小姐實在不想見我,那或許可以選擇直接無視我這個人。”

  “你放心,我一定會。”

  千星說完這句,直接就拉著莊依波轉身離去。

  莊依波沒有說話,也沒有掙紮,直接就被千星拉著走向了車子旁邊,隨後又被千星塞進了車子裏。

  “開車,回霍家。”千星一關上車門便直接對司機道,隨後再一轉頭,看見仍舊一動不動的莊依波,她連忙伸出手來握住她,低聲道,“別怕,沒事的,他不敢做什麽的……”

  車子正緩緩起步駛離,莊依波似乎終於緩過來一點,然而當她抬眸,有意無意地看向車窗外時,臉色卻忽然一變。

  她看見,申望津站在曾臨麵前,正慢條斯理地跟曾臨說著什麽。

  莊依波腦海中驀地閃過從前發生過的一些畫麵,隨即張口就喊了一聲:“停車!”

  司機一腳踩下刹車,千星連忙看向她,“怎麽了?”

  莊依波沒有回答,扭頭就推門下了車,再次跑回到了培訓中心門口。

  申望津正對著她來的方向,看見她臉色蒼白地跑過來,他反而緩緩笑了起來。

  莊依波徑直來到了兩個人麵前,看著申望津道:“你不是要吃飯嗎?我跟你吃——”

  隨之而來的千星聽到這句話,臉色赫然一變,上前拉了莊依波道:“依波!”

  莊依波看著她,又緩了一會兒,才低低開口道:“千星,你放心,隻是吃一頓飯而已……你回霍家等我吧,我會很快回來的。”

  “你傻了嗎?”千星說,“你跟他吃什麽飯?你不用怕他的——”

  莊依波驀地用力握了她的手一下,雖然臉色依舊蒼白,眼眶也微微泛紅,眼神卻是清明的。

  她看著她,低聲道:“我不能賭,我賭不起。”

  話音剛落,申望津已經走上前來,又一次握住了莊依波的手,低笑道:“來,上車。”

  千星直接擋在了兩個人麵前。

  申望津看著她,再度笑了起來,“男女之間的事,講求一個你情我願。如今依波願意跟我一起吃飯,宋小姐這是什麽意思?”

  “你也知道什麽叫你情我願?”千星看著他,幾乎咬牙開口道。

  申望津隻是轉頭看向莊依波。

  莊依波沒有說話,轉頭就直接走向了他的車,坐進了車子裏。

  “依波!”千星再想上前,已經被申望津的人攔住。

  她眼睜睜看著申望津坐上車,隨後車子駛離,忍不住就要一腳踹向自己麵前的攔路虎時,卻又硬生生忍住,咬了咬牙之後,扭頭上了自己坐的那輛車,對司機道:“跟著那輛車。”

  司機是跟慣了慕淺的,聞言一麵將車子駛向前,一麵道:“跟是能跟上,隻怕沒那麽容易接近。”

  “接近不了,我就等在門口。”千星說,“一旦那姓申的敢亂來,我一定讓他自食惡果——”

  另一邊,申望津的車上,莊依波全身僵硬地靠著車門而坐,卻在下一刻,被申望津勾住下巴,轉向了她。

  莊依波迎上他的視線,他卻如同是在欣賞什麽一般,仔細地端詳了她許久,才低低笑了一聲,道:“真乖……隻是好像瘦了一些,待會兒要多吃一點才好。”

  “曾臨隻是我同事。”莊依波卻眼也不眨地開口道,“我們什麽其他關係都沒有,你不要為難他。”

  聞言,申望津忽然又湊近了她一些,低聲道:“為什麽要刻意解釋這個,嗯?你覺得我會在意嗎?你在擔心什麽,害怕什麽?”

  莊依波看著他,緩緩道:“我隻是不希望無辜的人再受到任何傷害和牽連——”

  “那你有沒有想過,坐上了我的車,還反複提及別的男人,我也是會不高興的?”

  第1288章 這輩子都不可能

  聽到這句話,莊依波瞬間又是一僵,轉頭看向他的時候,眼神幾乎都凝滯了。

  申望津與她對視片刻之後,卻緩緩笑了起來,下一刻,他再度伸出手來,握住了她,低聲道:“不過難得可以一起吃飯,其他事,就暫且放到一邊吧。”

  莊依波嘴唇動了動,似乎是還想說什麽,可是話到嘴邊,終究還是又一次咽了下去。

  而她被他握住的那隻手,始終一片冰涼。

  這一次,申望津選擇的是一家私房粵菜餐廳。

  他前腳剛拉著莊依波走進店門,千星後腳衝到門口,卻直接被門口的工作人員攔了下來。

  “不好意思女士,請問有預約嗎?”

  一聽到這句,千星就知道自己大概是進不去了。

  可是她還是不死心地跟對方周旋了一番,最終才又訕訕地回到了車子裏,卻依舊等在路邊。

  而另一邊,進了包間的莊依波徑直就走到最靠裏的位置坐了下來,可是隨後進來的申望津並沒有選擇坐她對麵,而是坐在了她的旁邊。

  莊依波轉頭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回轉了頭,目光發直地盯著自己的前方。

  申望津一麵翻看著菜單,一麵問她:“想吃什麽?”

  莊依波像是沒有聽到一般,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

  申望津又道:“你要是沒意見,那就我做主了?”

  很快他就跟服務生點好了菜,等服務生出去安排了,他才又轉頭看向她,道:“都是你喜歡吃的,多吃一點。”

  莊依波還是沒有回應。

  直到一道道菜擺上餐桌,她才恍惚意識到,餐桌上的菜,居然真的都是她喜歡吃的。

  可是申望津怎麽會知道?

  很快她就想起來,是了,好像是有那麽一次,她曾經和申望津、還有申家一些海外的親戚,一起吃了一頓飯。

  那頓飯,原本應該是申浩軒跟她一起出席的,可是申浩軒卻不知所終,從飯局開始到結束,他始終沒有現身。

  那時候,她多多少少已經開始認命了,申浩軒出現與否對她而言並不重要,而且,他不出現,她可能還會更舒服自在一些。

  所以那頓飯,就成了她和申望津一起應付親戚。

  期間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吃了什麽,她早已經記不大清了。

  可是現在,她喜歡的菜一一擺上了餐桌。

  莊依波卻隻覺得全身發涼。

  申望津給她盛了半碗艇仔粥,又夾了一塊野菌貢菜餃放進她碗中,又問了一句:“楊枝甘露想要現在上,還是待會兒再吃?”

  莊依波仍舊沒有動,過了許久,才緩緩開口道:“我沒胃口,不想吃。”

  “沒關係。”申望津旋即也放下了碗筷,漫不經心地開口道,“那就等你有了胃口再吃好了。”

  說完,他看了看手表,說:“不急,反正今天晚上我有的是時間,沒胃口,那就喝喝茶,說說話也行。”

  他一邊說著,一邊便拿過旁邊的茶具,給莊依波倒了一杯茶。

  看著眼前那杯褐紅色的茶湯,莊依波忽然猛地抓起滾燙的杯子,直接將那杯熱茶往口中一送——

  申望津眼眸驀地一沉,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莊依波將那杯滾燙的茶灌進口中,眼淚瞬間就不受控製地滑了下來,她卻硬生生地忍著,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申望津一把伸出手來捏住她的雙頰,強迫她張開嘴,在看見她一片通紅的口腔之後,他一把拎過旁邊放香檳的冰桶,強行塞了幾塊冰放進她口中。

  莊依波忍不住想把嘴裏的冰塊吐出來,申望津卻仍舊死死捏著她的雙頰,不給她吐的機會。

  四目相視片刻,申望津忽地冷笑了一聲,道:“不就是不想說話嗎?犯得著這樣傷害自己?我也不是非要你說話不可,畢竟做點別的,我也會很高興——”

  話音落,他直接就低下頭來,用力封住了她的唇。

  與此同時,他一手扣住她的腰,另一手直接就將她整個人都拉進了自己懷中,死死鎖住。

  兩個人緊貼在一處,莊依波嘴巴是麻木的,身體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體的每一處,她不該,也不能觸碰的每一處。

  曾經的噩夢仿佛就要重演,強烈的恥辱感再度來襲,她控製不住地劇烈掙紮起來。

  申望津卻仿佛是真的被她激怒了一般,大手一揮,直接清空了麵前的桌麵,將她抱了上去。

  莊依波被他堵著唇,絕望之中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更加用力地掙紮。

  混亂之中,也不知她的手還是腳碰到了哪裏,申望津忽然悶哼一聲,緊接著身體一僵,沒有再動。

  莊依波連忙用力推開他,逃離身下的那張餐桌,緊抓著自己被他撕爛肩角的衣服,退到了離他最遠的那個角落。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一瞬間,申望津臉色似乎都是蒼白的,可是下一刻,他忽然又若無其事地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抬手擦了擦自己唇角的水漬,隨後才又抬頭看向她,近乎邪氣地勾起唇角道:“這麽抗拒我,那往外走啊,我又不會阻攔你。你躲到那裏,有用嗎?”

  莊依波滿臉淚痕,卻隻是將自己縮作一團,將臉埋進了自己的臂彎之中。

  她何嚐不想出去?她何嚐不想就這麽拉開門頭也不回地離去?

  可是她卻一步也走不動。

  她從小接受的一切教育和理念,都不允許她在這樣的情況下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她沒有辦法,也沒有勇氣走出這一步。

  因為她知道,一旦走出去,她將要麵臨的,同樣是自己沒有辦法承受的。

  她蜷縮在角落,控製不住地發抖,卻仍舊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

  申望津就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了她許久之後,他終於緩緩站起身來,走到她麵前,一伸手就將她從牆角拉了出來。

  她無處依靠,卻仍舊一手捂著自己的臉,另一手緊緊拽著被他撕爛的衣服。

  他盯著她用力到蒼白的手指看了片刻,終於回轉身,從門口的掛衣架上取下了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到她身上,這才又開口:“我想好好跟你吃頓飯,你就非要這麽惹我生氣?”

  “申望津……”她終於艱難地出聲喊了他的名字,“我們不可能……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做你的女人……你放過我……”

  申望津聞言,目光平靜地注視了她許久,忽然伸出手來將她攬進了懷中,“你已經是了,所以,沒有什麽不可能。”

  說完,他又低聲開口道:“下個月你爸六十大壽,我會親自上門拜訪一下他老人家——”

  聽到這句話,莊依波全身的血液瞬間冰涼。

  她終於拿開自己的手,抬頭看向他時,滿目震驚和祈求。

  “不要,不要……”她近乎絕望地低喃,“你不要去,不要去——”

  “不想我去?”他似乎是很滿意她的反應,緩緩笑了起來,“要我答應你,你也總該答應我什麽吧?”

  第1289章 無能為力

  千星隻覺得自己好像已經等了一個世紀那麽久。

  她越等越不安,雖然裏麵是公共場所也害怕會出什麽事,想著慕淺辦法多人脈廣,她忍不住想要給慕淺打電話讓她想法子帶自己進店時,莊依波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了那家店門口。

  千星看著她一個人,身上披著申望津的外套,失魂落魄地從那門口走出來時,整個人都嚇得僵了僵,隨即推門下車,直衝到莊依波麵前,“依波,你怎麽了?申望津呢?”

  莊依波目光久久沒法聚焦,千星心急起來,一下子拉開了她身上披著的那件衣服,露出了她被撕扯壞掉的肩角。

  千星瞬間紅了眼,咬咬牙就要衝進那家店去找申望津,莊依波卻驀然回過神來,一把抓住了她。

  千星回過頭來,握著莊依波的手臂道:“他欺負你了是不是?我們去報警,我陪你去警局——”

  莊依波有些僵硬地與她對視片刻,才緩緩搖起了頭。

  “依波!”

  “我們回去。”莊依波聲音低啞地開口,“千星,我們回去。”

  千星猶不甘心,扭頭又朝那家店看了看,卻始終還是對莊依波的擔憂占了上風,最終,她還是扭頭帶著莊依波走向了路邊停車的車子。

  隻是在上車之前,千星彎腰從車子拿出了自己的外套,隨後取掉莊依波身上那件,將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身上,再隨手將申望津的那件丟到了旁邊的垃圾桶上,這才拉著莊依波坐上了車。

  旁邊建築的三樓,靠窗的位置,申望津靜靜站在那裏,麵無波瀾地注視著莊依波上了那輛車,隨後看著那輛車緩緩駛離,他這才緩緩闔了闔眼,往後退了一步。

  身後,助理沈瑞文一把攙住他,“申先生……”

  申望津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隨後緩緩退到椅子上坐下,閉目平複起來。

  沈瑞文看著他明顯不太好的臉色,頓了頓,終究是將嘴邊那些勸慰的話咽了回去。

  該說的、該勸的,早在回國之前就已經說得差不多了,結果還是已經成了這樣,再多說,又能有什麽用?

  ……

  回去的路上,莊依波靠著千星,一路沉默無語。

  她不說話,千星也沒辦法多說什麽,隻是眉頭緊擰地看著前方,心頭無數次天人交戰,卻始終也沒辦法得出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案。

  車子一路駛進霍家大門,看著前方那棟燈火通明的大宅,莊依波終於緩緩開口道:“千星,我打算搬出霍家了。”

  千星驀地一僵,隨後轉頭看向她,“為什麽?”

  莊依波緩緩坐直了身體,道:“始終這裏是別人的家,我一直這麽借住著,不方便。”

  千星聞言,卻忍不住咬了咬唇,頓了頓才道:“是不是申望津對你說了什麽?”

  莊依波卻依舊隻是搖頭。

  “依波!”千星終究是沒辦法再忍下去,“不管他跟你說了什麽,你都不用理會!無論他使出什麽手段,我們都可以跟他對抗下去!隻要你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一定可以解決的!他再手眼通天都好,我們也有很多人可以求助,絕對沒理由會輸給他的——”

  “千星。”莊依波卻隻是輕輕地打斷了她,低聲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這件事,隻跟我有關,沒理由將其他人牽扯進來……”

  “你這是什麽意思?”千星說,“難道連我你都要劃清幹係?”

  莊依波一轉頭,伸出手來抱住了她,“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你隻是一名學生,你能為我做的都已經做了。千星,能和你成為朋友,我心裏很感激……可是真的不要將更多人牽扯進來了,霍家也好,容家也好,你爸爸也好……他們都是和我沒關係的人,我不想讓這件事變得更複雜……我自己的事,讓我自己去解決,好不好?”

  “那你告訴我,你打算用什麽方法去解決?”千星看著她,靜靜地道。

  莊依波頓了頓,沒有說話。

  良久,千星終於低低開口道:“你不會是想向他妥協吧?”

  莊依波僵坐著,許久之後,才輕輕搖了搖頭。

  “那是什麽?”千星固執追問道,“不是向他妥協,那你是打算以命相搏?”

  “千星,你不要問,也不要管了,好不好?”莊依波看著她,“就當我求你——”

  兩個人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對方,久久沒有動。

  直到車外忽然有人敲了敲車窗。

  慕淺伸手幫她們打開了車門,看著車裏的兩個人,道:“車子停了這麽久也不下車,聊什麽呢?”

  千星縱使心痛,縱使憤怒,可是此時此刻她卻無處發泄,又靜坐片刻,忽然越過慕淺下了車,徑直走進了霍家大宅。

  看著她離開的身影,莊依波終究也緩緩下了車,看著慕淺道:“霍太太,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明天起,我可能就不方便再在這邊留宿了。當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還是會按時來給悅悅上課的。”

  慕淺聞言,不由得微微挑了眉,片刻之後,微微笑道:“那當然是看莊小姐你是否方便了。”

  莊依波這才又微微點了點頭,道:“謝謝您。”

  千星進了門便直接回到了自己住的客房,那種憤怒又無力的感覺充斥了全身,她很想給霍靳北打電話訴說,卻又想起他今天要加班做手術,最終也隻能強忍著,抱著枕頭坐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梳理整件事。

  不多時,慕淺敲門走進她的房間,倚在門口看著她,“怎麽辦?莊小姐說她要搬,需要我強行留住她嗎?”

  “強行留住又能怎麽樣?”千星說,“將她從一重禁錮解脫到另一重禁錮中?她難道會接受這樣的‘好意’?”

  “她不是不接受,隻怕是不敢接受吧。”慕淺淡淡道。

  千星沒有動,好一會兒才又繼續道:“我知道,一方麵,她怕牽連到其他人,包括我,包括你們,另一方麵,她又怕申望津……會被旁人知道……我明知道她在想什麽,明知道她是為了什麽,可我還是生氣——因為從頭到尾,束縛她的隻有她自己!隻要她肯跳出那重束縛自己的東西,所有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可是她為什麽就……”

  說到這裏,千星卻又一次頓住。

  因為她知道,如果那重束縛這麽容易跳出來,那就不是她認識的莊依波了。

  這是一個無解的悖論,她再怎麽梳理,還是梳理不出一個所以然。

  慕淺聞言,仿佛是想起了什麽,眸光微微一變,沉默片刻之後,才淡淡開口道:“有些事情,在旁觀者看起來的確很簡單。可是偏偏,作為旁邊者,我們就是無能為力。”

  第1290章 一天

  這天晚上千星翻來覆去也睡不著,很想再去跟莊依波聊聊,可是她又清楚地知道莊依波的性子,知道再怎麽聊下去也不會有結果,隻能躺在床上自己苦惱。

  淩晨一點鍾,她的手機忽然響了一聲。

  千星翻身拿過手機,看到一條來自霍靳北的消息——

  “剛出手術室。晚安。”

  這會兒千星是徹底沒辦法晚安了,按亮床頭的燈,給他撥了個視頻電話過去。

  霍靳北很快就接起了電話。

  看樣子他正在更衣室,衣服都還沒有換,見到她坐在床上的模樣,不由得微微一笑,“你這是被我吵醒了,還是沒睡?”

  千星說:“你看不出來嗎?”

  霍靳北便靜靜看了她片刻,隨後緩緩道:“出什麽事了?”

  千星撇了撇嘴,重新倒在了床上,裹在被窩裏看著他,低聲道:“我也不知道出什麽事了,隻知道依波叫我不要管她……”

  霍靳北聽了,安靜片刻之後才道:“她怎麽說怎麽做不重要,重要的是,其實你們都是為了對方好。”

  “可是現在我能做什麽?”千星說,“我覺得自己好沒用,我不想跟她起爭執,又好像什麽都做不了……”

  “或許,就先試試把事情交給她自己處理。”霍靳北說,“而你能做的,就是告訴她,你隨時隨地都會在她身後。這樣一來,就算發生什麽事,我們也能及時應對。”

  聽完霍靳北的話,千星又靜默許久,終於輕輕應了一聲。

  第二天一早,莊依波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正好跟同樣剛走出房的千星遇到。

  四目相視,莊依波目光有些閃爍。

  她知道千星此時此刻大概還是處於生氣的狀態,所以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麽。

  可是千星卻緩步走上前來,伸手接過了她手中的行李袋,“是搬回家裏嗎?”

  莊依波聞言不由得一怔,隨後才點了點頭,“嗯。”

  千星聽了,又看了她片刻,才道:“依波,你的選擇,我沒辦法幹涉。但是我要你答應我,你要隨時跟我保持聯絡,你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要是真話。你能不能做到?”

  莊依波聽完,又怔忡片刻之後,終於伸出手來抱住了她。

  兩個人跟霍家其他人一起吃過早餐,莊依波又跟慕淺詳細約定了以後每次來教悅悅彈琴的時間表,千星這才送她出門,去了培訓中心。

  今天是周六,培訓中心最忙碌的時候,莊依波的課也從早排到晚,因此千星也不敢多耽誤她的時間,隻是道:“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事。”

  “知道了。”莊依波臉色雖然不是很好,卻依舊微笑著,伸出手來捋了捋千星的頭發,“你也要記得,你說過自己要發憤圖強的。別動不動就跑回桐城來了,一來一回多耽誤時間啊。就算你有時間,也該多去看霍靳北啊,異地戀可是很艱難的……”

  兩個人相互叮囑了一通,眼見著莊依波上課時間到,千星這才提著一顆心,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到了晚上,莊依波上完最後一堂課,準時下班,回了家。

  第二天周日仍舊如此,她忙到晚上九點多,依舊準時回家。

  到了周一,培訓中心便清閑許多,莊依波這一天也隻在傍晚有一堂課,可是她卻一早就出了家門。

  門口停了一輛車,她坐上那輛車,很快就被帶到了城郊結合處一處別墅。

  別墅占地麵積很廣,有著很大的私家庭院,偏厚重的建築風格,室內設計原本很通透,卻被深色的窗簾遮蓋了大部分的自然光線,隻亮起一盞盞明黃色的燈光,雖然溫暖,卻讓她隱隱有種窒息感。

  她站在寬大的挑高客廳中央,如同一尊雕像。

  很快沈瑞文就出現在了樓梯上,他快步走到她麵前,對她道:“莊小姐,申先生在樓上小廳,您上去坐吧。”

  莊依波轉頭就跟著他上了樓。

  說是小廳,但其實更像是一個兼具起居功能的辦公室,書桌、會客沙發一應俱全,倒有些像申望津在濱城的辦公室。

  不同的是,這裏更寬敞,且是開放式的。

  而申望津就坐在那張辦公桌後,正埋頭審閱著文件。

  聽見動靜,他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隨後道:“我有些事情要處理,你自己找點事做。”末了又補充了一句:“別下樓。”

  莊依波不明白自己是來做什麽的,可是她也不願意費心去猜測思量,因此她隻是坐在沙發裏出神。

  第一個小時她獨自坐著發呆,第二個小時她還是獨自坐著發呆,第三個小時有幾本書被送到了她麵前,第四個小時,她被安排坐上了餐桌。

  可是卻隻有她一個人,連餐具都隻擺了一副。

  莊依波也不多問什麽,坐下來自己吃了東西,又回到先前所坐的位置,揀起一本書看了起來。

  這一看就看到了下午五點。

  申望津依舊在她身後的辦公桌上忙碌著,有時候開視頻會,有時候接打電話,更多的時候他大概都隻是在看文件,並沒有什麽聲音,也沒有來打擾她。

  眼看著到了時間,沈瑞文正好從外麵進來,莊依波便將他喊了過來。

  隨後沈瑞文就走到了申望津身邊,低聲對他道:“申先生,莊小姐說待會兒還要上課,要走了。”

  “嗯。”申望津隻是道,“你送她去。”

  “是。”

  沈瑞文應了一聲,很快就又走了回來,對莊依波道:“莊小姐,請吧,我送您去培訓中心。”

  莊依波沒有想到會這麽順利,聞言控製不住地頓了一下,這才轉頭看了申望津一眼。

  他依舊低頭專心致誌地看著文件,仿佛並不受外界所擾。

  莊依波沒有停留,轉身就大步向外走去。

  回到培訓中心,她帶完學生,又按時回到了家。

  等到洗完澡,躺到自己床上時,她腦子似乎還有些不清楚。

  這一天,她到底經曆了些什麽?

  明明今天的每個時刻她都記得,現在想來,腦子裏卻是一片混沌。

  她不明緣由,卻也不耗費多餘的精力去思考。

  隻希望,這樣的日子不要再有。

  第1291章 你怎麽會在這裏

  可是有些事情,偏偏就是事與願違。

  到了第二天,莊依波依舊是一早出門,就被人接去了城郊處那幢別墅。

  出乎意料的是,她到的時候,申望津竟然不在別墅裏。

  申望津不在,沈瑞文自然也不在,隻有屋子裏的傭人,見了她之後告訴她申望津一早出門去了。

  既然他人都已經出門了,還讓人接她來這裏做什麽?

  莊依波實在是搞不明白,卻也隻能待在這令人窒息的屋子裏,等待著離開的時刻到來。

  她在樓下客廳待了片刻,目光落到旁邊被高大的窗簾遮擋住的落地窗上,忍不住走上前去,伸手拉開了窗簾。

  窗外的陽光頓時落進屋子裏,剛從廚房走出來的傭人卻瞬間大驚失色,快步走上前來,對她道:“莊小姐,申先生不喜歡屋子裏有陽光,快些拉上吧。”

  莊依波聞言,卻隻是站著不動。

  傭人有些拿不準她的身份,卻也不敢太過造次,見她不動,也不敢擅自上前去拉上窗簾,隻能提著一顆心退開了。

  莊依波在陽光裏站了好一會兒,才終於轉身,一轉頭,卻忽然看見了角落裏的一架鋼琴。

  昨天來的時候,樓下這間客廳光線昏暗,她也完全沒有注意到那裏還有一架鋼琴。

  她緩步走上前去,在琴凳上坐下來,掀開了琴蓋。

  這架鋼琴很新,新得像是沒有人動過,但是調律準,音色也美。

  莊依波手指落在琴鍵上,便不自覺地彈完了整首曲子。

  一曲彈完,她又不由自主地彈了另一曲。

  申望津從屋外走進來的時候,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曲子中,全然沒有留意其他的動靜。

  傭人看見申望津,再看看還拉開著的窗簾,頓時大驚失色,想要上前給申望津解釋什麽的時候,申望津卻隻是抬起了手,示意她不要出聲。

  隨即,他緩步走到了莊依波身後。

  莊依波指尖飛舞,彈著一首他不知名、卻十分熟悉的曲子。

  他站在她身後,看得入迷。

  曲子彈到一半,莊依波忽然停了下來,隻是盯著自己的手指發呆。

  “很好聽。”

  身後卻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莊依波赫然一僵,卻沒有回頭。

  “你以前也總是彈這首曲子,卻好像一次都沒有彈完過。”申望津說。

  聽到這句話,莊依波忍不住閉了閉眼睛。

  他所謂的“以前”,是她在申家生活的前兩個月。

  那時候,她還沒有適應自己身份和環境的變化,每天都隻是將自己沉浸在音樂的世界之中——申家二樓的一個角落就放著一架鋼琴,那時候,她每天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那架鋼琴旁邊度過的。

  莊依波沒有回答他,伸手就蓋上了琴鍵。

  申望津見狀,也不說什麽,隻是伸出手來牽了她,道:“彈累了就上樓吧。”

  莊依波沒有掙紮,因為知道掙紮也沒有用。

  兩人路過那扇落地窗時,莊依波注意到申望津的身體似乎有什麽反應,抬起頭時,卻見他用一隻手擋了擋從窗外射進來的陽光。

  陽光的照射下,他的臉色似乎很蒼白,連手上的皮膚都是沒有一絲血色的。

  傭人見狀,連忙上前來就要拉上窗簾,申望津卻抬手阻止了。

  他沒有多說什麽,徑直拉著莊依波上了樓。

  她照舊被帶進了他辦公的小廳,也仍然被安置在沙發裏。

  “想看書就看會兒。”申望津說,“累了也可以找點別的事情做。”

  跟昨天如出一轍的話,莊依波同樣沒有探究的興趣,拿起一本書就坐進了沙發裏。

  兩個人幾乎全程保持了昨天的姿態,隻除了中途,莊依波起身上了衛生間回來,目光落到小廳裏那同樣厚重的窗簾上,忽然快步走上前,同樣拉開了這廳裏的窗簾。

  沈瑞文那時候正在申望津身邊,見此情形瞬間大驚失色,連忙道:“莊小姐……”

  “沒事。”申望津卻隻是說了兩個字,便又低頭忙自己的事去了。

  莊依波轉身就又回到了沙發裏,就著陽光看自己手裏的書。

  這一看就又看到了她該走的時間,她抬頭看向沈瑞文,沈瑞文心領神會,低頭對申望津說了句什麽,申望津仍舊隻是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

  莊依波轉頭就往外走去。

  可是她怎麽都沒有想到,當她拉開別墅大門的瞬間,外麵也正站了一個準備推開門的人。

  一瞬間,門裏門外的人都愣了一下,緊接著,莊依波便全身都僵硬了起來。

  門外站著的人,竟然是申浩軒。

  她僵硬,申浩軒則是錯愕,看著她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莊依波瞬間臉色發白,低頭繞過他就坐上了外麵備好的那輛車。

  申浩軒猶未回過神來,還準備轉頭去追問一番的時候,沈瑞文忽然在樓上喊住了他:“軒少,你怎麽過來了?”

  “我過來看看我哥啊。”申浩軒說,“他回國連濱城都不回,直接跑來了這邊,我這不是擔心他的身體嗎?”

  申浩軒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伸手指向了外麵,“怎麽回事?我哥叫她過來幹什麽?該不會還想讓我跟她複合吧?”

  聽到這句話,饒是沈瑞文老練,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隨後示意申浩軒不要出聲。

  申浩軒哪裏是忍得住的人,忍不住繼續嚷嚷道:“這都過去多久了?我哥怎麽還不死心?我要說多少次,我對這女人沒有興趣!木頭一樣,半分情趣也不懂……”

  沈瑞文忍不住伸出手來按了按額頭。

  正在這時,申望津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了樓梯口。

  申浩軒一見到他,連忙道:“哥,你——”

  卻隻見申望津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清冷陰沉,像是能讓人生生凍住。

  申浩軒到底還是怵他,見狀忍不住縮了縮脖子,隻小聲嘀咕了句什麽。

  申望津從樓上走下來,卻是理也沒有理他,徑直從他身邊走過,出了門。

  申浩軒錯愕地轉過頭,追隨著申望津的身影,卻隻見他拉開車門,坐上莊依波所在的那輛車,緊接著,車子便直直地駛了出去。

  第1292章 不回家那就換個地方

  莊依波根本沒想到會再遇到申浩軒。

  又或者說,再又一次遇上申望津,並且被他拿捏住軟肋之後,她便再也不願意多想跟他有關的任何人和事。

  可是偏偏,現實會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她。

  她坐在車上,思緒正恍惚的時候,旁邊的車門被拉開,緊接著,竟然是申望津坐進了車子裏。

  “開車。”申望津吩咐司機。

  莊依波全身僵硬地坐在旁邊,思緒連帶著身體一起凝滯。

  而申望津顯然還沒有忙完自己的事,上車之後他便繼續翻看起了文件,絲毫不受其他事情所擾。

  而莊依波從始至終地恍惚著,直至車子快要駛到培訓中心門口,申望津才終於放下手裏的文件,轉頭看向她道:“今天上課到幾點?”

  莊依波怔忡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什麽,抬頭看了一眼前方的街道,卻沒有說什麽。

  偏在這時,她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莊依波看見來電,很快接了起來,“霍太太。”

  “莊小姐,我跟悅悅現在正在回家的路上,大概還需要二十分鍾。如果你到了的話,麻煩你等等我們。”慕淺在電話那頭說道。

  “好的。”莊依波應了一聲,“我也還沒有到,待會兒見吧。”

  電話掛斷,莊依波捏著電話的手不由自主地僵硬了幾分。

  果然,旁邊的申望津已經轉頭看向她,淡淡一笑,道:“原來今天是去霍家?你怎麽不早說,白白來這邊繞了一圈。”

  說完,他便又吩咐了司機霍家的地址。

  “不用了!”莊依波卻忽然道,“我自己可以去,你在前麵把我放下。”

  “何必浪費時間?”申望津說,“正好,我也可以去霍家拜訪拜訪,也是順路。”

  莊依波臉色瞬間就蒼白了起來。

  申望津的車子駛到霍家大門口的時候,慕淺的車子正好也駛了過來,看了一眼前方那輛有些眼生的車子,慕淺的司機很快將車子駛到了與那輛車並排的位置。

  那輛車的車窗緩緩放下,露出申望津的臉。

  “霍太太,你好。”

  慕淺看看他,再看看他後方隱在陰影之中麵目模糊的莊依波,頓時恍然大悟:“申先生?久仰大名啊。”

  “冒昧到訪,打擾了。”

  “哪裏的話,我這個人啊,最喜歡熱鬧。”慕淺笑著挑了挑眉,道,“快請進吧!”

  兩輛車一前一後地駛進大門,慕淺先領著悅悅下車進了門,而另一邊,申望津下車為莊依波打開她那一側的車門之後,莊依波卻坐在車子裏沒有動。

  申望津向她伸出了手,“不下車?”

  莊依波僵坐許久,忽然撥開他的手,徑自下了車,直往主樓而去。

  她剛剛走到門口,慕淺正好走出來看他們為什麽還沒進門,迎麵相遇,莊依波臉色慘白,卻隻是對她道:“不好意思,霍太太,我今天不太舒服,能不能請一天假?”

  “不舒服?”慕淺看著她的臉色,隨後道,“那要不要上樓去休息一會兒?”

  “不,不用。”莊依波說,“我想回家去休息。”

  慕淺又看了看自她身後緩步而來的申望津,隨後道:“那要不要我派車送你回去?”

  莊依波依舊搖頭,“我自己回去就好,謝謝霍太太。”

  慕淺聽了,一時沒有再說什麽。

  申望津走上前來,對她道:“既然她不舒服,那我先送她回去了。下次有機會再來拜訪霍先生和霍太太。”

  慕淺聽了,不由得又看了莊依波一眼,卻見莊依波臉色雖然難看,卻轉身就又走向了剛才下來的那輛車,重新坐了上去。

  “霍太太,再見。”申望津對慕淺道。

  慕淺隻是微微一笑,“再見。”

  她站在門口,目送著那輛車又駛離霍家,最終也隻能緩緩歎了口氣。

  車子駛出霍家,莊依波一動不動地靠坐在門邊上,申望津緩緩伸出手去,探上她的額頭,“好端端的,怎麽突然不舒服了?”

  “別碰我!”莊依波忽然避開了她的手。

  申望津手上的動作略一頓,隨後仍舊隻是低笑了一聲,道:“好,不碰你,那現在送你回家。”

  聞言,莊依波再度僵了僵,下一刻,她終於再度轉頭看向他,“我不用你送我回家!”

  申望津淡笑著看向她,道:“剛剛是你自己上車的,現在又不要我送你回家,那你是想怎樣?”

  “申望津!你答應過我的!”

  “哦,對。”他點了點頭,道,“我答應過你不去打擾你的父親,所以,我不能送你回家,是不是?”

  莊依波呼吸急促又緊繃,隻是看著他。

  而申望津笑著笑著,眼神到底是再一次寒涼了下來。

  他一把伸出手來捏住她的下巴,湊近她,緩緩道:“既然你不想回家,那就換個地方吧?我的別墅、辦公室,或者是市區任意一家酒店,你自己挑——”

  莊依波被他捏著下顎,滿心絕望與悲涼,心緒劇烈起伏之下,消耗了多日的心力與體力終於崩盤,再沒有支撐柱,直接失去知覺,暈了過去。

  申望津眼中的寒涼尚未散去,卻已經一把將她攬入懷中,看著她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臉,最終還是吩咐司機將車駛回了別墅。

  他抱著莊依波進門,聽到動靜的沈瑞文趕過來,一眼看到這動靜,嚇了一跳,趕緊就要上前來幫忙,申望津卻隻是避過她,抱著莊依波上了樓,回到他自己的臥室,將她放在了床上。

  “叫個醫生過來給她檢查一下身體。”申望津一麵吩咐著,一麵又問,“浩軒呢?”

  “軒少哪裏是待得住的人。”沈瑞文說,“您前腳剛走,後腳他也出門玩去了。”

  申望津聞言,隻是鬆了鬆自己的領帶,隨後道:“帶人去找到他,送回濱城。”

  “是。”沈瑞文低頭應了一聲,轉頭就操辦去了。

  申望津這才在床邊坐了下來,看著床上眉頭緊皺,一絲生氣也無的女人,良久,他伸出手來,輕輕撫上她的臉,隨後低下頭來,在她唇角輕輕一吻。

  第1293章 意外

  半小時後,醫生抵達別墅,為莊依波做了檢查。

  “她身體狀況不是很好,各項指標都不太正常,但這位小姐還這麽年輕,這些問題隻要好好調養,很快就能恢複正常。”醫生一麵給莊依波掛著點滴,一麵說道,“就怕小姑娘年輕,一門心思追求白幼瘦,既不好好吃飯也不好好休息,長此下去,那對身體必然是沒有什麽好處的。”

  聽完醫生的話,申望津沒有說什麽,待到醫生下樓,他才又在床邊坐了下來,看著躺在床上麵無血色的莊依波。

  他自然知道她身體狀況這麽差是為什麽,斷然不是因為她要減肥或是怎樣——事實上,在他回到桐城之前,他看到的她氣色是很不錯的,隻不過在他們再度碰麵之後,她的氣色肉眼可見一天比一天差了起來。

  隻是像今天這樣的激動焦慮到暈倒,是他沒有預想過的。

  他同樣不理解的是,何至於此?

  他和她之間的關係,遠沒有她想象的那麽複雜,這樣折磨自己,又是何苦?

  他就這麽安靜地看著她,直到樓下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聲。

  聽到那動靜,他不用想都知道是誰,又坐了片刻,才終於起身向門口走去。

  剛剛拉開門,申浩軒就已經衝到了他的房間門口,顯然是已經喝多了,因為情緒激動而微微紅著一雙眼看著他,“哥,為什麽要我回濱城!我又沒犯事,又沒惹事,我怎麽就不能在桐城待了?”

  申望津微微沉眸,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啊,我知道了,是因為莊依波,對吧?”申浩軒說,“哈哈,這真的是……我居然到今天才知道,原來你是看上了她!你早點告訴我啊!你早說了,我就不用誤會……我也是到今天才想明白,那次你知道我跟她離婚之後大發雷霆,原來不是因為我們離婚會產生什麽不良影響,而是因為,你生氣我放跑了你想要的人,對吧……”

  申浩軒說著,忽然打了個酒嗝,隨後才又繼續道:“你當時就應該直接告訴我啊,搞得我跑到這邊來重新對她展開追求……說實話,哥,我對這個女人真是一丁點興趣都沒有,我們結婚三個月,我連碰都沒碰過她……所以你喜歡你盡管拿去好了,我又不會在意,你是我哥,又不是別人……況且當初跟她結婚,也是你強塞給我的……你早說你自己喜歡,當時就不該把我拖出來,直接自己娶了她就好了嘛……”

  他喝得糊裏糊塗,大著舌頭嚷嚷不休,申望津終於冷冷打斷了他:“說完了?沈瑞文,送他回濱城!”

  聽到這句話,申浩軒酒瞬間醒了一半,睜大了眼睛看著申望津,道:“哥,我都表完態了,你怎麽還要我回去?我不回!那鬼地方無趣得很!我就要待在這裏!”

  申望津目光漸冷,聲音也徹底失去溫度,“是不是我這兩年待在國外,沒什麽精力管你,你就覺得你可以翻天了?”

  這一下,申浩軒另一半酒也醒了,有些發怵地看著申望津,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一般,沒有發出聲音。

  事實上,兩個人父母早逝,他幾乎就是被申望津帶大的,他是他的大哥,一定程度上,卻更多地扮演了父親的角色——

  小時候還好,到了青春期,他惹了幾次禍之後,申望津對他的管束就嚴厲了起來。申望津手段狠辣,被教訓過幾次之後,申浩軒明麵上是乖了不少,可是申望津對此並不滿意,連帶著他身邊的狐朋狗友一並敲打,搞得濱城幾乎沒有什麽人敢陪著他一起胡鬧,即便一起吃喝玩樂,那些人也多是勸著他的。

  因此對申浩軒而言,濱城是毫無樂趣的。天大地大,他可以在外麵找各種各樣的樂子,可是申望津偏偏要將他束縛在濱城。

  為此,他甚至不惜早早幫他安排了婚姻——

  他大概是覺得,給他找一個好姑娘,組建一個小家庭,穩定下來之後,他就能定下性來,安安心心過自己的小日子。

  沒想到卻意外橫生——

  他申浩軒瞧不上的女人,卻意外入了申望津的眼。

  這事想想就滑稽荒謬,可是此時此刻申浩軒卻完全不敢笑。

  是了,此前申望津在國外兩年,大概是無暇顧及他,對他的管束也放鬆了不少,以至於兩年時間過去,他竟然都忘了他這個大哥一向是什麽作風。

  申浩軒咽了口唾沫,最終也隻能低聲開口祈求道:“哥,我不想回去,你就讓我待在這邊吧,我保證不給你搗亂……”

  申望津卻沒有理他,隻是看著他身後待命的沈瑞文,使了個眼色。

  沈瑞文很快上前來,拉著申浩軒就往外走。

  當著申望津的麵,申浩軒連掙紮都不敢掙紮一下,乖乖被沈瑞文拖著下了樓。

  “軒少,回去吧。你不適合待在這兒。”沈瑞文說,“申先生最近要忙的事情很多,也沒有時間照顧你。”

  “我有手有腳,這麽大個人了,需要誰照顧?”申浩軒強行掙脫他坐進沙發裏,沒好氣地說,“難道我會餓死嗎?”

  “軒少,你是知道申先生的脾氣的——”

  電光火石之間,申浩軒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他直接就打斷了沈瑞文的話,抬頭看著樓上,道:“莊依波是不是在這裏?”

  沈瑞文清了清喉嚨,沒有回答,卻已經如同默認。

  申浩軒瞬間跳了起來,道:“所以我哥還是怕我會壞了他的好事,所以才趕我走?他憑什麽確定我會搞破壞?說不定我還能幫他呢——”

  “軒少!”沈瑞文立刻嚴肅起來,“不可亂來。”

  申浩軒看他一眼,道:“你這麽緊張幹什麽?那女人有什麽大不了的?也不知道我哥到底看上了她什麽,犯得著做出這麽一副金貴的樣子嗎?”

  沈瑞文說:“我隻知道,申先生回國第一件事就是安排餐廳跟她吃飯,這些天除了公事,別的事情都是跟她相關。申先生什麽性子,軒少你比我了解,所以,莊小姐的事,軒少心裏應該有點數——你不能沾手。”

  第1294章 威脅

  莊依波覺得自己睡了很沉的一覺。

  她已經好些天沒睡好覺了,這一覺雖然睡得有些疲憊,可是畢竟沒有中途驚醒,對她而言已經算是一次難得的恩賜。

  可是當她緩緩睜開眼睛,這份恩賜,直接就變成了最可怕的事——

  她睡在一個陌生房間的陌生床上,被一個人攬在懷中。

  莊依波幾乎立刻就反應過來,想要推開麵前的人逃離時,卻已經晚了。

  原本閉著眼睛的申望津,仿佛清晰地察覺到她的醒來,在她想要起身的時候,已經一把勾住她的腰,用力將她帶入了自己懷中。

  看著她好不容易恢複了一些的臉色瞬間就又變得蒼白的,申望津緩緩闔了闔眼,隨後才開口道:“躺著別動。”

  這樣的情形下,莊依波怎麽可能不動,她幾乎連眼淚都要掉下來的時候,申望津強行控製住她,按下了床頭的內線:“叫醫生進來。”

  說完這句,申望津才又看了她一眼,鬆開她之後,緩緩下了床。

  而莊依波依舊有些僵硬地躺在那裏,久久沒有動。

  而申望津下床之後,竟然也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靜靜地坐在床邊那張單人沙發裏,微微垂著眼,沒有動,也沒有出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傳來敲門聲,莊依波才終於動了動。

  她伸手拉過被子,蓋住自己的身體和腦袋,再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醫生很快進了門,見到屋子裏的情形卻忽然愣了一下,“申先生?”

  申望津這才緩緩抬起眼來,看了他一眼之後道:“她醒了,再給她做一下檢查。”

  “您臉色不太好。”醫生說,“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申望津隻擺了擺手,靠坐在沙發裏靜靜地看著床上幾乎將自己完全藏起來、一動不動的莊依波。

  雖然莊依波自始至終沒有露臉,醫生還是盡快給她檢查了各項數據,隨後走到申望津身邊對他道:“沒什麽大問題,還是昨天說的那些,始終身體要養好,一日三餐、作息得當、還有適當鍛煉是根本。”

  申望津聽了,緩緩點了點頭。

  醫生又看了他一眼,隨後再度開口道:“申先生,您臉色真的很不好,需要我幫您檢查一下嗎?”

  “不用。”申望津卻隻是道,“你去吧。”

  見此情形,醫生隻能緩緩退了出去。

  房間裏複又安靜如初,申望津幾乎隻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而將整個人藏在被子裏的她,仿佛是不需要呼吸的。

  又坐了片刻,他終於起身,又一次坐到床邊上後,伸出手來拉開了她頭上的被子。

  她躺在那裏,眼淚早已濕了臉,卻隻是固執地咬著唇,不肯發出一點聲音。

  申望津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從前。

  那個時候,她好像也是這樣,眼神悲憤絕望,卻隻是不出聲。

  他的手緩緩落到她微微顫抖的唇上,她既不躲,也不動,仿佛已經是個沒有知覺的人。

  可是沒有知覺的人,又怎麽會流淚?

  “哭什麽?”申望津低低開口道,“又沒有欺負你。”

  聞言,她的眼睛卻瞬間就更紅了一些,卻仍舊沒有出聲。

  “既然你不想說話,那就我來說好了。”申望津緩緩道,“留在別墅裏好好陪我一段時間,其他的事,容後再談。”

  莊依波終於開口,卻是啞著嗓子道:“你妄想!”

  申望津卻緩緩笑了起來,“我說的話,你自然是不會聽的。那或者應該換個人來跟你說,你爸爸怎麽樣?”

  她依舊流著淚,卻忽然又輕輕笑了起來。

  “你還真是知道……該怎麽威脅人啊。”她說。

  “我這不是在威脅你。”申望津說,“我已經約了你爸爸,他應該正在來的路上。所以,你待會兒就能見到他了。”

  第1295章 既定

  莊依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某一瞬間,她甚至覺得自己失去了所有的感官,聽不到、看不到、身體仿佛也不是自己的,隻有亂作一團的大腦嗡嗡作響。

  再恢複時,便是全身發麻,身體、四肢、甚至連舌頭都是麻的。

  她動彈不得,也發不出一絲聲音。

  她知道申望津什麽事都做得出來,她也知道,他剛剛說的是真話。

  她人生之中,再沒有比此刻更絕望的時候,哪怕是從前,被硬生生跟他扯上關係的時刻,她都沒有這樣絕望過。

  因為她知道,等待著自己的,將會是什麽……

  而申望津卻隻是坐在旁邊,靜靜看了她片刻之後,起身又一次坐進了旁邊那張沙發裏,似乎是在養神,隻是臉色顯得不是很好。

  莊依波有些發怔地看著他。

  某個時刻,她甚至在想,如果此時此刻,他們兩個人中間有一個人突然沒了,那她是不是就不用再麵對接下來的一切了?

  可是忽然之間,申望津又睜開了眼睛,平靜地看向她。

  四目相視,他仿佛是看穿了她心底的想法,緩緩開口道:“放心,我命硬得很,沒那麽容易死。同樣,我也沒那麽容易讓你死。”

  話音落,便聽傭人叩響了房門,在門外低聲道:“申先生,客人到了。”

  聞言,申望津又看了她一眼,這才起身走到門口,拉開門走了出去。

  他離開,傭人走了進來,手裏還端著早餐,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下房間裏的情形和床上的莊依波,這才開口道:“莊小姐,早餐準備好了,你用一點吧?”

  而莊依波一動不動地坐在床上,仿佛已經又一次失去了所有知覺。

  大概十多分鍾後,房門再次被敲響,旁邊的傭人連忙上前打開門,緊接著,莊仲泓就緩慢地從門外走了進來。

  傭人見狀,連忙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莊仲泓今年60歲,狀態卻不算很好,至少比起他圈中那些朋友,他的疲態是肉眼可見的。

  他站在門後,靜靜地盯著床上的莊依波看了許久,才終於緩步走上前來,緩緩在旁邊坐下。

  一陣寂靜之後,他才終於又看向莊依波,道:“這件事,你怎麽不跟爸爸說呢?”

  莊依波臉上沒有表情,也沒有動作,隻是靜靜地靠在床頭,眼神空洞。

  “是什麽時候的事?”莊仲泓又開口道,“兩年前就已經開始了嗎?”

  莊依波沒有反應。

  “真是冤孽——”莊仲泓忽然重重地歎息了一聲,“怎麽會有這麽荒唐的事情呢?”

  聽到這句話,莊依波終於動了動。

  她轉頭看向莊仲泓,啞著嗓子喊了聲“爸爸”,眼淚就已經掉了下來,“你帶我回家……”

  莊仲泓聞言,一下子坐到床邊,伸出手來握住莊依波的手,一時卻沒有說話,許久之後,他卻隻是伸出手來,拍了拍莊依波的手背。

  察覺到他的動作,莊依波再度僵住。

  “依波,剛才他跟我談了談……”莊仲泓低聲道,“他是真的很喜歡你,也是真的……想要對你好……”

  莊依波再度僵住,連眼淚都頓在了眼眶,再沒有往下落。

  見已經開了頭,莊仲泓大概也沒了顧慮,繼續道:“反正你跟申浩軒也隻不過做了三個月有名無實的夫妻,那些事情都過去了,不要再想了,從頭再來好不好?找一個真正疼你、愛你,會一輩子對你好的男人——”

  “他能幫到公司很多嗎?”莊依波忽然低低道。

  莊泓仲頓了片刻,才歎息著開口道:“你也知道公司這兩年的近況,你大伯他們一家子又不安分,再這麽下去,公司、我們莊家很可能都要出大問題……你難道想看到這樣的情形出現嗎?”

  這話很耳熟,莊依波早已不是第一次聽到。

  她安靜了片刻,才又抬起頭來,看向麵前這個養育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男人,“那如果我說,我不想呢?”

  聞言,莊仲泓微微擰了擰眉,卻又重重歎息了一聲,道:“那你想怎麽樣呢?爸爸也是為了你好!申望津他很有誠意,他一定會對你好!你跟他在一起,從今往後你就再沒有什麽可憂愁的了,你可以每天開開心心地過日子——難道你覺得像現在這樣,去那個培訓中心一周上幾節大提琴課,麵對那些形形色色難纏的學生和家長開心嗎?我跟你媽媽從小送你去學音樂、學跳舞,把你培養成名媛中的名媛,難道是想看到你過這樣的日子嗎?”

  莊依波低著頭垂著眼,聽完他的話,又靜了片刻之後,才輕笑了一聲,道:“不然呢?去做高級交際花嗎?”

  “依波!”莊仲泓臉色赫然一變,“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

  “對不起,爸爸。”莊依波依舊是那副安安靜靜的模樣,“我確實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莊仲泓眉頭緊擰地看了她片刻,才又語重心長地開口道:“或許你現在還覺得有些難為情,不好接受,可是往後你就會知道,沒有什麽事比自己真正過得好更重要。爸爸媽媽也是為了你好——”

  “爸爸,你不要再說了……”莊依波低低道。

  “依波!”莊仲泓繼續道,“爸爸也是想你幸福,想你以後有人疼,有人愛,這樣爸爸媽媽百年之後,你也有個倚靠,不然萬一你大伯他們一家子欺負你,誰來替你撐腰,誰來替你抗風擋雨?我想……申望津可以勝任。”

  莊依波卻依舊隻是緩慢地搖著頭。

  聽夠了。

  這些話,她早在兩年多以前,就聽過一次了,如今,她一個字都不想多聽。

  “爸爸,你別說了……”她繼續低低道,“我聽話,我聽你的話,還不行嗎?”

  她一邊說著,一邊緩緩抬起頭來看著他,可是目光落在他臉上的時候,眼淚還是控製不住地又一次滑落了下來。

  隻是她的眼神裏,什麽也沒有。

  莊仲泓卻隻是伸出手來,滿懷欣慰地抱了抱她,道:“你能想通,爸爸就放心了……”

  ……

  樓下客廳,沈瑞文剛剛替申望津量完血壓,正收拾儀器,忽然就聽見樓上傳來動靜,緊接著就聽見了莊仲泓的聲音:“望津,你在樓上嗎?”

  沈瑞文連忙替申望津應了一聲,隨後才又疑惑地看向樓梯口。

  這前前後後不過幾分鍾的時間,聽剛才莊仲泓的語氣,似乎是有好消息?

  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些?

  申望津坐在沙發裏,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自己的袖口,神情之中卻一絲驚訝也無。

  她一向很乖,很聽話。

  這樣的結果,根本就是既定。

  第1296章 恭喜

  莊仲泓循著聲音下了樓,看見坐在沙發裏的申望津,這才走上前來,在他麵前坐下。

  緩緩呼出一口氣之後,莊仲泓才又開口道:“依波那邊,我已經跟她談過了。可能一時之間,她心理上還過不去這個坎,畢竟……但我說的話她肯定是聽進去了的,放心,她會明白的。”

  聞言,申望津隻是點了點頭。

  莊仲泓又道:“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多給她一點時間。我這個女兒是真的從小到大一直是個乖乖女,很多時候,她可能連應該怎麽和男人相處都不明白,更何況現在,你們倆經曆了這種身份的轉變。所以,如果她有什麽讓你不高興的,就看在我這個做爸爸的份上,多容忍她一些吧。”

  “您放心。”申望津緩緩道,“該怎麽對她,我心裏有數。”

  說完他就站起身來,顯然沒有打算跟莊仲泓多談什麽,“一早讓您過來實在是打擾了,就不多耽誤您的時間了。沈瑞文,送莊先生出去。”

  莊仲泓顯然沒料到自己這麽快就要離開,愣了片刻之後,才又道:“那好,依波我就托付給你了,等你們有時間回家裏吃飯,我們再詳談。”

  申望津淡淡應了一聲,旋即就轉身上了樓。

  莊仲泓看著他上樓的身影,好一會兒才終於轉身往外走去。

  走到門口,他忍不住又回過頭來看向沈瑞文,道:“小沈,你能不能跟我交個底,你老板他……是真的喜歡我家依波嗎?”

  沈瑞文聞言,不由得淡淡一笑,心道這個問題是不是問得遲了一些,麵上卻依舊是謙和恭敬,隻是道:“莊先生放心,申先生一定會對莊小姐好的。”

  莊仲泓聽了,又忍不住回頭朝這幢別墅看了看,停頓片刻,終究還是轉身離去了。

  申望津上了樓,推開自己臥室門,就看見了站在窗邊的莊依波。

  她倚在那裏,臉上似乎什麽表情都沒有,隻是發怔地看著樓下。

  樓下,莊仲泓剛剛坐上車,車子便徑直啟動駛離,逐漸遠去,直至徹底消失不見……

  她這才緩緩回轉頭來,看向了自己麵前的這個男人。

  她眼睛裏依舊藏著惶恐,卻已經淡了許多。

  不僅僅是惶恐,她身上的所有情緒,似乎都淡了很多,隻餘那一雙難掩泛紅的眼睛,依稀傳達著什麽。

  申望津伸出手來,緩緩撫上她的眼角。

  她身子僵了僵,卻強撐著自己,沒有躲避。

  “或許,我應該一早就這麽做。”申望津說,“你說呢?”

  莊依波靜靜地看著他,許久之後,她才緩緩開了口:“恭喜?”

  申望津緩緩笑了起來,點了點頭,道:“你的確值得起這聲恭喜。也說明了,這世上沒有什麽不可能的事,對不對?”

  ……

  周四下午,是莊依波和慕淺約定去給悅悅上課的日子。

  到了時間,莊依波準時抵達霍家,慕淺正帶著悅悅在陽台上玩兒,一眼看到送莊依波來的車子,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

  很快她就帶著悅悅下了樓,正好看見莊依波進門。

  悅悅很快迎向莊依波,慕淺隨之上前,不由得朝門口的方向看了看,隨後才道:“莊小姐自己來的嗎?”

  聽到這個問題,莊依波臉色變了變,隨後才點了點頭,應了一聲道:“嗯。”

  慕淺也不多說什麽,隻是道:“那開始吧,需要什麽隨時喊我就是了。”

  莊依波這才領著悅悅到了鋼琴旁邊,而慕淺則坐在旁邊的沙發裏看畫廊的文件,間或留意一下那邊的動靜,聽到的都是莊依波溫柔耐心,如常地給悅悅教授著鋼琴知識。

  隻是慕淺有些想不通的是,外麵那輛車就停在那裏,她從監控就裏就能看到,絕對不是她記錯或者認錯。

  莊依波這樣如常的狀態,說明了什麽?

  慕淺一邊思索著這個問題,一邊忙著自己手邊的東西,不知不覺就過了上課的時間。

  聽到琴聲停頓,慕淺起身走向鋼琴的方向,笑道:“時間可過得太快了,感覺莊小姐才剛來呢,這就要走了。”

  莊依波摸了摸悅悅的頭,低聲道:“我也覺得時間過得太快,悅悅太可愛了,能跟她多待一會兒就好了。”

  “那有什麽不可以的。”慕淺說,“留下來吃晚飯吧。”

  聞言,莊依波卻換換搖了搖頭,道:“不了,我還有別的事,就不多打擾了。”

  慕淺也不強求,隻是道:“那我送莊小姐出去。”

  兩個人一起出了門,走到停車處,司機下車來替莊依波拉開車門的同時,也衝慕淺打了個招呼:“霍太太,謝謝您叫人送出來的茶水點心。”

  慕淺微微點頭微笑應了,才又道:“不用客氣,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司機連忙道。

  正準備上車的莊依波忽然就停住了動作,抬頭看向慕淺的瞬間,臉色隱隱有些僵硬。

  隨後,她重新關上車門,緩緩走到了慕淺麵前,“霍太太。”

  “嗯?”

  “能不能請您幫一個忙。”莊依波說。

  “你說。”

  “請你……不要把我的事告訴千星。”

  聞言,慕淺的視線落到旁邊那輛車上,再落到一旁等候的司機身上,最後才緩緩回到莊依波臉上。

  “這原本是莊小姐的私事,我也沒有立場說什麽。”慕淺說,“可是如果千星問起來,我覺得我可能——”

  “霍太太……”她聲音忽然就壓得有些低了,“求求你,不要告訴她。我不想因為我的事情影響到她,我真的不想……求求你……”

  聞言,慕淺靜靜看了她片刻,忽然伸出手來握了握她,隨後道:“好。”

  “謝謝。”莊依波低聲說了一句,卻再沒有多停留,轉身就上了車。

  慕淺站在原地,目送著那輛車離開,最終也隻能輕輕歎息一聲。

  車子一路出了霍家大門,再駛出門外的私家路上了大道,一直僵坐著的莊依波才忽然抬起手來,飛快地拂過自己的眼角,抹去了那滴不該掉落的眼淚。

  第1297章 自由

  她不該哭,是因為她沒有哭的理由。

  她有什麽好哭的呢?

  就像爸爸說的那樣,有了申望津這個大靠山,不僅她從今往後衣食無憂,連帶著莊家也會受惠。

  更何況,申望津看起來也實在是對她很好——住在他的別墅裏,每一天的吃穿用度、衣食住行他都給她安排得井井有條;他也沒有限製她的人生自由,她每天照樣可以出門上班;他甚至,也沒有對她做什麽過分的事,最多也就是偶爾要她坐在他身邊……

  如此情形下,她還有什麽好哭的?

  離開霍家,司機便又將她送到了培訓中心。

  然而她剛剛下車,正要進們,忽然就迎麵遇上了正從培訓中心裏麵走出來的曾臨。

  四目相視之下,莊依波驀地怔住,“曾老師,你……”

  曾臨手中拎著自己的一些私人物品,見到她之後,有些無奈地苦笑聳了聳肩,道:“這裏好像不太適合我,我準備換個工作了。你有好的資源,記得介紹給我。”

  莊依波聞言,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一個字。

  其實她很想問他,是他自己要走的嗎,可是話到嘴邊,卻又問不出口。

  明明前幾天的交流之中,她還從曾臨口中得知他很喜歡這份工作,可是現在,他卻突然說走就要走。

  而他有什麽非走不可的理由嗎?

  大概就是……那天跟她說笑著走出培訓中心的時候,被申望津看到了吧。

  如果這就是他的“罪過”,是他必須離開的理由,那她還有什麽臉麵跟他多說些什麽?

  她原本以為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卻沒有想到,在申望津那裏,根本就沒有過去。

  而她再跟他多說一個字,隻怕都是在給他施加苦難,因此莊依波是真的什麽都說不出來,隻是微微點了點頭,便與他徑直擦身,走進了培訓中心。

  這天晚上,她同時給一對雙胞胎教授大提琴技巧,原定兩個小時的上課時間,卻一直上到了雙胞胎的父母忍不住來敲門,問她:“莊老師,是不是我們家孩子今天表現不好啊?”

  “不是。”莊依波連忙道,“她們表現很好,今天晚上兩個人都拉得很不錯。”

  “那就好。”對方忙道,“時間也不早啦,我們是不是可以先帶孩子回家了?”

  莊依波看了看時間,這才察覺到什麽,緩緩點了點頭。

  等她送走孩子和父母,緩慢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的同時,司機也忍不住走進來敲了敲門,隨後看向她道:“莊小姐,是不是可以下班了?我去把車子開過來。”

  莊依波動作異常緩慢,隻低低應了一聲。

  等到司機開了車過來,再進門接她的時候,便隻見莊依波正在跟培訓中心的領導說話,而兩個人談話的內容,隱約是跟工作相關的。

  “……雖然莊老師你學生不多,但是每一個你教過的學生和家長對你都是好評,孩子們都很喜歡你。我們培訓中心還是很需要你這樣的人才的,你再多考慮考慮吧。”

  “我已經考慮好了。”莊依波說,“等接下來一個月的時間做好交接工作,我就正式離職了。謝謝您。”

  ……

  四十多分鍾後,司機將車駛回了申望津的別墅。

  大概是今天她回來得屬實有些晚了,傭人都在門口探頭探腦,一眼看到車子駛進門,似乎都長舒了口氣。

  “莊小姐你可回來啦。”傭人走上前來替她拉開車門,道,“給你準備的宵夜都快涼了,我先去給你熱一熱,很快就能吃了。”

  莊依波應了一聲,隨後才緩緩走進屋子裏。

  出乎意料的是,申望津竟然正坐在餐桌旁邊,一邊喝著一碗湯,一邊等著她。

  這並不是常態。

  因為他總是很忙,一天大多數的時間似乎都是坐在辦公桌後麵的,有時候甚至連午飯和晚飯都來不及吃,隻有每天的早餐,他會陪她一起坐在餐桌旁邊吃。

  此時此刻對他而言,原本應該正是忙碌的時候,他居然有時間坐在這裏喝湯。

  莊依波沒有說什麽,也沒有問什麽,走上前去,同樣在餐桌旁邊坐了下來。

  申望津放下勺子,拿起旁邊的餐巾擦了擦嘴角,才又看向她,道:“今天晚了。”

  “嗯。”莊依波低低應了一聲。

  “聽說你想辭職,不在培訓中心上班了?”

  “嗯。”她仍舊沒有多餘的話。

  申望津放下餐巾,微微一笑,道:“也好,那樣的班,原本也沒有多大的意思。那霍家那邊呢?還準備繼續去嗎?”

  “不去了。”莊依波說。

  “為什麽不去?”他說,“我看霍太太挺欣賞你的。”

  莊依波聽了,卻隻是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麽。

  申望津這才又道:“不去就不去吧,辭得幹幹淨淨,才算是自由。以後要去想去別的什麽地方,也方便。”

  聽到他話中的“自由”兩個字,莊依波似乎恍惚了片刻,卻又很快恢複了過來。

  營養搭配均衡、適量卻又豐富的夜宵端上餐桌的時候,她其實完全沒有胃口,可是前兩天的經驗告訴她,即便是沒有胃口,這些東西也是要吃的,因此她什麽話也沒有說,低頭就默默地吃了起來。

  而她吃東西的時候,申望津就坐在對麵靜靜地看著她,也不出聲,仿佛在欣賞一幅美麗的畫卷。

  即便努力地強迫自己吃,莊依波卻還是很快就吃不下了,是再硬塞就要吐出來的程度,因此她隻能推開自己的麵前的餐盤,轉頭看向站在旁邊的傭人道:“我吃好了。”

  傭人見狀,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申望津一眼,才道:“莊小姐今天晚上胃口很不好啊,再多吃一點吧。”

  “我真的吃不下了。謝謝。”莊依波說。

  傭人卻隻是站著不動,直到申望津開口道:“把牛奶喝完,其他的就算了。”

  莊依波聽了,很快拿起了牛奶杯,說:“我回房間去喝。”

  “在這裏喝。”申望津抬眸看向她,緩緩道,“回房還有別的事做,哪有時間喝牛奶?”

  聽到這句話,莊依波身體控製不住地僵了一下,卻還是緩慢地將牛奶杯舉到唇邊,一點點地將剩餘的牛奶喝了個幹淨。

  第1298章 舒服

  眼見著她放下牛奶杯,申望津才淡笑著說了一句:“急什麽,又沒催你。”

  聞言,莊依波忽然頓了頓,隨後抬眸看向他,低聲道:“我能不能喝一杯酒?”

  聽到這句話,申望津微微擰了擰眉,道:“酒?”

  “嗯。”莊依波說,“我想喝一杯。”

  “不行。”申望津直截了當地拒絕了。

  莊依波也不再多問,隻緩緩點了點頭,便又沒有了聲音。

  申望津隨即向她伸出手,“過來。”

  她依言乖乖走到他麵前,申望津握住她的手,卻又皺了皺眉。

  明明剛吃完東西,她的指尖卻冰涼。

  “很冷?”他問。

  莊依波緩緩搖了搖頭。

  申望津又看了她一眼,起身就拉著她往樓上走去。

  莊依波眼神一絲波動也無,行屍走肉般跟著他上了樓。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申望津既不是去他的房間,也不是去她前兩晚住著的那個房間,而是將她拉到了另一間房門口。

  隨後,他緩緩將她推到了房門前,低聲道:“開門。”

  莊依波伸出手來,緩緩轉開麵前這扇門,入目,卻是一間與別墅厚重的風格極其不搭的米白色調臥室。

  這臥室比她之前住的那間要大許多,甚至比申望津住的主臥還要大一些。

  而裏麵的每一件家具、每一件裝飾,竟都是她熟悉、卻又未曾擁有過的。

  那是她剛嫁到濱城那段時間,她人生地不熟,每天隻是待在申家的別墅裏看書彈琴。申浩軒日日不見人影,倒是申望津跟她還有過幾次同桌吃飯的經曆。

  後來,他大概是覺得她嫁進來是委屈了她,想要彌補,於是找人送了幾份圖紙給她,說是準備重新裝修一下屋子,讓她選自己喜歡的風格。

  那個時候,她剛好每天都沒有事做,於是跟設計師做了詳細的溝通,將自己想要的每一個細節都確定了下來。

  隻是,她還沒有等到房間開始施工,就已經離開了那所別墅。

  可是她怎麽也不會想到,時隔兩年多以後的今天,她曾經親自敲定的每個細節,竟然都出現在了眼前——高大通透的落地窗、米白色的窗簾、窗邊那把舒適的沙發椅、沙發椅上的毛毯、甚至連床頭的香薰蠟燭,都搖曳著溫柔的光芒。

  這一切都曾經是她想要的,可是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裏,卻隻讓她全身僵硬。

  “喜歡嗎?”申望津站在她身後,伸出手來輕輕攬了她的腰,低聲問道。

  好一會兒,她才低低應了一聲:“嗯。”

  “早就開始準備了,隻是今天才將最後的細節完善好。”申望津說,“以後你就住這間。”

  “哦。”她又應了一聲,隨後轉身道,“我去把我的東西收拾過來。”

  “去洗澡。”申望津卻道,“你的東西,自然有人幫你收拾。”

  她果然還是沒有任何意見,點了點頭之後,便轉身走向了衛生間。

  同樣按照她的喜好裝修的衛生間裏,所有東西一應俱全,甚至連牆上掛著的浴袍,也是她一向用慣了的品牌。

  莊依波靜靜地在那件浴袍麵前站了許久,終於褪去所有的衣物,走進了淋浴間。

  等她洗完澡出來,將頭發吹到半幹,再裹上浴袍拉開門走出去時,申望津正坐在窗邊那張沙發椅上,手中拿著一本她喜歡的作家的書,正眉頭緊皺地翻閱。

  聽見聲音,他才抬起眼來看向她,隨後向她揚起了手中那本書,“這有什麽好看的嗎?”

  “隻是隨便看看而已。”莊依波說。

  申望津聽了,緩緩放下手裏的書,靠坐進沙發椅裏,轉頭盯著窗外看了片刻,才道:“不過坐在這裏倒的確是挺舒服的,以後,我也要借你這個位置多坐坐。”

  莊依波聽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申望津卻再度朝她伸出了手,“過來。”

  她乖乖走到他麵前,被他伸手一拉,直接就跌坐進了他懷中。

  申望津捏著她的手,緩緩將她圈進懷中,低笑道:“洗完澡,身上果然就暖和多了……真香。”

  他一麵說著,一麵低頭埋進了她的頸窩。

  莊依波隻覺得自己身體再度冰涼起來,捏了捏自己的指尖,仿佛已經麻木,什麽都察覺不到。

  可是下一刻,申望津忽然就又抬起頭來,看著她道:“頭發怎麽不吹幹?”

  她仿佛是怔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回答道:“差不多了。”

  申望津目光靜靜停留在她臉上片刻,最終卻隻是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頭發,“那待會兒記得吹幹頭發再睡。”

  說完,他就抱著她站起身來,將她放到床上之後,他才又低下頭來看著她,道:“明天不用早起,你睡到幾點起,我們就幾點吃早餐。”

  說完這句,他低下頭來,重重在她唇上一吻,然而不過須臾,就已經離開了。

  隨後,他竟然轉身走向了門口。

  在莊依波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拉開臥室的門走了出去,隨後又將門從外麵帶上了。

  臥室裏頓時就隻剩了莊依波一個人。

  過了很久,她僵硬發麻的身體才終於漸漸恢複了知覺。

  而她的思緒,卻久久沒辦法恢複正常。

  申望津,他究竟想做什麽?

  第1299章 在意

  在這個新的房間裏,莊依波卻幾乎又是整晚的徹夜不眠,快天亮的時候好不容易才睡著了一會兒,等天一亮,她幾乎立刻就被驚醒了,睜眼看著窗外的天光,久久不能平複。

  因此這一天,她照樣起得很早,下樓也很早。

  申望津昨天說過,她今天什麽時候起就什麽時候吃早餐,他果真說到做到——

  莊依波才剛剛下樓,他的身影也很快出現在了樓梯上。

  兩個人照舊在餐桌相遇,莊依波安靜地垂眸喝著熱牛奶,一抬眸才發現坐在對麵的申望津正靜靜地看著她。

  她沒有什麽反應,申望津卻開口道:“昨天晚上沒睡好?”

  “還好。”她低低應了一聲。

  申望津聞言,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表態。

  他的早餐也很快端上了餐桌,同她的一樣,也是養身養胃的營養餐。

  但是在莊依波的印象之中,他以前的早餐風格不是這樣的——那個時候,他的早餐總是最簡單的三明治加上一杯永遠雷打不動的黑咖啡,廚師做的那些各式各樣的中式點心永遠隻會擺在她麵前。

  而現在……

  莊依波不是察覺不到他身體可能出現了一些問題,此前千星也告訴過她,說是他在國外曾受了重傷,休養調整了很久。

  隻是她不關心,也從不多嘴問什麽。

  總之,他要她住哪兒她就住哪兒,他安排她吃什麽她就吃什麽,他給她的一切她通通照單全收,或許這樣,日子就會好過一些吧。

  莊依波靜靜地吃完早餐,又在餐桌旁坐了一會兒,直到他也吃完,她才開口道:“我今天要早點去培訓中心,要辭職的話,還有挺多交接工作要做,還要給我的學生們找到新的適合他們的老師……另外,霍太太那邊,我也需要早點過去交代一下。”

  申望津倒也沒有多的意見,隻是道:“好。”

  莊依波聞言,正準備站起身來,卻忽然又聽申望津道:“什麽時候出門告訴我一聲,我陪你一起去。”

  莊依波驀地愣了一下,隨後回轉頭來看向他,道:“你今天不忙嗎?”

  申望津聞言,淡淡勾了勾唇角,道:“今天剛好可以休息一下。”

  她又怔了一下,隨後才乖乖點了點頭,道:“好。”

  到了早上十點,莊依波收拾妥當準備出門的時候,申望津果然也已經換了衣服,伸出手來握了她一起出門。

  從城郊別墅到霍家大宅,也不過用了半個鍾頭的時間。

  車子駛進霍家大門的時候,一身居家舒適風格的霍靳西,正在門口寬大的草坪上陪女兒種花。

  見到有陌生車輛駛入,霍靳西也不曾理會,隻是專注地給女兒演示著將種球種到土裏的動作。

  悅悅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懂,總之爸爸做什麽,她都能興奮得拍手大笑。

  直到一抬頭看見莊依波下車的身影,悅悅才又興奮得地叫了一聲:“爸爸,莊老師來了!”

  那輛車駛到停車位,車裏的人下了車,站在草坪的另一頭,遙遙望著這邊。

  霍靳西卻依舊不緊不慢地忙著自己手頭上的事,悅悅雖然也很喜歡莊依波,但是一比較顯然是爸爸比較重要,因此她還是緊貼在爸爸身邊,抱著爸爸的脖子伏在爸爸的背上衝著遠處的莊依波笑。

  直到霍靳西埋好種球,向悅悅展示了一下自己滿是泥土的雙手,作勢要將泥抹到她臉上時,一向愛幹淨漂亮的小公主才驀地尖叫了一聲,半逃跑半引誘地向了大宅的方向。

  霍靳西這才站起身來,拎著工具桶,跟上了小公主的步伐。

  父女二人鬧鬧笑笑地來到樓前,悅悅已經急忙跑到莊依波身後躲了起來,霍靳西這才看向站在自己麵前的兩個人,微微衝莊依波點了點頭之後,看向了申望津,“申先生,好久不見。”

  申望津淡淡笑了起來,道:“確實是好久不見。冒昧前來叨擾,沒想到會遇到霍先生在家。若不是親眼所見,真是不敢相信霍先生這樣的大忙人,也會有這樣休閑的親子時光。聽說以前,霍先生可是一年365天都不放假的鐵人——”

  “我在意我每一個家人。”霍靳西緩緩道,“曾經是,如今更甚。”

  聽到這句話,莊依波身體不由得僵了僵,申望津卻仍舊是笑著道:“這一點,我早有了解。聽聞霍醫生如今在濱城醫院發展得很好,雖然年輕,卻已經是整個科室口碑最好的醫生,實在是難得啊。”

  “各司其職罷了。”霍靳西說,“隻是像申先生這樣,生意大部分在濱城和海外,人卻駐紮在桐城的,實屬少見。”

  莊依波聞言,忽地又怔了怔。

  卻聽申望津道:“霍先生在意家人,我也有自己更在意的……僅此而已。”

  第1300章 關懷

  一行人進了屋,霍靳西先去洗手換衣服,而小公主雖然號稱自己手指尖都沒髒,卻還是被霍靳西帶上了樓。

  父女二人上了樓,回到臥室的時候,床上還躺著一位睡美人。

  悅悅坐在爸爸的臂彎裏,小聲地跟爸爸吐槽:“媽媽是大懶蟲,還不起床……”

  話音未落,就聽見床上忽然傳來一聲輕咳,小丫頭立刻變了副麵孔,從爸爸手臂上下來,撲向了慕淺所在的那張床,“媽媽,你醒啦,早上好哦!”

  慕淺翻身坐起,伸出手來捏了捏女兒的臉蛋,隨後才又瞥向身後那個令她賴床到現在的罪魁禍首——

  這人不放假還好了,一放假,她指定受折騰!

  霍靳西卻隻當沒看見她眼中的怨懟,一麵走向衛生間一麵道:“莊依波來了,申望津一起的。”

  慕淺聞言,瞬間就來了精神,“這麽熱鬧?那我可得起床了。”

  她火速掀開被子下了床,又道:“他有沒有跟你說什麽?”

  “他能跟我說什麽?”霍靳西反問。

  “我怎麽知道?”慕淺又瞥了他一眼,說,“你們這些男人之間那些似是而非的話唄。”

  霍靳西聽了,隻淡笑了一聲,隨後才道:“他說,他之所以留在桐城,是因為他有更在意的。”

  “什麽?”慕淺說,“人還是事?”

  “你說呢?”

  慕淺與他對視了片刻,才又緩緩開口道:“如果他所指的更在意的是個人的話,那莊小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還真是不一般啊。”

  簡單洗漱之後,慕淺便和衝了澡換了衣服的霍靳西一起下了樓。

  樓下,莊依波正坐在鋼琴旁邊,狀似閑閑地彈著一支很輕的小曲,而申望津安坐在沙發裏,靜靜目光雖然是盯著自己手機的,坐的方向卻是完全朝著莊依波所在的位置的。

  換句話說,隻要一抬眼,他就能將莊依波的身影收入視線之中。

  慕淺轉頭跟霍靳西對視了一眼,微微聳了聳肩。

  樓下,申望津聽到動靜,轉頭看向樓梯的方向,很快站起身來,微笑對慕淺道:“霍太太,我們又見麵了。”

  “是啊,申先生。”慕淺笑著應聲道,“你都是第二次來了,我就不喊你稀客了。”

  “霍太太又何必客氣。”申望津說,“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我也很高興能結識霍先生和霍太太。”

  慕淺聽到這明顯帶著示好成分的話,笑著轉頭跟霍靳西對視了一眼。

  說話間,莊依波也已經從鋼琴那邊走了過來,牽住迎向她的悅悅,這才又看向慕淺,“霍太太,不好意思這個時間來打擾您……”

  “不打擾不打擾。”慕淺擺擺手道,“莊小姐有什麽事,盡管說。”

  莊依波低頭看了看悅悅,才又抬頭對慕淺道:“這次來,是想向霍太太辭職的。接下來的時間,我可能沒辦法繼續教悅悅了……”

  悅悅聽懂了莊依波的話,一時間有些急切地看向莊依波。

  莊依波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小臉蛋,才又道:“悅悅好像是對鋼琴挺感興趣的,她也有天賦,要是願意繼續學下去,我可以給霍太太推薦其他人來教悅悅,都是很優秀的鋼琴家,有些雖然不那麽出名,可是也有很好的教學成績——”

  她話還沒說完,慕淺便直接打斷了她,道:“我能知道為什麽嗎?莊小姐你是準備改行,還是準備離開桐城啊?”

  說這話的時候,慕淺狀似無意地看了申望津一眼。

  莊依波聞言,略頓了頓,才又開口道:“不是……”

  申望津很快便替她開口道:“雖然眼下暫時是沒有離開桐城的計劃,但馬上就到年底了,或許我們會出去走一走也說不定。”

  “哦。”慕淺應了一聲,道,“也就是說,莊小姐你沒有非請辭不可的理由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希望還是由你來擔任悅悅的鋼琴老師。她很喜歡你,而且你教得也很好,我不希望這件事情發生任何變化。反正悅悅還沒有到入學的年齡,時間、課程安排通通都可以由你來決定,她聽安排就好。就算真的有什麽事情耽誤了,也可以請假啊。我這個人,還是很通人情的嘛。你說是不是,申先生?”

  慕淺一番話說下來,仿佛前前後後的路都堵住了,莊依波一時之間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怔在那裏。

  申望津卻忽然伸出手來,握住了她的一隻手,微笑道:“既然霍太太都這麽說了,那你就繼續留下來教霍小姐吧。反正培訓中心那邊辭職了,隻顧這邊的話,應該也很輕鬆,不會造成什麽負擔。”

  莊依波還沒說話,慕淺便道:“不會不會,我保證自己是配合度最高的家長,絕對不會給莊小姐造成任何負擔的。”

  莊依波聽了,忍不住看向了慕淺。

  事實上,在教學培訓上,她隻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師,遠沒有慕淺說的那麽非她不可。隻是她也隱約察覺得到,慕淺之所以不讓她辭職,依舊讓她來給悅悅上課,這中間,是帶著關懷和善意的。

  隻要她依時出現在霍家,那至少證明,她是安然無恙的。

  雖然莊依波也不確定,自己的將來到底有恙無恙,可是此時此刻,她心中還是感激的。

  慕淺於她,不過僅有幾麵之緣,她曾經還警告過千星不要招惹慕淺,因為覺得她不是個簡單的女人。可是萬萬沒想到,如今她僅能得到關懷,除了千星,竟然就是她了。

  “謝謝霍太太。”莊依波沉默了片刻,又低頭看向手中的悅悅,才又道,“其實我也很舍不得悅悅,既然如此,那我就繼續留下來教她好了。”

  慕淺伸出手來拍了拍心口,道:“那我可就放心咯。”

  申望津聞言,隻是將莊依波的手放在手中揉了揉,笑道:“那以後需要請假的時候,還請霍太太不要介意啊。”

  “我可不敢咯。”慕淺說,“畢竟我還要指望莊小姐教好我女兒呢。”

  說完,她轉頭瞥了霍靳西一眼,說:“你寶貝女兒現在可離不開這個老師啊,你啊,花再大的價錢也要留住她,聽到沒有?”

  霍靳西聽了,隻抬眸看向對麵的兩人,道:“那以後就拜托莊小姐了。”

  莊依波微微點了點頭,申望津也隻是淡淡一笑,隻是將莊依波的手捏得更緊了一些。

  第1301章 地獄

  離開霍家,申望津便又將莊依波送到了培訓中心。

  “晚上大概什麽時候能結束?”申望津問。

  “可能會晚一些。”莊依波平靜地開口道,“要跟幾位家長多交代一些。”

  申望津聽了,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道:“萬一有麻煩就給我打電話。”

  莊依波隻淡淡應了一聲,隨後便推門下了車。

  她下車的動作很快,也沒有回頭,因此她並沒有看見申望津那隻懸在半空,原本準備握一握她的那隻手。

  見她就這麽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培訓中心,申望津也不以為意,收回那隻手後,吩咐司機道:“去城西。”

  這一天,莊依波的主要工作就是跟同事對接,以及給自己在教的學生尋找新的合適的老師。

  事情看起來簡單隨意,對她而言卻是需要慎重再慎重的大事,因此她專心致誌地忙到了傍晚,才開始準備給學生上今天的課。

  正在整理樂器的時候,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她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很快接起了電話:“千星。”

  “你幹嘛呢?”千星問。

  莊依波微微一笑,道:“準備上課呢。”

  “不愧是德藝雙馨的莊老師呀。”千星說,“那我這個時間打給你不是不太好?”

  “還沒開始上課。”莊依波說,“那你幹什麽呢?”

  “我能幹什麽呀?”千星說,“吃飯睡覺上課唄。這兩天還好嗎?”

  莊依波抿了抿唇,道:“嗯,挺好的,你別擔心我。”

  “什麽事都沒有嗎?”千星又道,“那個誰,沒有找你麻煩?”

  “沒有。”莊依波說,“你別擔心我,好好上課,好好學習——”

  “知道了知道了。”千星說,“那我回頭再跟你說,你也好好上課吧。”

  “嗯。”

  掛掉電話,莊依波怔了片刻,才終於開始了今天的課程。

  等到上完課,她又跟學生家長認真交流了許久,說了自己的打算。家長對此表示理解,但是更關心的自然是自己孩子的前途,因此又拉著她問了許久可以推薦的其他大提琴老師的資料。

  等到交流結束,培訓中心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莊依波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走出去時,卻意外地又看見了申望津的車。

  而申望津,也正坐在車子裏,低頭看著手中的平板。

  司機見到她,連忙迎上前來,道:“莊小姐,可以回去了嗎?”

  “嗯。”莊依波低低應了一聲,才又道,“你們什麽時候來的?”

  “七點左右就來了。”司機說,“申先生說要接您一起回去,就一直等到了現在。”

  莊依波聽了,隻是點了點頭,隨後便走到車子旁邊,坐了進去。

  聽到動靜,申望津才抬起頭來看向她,道:“怎麽樣,今天還順利嗎?”

  “嗯。”她應了一聲,又補充了兩個字,“順利。”

  申望津聽了,唇角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將她的手握進手心,隨後才吩咐司機:“開車。”

  車子緩緩駛離藝術中心門口,逐漸融入夜色之中,另一輛車卻在原地停了很久。

  車子裏,是一動不動的千星。

  她在一個多鍾頭前抵達這裏,卻意外看見了申望津的車。她沒有上前,隻在暗中觀察,沒想到卻看見莊依波從裏麵走出來後,平靜地上了申望津的車。

  她身體微微發涼,卻沒有辦法推開車門上前質問什麽,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離去。

  許久之後,千星才終於回過神來,叫司機將自己送回了霍家。

  已是深夜,千星進門的時候大廳裏雖然還亮著燈,卻已經不見了人影。她在沙發裏坐了片刻,終於還是忍不住摸出手機來,打給了慕淺。

  慕淺倒是很快接起電話,隨即便下了樓來見她。

  一見千星的臉色,慕淺便已經意識到什麽,盯著她看了片刻之後才道:“你看見了?”

  千星聞言,臉色驟然一變,“你早就知道?為什麽不告訴我?”

  “當事人要我不說,我作為一個旁觀者,能怎麽辦?”慕淺聳了聳肩,道,“你應該也沒有去問她為什麽不告訴你吧?”

  千星說不出話來,微微咬了唇。

  她沒辦法去問。

  因為她看見的莊依波,過於平靜。

  她明知道莊依波心裏對申望津有多恐懼和厭惡,卻依舊能那樣平靜地麵對申望津,並且對她隱瞞了一切——她再衝過去質問,無非是讓她更煎熬痛苦罷了。

  “為什麽……”縱使心中有答案,千星還是忍不住低喃,“為什麽她寧願受這樣的罪,也不肯讓別人幫她?”

  慕淺安靜地看著她,道:“你知道為什麽的……況且,莊家現在的狀況實在是有些混亂,申望津在這中間,應該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千星忽地又怔了一下。

  是了,她怎麽還忘記了,莊依波那個家庭,是她永遠逃脫不了的束縛,而她那所謂上流社會的父母……

  千星忍不住伸出手來抱住了自己的頭,慕淺見她這個模樣,正準備上前拍拍她,卻忽然聽見什麽動靜,一抬頭,卻發現風塵仆仆的霍靳北正從門口的方向走進來。

  四目相視,慕淺衝他指了指千星,自己起身就又上了樓。

  霍靳北緩步上前,還沒走近,千星忽然就察覺到什麽一般,一下子抬起頭來,看到他的瞬間,她先是一怔,隨即就控製不住地直接撲進了他懷中。

  霍靳北伸手將她攬住,好一會兒沒說話,隻微微轉頭親了親她的發。

  兩個人在廳裏靜坐許久,才終於又聽千星開口道:“我以前,曾經很羨慕依波……雖然她家裏,總是是是非非不斷,可至少,她有完整的家庭,她有爸爸媽媽,她從小可以學習音樂、學習舞蹈,學習自己喜歡的一切……她被培養成一個真正的千金小姐,跟我們好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霍靳北低低應了一聲,表示認同。

  “可是……直到她被逼嫁去濱城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她那表麵上完整的家庭,根本就是一個地獄——”

  第1302章 惡夢

  這天晚上,莊依波仍舊住在新置的那個房間裏,卻仍舊沒有睡好。

  因為昨天晚上幾乎就徹夜未眠,這一天她其實是很疲憊的,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著,不知怎麽就做了夢。

  她夢見自己小的時候,那應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候,她應該還是個任性的小公主,就像現在的悅悅一樣。

  她夢見自己跟媽媽爸爸一起坐著汽車出門,但是她那天不知道被誰惹到了,任性的毛病又犯了,在車子裏大哭大吵。

  坐在副駕駛座的媽媽很不耐煩,開著車子的爸爸也不斷地回過頭來責罵她,車子裏又吵又鬧,沒有人能夠集中注意力。

  在那令人窒息的吵鬧聲中,她忽然聽見一聲尖叫,緊接著就是重重的撞擊聲——

  砰!

  天翻地覆!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覺得有人在翻車的一瞬間將她抱進了懷中,可是她依然很痛,再加上害怕,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可是隨後,她忽然就聽見了媽媽和爸爸的哭喊聲。

  有人將抱著她的那雙手臂拉開,她終於又能看見東西,睜開眼睛時,卻隻看到一片血紅。

  那片血紅之中,她看見了自己的姐姐,看見了自己的爸爸媽媽,看見同樣受傷的爸爸媽媽將姐姐抱在懷中,驚慌失措地大喊救命——

  她有一個姐姐,姐姐大她十歲,一直很疼她,對她很好,好到連車禍來了,姐姐也是第一時間下意識地護住她。

  姐姐成功地保護了她,可是她自己,卻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從那天起,她變成了一個罪人,一個害死姐姐、害得爸爸媽媽失去最疼愛的大女兒的罪人。

  爸爸媽媽一向是不怎麽喜歡她的,從那天開始,她大概就成了爸爸媽媽心裏永遠的痛點。

  在爸爸媽媽的心中,姐姐是最優秀、最乖巧、最聽話懂事的女兒,可是現在,她害死了他們心目中唯一的女兒。

  她不敢再吵鬧,不敢再任性,她害得爸爸媽媽失去了一個好女兒,就隻能努力將自己變好,回報給他們一個優秀的女兒。

  時間長了,爸爸媽媽似乎看到了她的努力,又或者他們心中的傷疤已經開始漸漸淡了,他們似乎開始喜歡她、疼愛她,傾盡所有的資源來培養她。

  她要學很多很多的東西、上很多很多的課,很辛苦、很累,她也曾想過要放棄,可是每當這時候,媽媽就會告訴她,她的姐姐是多堅強、多勇敢、為了完善自己會做出多少的努力……

  媽媽提過一次之後,她再也不敢喊累,不敢喊苦,隻能默默地努力。

  這是她欠他們的,也是她欠姐姐的……

  未成年的那些日子,她真的很辛苦、很難熬,卻最終都熬過來了。

  上了大學之後,她各方麵的技能都算是有了小成,這才終於漸漸讓自己從那暗無天日的煎熬與辛苦中走了出來——

  她以為自己已經盡全力了,她以為爸爸媽媽應該可以原諒她了,她以為,她終於可以開始過自己的人生了。

  她考上了桐城的大學,選了自己喜歡的藝術係,交到了屬於自己的好朋友。

  可是才上了一年,爸爸就提出要送她出國去留學深造,離開故鄉和朋友,換一個她絲毫不感興趣的專業。

  對她而言,這些都是小事,她雖然並不開心,卻還是可以微笑著點頭答應。

  可是,當爸爸把申浩軒的資料放到她麵前時,她第一次崩潰了。

  她哭著拒絕,失態地衝著爸爸媽媽大喊,氣得媽媽直接一個耳光打在了她臉上。

  “你在吵什麽?你看看你自己,哪裏還有一點大家小姐的樣子!”媽媽說,“哭、吵、鬧!小時候你就是這麽害死了你姐姐,現在你是想氣死我跟你爸爸,好給我們送終是不是?”

  那是時隔數年之後,他們又一次在她麵前提起姐姐。

  而她,再不敢多說一句拒絕的話。

  好在,日子也並不是那麽絕望的,雖然一場無愛的婚姻不是她期待的,可是申浩軒對她毫無興趣,對她而言,至少是一種解脫,讓她不至於那麽辛苦。

  她原本覺得,日子就這麽過下去,好像也不錯。

  可是那天晚上,她的房間裏忽然就多了一個人,一個絕對不應該出現的人——

  莊依波猛地驚醒過來,睜開眼睛時,隻看見自己床邊站著一個人。

  就像那天晚上一樣。

  她猛地一個瑟縮,有些驚恐地看著他。

  申望津立在床邊,靜靜注視了她片刻,才伸出手來探上了她的額頭。

  “你在發燒。”他說,“出了一身的汗,做惡夢了?”

  第1303章 照顧

  他的掌心溫熱,碰到她因為冷汗而微微有些發涼的額頭,兩種截然不同的溫度,卻讓她愈發覺得冷,唇色和臉色都比先前還要蒼白。

  而申望津隻是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她。

  她忍不住緩緩閉上了眼睛,良久,緩緩搖了搖頭,道:“我沒事。”

  申望津聞言,往她緊緊攥著被子的手上看了看,隨後才又緩緩站起了身。

  感知到動靜,莊依波並沒有動,然而她卻聽得到,申望津並沒有離開,而是去了衛生間。

  隨後她又聽到了水聲,再然後,是他從衛生間裏走出來的聲音。

  不多時,一片濕涼覆上了她的額頭。

  莊依波這才又緩緩睜開了眼睛。

  申望津從衛生間擰了濕毛巾出來,覆在了她的額頭上,隨後他就在旁邊的沙發椅裏坐了下來,依舊是沒多少波動的表情,仿佛也沒有別的事,隻是看著她。

  莊依波經了先前那場噩夢,隻覺得心力交瘁,全身無力,終究也沒有力氣再思慮什麽,又一次閉上了眼睛。

  屋子裏很安靜,安靜得好像就她一個人。

  後來,她昏昏沉沉又一次睡著,間或的知覺,總是來自額頭的一抹涼。

  至第二天天亮的時刻,當莊依波又一次感知到額頭的溫熱觸感時,她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申望津就在她麵前,正低頭撫過她的額頭。

  “退燒了。”見她睜開眼睛,他低聲道,“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莊依波又怔忡了片刻,才終於緩緩搖了搖頭。

  “那你再躺會兒,我去叫人準備早餐。”

  申望津起身走了出去,莊依波依舊一動不動地躺著,也不知過了多久,房間門再一次被推開,是已經換了衣服的申望津端著早餐走了進來。

  他將餐盤放在床頭,正要伸手幫她坐起,莊依波卻自己緩緩坐起了身。

  見她乖覺,他勾了勾唇角,轉頭端起溫熱的牛奶遞到她唇邊,“來。”

  莊依波微微往後縮了縮,隨後才伸出手來,“我自己來。”

  申望津也不強求,隻是將自己的大掌覆在她的手背上,另一隻手才緩緩將牛奶杯放進了她的掌心。

  這一動作看似尋常,實際卻親昵極了,莊依波有些僵硬,末了,還是忍不住輕輕往外掙了掙。

  她一掙,申望津又看她一眼,到底還是緩緩鬆開了她。

  莊依波垂下眼來,默默地喝著牛奶。

  正在這時,沈瑞文的聲音忽然自門外傳來,“申先生,您在嗎?”

  申望津應了一聲,這才又對莊依波道:“好好吃東西,要是還覺得累,就再睡一會兒。”

  他又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額頭,確認她已經不發燒了,這才終於起身離開。

  剛剛走到門口拉開門,沈瑞文目光就落在他臉上,下一刻沈瑞文神情就微微緊張起來,“申先生,您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沒事……”

  申望津隻淡淡應了一聲,聲音便隨之遠去了。

  莊依波捧著那杯牛奶坐在床上,目光落到床邊那張沙發椅上,控製不住地又微微失了神。

  待回過神來,思及從前此刻,種種種種,她忍不住哂笑了一聲。

  卻不知是在嘲別人,還是在嘲自己……

  ……

  一天時間不長,莊依波卻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大半天。

  中午的時候千星又給她打了個電話,她迷迷糊糊應了幾聲,也不太清楚千星說了什麽,掛掉電話便又睡了過去。

  再醒來,天已經快黑了,她正盯著窗外的天色發呆,傭人忽然敲門走進了她的房間,見她醒了,傭人頓時鬆了口氣,道:“莊小姐,你可算醒了,下樓吃晚飯吧。”

  “我不想吃。”莊依波說。

  “不想吃也得吃啊,您現在可是病人呢,不補充營養身體怎麽會好?”傭人說,“而且申先生一直在等你,他也沒吃呢,一直工作到現在還不休息……”

  莊依波又發了會兒呆,終於掀開被子下床。

  她走出房間的時候,申望津正好也從他的辦公區走出來,見她下了床出了房,不由得微微笑起來,上前拉了她的手,道:“睡了差不多一整個白天,精力恢複了沒有?”

  她緩緩點了點頭,又聽他笑道:“看你今天晚上怎麽辦,估計要失眠了。”

  他牽著她一路下了樓,剛剛走到樓梯中段,忽然就看見外麵有車燈閃過。

  申望津凝眸往外看了一眼,隨後又看了沈瑞文一眼。

  沈瑞文心領神會,立刻出門察看情況去了。

  而申望津則拉著莊依波來到了餐桌旁坐下。

  與往日清淡的晚餐相比,這天的餐桌上多了一碗鮮美的雞湯,隻放在她麵前。

  莊依波剛剛拿起勺子,申望津卻端過了她麵前那碗雞湯,同時也取走了她手中的勺子。

  她還沒回過神來,申望津已經低頭撇起了雞湯表麵上的那層已經很薄的油花。

  她怔怔地看著他,還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應,大門那邊,沈瑞文已經帶著兩個人走了進來。

  來人是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多歲,看上去成熟穩重,而女的不過二十出頭,卻是衣著奔放、妝容精致、風情搖曳的模樣。

  一進門,她就已經看到了坐在餐桌旁邊的申望津,驚喜地喊了一聲“津哥”,隨即便直直朝這邊走來。

  待走得近了,她才看見坐在餐桌旁邊的莊依波,卻也隻是斜斜地睨了她一眼,便走到了申望津身邊,先是往他背上一趴,隨後就伸出一隻手來勾住了他,嬌嗔道:“津哥,你沒有良心!兩年多了才從國外回來,你也不回濱城。想要見你,還得我巴巴地跑來桐城!”

  申望津對此並沒有太大的反應,隻微微避開了自己的頭,隨後道:“站好。”

  年輕女人嘟了嘟嘴,微微哼了一聲,目光落在他手頭的動作上,忽然又笑道:“這雞湯看著不錯,正好我餓了。”

  說完她便伸出手來,申望津卻抬起手來,不輕不重地在她手上打了一下,揮開她的手之後,才將那碗撇幹淨油花的雞湯放到了莊依波麵前,淡淡道:“趁熱喝。”

  年輕女人這才第二次注意到莊依波,卻在看清她的模樣之後,詫異地抽了口氣,“她怎麽在這兒?”

  第1304章 別的女人

  這兩個人,對莊依波而言是實實在在的陌生人,她並沒有見過他們,更不知道他們是誰。

  年輕的女人卻一眼就認出了她。

  這樣的“認出”,對莊依波而言,卻如同被當中扒了衣服一樣地難堪。

  她當初嫁進申家的時候並沒有大排筵席,因此申家那邊的親朋好友她也基本都不認識,可即便如此,也難免有人對她這個被申望津欽點的人好奇——

  所以會有人認出她,並不奇怪。

  奇怪的卻是,她這個曾經的申浩軒妻子,卻在離婚將近兩年時間後,出現在了申望津的別墅裏。

  這不僅僅是奇怪,更是荒謬。

  雖然這樣的荒謬,她早就已經應該習以為常,可是在聽到那個女人的這句話時,她臉色還是控製不住地白了白,捏著筷子的手也不自覺地用力起來。

  眼見她這個模樣,申望津眼色分明變了變。

  才進門的男人看得分明,見狀連忙上前來,一把拉開了還靠在申望津身上的那個女人,道:“景碧,別不懂規矩!”

  隨後,他才又看向申望津,道:“津哥,我們是來這邊談分店事宜的,知道你剛好在這邊,景碧就非要過來看看你,順便匯報一下近期的工作……”

  申望津聽了,隻淡淡應了一聲,隨後道:“你們去樓上書房等我。”

  “等什麽呀?”景碧說,“津哥,我和藍川也還沒吃晚飯呢,怎麽啦,這麽久沒見,連頓飯你也不安排我們吃啊?”

  景碧說著話,目光又控製不住地從莊依波身上掠過,帶著探究,帶著防備。

  莊依波卻仿佛入了定一般,一動不動,眼波也沒有任何變化,隻是盯著自己麵前的飯菜。

  又過了片刻,她才像是回過神來一樣,手指動了動,開始低頭吃東西。隻是每一下動作都僵硬到極點,像一根木頭。

  “先把雞湯喝了。”申望津對她說。

  她果然就伸手端過那碗雞湯,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地喝了起來。

  看似很聽話,卻如同行屍走肉。

  景碧還在望著她,忽然聽申望津道:“沒做你們的飯,餓了自己去廚房找吃的。”

  景碧這才收回視線,又朝餐桌上看了一眼,拉開申望津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道:“沒飯就沒飯吧,有酒也行啊。沈瑞文,你拿點酒來啊,吃的東西這麽清淡就算了,酒也沒有……你沒見津哥都瘦成這個樣子了?一天吃這些東西能有胃口嗎?你這個助理怎麽當的?”

  沈瑞文站在餐桌旁邊,微微擰了擰眉之後才道:“申先生現在就是吃得清淡,至於酒,這邊隻有你不喜歡喝的紅酒,其他都沒有。”

  “啊?”景碧明顯詫異起來,看看沈瑞文,又看看申望津,隨後又朝這棟房子看了看,道,“我不是撞鬼了吧?你們是真的津哥和沈瑞文嗎?我怎麽覺得這地方哪兒都不對勁呢?”

  “少胡說八道!”藍川連忙斥了她一聲,道,“要吃東西自己去廚房找!”

  景碧微微哼了一聲,不情不願地站起身來走向廚房,藍川又跟申望津說了幾句,這才也走向了廚房。

  他剛到廚房門口,景碧就一手將他拉了進去,自己則依舊倚在門口,盯著餐桌那邊。

  申望津和莊依波對向而坐,一個麵無表情地低頭吃東西,另一個則隨時關注著她吃東西的狀態,時不時出聲提醒兩句。

  “你怎麽看?”景碧忽然開口道。

  藍川瞥了一眼外麵的情形,道:“還能怎麽看?都已經擺在你麵前了。”

  “不可能!”景碧回頭看了他一眼,道,“那是津哥當初挑給申浩軒的——”

  “你也會說,那是當初。”

  景碧噎了一下,隨後控製不住地冷笑了一聲,道:“你覺得津哥會喜歡這樣的女人?長得不是特別出眾,身材也不好,別說情趣,我看她連笑都不會笑……你也跟了津哥這麽多年,津哥喜歡的女人是這樣子的嗎?”

  “那是津哥自己的事。”藍川說,“我不關心。”

  景碧聞言,仍舊盯著外麵的情形,緩緩咬住了自己的紅唇。

  莊依波喝完了雞湯,又吃了小半碗飯,很快就放下了碗筷,“我吃好了。”

  申望津看了一眼她麵前的碗,微微點了點頭,道:“吃不下就別吃了,上去休息吧,要是半夜還想吃什麽,叫傭人給你做。”

  莊依波低低應了一聲,很快便起身離開餐桌,上了樓。

  她剛離開沒一會兒,藍川和景碧就端出了兩碗熱氣騰騰的麵條,重新坐到了餐桌上。

  景碧視線落在莊依波留下的碗碟上,不由得“喲”了一聲,道:“這位胃口可夠小的呀,剩這麽多,難怪那麽瘦呢。”

  申望津也已經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靠著椅背,看著藍川道:“濱城的幾個場子怎麽樣?”

  景碧搶先回答道:“有藍川和我幫你看著呢,你有什麽好擔心?每天晚上都火爆著呢。”

  申望津又道:“來桐城是跟誰合作?選址確定了嗎?”

  “哎呀,吃飯的時候不要聊公事嘛。”景碧又道,“津哥,我們這麽久沒見,聊聊其他的嘛!”

  申望津看她一眼,道:“你想聊什麽?”

  “你這麽久沒回濱城,打算什麽時候回去?”景碧說,“你不知道,s那邊的姐妹可掛念你了,每回我過去,總有人拉著我問你什麽時候回,你說我能怎麽回答她們?還有,上次我逛街遇到董蔓,她也問起你來著……對了,還有那個姓薑的女明星,上回老六在飛機上遇上她,她還向老六打聽了你的近況呢……”

  她句句不離別的女人,藍川終於聽不下去了,道:“你話怎麽這麽多?沒見津哥還沒吃好嗎?”

  “桐城的東西能有濱城好吃嗎?”景碧說,“不多說說濱城的好,津哥怎麽跟我們回去?難不成津哥你還準備在桐城待一輩子,留在這裏養老了?”

  “沒打算永遠待在桐城。”申望津緩緩道,“但應該也不會再回濱城了。”

  第1305章 為了那個女人

  聽到這句話,對麵兩個人瞬間都愣了一下。

  景碧率先反應過來,道:“津哥,不會再回濱城是什麽意思?是出了什麽事,讓你決定不回濱城的嗎?”

  申望津抬了抬手,道:“不是不回濱城,是不再回濱城長住的意思。”

  “為什麽呀?”景碧瞬間更激動了,“咱們濱城有什麽不好的啊?我們自小都是在那兒長大的,山好水好人好,這外頭哪個地方比得上啊?”

  見她這副激動的模樣,藍川微微睨了她一眼,才又道:“津哥,你的意思是,濱城的產業也都要轉移嗎?”

  “那倒不用。”申望津說,“有你們幫我看著,我很放心。接下來我的精力會多放在海外,濱城那邊,就交給你們了。”

  藍川聽了,微微點了點頭,景碧卻道:“我不懂,津哥,你這是要拋棄我們啊?”

  “胡說什麽呢?”藍川打斷她道,“津哥商場上的戰略布局,還需要向你交代啊?”

  “我不管什麽布局不布局,現在這意思不就是要放棄濱城嗎?”景碧說,“什麽叫交給我們?交給我們有什麽用啊?我們所有人都是跟著津哥你吃飯的,現在你拍拍屁股走人,是打算讓我們自生自滅咯?難怪這兩年多,你連回都沒回濱城看一眼,原來是一早就決定要放棄我們了……”

  她滿心鬱結與憤懣,喋喋不休地說起話來,便絲毫沒有其他人插嘴的機會,最終還是沈瑞文走上前來,徑直走到申望津身邊,對他附耳說了幾句什麽。申望津邊聽邊點頭,很快便站起身來,對麵前的兩個人道:“你們慢慢吃,吃完了早點回酒店休息。”

  說完這句,申望津便轉身往樓上走去。

  景碧說了一大通話沒人理,申望津還直接就起身走了,她瞬間更是來氣,摔了手中的筷子,抱著手臂道:“我偏不去什麽酒店!我就不信,這麽大個別墅,還沒有我的容身之所了!”

  沈瑞文跟在申望津身後,聞言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景碧迎上他的視線,毫不猶豫地還了他一個白眼。

  眼見著申望津和沈瑞文都上了樓,藍川才又開口道:“你胡鬧什麽?津哥決定的事情,是你胡攪蠻纏就能改變的嗎?”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津哥的決定了?”景碧盯著他反問道。

  “我不知道。”藍川說,“我隻知道津哥吩咐什麽,我就做什麽。”

  “那老六肯定知道!”景碧說,“濱城的幾家公司都在他手底下管著呢,他還去國外見過津哥,他跟津哥聯係最緊密……可是他居然都不跟我們通氣!嗬,果然是有了自己的想法,就不拿我們當自己人了。”

  “你別再胡說了。”藍川說,“津哥要是生氣了,你知道是什麽後果!”

  “我還真想看他生氣呢!來收拾我啊!給我家法處置啊!找人把我扔進江裏喂魚啊!”景碧毫不客氣地開口道,“我怕誰啊我——”

  她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然而話音落,回應她的卻隻有空氣。

  下一刻,樓上的某個角落,忽然就傳來了一陣有些遙遠和低沉的大提琴聲——

  聽著這聲音,景碧驟然抬頭看向樓梯的方向,隨後又看向藍川,“這是不是那個女人在拉琴?”

  不等藍川回答,她心裏就已經有了答案。

  一定是。

  當初他們雖然都沒有見過這個女人,可終歸都好奇申望津給申浩軒挑了個什麽樣的女人,明裏暗裏下了不少功夫,總算是一睹莊依波的廬山真麵目,同時還知道她是來自桐城的大家閨秀,會彈琴、會跳舞,沒有任何不良記錄和黑曆史,跟他們仿佛是兩個世界的人。

  當時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申望津居然給申浩軒找了個這樣的妻子,可是這樣的女人,能管得住申浩軒嗎?眾人當時還開了個賭局,紛紛下了注,結果有人贏、有人輸,終究是成了一場笑談。

  可是卻沒有想到,今時今日,她居然會出現在申望津的別墅裏。

  更讓人震驚的是,申望津居然還親自動手,為她撇去一碗雞湯上的油花。

  縱使再怎麽不願意相信,可是親眼所見的事實終究不會改變,景碧咬牙聽著樓上的大提琴聲,許久之後,才又看向藍川,道:“你說,津哥該不會是因為那個女人,做出這樣的決定吧?”

  “都叫你別胡說了。”藍川說,“津哥是什麽樣的人你不是不知道,做任何決定他都是經過慎重考量的,你別再胡思亂想了,乖乖聽安排吧。”

  景碧聞言,靜坐片刻之後,忽然推開自己麵前的碗,起身就往樓上走去。

  沒想到她剛剛上樓,迎麵卻就遇上了沈瑞文。

  沈瑞文見到她,道:“景小姐,申先生正在跟國外通電話。”

  景碧看他一眼,道:“我知道,我不會打擾他的,隻是上來參觀參觀,這也不行嗎?”

  沈瑞文聽了,隻微微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景碧又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在二樓轉了起來。

  沈瑞文跟他們不同,他們這一群人,都是一路跟著申望津摸爬滾打起來的,而沈瑞文則是近幾年才來到申望津身邊的,是有學識、有見地、可以陪著申望津出入各種高端場合的,尤其是在申望津有意識地將手中的資產業務進行分割之後,沈瑞文仿佛已經取代他們、成為申望津最信任的人的趨勢——因此沈瑞文跟他們,其實並不算是一個圈子的。

  景碧嘴上功夫厲害,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提防著他,趁著沈瑞文不注意,循著大提琴聲來到一個房間門口,隨後便直接推門而入。

  屋子裏,莊依波坐在窗邊的一張椅子上拉著琴,目光落在烏沉沉的窗外,卻是一絲波瀾也無——似專注、又似失神,連景碧進來,她都沒有察覺到。

  直到景碧大喇喇地坐到了她對麵那張沙發椅上,她才驟然停頓,有些吃驚地看向了自己對麵這個女孩兒。

  見她注意到自己,景碧微微冷笑了一聲,道:“莊小姐,你好哇。”

  她盤著一隻腿坐在那張沙發椅裏,毫不在意自己的鞋底接觸到了椅麵。

  莊依波隻看了一眼,便平靜地收回了視線,淡淡道:“你好。”

  第1306章 換了一個又一個

  景碧偏頭打量了她片刻,隨後才又道:“我認識你,你應該不認識我,所以我還是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景碧,幫津哥打理著濱城的幾家夜店。”

  莊依波靜靜地聽著,沒有說話。

  景碧又道:“雖然我年齡不大,幫津哥做事也是最近幾年的事,但是我哥跟津哥是打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所以我也認識津哥很多年了。”

  說完,她又偏頭看了莊依波一眼,微微一笑,道:“不得不說,雖然跟在津哥身邊很多年,見過他身邊各種各樣的女人,可是像莊小姐這樣的,我還是頭一次見。”

  莊依波靜靜地坐著,雖然臉色始終不太好,臉上卻並無太多神情波動。

  景碧看著她,緩緩道:“所以,我對莊小姐很好奇——我這麽說,莊小姐應該不會介意吧?”

  她話說到這裏,對於她的來意,莊依波多多少少是有了底的,隻不過對她而言,這位景碧小姐是來錯了地方的。

  她確實不介意——因為無論景碧說什麽,對她而言,都不重要。

  見她不說話,景碧笑了笑,繼續道:“莊小姐這個樣子,倒是讓我想起了以前津哥身邊的一個女人。她是個苦命人,一個大學生,為了給母親籌一筆醫藥費,不得不拿自己出來做交易。但她也是個好命人,因為長得漂亮嘛,被津哥給看上了——她也像你這樣,冷冷淡淡的,不喜歡搭理人。不過津哥也對她很好,出錢給她媽媽治病,送她各種各樣的禮物,去哪兒都把她帶在身邊……就這麽過了三個月,津哥才又送她和她媽媽一起出國治病去了,也算是好聚好散吧。”

  莊依波低頭輕輕地調試著自己的琴,像是在聽她說,又像是什麽都沒聽到。

  景碧繼續道:“後來還有一個,我印象也特別深,是個明星來著,長得特別漂亮,簡直是豔壓群芳,身材也是一等一的好,我自問也是見慣了漂亮女人的,可是像她那麽漂亮的,還真是頭一次見到。你猜是誰?給你個提示,現在特別火的一個女明星——”

  莊依波依舊顧著自己手頭上的東西,沒有回答。

  景碧於是爆出了一個當紅女星的名字,繼續道:“她跟津哥的時間好像久一點,大概有四五個月吧……大家夥一度以為這位要坐正了呢,誰知到頭來還是分開了,我還替津哥遺憾了一段時間呢……”

  “哦對了,還有一個,是個醫院的護士,長得雖然不是特別漂亮,可勝在溫柔可人啊,照顧起津哥來,簡直是體貼入微,當時可把我哥他們那一群人的眼睛都嫉妒紅了,可結果吧,好像也就持續了兩三個月。雖然我最惋惜的是那位大明星,可是他們那一群男人,最惋惜的可都是這位小護士呢……”

  說到這裏,她忽然“哎呀”了一聲,隨後道:“我這嘴啊,一打開話匣子就收不住了,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往外說,莊小姐你不要介意啊!”

  聽到這裏,莊依波終於又一次緩緩抬起頭來看向她。

  景碧依舊笑盈盈地看著她,道:“我也隻是見到莊小姐,一時感懷過去,不知不覺就說了這些話……不過這些都是過去的事啦,現如今,津哥身邊的人既然是莊小姐,那我還是希望津哥能夠開心。”

  “景小姐。”莊依波忽然喊了她一聲。

  景碧很少被人這麽稱呼,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下一刻,卻聽莊依波緩緩道:“你愛他對嗎?”

  聞言,景碧微微一頓,下一刻,她卻緩緩挑眉笑了起來,道:“很明顯,我沒有必要否認,也不怕被人知道。你也不用覺得可以憑這一點挑撥我和津哥的關係——畢竟這麽多年以來,他身邊的女人換了無數個,我可一直還在。”

  聽到這句話,莊依波臉上的神情終於有所波動,片刻之後,她竟微微笑了笑。

  “你笑什麽?”景碧盯著她,道,“你覺得我很可笑?”

  “不。”莊依波低聲道,“景小姐光明坦蕩,沒什麽可笑的。我隻是……希望我們各自都能得償所願吧。”

  “得償所願?”景碧微微擰了擰眉,“你什麽意思?我得償所願了,你的願望可能就落空了。”

  “那可未必。”莊依波淡淡道。

  話音未落,房門忽然被人推開來,申望津自門外緩步而入,看了一眼屋內的兩個人,淡笑著問了一句:“什麽未必?”

  轉頭看見他,莊依波微微抿了抿唇,沒有再說話。

  景碧卻微微哼了一聲,偏了頭道:“我們女人之間的談話,津哥你也有興趣啊?那你也坐啊,我們來個圍爐夜話?”

  申望津看了她一眼,隻是道:“時間不早了,回酒店休息去吧。”

  景碧頓時就垮了臉,道:“這麽大的別墅,就騰不出兩間房給我和藍川住嗎?我們還非得去住酒店不成?”

  申望津聽了,卻隻是淡淡瞥了她一眼。

  這一眼卻似乎是傷到了景碧的自尊心一般,她猛地自椅子上站起身來,道:“走就走,誰還稀罕賴在這裏不成!”

  她一起身,申望津的視線卻落在了她先前坐著的那張沙發椅上。

  椅麵上,一個很淡的腳印,不甚明顯,卻礙眼。

  “站住。”申望津忽然開口道。

  景碧驀地頓住腳步,回過頭來看向他,“什麽?”

  “這兩年,你是愈發不懂規矩了。”申望津淡淡道。

  景碧順著他的視線一看,頓時更是怒氣衝衝,道:“我一向就是這麽不懂規矩,你現在才來教訓我,晚了!”

  說完這句,景碧扭頭就走了出去。

  申望津神情卻並無多少異常,待她離開,才又看向莊依波,又一次伸出手來探了探她的額頭,才開口道:“她來打擾你,你直接叫沈瑞文就是了。”

  莊依波淡淡搖了搖頭,道:“沒事。”

  “那早點休息。”申望津拉起她的手來,放到唇邊親了一下,“如果明天還不舒服的話,就暫時不要去霍家了。”

  她仍舊隻是低低應了一聲,隨即便放好自己的琴,轉頭走進了衛生間。

  第1307章 好香

  申望津沒有再莊依波的房間過多停留,眼見她開始洗漱,他便轉身走了出去。

  一出門,藍川正好上樓來,見了他,忙道:“津哥,景碧是不是冒犯了莊小姐?我馬上帶她離開,不再多打擾。”

  申望津聽了,淡淡應了一聲,一抬頭看到沈瑞文,便招手叫了他過來。

  “給意大利那邊打個電話,告訴他們椅子弄髒了,需要更換坐墊。”申望津說,“讓他們盡快派人過來處理。”

  沈瑞文應了聲,轉身便走到旁邊打電話去了。

  藍川在旁邊靜靜看了片刻,才又道:“津哥,那我們先走了。”

  申望津緩緩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麽。

  藍川連忙轉身下了樓,景碧正坐在沙發裏似惱火又似思索著什麽,藍川上前,不由分說地拖著她,硬是將她拉出去,塞到了離開的車裏。

  景碧自然大怒,“你發什麽神經!”

  “你發什麽神經?”藍川說,“惹津哥不高興對你有什麽好處?”

  景碧冷笑了一聲,道:“我偏要惹他不高興,讓他打我呀!讓他罵我呀!關你什麽事?”

  “那你看津哥理你嗎?”藍川說,“自討沒趣有什麽意思!你還跑去招惹莊小姐——”

  “我招惹不起嗎?”景碧再度冷笑道,“不是我說,這個女人,簡直是津哥身邊出現過的最無趣的一個了,也不知道津哥看中她什麽——”

  藍川聽了,一時沒有再說話。

  景碧又瞥了他一眼,道:“你緊張個什麽勁?這樣一個女人,別說三個月,我看津哥十天半月就能厭煩——”

  她話音未落,藍川忽然打斷她,問了一句:“莊小姐房間的椅子是不是你弄髒的?”

  “你怎麽知道?”景碧微微擰眉,睨了他一眼,“一把椅子而已,有什麽大不了?弄髒了我賠她就是了!我又不是賠不起!”

  藍川聽了,再沒有多說什麽,徑直駕車離去了。

  ……

  這天晚上,莊依波仍舊是沒有睡好的。

  白天她幾乎就睡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應該是很難睡著的,但是她偏偏還是睡著了,卻隻是做夢,各種光怪陸離、荒誕離奇的夢接踵而至,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當她又一次驚醒時,忽然發現房間裏亮起了夜燈。

  有一個人,正坐在她的床邊,伸出手來輕撫著她的額頭。

  她一時僵在那裏,卻聽他低聲問道:“又做夢了?”

  許久,她才終於發出一絲聲音,應了一聲。

  “也沒發燒了,怎麽還總是做噩夢?”申望津撫著她的額頭,就那麽靜靜地看著她,除了輕輕摩挲著她肌膚的手指,再沒有動。

  她呼吸微微緊繃著,僵硬地躺了許久,終於忍不住翻身朝向了另一邊,隻是背對著他。

  然而沒過多久,身下的床體忽然傳來一絲不尋常的震動。

  莊依波身體更加僵硬,卻無力阻止任何事情的發生。

  申望津在她身後的那一側躺了下來,伸出手,將她僵硬的身體納入了懷中。

  “繼續睡吧。”他在她耳側低聲說道。

  莊依波靜了片刻,終究是又一次閉上了眼睛。

  可是這一次,任憑她再怎麽努力嚐試,都沒有辦法再順利入睡。

  偏在這時,一隻手指緩緩撫上了她的唇。

  “你都不用呼吸的嗎?”他在她耳後低低問了一句,聲音清醒平靜。

  隻一句話,她那絲原本就細弱到不可察的呼吸仿佛都一並消失了。

  下一刻,申望津一低頭,便印上了她纖長的脖頸。

  “唔,好在頸動脈還是跳動的。”他說,“好香……”

  第1308章 來日方長

  莊依波整個人都是僵滯的,卻在某個瞬間,控製不住地重重抖了一下!

  申望津察覺得分明,動作也是微微一頓,然而下一刻,他忽然翻過她的身體,低頭就直接封住了她的唇。

  她唇舌僵硬,如同沒有知覺一般,不知進退為何物。

  越是如此,申望津偏偏越是得寸進尺。

  兩個人都沒有發出別的聲音,隻有唇舌和呼吸聲,不斷地交融再交融……

  空氣於她而言愈見稀薄,偏偏她的呼吸仍舊輕淺到極點,仿佛稍微不注意就會斷掉。

  申望津忽然重重在她舌上咬了一口。

  她卻依舊沒有發出一絲聲音,甚至連瑟縮都沒有。

  申望津終於緩緩離開她的唇,取而代之,是另一邊的更進一步。

  他欣賞著她的表情,她眼中卻一絲波瀾也無,哪怕他手上的力氣重到過分,她也隻不過緩緩閉上眼睛。

  兩個人就這樣持續地膠著著,直至門口忽然傳來一聲不明顯的輕叩,伴隨著沈瑞文低到極點的聲音:“申先生?”

  申望津依舊目光沉沉地看著她,手上動作未有片刻停頓。

  她卻始終一如既往,從神情到身體,都沒有半分波瀾。

  “申先生?”

  門外,沈瑞文的聲音控製不住地微微提高了。

  申望津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又盯著她看了片刻,忽然就抬手捏住了她的臉頰。

  她終於緩緩睜開眼來,迎上他的視線,眸光之中,依舊波瀾不興。

  申望津忽而再度翻轉了她的身體,直接從背後抵了上去。

  門口卻忽然又傳來兩聲輕叩,這一回,已經明顯帶著急切。

  申望津卻隻是緩緩低下頭來,輕輕貼上她的側臉,又蹭了蹭,再開口時,聲音已經因克製而微微沙啞。

  “沒關係。”他說,“來日方長。”

  這話像是說給她聽,卻又更像是說給他自己聽,莊依波還沒有動,他已經緩緩坐起身來,而後又為她理好被子,這才起身走向了門口。

  房門打開,沈瑞文正站在門口,看見他出現,眼中的那絲焦急似乎才終於平複些許,隻化作一絲不安,低低道:“申先生,該休息了。”

  申望津沒有看他,反手關上房門,便徑直回去了自己的房間。

  屋內,莊依波仍舊保持著先前的姿勢,趴在那裏,一動也沒有再動。

  ……

  第二天,莊依波昏昏沉沉地睡到接近中午時分,才終於起床。

  待她開門下樓,屋子裏卻是一派冷清的跡象。

  直到傭人告訴她申先生出去了,不在家,吩咐她自己吃飯,屋內的那絲冷清忽然就變得輕盈起來,仿佛連氧氣都富足了許多。

  她一個人吃過東西,又坐在庭院中發了會兒呆,很快就換了衣服趕往霍家。

  今天照舊是上課的日子,隻不過霍家今天有客人,莊依波到的時候,眾人正湊在一起聊天說笑,好不熱鬧的樣子。

  慕淺見她到來,忙起身將她拉到眾人麵前,跟所有人簡單打過招呼,莊依波便帶著悅悅來到旁邊上起了課。

  因為大廳裏人多,不時有人過來參觀一番,莊依波也沒有受到什麽打擾,認認真真地上完了課。

  上完課,慕淺便又將她拉到了大廳中央,邀她一起喝東西聊天。

  他們圈子裏的話題,她自然是參與不進去的,因此她幾乎全程都隻是跟兩個孩子互動,陪悅悅玩一些小遊戲,回答勤奮好學的好寶寶霍祁然的一些問題。

  她身處眾人中央,又一直遊離在外。

  直到眾人談起有關賀靖忱的一段新戀情,她聽到慕淺嗤笑了一聲,道:“以他的秉性,也就是個把月的新鮮勁,知道這叫什麽嗎?男人的劣根性……”

  在座諸位男士頓時都不滿地反駁起來,一時之間,七嘴八舌好不熱鬧。

  這份嘈雜之中,莊依波原本靜靜地陪悅悅玩著彈子棋,不知不覺間,卻忽然隨著眾人的爭論聲輕輕勾了勾唇角。

  個把月,新鮮勁,劣根性……

  挺好。

  真的挺好。

  第1309章 討喜

  不多時,莊依波便要起身告辭,慕淺見她跟眾人實在沒有什麽交流,也不強留她,而是起身將她送到了門外。

  “來的時候我看你臉色好像不大好。”慕淺這時才道,“不過這會兒好像好多了呢。”

  莊依波聞言,微微笑了笑,道:“隻是晚上沒怎麽睡好,不過祁然和悅悅聰明又可愛,陪他們玩一會兒,人也精神了許多。”

  “那你以後可以常來啊。”慕淺說,“也不是非得等上課的時候才過來。”

  莊依波聽了,緩緩點了點頭,正準備說再見,卻又忽然一頓,隨後看向慕淺,道:“霍太太,您覺得……什麽樣的女人,是不討人喜歡的女人呢?”

  聽到這個問題,慕淺微微一頓,片刻之後才微微笑了起來,道:“這話可沒法說,討不討喜歡,那是看個人喜好的。你若是符合他心意的,那怎麽樣,都是討人喜歡的。你若是不符合他的心意,那應該怎樣都不會討人喜歡吧。”

  說完,她又看向莊依波,道:“我是不是說了一堆廢話?”

  莊依波若有所思,聞言連忙搖了搖頭,道:“不,不是。謝謝霍太太……我先走了。”

  慕淺緩緩點了點頭,目送著她上車離去,這才又轉身回到了客廳裏。

  客廳裏,眾人見她回來,原本聊著的話題立刻就中斷,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慕淺身上。

  “這就是那位莊小姐?”賀靖忱問。

  慕淺反問:“你又知道是哪位莊小姐?”

  賀靖忱瞥了她一眼,道:“世界上還有我不知道的事?老傅什麽事會不跟我說?”

  慕淺看了一眼正和顧傾爾咬耳低語的傅城予,哼笑了一聲,道:“不見得吧?”

  被傅城予攬在懷中的顧傾爾聞言也緩緩抬眸看了賀靖忱一眼,四目相視,賀靖忱懶得再自討沒趣,連忙轉移話題道:“別的不論,若說申望津回桐城是為了她,這事兒多少有點不靠譜吧?”

  在座眾人哪能聽不出他話裏的意思,卻沒有人接茬,惱得賀靖忱直接點名,“容恒,你說!以你的職業敏感度來判斷判斷——”

  容恒懷裏抱著剛睡醒吃飽的兒子,還要關注老婆的身體狀況,沒有閑工夫搭理他,賀靖忱便又轉向了傅城予,“老傅,這裏頭就你最近跟申望津接觸過,你說。”

  傅城予還沒開口,懷中的傾爾手肘忽然輕輕撞到了他,表麵上卻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

  傅城予不由得低笑了一聲,隨後才道:“別人的事,我怎麽好說?”

  賀靖忱聞言,氣得拿手指了指他,又轉向了墨星津,墨星津清了清嗓子,道:“雖然背後議論別人是不大厚道,不過咱們私底下聊,就事論事——起先聽說這樁八卦的時候,我真以為這位莊小姐是個天仙似的人物呢……今日一見吧,美則美矣,少了些靈魂啊!”

  賀靖忱立刻找到知音一般,和墨星津對了對拳頭。

  慕淺聽了,和陸沅對視了一眼,道:“瞧見了吧,男人的劣根性。”

  陸沅忍不住輕笑出聲,容恒瞬間就又不樂意了,“你怎麽又來了?我可什麽都沒說過啊——”

  “不包括你。”慕淺連忙道,“我們家容恒姐夫啊,可是世界上一等一的好男人呢,我們家沅沅最有福氣了!”

  容恒哼哼道:“用你說。”

  慕淺便趁著他低頭看孩子的時候,聳了聳肩,拿口型再度對陸沅說出了那三個字。

  陸沅忍不住笑倒在了沙發裏。

  ……

  莊依波回到別墅的時候,申望津的車子已經停在車庫裏了。

  她推門進屋,傭人正在準備晚餐,見了她,連忙打了招呼,又道:“莊小姐,申先生回來了,在樓上呢。”

  莊依波聽了,淡淡應了一聲,又抬眸朝著樓上看了片刻,這才緩步上了樓。

  路過申望津的辦公區時,她腳步略緩,幾乎已經要徑直走過去了,到底還是停下了腳步,朝裏麵看了一眼。

  沈瑞文正好抬頭看到她,忙道:“莊小姐回來了?”

  莊依波這角度隻看得見他,因此她也隻是道:“沈先生,你能出來一下嗎?”

  “有事進來說。”裏麵卻忽然傳出申望津平靜無波的聲音。

  莊依波停頓了片刻,終究還是走了進去。

  辦公桌後,申望津正緩緩抬起臉來看向她,明明淩晨兩個人算是不歡而散的,他神情卻隱約透著溫和。

  “怎麽了嗎?”他問。

  莊依波腦海中還停留著淩晨的畫麵,看著他,隻覺得耳朵裏嗡嗡的,大腦也亂作一團。可是片刻之後,她還是緩緩開了口:“我房間裏的椅子弄髒了,想換一張。”

  聞言,沈瑞文微微一怔,連申望津目光也頓了頓。

  安靜了片刻,申望津才又開口道:“你再說一次?”

  縱使煎熬,莊依波還是再度開了口:“我想換一張椅子。”

  她知道那張椅子是意大利工匠手工製作,她也知道那張椅子處理起來會很麻煩,無論是工序還是時間——可是她想,她要換了它,她應該換了它。

  申望津靜坐在那裏,目光落在她臉上許久,忽然緩緩笑了起來。

  莊依波卻隻等著他回答。

  沈瑞文這才開口道:“莊小姐放心,申先生昨天晚上就已經吩咐過了,我也已經跟意大利那邊聯係過了,會盡快換一張新的給莊小姐。”

  莊依波頓時愣在那裏,耳朵裏的嗡嗡聲仿佛更響了。

  她呆立了片刻,忽然扭頭就走了出去。

  申望津看著她離去的身影,唇角笑意卻漸濃。

  莊依波扭頭回到自己的房間,推門一看,果然,原本放在窗邊那張沾了腳印的椅子已經不見了。

  她緩緩走過去,在那個空出來的位置前站了片刻,最終緩緩退到了床上坐下。

  偏偏挑了件他已經主動做了的事去跟他提要求。

  出師不利。

  可是她還能做什麽呢?

  莊依波靜靜看著自己屋子裏的每一件家具、每一件擺飾,不由得有些恍惚。

  半小時後的餐桌上,莊依波捧著碗,終於又一次開口道:“房間沒有椅子不方便,我不想等意大利那邊發貨了,想重新挑一張。”

  “可以啊。”申望津看著她,微笑著開口道,“挑,吃過晚飯就去挑。”

  第1310章 作

  莊依波雖然提出了要求,卻沒有想到申望津這樣有行動力,因此也怔了一下,原本想說這個時間家具店應該已經關門了,後麵一想大概說了也是白說,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晚飯後,申望津便帶著她一起出了門。

  行車大概半小時後,他們抵達了某家具品牌直營店。

  果不其然,原本應該已經關門下班的家具店,此時此刻依然燈火通明,門口候著幾名工作人員,見到他們,連忙上前熱情接待。

  聽說是想挑一張椅子,門店經理立刻熱情地為莊依波捧來圖冊,將圖冊裏的每一款都詳細介紹。

  莊依波對此原本並沒有什麽太高的要求,她需要的隻是一張舒適的沙發椅,品牌價格她通通都不在意,更何況是這樣一家著名品牌店,隨便挑一張都是符合她原本的要求的。

  可是此時此刻,她看著圖冊裏那一張張精美絕倫的椅子,卻沒有流露出一絲滿意的神情。

  終於,在將店內所有沙發椅相關的都看完之後,莊依波隻是緩緩合上了手中的圖頁。

  “沒有喜歡的?”申望津見狀問道。

  “嗯。”莊依波淡淡應了一聲。

  申望津隨即便看向了旁邊站著的經理,“就這些款了嗎?”

  “是。”經理連忙小心翼翼地回答道,“目前我們在售的款式就這些了,或者莊小姐可以說說您的需求和喜好,我們的設計師也可以單獨為莊小姐定製您喜歡的款。”

  莊依波聞言,卻沒有回答。

  這時,旁邊的一名女員工忽然伸手取過已經被莊依波放下的圖冊,來到莊依波身邊,蹲下來對她道:“或許莊小姐先前看得不怎麽清楚,畢竟這些隻是圖畫,未必能看出實物的精美。不如我重新為莊小姐介紹一下?我覺得這裏麵有幾款還是很適合莊小姐的。”

  說完,那名女員工就翻到圖冊的其中幾頁,一一詳細地介紹了起來。

  莊依波原本已經想要起身離開了,一見這樣的情形,頓時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隻能硬著頭皮聽下去。

  而在女員工為她介紹期間,經理也小心翼翼地跟申望津介紹著別的款,其他員工則添茶倒水,服侍得殷勤周到。

  眼見著牆上的掛鍾已經接近九點,莊依波心頭愈發不是滋味,在女員工介紹到第三款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開口道:“那就這款吧。”

  眾人大概已經認定了她是個難伺候的主,聞言一時之間似乎都沒反應過來。

  申望津轉頭看了她一眼,唇角緩緩勾起一絲笑意。

  “莊小姐喜歡這款是嗎?那太好了,我這就為莊小姐安排訂貨——”

  銷售話音未落,申望津已經打斷了她,道:“沒有現貨嗎?我希望今天晚上就能見到這張椅子。”

  “不。”莊依波卻立刻開口道,“不著急,我不等著要,按流程訂貨就行。”

  經理聞言,連忙又看向了申望津,“申先生,那您看……”

  申望津聞言,緩緩握住莊依波的手,笑道:“那當然是按照莊小姐說的來了,你們訂貨吧。”

  離開家具店,經理和銷售一路將他們送上車,再揮手目送他們離去。

  莊依波坐在車子裏,靠著車窗玻璃,微微咬了唇一言不發。

  申望津坐在旁邊,等待車子啟動才又開口道:“又說想立刻就要椅子,怎麽又願意等訂貨?其實隻要給他們稍稍施加些壓力,說不定明天就能找出一張給你送來……”

  莊依波聞言,仍舊是一言不發,隻是控製不住地蹙了蹙眉。

  申望津頓了頓,也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轉頭看著窗外,目光卻落在車窗玻璃上,看著上麵反射出的身旁女人的身影,再度控製不住地勾起笑意。

  作了一通,卻又作了個寂寞,這是在生氣、懊惱還是後悔?

  他不知道答案,卻也不用知道,隻知道此時此刻,心情莫名地很好。

  第1311章 活過來

  回到別墅,莊依波原本想徑直回房間,剛剛上了二樓,申望津卻忽然伸出手來拉住了她。

  莊依波回過頭來,他隻是看著她,道:“累嗎?不累的話,再坐一會兒。”

  莊依波避開他的視線,麵無表情地回答了一個字:“累。”

  申望津聽了,卻並沒有放手,隻是勾了勾唇,還是拉著她走向了他的辦公區域,道:“反正明天也沒有別的事,這會兒時間也不算晚。”

  他自顧自地將她拉到了裏麵,安置在沙發裏,自己隨即也在旁邊坐下,拿著文件看了起來。

  從前在這個區域時好像也是這樣,他也不需要她做什麽,隻需要她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就好,與現在不同的是,那個時候,他是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後,而此時此刻,他坐在她身邊。

  莊依波一時沒有動,手邊就是她此前翻看過的書,她也沒有伸手去拿。

  不多時,傭人端上來一杯熱牛奶,放在了她麵前。

  莊依波看了一眼,頓了頓之後,忽然開口道:“我不想喝,你拿走吧。”

  傭人聞言一怔,連忙小心翼翼地看了申望津一眼,才又道:“莊小姐,這是剛送來的新鮮牛奶,跟之前每天晚上的都一樣……”

  “可是我今天不想喝。”莊依波淡淡道。

  傭人聞言,一時有些為難,隻是看著申望津,不知道該怎麽辦。

  申望津這時才緩緩抬起頭來,道:“莊小姐既然不想喝這個,你就去找點莊小姐想喝的,很難嗎?”

  這句話一出來,傭人臉色頓時變了變,連忙又小心翼翼地問莊依波:“那莊小姐,您想喝點什麽?我立刻去準備……”

  莊依波臉色也控製不住地一頓,抬眸看向麵前一直照顧著她起居飲食的阿姨,登時就沒了言語,頓了頓才道:“今天天有些冷,我想喝一碗薑湯。”

  “哎,好的好的,我這就去準備。”傭人聽了,連忙扭頭就匆匆下去忙活了。

  莊依波僵坐在那裏,忍不住又一次咬住了自己的唇。

  申望津端坐在旁邊,目光依舊落在自己的視線上,唇角卻又一次控製不住地勾起了笑意。

  莊依波喝完了薑湯,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照舊像根木頭似的呆坐在那裏,申望津卻仿佛絲毫不在意,隻是靜靜看著自己的文件。

  莊依波靜坐許久,終於忍不住轉頭,看向了這個坐在自己旁邊的男人。

  至少到現在為止,她是真的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是圖什麽——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什麽國色天香的大美女,她也沒有什麽過人的人格魅力,至於他和她之間,也沒有發生過任何值得銘記的事,僅有的關係,也是難以啟齒的、不能為人所知的……

  無論從哪方麵看,他們之間都不應該再有牽扯,可是偏偏,這個男人就是要將她束縛在身邊,仿佛隻是做一個擺設,他也是需要的。

  又或者,從頭到尾,他需要的就是一個擺設?

  她忍不住又想起景碧跟她說的那些話——那個女大學生、那位女明星、那位醫院護士,那通通不超過三五個月的保鮮期……

  是了,左不過這短短數月時間罷了,她又何必太過在意自己這個擺設有什麽具體用途呢?

  正在她失神的間隙,申望津忽然抬起頭來,迎上了她的視線,低聲一笑,道:“怎麽了嗎?”

  莊依波迅速回過神來,收回視線,隻淡淡回了一句:“沒事。”

  隻需幾個月,她隻需要熬過這幾個月,甚至更短的時間,那所有的一切,或許就都能結束了。

  而她需要做的,無非就是等待,有可能的話,再盡量縮短一下這段時間。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申望津忽然伸手托住她的臉,重新將她轉向了自己。

  下一刻,他緩緩傾身向前,在她還沒回過神的時候,便低頭吻住了她。

  她隻覺得唇上一重,瞬間連呼吸都停止,大腦艱難運轉許久,才終於反應過來,是他在親她……

  她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結局,整個人雖然麻木混沌,卻也隱隱察覺得到,他今天心情似乎很好。

  這應該並不是她想看到的,好在,她也不怎麽關心……

  此時此刻,申望津心情的確很好,他吻著她,近乎沉迷,卻又及時在自己的可控範圍之內緩緩離開了她的唇。

  看著她唇上那一抹嫣紅,他伸手撫過她的唇角,這才又開口道:“時間差不多了,回去休息吧。”

  聽到這句話,莊依波起身就走,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申望津臉色卻沒有絲毫變化,甚至在她的關門聲傳來之後,他還輕輕笑出了聲。

  雖然她的身體依舊僵硬,可至少,她終於有了情緒,終於願意給他反應。

  對他而言,她在一點一點地活過來,如此,就是最好的。

  ……

  第1312章 裙子

  那之後,莊依波似乎真的在一點點活過來。

  在此之前,麵對申望津,她說的最多的話,大概就是“嗯”“哦”“好”,僵硬得像個木頭。

  而現在,她偶爾會向他提出一些看似很過分的要求,或者做一些貌似會觸怒他的事情,雖然在旁觀者看來她著實有些無理取鬧不知好歹,可是申望津卻格外喜歡這種不知好歹。

  尤其是,當她發現她做的這些事往往會連累旁邊的人時,她總是會迅速地鳴金收兵,甚至嚐試做出補償——這樣前後對比的態度,在申望津看來簡直有趣極了。

  他熱衷於逗出她的這種狀態,再看著她流露出的真實的、帶著尷尬、懊惱和愧疚的情緒,簡直樂此不疲。

  這種狀態若是可以一直持續下去,對申望津而言其實也是挺不錯的體驗。

  連家裏的傭人都看得出來兩人之間與從前不同,眼見著莊依波似乎也比以前愛說話了,也忍不住會偷偷跟她交流,說:“申先生最近心情真是不錯,臉上的笑容多了,連氣色都好像比以前好多了。”

  莊依波聽了,目光微微凝了凝,下一刻才又恢複常態。

  “可是莊小姐你最近胃口好像不如以前了。”阿姨說,“我總覺得你好像又瘦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你原本就已經夠瘦了,可千萬別過度追求骨感美啊,女人太瘦了真的不好看的……”

  莊依波聽了,也隻是淡淡一笑。

  她每天食宿如常,日日早睡早起,每周去霍家兩天,其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待在這別墅裏,卻照舊會認真化妝,用厚厚的衣服包裹住自己,瘦不瘦的,其實也不大看得出來。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這種平衡,居然會被一條裙子打破。

  十二月底的某天,當她從霍家回來,回到自己的房間時,意外看見床上放了一個銀色的盒子。

  莊依波愣了一下,走上前來打開盒子,卻發現裏麵是一件黛綠色的晚宴禮服,柔軟層疊的輕盈薄紗,飄逸輕靈,奢華又夢幻。

  她看著這條裙子,還沒回過神來,身後的門已經被打開。

  申望津就站在門口,見她已經見到了那條裙子,微微挑了眉道:“禮物。”

  她原本想問什麽禮物,話到嘴邊,卻沒有說出來,隻是微微有些怔忡地站在那裏。

  申望津緩步走上前來,在窗邊那張新置的沙發椅裏坐了下來,看著她道:“不試試嗎?”

  莊依波頓了頓,這才終於拿著那條裙子走進了衣帽間。

  半開合的衣帽間門後,她一層層褪下身上的衣物,換上了那條裙子。

  可是抬眸看向鏡中的自己時,她卻忽地又愣了一下。

  還沒等她回過神,申望津已經拉開了她身後那扇門,走了進來。

  她麵前就是一扇穿衣鏡,而他從她身後緩步而來,視線落在她身上那條裙子上時,目光卻一點點地暗沉了下來。

  溫柔又夢幻的仙女裙,原本應該合襯出她纖穠合度的身姿,可是此時此刻,那條裙子在她單薄消瘦的身體上,卻是空空蕩蕩,豈止是不合身,簡直是有些可笑——

  申望津就在她身後,靜靜看了她片刻之後,忽然緩步走上前來,伸手為她整理了一下肩帶。

  隨後,他看向鏡中的她,目光深邃莫辨,唇角依稀是帶了笑意的,語調卻微寒:“量身定製的裙子也能大這麽多,看來這個品牌應該是做不長久了。”

  說完,他伸出手來,輕輕捏住了她尖細的下巴,淡淡道:“穿這身去你爸爸的生日晚宴,你覺得合適嗎?”

  第1314章 生氣

  等到莊依波再恢複知覺時,她已經躺在臥室的床上,身邊是正在給她做著各項檢查的醫生和滿麵擔憂的傭人。

  見她醒轉過來,傭人仿佛是鬆了口氣的,但依舊是眉頭緊擰的擔憂狀態,“莊小姐,你醒啦,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自然是不舒服的,她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尤其是喉嚨,隻覺得吞咽口水都生疼,更不想張口說話。

  眼見著她這樣,傭人連忙又問醫生,道:“莊小姐怎麽樣啊?”

  醫生往莊依波脖子的地方看了一眼,隨後才低聲道:“脖子上的傷沒什麽大礙,隻是身體很虛,各項數值都不太正常,必須要好好調養一下了。”

  傭人聽完,整個人都有些發懵。

  她記得莊依波剛剛來這裏的時候,醫生就說她身子不太好,而申望津給她的吩咐也是一日三餐必須要仔細用心地打理,營養必須要均衡,就是為了給莊依波調理身體。

  起初莊依波狀態的確不是很好,可是後來好像也漸漸地恢複了正常,雖然她隱隱察覺到最近她胃口似乎不如從前,可是這一點並不明顯,到底已經這樣細心照料了一個多月,怎麽她身體反而比從前更差了呢?

  傭人想不通,隻是看著床上躺著的莊依波。

  而莊依波又已經緩緩閉上了眼睛,仿佛又一次失去了知覺。

  傭人連忙又一次緊張地看向醫生,醫生卻隻是對她輕輕搖了搖頭,隨後收拾了東西和她一起走出了臥室。

  “莊小姐身體上的情況就是這樣了,但是她心理上過不去那些,恕我無能為力。”醫生說,“飲食起居方麵,您多照顧著點吧。”

  傭人聽了,隻是欲哭無淚,“還要怎麽照顧啊?申先生接她來這裏住的時候就吩咐了要給她好好調養,我也都按照吩咐做了,誰知道越調養還越差了……我都不知道怎麽向申先生交代呢……”

  醫生想起莊依波脖子上那怵目驚心的掐痕,微微歎了口氣,道:“申先生應該也不會怪你……我先去取一些營養液給她輸上,接下來輸個幾天,應該會好點。”

  傭人聽了,隻是連連點頭。

  而與此同時,躺在床上的莊依波又陷入了昏睡之中,昏昏沉沉之中仿佛又做了很多淩亂的夢……

  等到她醒來,已經是夜深,醫生正站在她的床邊,為她取出手背上的輸液針。

  “你醒啦?”見她醒來,醫生低低問了句,“感覺怎麽樣?”

  莊依波臉色依舊蒼白,緩緩搖了搖頭。

  “身體是自己的。”醫生說,“你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到頭來折磨的不還是自己嗎?何苦呢?把身體養好是關鍵,畢竟沒有好的身體,什麽都做不了。”

  她安靜無聲地躺在那裏,沒有任何回應,隻是目光發直地盯著窗邊的那張椅子。

  醫生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又看了她一眼,微微歎了口氣之後,才又轉身離開了。

  許久之後,莊依波才終於動了動。

  她緩緩坐起身來,走進衛生間的瞬間,就從鏡子裏看到了自己脖子上的掐痕——微微紫紅的痕跡,說明了申望津當時用了多大的力氣。

  若是她身體再虛弱一些,可能當時就直接被他掐死了?

  如果就那麽被他掐死,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一件好事?

  她正有些失神地想著,身後忽然又傳來動靜,她轉身走到衛生間門口,正好看見傭人在將餐盤放到小幾上。

  “莊小姐,我給你熬了鮑魚雞粥,剛聽醫生說你醒了,就端上來給你,趁熱吃吧。”

  她一麵說著,一麵上前來攙扶莊依波。

  莊依波不至於虛弱至此,身上卻實在沒什麽力氣,很順從地被她攙到了小幾麵前坐下。

  “雖然醫生給你輸了營養液,可總要有點東西暖胃才行啊。”傭人說,“你多少也要吃一點。”

  莊依波聽了,到底還是拿起了麵前的勺子。

  眼見她肯吃東西,傭人又鬆了口氣,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是看見莊依波脖子上的痕跡,又硬生生地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沒想到莊依波喝了口粥,卻主動開口問道:“申先生呢?”

  傭人聞言,連忙道:“申先生走了,好像是去了歐洲哪個國家,說是要一段時間呢……”

  莊依波聞言,手中的勺子不由得微微一頓。

  傭人又繼續道:“他今天好像很生氣,走得也匆忙,我也不敢多問,還是沈先生簡單吩咐了我幾句……所以,莊小姐你別害怕,都過去了……”

  莊依波聽了,仍舊是久久不動。

  過去了嗎?

  她曾經也以為,都過去了。

  那兩年多的時間,她真的以為,自己可以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可是到頭來,她卻依舊深陷這樣的泥淖之中。

  究竟什麽時候,她才可以等來真正的“過去”?

  第1315章 淚

  申望津離開後,這房子裏就剩了莊依波和傭人兩個人。

  關於申望津要去哪裏、去做什麽、要去多久,傭人也隻知道個大概,好在莊依波也並不關心。

  她隻是安靜如常地起居飲食,每天乖乖地接受醫生來給她輸營養液。

  第二天,正在輸液的時候,她忽然接到了莊夫人韓琴的電話。

  “依波,明天就是你爸爸的生日宴,你和望津都會來的吧?”電話一接通,韓琴就開門見山地問道。

  莊依波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到家裏人了,連電話也隻是很偶爾才通一個,這會兒聽到韓琴的聲音,她不知怎麽就紅了眼眶,頓了頓才開口道:“媽媽,可能不行。”

  “不行是什麽意思?”韓琴立刻微微提高了聲調,“望津很忙嗎?之前給他派帖子的時候,他明明答應了會出席的……還是你惹他生氣了?”

  莊依波聞言,又沉默了片刻,才終於道:“他不在桐城。”

  “不在桐城?那他去哪兒了?”

  “歐洲。”

  “歐洲哪裏?”

  “不知道。”

  “去多久?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道。”

  “那他去幹什麽你總知道了吧?”

  “不知道……”

  “莊依波!”韓琴忽然就語帶慍怒地喊了她的名字,“你是他身邊的女人,他去哪兒做什麽你居然一問三不知?”

  莊依波沉默著,沒有回答。

  “是不是你跟他鬧別扭了,所以他什麽都沒交代就走了?”

  莊依波還是沒有回答。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是去做什麽的?你爸爸之前不是都跟你說清楚了嗎?家裏現在什麽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還要在外麵亂發你的小姐脾氣是不是?你是不是想要看著我們家孤立無援地倒下才開心?”

  好一會兒,莊依波才終於低低回答了一句:“不是……”

  “不是什麽不是?”韓琴說,“我在電話裏跟你說不清!你明天早點回來,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怎麽作的!”

  電話掛斷,莊依波捏著手機怔怔地靠在床頭,好一會兒,才又輕輕放下手機,躺進了被窩裏。

  ……

  第二天,盡管知道不合適,莊依波還是挑了一件高領毛衣穿在身上,回到了莊家。

  時間還早,客人都還沒有到,她進門的時候,隻有家裏的傭人正在忙前忙後。

  她緩步上了樓,剛剛走到二樓樓梯口,就看見從臥室走出來的韓琴。

  今天是莊仲泓的六十大壽,韓琴是盛裝打扮過的,因此看見莊依波的一瞬間她就皺起眉來,“你這穿的是什麽?禮服呢?”

  聽到“禮服”兩個字,莊依波微微垂了眼,道:“沒有合適的禮服。”

  “什麽叫沒有合適的禮服?你隨便挑一件禮服都好,哪怕是穿過的,也算是能見人。你穿這一身像什麽樣子?你不是回來替你爸爸賀壽的吧?你是專程回來氣我們的吧?你現在,立刻給我回房,挑一件禮服換上,重新化個妝!客人馬上就要來了,你這像什麽樣子?”

  “媽媽,我今天不太舒服,我不想換禮服……”莊依波低低開口道。

  “那你就是故意要給我和你爸爸找難堪了?”韓琴臉色頓時更加難看,“既然如此你回來幹什麽?你是專程回來氣我們,給我們臉色看的?”

  話音剛落,莊仲泓的身影也出現在了樓道,一見這幅情形,頓時微微擰了眉走上前來,對韓琴道:“一大早的吵什麽?也不看看今天什麽日子,萬一有客人來了,豈不是鬧笑話?”

  “誰有你女兒會鬧笑話?”韓琴睨了他一眼,道,“她這副打扮回來給你賀壽,客人看了會怎麽想?”

  “行了行了,多大點事。”莊仲泓說,“依波難得回來,你就別瞎嚷嚷了。來,依波,跟爸爸去書房。”

  莊依波點點頭,跟著莊仲泓走進了書房。

  書房裏,哥哥莊珂浩還在對著電腦處理郵件,聽見聲音抬頭看見莊仲泓和莊依波,隻是淡淡開口道:“依波回來了?”

  莊依波低低應了一聲,隨後挑了張靠邊的椅子坐了下來。

  莊仲泓見她這個模樣,微微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媽媽剛才語氣不太好,你別生她的氣……這兩天公司董事會上有些事情鬧得很不愉快,你二叔他們家給了你媽媽很大的壓力,所以她情緒才會這麽糟糕……”

  莊依波安靜地坐著,低頭捏著自己的手,未置一詞。

  莊仲泓見狀,又低聲道:“怎麽了?是不是跟望津鬧別扭了?跟爸爸說說,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開口,爸爸去跟他說。”

  莊依波依舊沒有說話。

  書桌後方的莊珂浩見此情形,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依波,到底出了什麽事,你要說出來,大家才能商量啊。你什麽都不說,我們心裏也沒譜,到頭來公司這邊焦頭爛額,申望津那邊也指望不上,這不是給我們添麻煩嗎?”

  父子二人一時都看著莊依波,仿佛都在等待她的回應。

  好一會兒,莊依波才終於抬起頭來,看向莊仲泓,卻是輕輕說了一句:“爸爸,祝您生日快樂。”

  莊珂浩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莊仲泓也愣了愣,隨後才嗬嗬笑了起來,道:“嗯,爸爸收到你的祝福了,你是爸爸的乖女兒,你一向最懂事,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對不對?”

  莊依波聽了,有些僵滯地點了點頭,隨後才又抬頭,道:“除了他,沒有其他人可以幫我們了,是不是?”

  “依波,遠水解不了近渴。”莊仲泓說,“況且眼下,也的確沒有更好的選擇了。你就委屈一下,跟望津服個軟,他那麽喜歡你,一定不會跟你多置氣的。你在他身邊這麽久,他對你怎麽樣,你心裏最清楚了,是不是?”

  許久之後,莊依波才終於再度艱難地點了點頭。

  莊仲泓見狀,立刻就笑了起來,“那就別等了,現在就給望津打電話吧,有什麽誤會,越早說開越好不是。”

  莊依波卻沒有動,又頓了頓,才道:“爸爸,我還要回城郊去,今天有醫生會過來……等我回去了,再給他打,行嗎?”

  “行行行。”莊仲泓連連道,“是望津給你約了醫生嗎?你看他多關心你啊,你也要多體諒他一點,別使小性子,聽話。”

  “好。”莊依波低低應了聲,又說了句“爸爸再見”,隨後便起身出了門。

  她徑直下了樓,幾乎沒有停留地離開主樓,走到停車區,坐上了自己來時坐的那輛車。

  與此同時,遠在歐洲的申望津手機上忽然收到了一段實時監控畫麵。

  是她坐在車子裏的情形,與先前的去程別無二致,臉上的神情仿佛都沒有任何變化。

  申望津靜靜看了片刻,正準備關掉手機之際,卻忽然看見她抬手撫過自己的臉頰。

  她臉上的神情沒有什麽變化,仿佛隻是不經意的一個動作。

  然而,漸漸地,她抬手的動作越來越頻密,停留在臉上的時間也越來越長,最終,她拿手徹徹底底擋住了自己的臉,再沒有放下過……

  第1316章 說易做難

  莊依波回到城郊別墅後,很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也沒有別的事做,想要拉琴,卻隻覺得無力,隻能坐在窗邊那張椅子上,平靜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也不知坐了多久,傭人忽然輕輕敲響了她的房門,開門之後對她道:“莊小姐,外麵有一位宋小姐,說是你的朋友,來找你的……”

  聞言,莊依波猛地回過神來,一下子站起身來,第一反應卻是走到鏡子前,有些緊張地盯著自己的樣子看了看。

  她今天雖然是化了妝出門的,可是此時此刻紅腫的雙眼還是有些過於明顯,藏不住了。

  她盯著自己看了又看,最終也沒有辦法,隻能努力用頭發遮了遮臉,轉身匆匆下了樓。

  千星正站在門口探頭往裏看,一看到從樓上走下來的她,立刻快步走了進來,“依波!”

  莊依波迎上她,輕輕笑了起來,“你怎麽會來?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下飛機。”千星說,“我知道今天是你爸爸的生日嘛,還以為你會回去給他慶祝呢,誰知我到了那裏,才知道你已經走了,於是我就隻能追著你來啦!”

  說完,千星的視線便久久停留在她臉上,莊依波連忙避開她的視線,道:“來,你進來坐。”

  “你哭過?”千星終於還是開口道,“怎麽了?是不是你家裏又——”

  “不是,沒事。”莊依波說,“我媽那個性子,你也知道,跟她吵了兩句……今天是爸爸的生日,我不想破壞氣氛,所以就先走了……”

  千星聽著,眉頭緊擰地跟著她走到了沙發處,又抬眸打量了一下這幢別墅,才又開口道:“申望津呢?”

  “他不在。”莊依波說,“去國外了。”

  千星聽了,仿佛是鬆了口氣,卻又沒辦法完全鬆,仍舊是有些擔憂地看著莊依波,道:“我怎麽覺得你好像又瘦了?”

  “哪有。”莊依波微笑著開口道,“可能今天穿的深色衣服顯瘦吧。”

  千星聽了,隻是伸出手來握著她的手,緊盯著她不說話。

  “要不去我的房間坐?”莊依波說。

  千星明顯遲疑了一下,“你的房間?”

  莊依波應了一聲,頓了頓才又補充道:“他給我準備的房間,我自己的房間。”

  說完,她便拉著千星往樓上走去。

  待到推開房門的那一刻,千星不由得愣了一下,隨後看向莊依波,道:“這不是你以前親自設計的……”

  莊依波隻是淡淡一笑,道:“對,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裏擁有它。你進來看看——”

  千星一步一看,自然看得出這房間裏每一件家具和擺飾都是莊依波的風格,這裏也沒有申望津留下的痕跡,可是她同樣看得出來的是,莊依波在這裏留下的痕跡也很少。

  這雖然是她的房間,是她每天住著的屋子,可是她的私人物品,太少了。衣帽間裏寥寥可數的幾件衣服,僅占用了兩三格的置物架,整整齊齊放在袋子裏的化妝品和護膚品……雖然她搬來這裏也沒多久,這樣的情形看起來似乎也說得過去,可是千星卻還是隱隱察覺得到,她在這房間裏的不安和局促。

  誠然,這種不安和局促是她一早就已經想到的,可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中,麵對極力向她證明自己過得很好的莊依波,千星心裏還是有說不出的難過。

  千星忍不住伸出手來握住了莊依波,看著她道:“申望津他到底對你好不好?你答應過我不對我說謊的。”

  聞言,莊依波似乎是怔忡了許久,才終於緩緩開口道:“千星,我說他對我很好,你信嗎?”

  千星緊盯著她,一時沒有回答。

  莊依波忽然又輕輕笑了笑,“我覺得這個世界上,除了你,就是他對我最好了……他讓我搬到這裏來,是為了照顧我的起居飲食,他準備了這間房給我,讓我按照自己的節奏生活,也從來沒有強迫過我什麽……”

  “真的?”千星明顯不相信。

  莊依波低聲道:“很不可思議是不是?可這就是真的,我答應過不對你說謊的。”

  “那你……”

  “對,問題是出在我身上。”莊依波說,“是我沒辦法邁過那道坎,是我始終排斥拒絕他,是我自己處理得不夠好——”

  千星聞言,瞬間就氣上心頭,道:“你沒有錯!你有什麽錯?如果他真的沒有強迫過你,那你就不會在這裏!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你也不會這麽不開心……依波,從頭到尾,你都沒有做錯什麽!錯的人是他——”

  “每個人都有自己想爭取和得到的東西。”莊依波說,“他想得到我,而我有求於他,這樣想想,事情好像也挺簡單的……”

  “你有求於他?”千星道,“你有求於他什麽?”

  話音剛落,她自己先就想到了答案——莊依波當初為什麽會嫁進申家,大概就是她為什麽會有求於申望津的原因。

  說來說去,始終還是因為莊家,還是因為她的爸爸媽媽——

  千星其實有很多話想說,可是她也知道,自己說得再多,也不會有什麽用。一旦涉及莊家、涉及父母,對莊依波來說就是一個死結,無解。

  “依波……”千星又低低喊了她一聲,道,“我不想看到你過這樣的日子。”

  莊依波也安靜了片刻,忽然伸出手來握住了她,“幸好你今天來了,幸好你跟我聊起了這些……不然我都還沒意識到,原來他真的對我很好……你放心吧,我會學著接受,學著適應,等到那時候,應該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真的不用擔心我。”

  因為申望津不在,千星在別墅裏一直陪莊依波待到了傍晚,才終於被莊依波催促著離去。

  莊依波站在別墅門口,目送著千星乘車離去,一直到再看不見那輛車的身影,她才收回手,斂了笑,有些放空地站在門口,怔怔地看著遠方的天空。

  “……莊小姐?莊小姐?”

  傭人在身後喊了她幾聲,她才終於回過神來,傭人忙道:“您想什麽想那麽入神啊?快進屋吧,外麵怪冷的。”

  “沒什麽。”莊依波低聲道,“隻是在想,有的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真難啊。”

  第1317章 閉門

  申望津不在的日子,莊依波的生活變得更加簡單。

  除了必要的去霍家的行程,其他時候,她基本都是處於閉門不出的狀態。而在家裏,她也是安靜無聲的人,唯一會發出聲音的,就是她的樂器。

  家裏的傭人隻覺得她好像隨時隨地都在練琴,不論早晚,不分晝夜。

  好在別墅範圍夠大,周圍也足夠空曠,即便她這樣日夜不停地練琴,也不會打擾到任何人。

  莊依波就這麽練了兩天,到第三天時才終於停了幾個小時。

  那幾個小時,是因為她接到了莊仲泓的電話。

  “我剛剛給望津打了電話,跟他提了提公司的事,可是他沒說兩句就掛了電話。”莊仲泓問她,“依波,你們不會還沒有和好吧?我之前叫你給他打電話說清楚,你有沒有打?”

  莊依波坐在椅子裏聽著電話,沉默著沒有回答。

  莊仲泓見狀,隻是控製不住地微微歎了口氣,隨後才又道:“依波,你一向是很乖很聽話的,爸爸相信你是懂事的孩子,你做什麽事都有自己的考慮,但是凡事也應該有個度,尤其是兩個人之間,總有一方要先低頭的,是不是?就像我和你媽媽,這麽多年有什麽事,不也總是我先低頭嗎?當然,望津他是做大事的人,你們又剛開始,他脾氣可能霸道一點,沒這麽容易服軟,那你就要軟一點啊,兩個人都強硬著,要怎麽長遠走下去呢?”

  聽著電話那頭的莊仲泓以過來人的身份諄諄教導,莊依波隻是靜靜地聽著,眼眸之中一絲波動也無。

  莊仲泓又說了些別的,才又回到正題,道:“公司這邊,我在考慮邀請望津入股,這樣一來,我們就真正成了一家人,有申家撐著,以後我們莊家也算是無後顧之憂了。這是一件大事,依波,你不僅要為自己考慮,也要為莊家考慮,為了我和你媽媽考慮……這幾天你媽媽為了公司和你們的事情,吃不下睡不著,焦慮得不得了……你聽話,啊?”

  “好。”莊依波終於應了一聲,再沒有多說什麽,很快掛掉了電話。

  她依然沒有給申望津打電話,而是安靜地在椅子裏發呆,一直到傍晚時分,她的琴聲才又再度響起,一直響到了深夜時分。

  ……

  申望津離開多久,莊依波就以這樣的狀態過了多久。

  一個多星期後的某天,莊依波去了霍家回來,一進門,就驟然察覺到什麽不對。

  傭人正好捧著茶從廚房裏走出來,一看見她,立刻喜道:“莊小姐,申先生回來了!”

  她語氣是真的歡喜的,仿佛是真的等了這一天許久。

  畢竟打著這樣一份工,麵對著這樣兩個古怪詭異的人,也是不容易。

  莊依波沒有說什麽,照舊沒有在樓下停留,轉身就上了樓。

  樓上,申望津的半開放辦公區域內有清晰的說話聲傳來,是他和沈瑞文在討論公事,莊依波從那敞開的門口路過,徑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走路很輕,開門很輕,關門也很輕,都是一如既往的動作。

  可是偏偏在她關上門的瞬間,辦公桌後正說著話的申望津忽然微微一頓,抬眸朝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正好傭人端了茶進來,同樣歡喜地向他匯報:“申先生,莊小姐回來了。”

  申望津聞言,隻是緩緩點了點頭,一時沒有再說話。

  傭人上前給他倒好茶放到手邊,又仔細看了他兩眼才道:“申先生這次回來,氣色好像好多了。您回來了就好了,您不在家,莊小姐就每天將自己關在房間裏,怎麽勸她都不出來……”

  申望津仍舊隻是淡淡應了一聲,接過茶杯,喝了口茶。

  傭人很快又退了出去,沈瑞文見申望津靠坐在椅子裏的姿勢,大概猜到他的心思,便道:“要不今天就到這裏?”

  “嗯。”申望津也沒有多說什麽。

  沈瑞文很快收拾整理起了麵前的文件,分門別類地放好之後,他才拿上自己的東西離開了二樓。

  申望津仍舊坐在那裏,不緊不慢地喝完那杯茶,這才慢悠悠地起身,走向了莊依波所在的房間。

  他進門的時候,莊依波正在衛生間裏洗臉,從洗手台前抬起臉來時,隻露出一張未經雕琢的芙蓉麵。

  她的臉很耐看,大概是老天爺眷顧,即便身體已經消瘦,臉卻一如當初,這也是為什麽當初他竟一直沒看出來她在持續性地變瘦。而現在,雖然那張臉依然蒼白,依然沒有血色,卻依然很好看。

  莊依波看到出現在鏡子裏的他,臉上的神情沒有什麽變化,隻安靜地看著他,從門口的位置一點點走近。

  到了近處,他緩緩抬起手來,直接伸向了她的脖子。

  她身體下意識地僵直了一些,卻沒有躲。

  下一刻,申望津卻隻是伸出手來,輕輕拉開了她的衣領。

  高領毛衣之下,她脖子上那道瘀痕雖然已經不太明顯,但依然可以看到一條清晰的線……

  申望津的指腹緩緩撫過那條細線,從頭到尾。

  “還疼嗎?”他問。

  莊依波靜立著,任由他輕緩撫摸,沒有動,也沒有回答。

  申望津視線這才又一次落到她臉上,靜靜地與她對視。

  她臉上仍舊沒有什麽表情,他卻隻覺得似乎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

  他目光在她臉上停留許久,沒有再糾結先前的問題,隻是道:“聽傭人說,你每天就待在房間裏,連房門也不出?”

  她仍然沒有回答,隻微微垂了眼。

  申望津卻又上前一步,湊近了她,低聲道:“房間裏就這麽舒服?”

  這一句,不是質問。

  莊依波緩緩抬起眼來,再次對上他目光的瞬間,申望津緩緩笑了起來。

  ……

  傭人原本以為申望津回來之後,莊依波便能夠恢複從前的生活狀態,雖然好像也不大對勁,但是總比申望津不在家那些天好。

  可是她卻怎麽都沒有想到,申望津回來之後,不僅莊依波沒有出房門,連申望津也一並停留在那個房間裏,整夜再未出門……

  第1318章 金絲雀

  對莊依波而言,這個夜晚其實並沒有那麽難熬。

  早在她來到這個房子的第一天,她就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她一早就做完了所有的心理建設,而今,不過是終於等到了另一隻靴子落地,雖然痛苦,卻也如釋重負。

  沒辦法掌握主動權的時候,事情朝著預想之中發展,大概也是一種幸運,至少不用再承受沒日沒夜的煎熬和惶恐,至少,可以讓人摸到一點點方向。

  可是她卻還是忍不住將自己蜷縮了起來,恨不能縮緊一點,再緊一點。

  然而她縮一分,申望津就幫她打開一分,最終,在這反複的糾纏和撕扯之中,她墮入無邊黑暗……

  ……

  第二天,莊依波睜開眼時,天色已經大亮。

  床上就她一個人,房間裏也沒有其他動靜。

  申望津不在。

  她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許久才終於一點點坐起身來,起身走進了衛生間。

  放滿一缸熱水之後,她將自己泡了進去,頭擱在浴缸邊緣,緩緩閉上了眼睛。

  嫋嫋水霧之中,她神思漸漸昏昏,卻又在察覺到一股截然不同的溫度時驟然驚醒。

  睜開眼睛,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申望津,就坐在浴缸邊沿看著她,手指正緩緩從她頸間撫過。

  “還以為你會多睡一會兒。”申望津說,“今天不是沒事嗎?”

  她隻低低應了聲“嗯”,也沒有其他的話說,微微偏轉了頭,水下的身子也控製不住地微微蜷縮了起來。

  蕩漾水波之下,申望津將她的每一絲動作都看在眼中,毫無避忌。

  “嘩”地一聲,莊依波從水中起身,一手抓過旁邊的浴袍準備裹上身時,卻突然被他從身後攬入懷中。

  她渾身還濕淋淋的,那張浴巾展開,也不過堪堪遮住身前,徒勞又多餘。

  申望津身上的西褲和襯衣也瞬間濕了個透,他卻渾不在意,就那樣抱著她,緩緩滑入了浴缸之中。

  ……

  到中午時分,莊依波才終於走出房間,下了樓。

  傭人早已經準備好了豐盛的飯菜,見她下樓,喜笑顏開地準備開飯。

  兩分鍾後申望津也下了樓,兩人如往常一般坐在同一張餐桌上吃飯,看似沒什麽不同,但是申望津心情和狀態顯然都比以前好得多,不僅多添了米飯,在發現莊依波胃口依然不是很好時,也沒怎麽變臉色,隻是道:“就吃這麽點?”

  “嗯。”莊依波低低回答了一聲,“吃飽了。”

  申望津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道:“再喝碗湯?”

  於是莊依波很配合地又喝了一碗湯。

  吃完飯,申望津照舊又開始辦他的公事,而莊依波則還是回了她的房間,不多時,又拉起了琴。

  兩點多,傭人給她送來茶水,見她還是跟那幾天一樣,不由得有些怔忡。

  她不懂音樂,也不知道大提琴是不是需要這樣勤奮地練習,但是她還是隱隱覺得莊依波練琴的時候仿佛不是在練習,看她的狀態,反而更像是在出神,而拉琴不過是程式化的動作。

  “莊小姐,申先生都回來了,你可以找點別的事情做呀。”傭人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對她道,“老是這樣拉琴,會不會打擾到申先生啊?”

  好一會兒,莊依波才緩過神來一般,轉頭看向她道:“你剛才說什麽?”

  傭人於是又將自己剛才說的話重複了一遍,莊依波聽了,卻隻是淡笑了一聲,隨後道:“你看申先生的狀態,像是被打擾到了嗎?”

  傭人回想起自己先前給申望津送咖啡時他的模樣,倒的確不像是被打擾到,反而,隱隱樂在其中。

  “原來莊小姐是為申先生拉奏啊。”傭人連忙道,“難怪申先生這麽喜歡聽呢……”

  莊依波目光有些失神地落在窗外遠方,聞言卻無意識地又笑了一下。

  “是啊。”她說,“籠中的金絲雀,隻需要乖乖待在籠子裏唱歌哄主人開心就好了,哪裏需要做別的事呢?”

  傭人聞言嚇了一跳,連忙道:“怎麽會呢?申先生也是想要莊小姐開心而已……”

  她這麽說著,莊依波卻充耳不聞,低頭又拉起了另一首曲子。

  傭人也不敢再多說什麽,悄無聲息地又退了出去。

  這天晚上,申望津仍舊是在莊依波房間裏度過的。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莊依波除了去過霍家一次,其他時間都是待在別墅裏的,每日拉琴奏曲,仿佛再沒有別的事情可做。

  偏偏就是這樣的狀況下,申望津心情似乎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一連多日沒有再回自己的房間。

  她終究沒經曆過太多這樣的事,再加上身體虛弱,總有體力不支的情況出現,卻並沒有說過什麽。

  沒成想沈瑞文反倒先對申望津提出了意見,表明了擔憂:“申先生,從英國回來之後您就一直很忙,有時間還是需要多靜心休養才是。”

  聽到這句話,申望津緩緩抬起頭來看他,“你想說什麽?”

  “雖然這次檢查結果很樂觀,但是畢竟還在五年觀察期內……”沈瑞文說,“沒有什麽比身體更重要,醫生也囑咐過您日常調養事宜,還是……不宜操勞過度。”

  申望津聽得勾了勾唇角,隨後才道:“放心吧,這點事情,我心裏還是有數的。好不容易從死神手裏搶回來的命,我很珍惜。”

  沈瑞文聽了,一時也沒辦法再多勸什麽。

  畢竟這次回來之後,申望津的狀態是肉眼可見地好了許多,檢查結果固然是一方麵,另一方麵,長久克製之後終於得償所願,可能也是主要原因。

  隻不過……

  沈瑞文想起莊依波的狀態,心頭卻又隱隱生出了另一層擔憂。

  回來一周之後,申望津終於抽出時間來,帶著莊依波一起赴了莊家的約。

  從他在國外起,莊仲泓便一直在試圖跟他聯絡,偏偏總是得不到回應,這一邊跟莊依波也是將口水都說幹了也得不到回應,正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之時終於成功約到申望津,還見到他把莊依波也帶在身邊,頓時長長地鬆了口氣。

  第1319章 彈奏

  這頓晚餐,申望津隻帶了莊依波一個人,而莊家卻是全家出動,不僅莊仲泓,韓琴和莊珂浩也一起出席了,足以見重視程度。

  見到莊依波,最近心情一直不怎麽好的韓琴竟也微微笑了起來,對莊依波招手道:“依波,來,坐媽媽這邊。”

  莊依波很快就乖乖坐到了韓琴身邊,申望津也沒有多說什麽,自顧自地在她的另一側坐了下來。

  “之前依波爸爸生日,還以為望津你也能一起回來參加,也好將你介紹給親戚朋友認識一下。”韓琴笑著道,“沒想到機緣不巧合,不過今天這頓飯都是我們自己人,大家清清靜靜地吃頓飯,倒也正好。”

  她說著話,莊珂浩為申望津倒著酒,而莊仲泓隻是微笑看著自己的女兒,一臉欣慰。

  既然以自家人作為開場,餐桌上的話題自然也圍繞著申望津和莊依波,申望津對此表態不多,莊依波也始終安靜乖巧,他們問什麽,她才答什麽。

  這樣幾番交流下來,韓琴明顯有些急了,看了莊依波一眼後道:“你這孩子,呆頭呆腦的,吃東西也隻顧自己。也不看看望津喜歡吃什麽,這裏誰能有你了解他的口味?也不知多照顧著點?”

  莊依波聞言,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式,又看了看申望津麵前的碟子,終於夾起一塊白切雞肉放到了申望津麵前的碟子裏。

  韓琴頓時滿意地笑了起來,莊依波卻緩緩垂下了眼。

  事實上,她並不了解申望津的口味,他喜歡吃什麽她一無所知,印象中隻隱約覺得大多數時候別墅廚房裏準備的菜式都很清淡,隻能隨機挑選了一樣。

  申望津看了一眼自己盤中的那塊雞肉,很快轉頭看向了她,道:“你不知道我不吃雞肉的嗎?”

  聞言,莊依波微微一頓,隨後連忙將那塊雞肉夾了出來,又夾了一塊排骨放進他碟中。

  “我也不吃豬肉。”

  莊依波頓時又要將排骨也夾出來,卻忽然意識到什麽不對,抬眸看了申望津一眼。

  而申望津正饒有趣味地盯著她看。

  韓琴見狀忍不住道:“你這孩子怎麽回事?陪在望津身邊那麽久,連他吃什麽不吃什麽都不知道?怎麽這麽糊塗呢?”

  莊依波收回自己的筷子,這才又低聲道:“你明明吃的……”

  申望津這才低笑出聲來,又看了韓琴一眼,道:“我逗她玩的。”

  韓琴神情微微一鬆,下一刻,卻又忍不住看向莊依波,道:“雖然是這樣,但是也足以說明她就是不了解你的口味啊。我這個女兒啊,也是從小被驕縱慣了,除了練琴,其他什麽都不上心的,望津你別介意。”

  說完,韓琴又對莊依波道:“不過現在情況不同了,你不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了,也不再是一個人了,該學的要學,該留意的要留意,不要再糊裏糊塗的,也該有點女人的樣子了。望津,你多多包涵,你到底長她十歲,多教她些人生經驗也是好的。”

  申望津聽了,搭在她椅背上的那隻手緩緩撫上她的發,淡淡道:“不著急,來日方長。”

  莊依波微微垂著眼,沒有應聲。

  韓琴頓時又輕輕撞了她一下,說:“你看望津多包容你,你也別再任性了,聽到沒有?”

  莊依波終於如同回過神來一般,微微勾起唇,道:“好。”

  申望津又看了她一眼,一時沒有再說什麽。

  而莊仲泓則趁機向申望津提起了入股莊氏的事情,莊珂浩也連忙幫起了腔,甚至還拿出了詳細的計劃書,規劃了一幅極其誘人的藍圖。

  申望津聽得仔細,也詢問了許多問題,末了卻仍舊隻是淡淡道:“我會考慮的。”

  聽到這句話,莊珂浩臉上的神情隱隱一頓,隨後便看向了莊依波。

  莊依波一抬頭,就對上莊珂浩的目光。

  他在傳達什麽,她再清楚不過。

  莊依波微微彎了彎唇,示意自己收到了他的暗示,莊珂浩這才略略點了點頭,收回了視線。

  總的來說,這餐飯對大多數人而言都是愉快的,最後送申望津和莊依波離開之際,韓琴忍不住又是連番的叮囑,莊依波皆一一點頭應了。

  待申望津和莊依波離開之後,莊珂浩才又開口道:“申望津也是隻千年的狐狸,想要他拿錢出來,隻怕不是這麽輕而易舉的事。”

  “怕什麽?”莊仲泓說,“他對著我們打太極,還有依波呢。我看他對依波的態度,大概是不會拒絕她的。”

  莊珂浩忍不住又皺了皺眉,道:“那就希望依波能起點作用吧!”

  ……

  回去的路上,申望津握住了莊依波的手,轉頭看向她,道:“有沒有話想跟我說?”

  莊依波緩緩搖了搖頭。

  申望津聽了,隻淡笑了一聲,也不再多說什麽。

  此刻不想說,那他就給她時間,等她開口。

  然而,一天時間過去,兩天時間過去,莊依波始終沒有對他說過什麽。

  第三天的晚上,一片淩亂的床上,申望津伸出手來捏住莊依波的下巴,終於先開口問道:“為什麽不問我入股的事情?”

  她仿佛有些沒回過神來,目光還有些迷離,就那麽看著他,沒有回答。

  “你爸爸,你媽媽,你哥哥都一再暗示,讓你出些力不是嗎?”申望津盯著她,似笑非笑地道,“你不是對他們言聽計從嗎?怎麽到頭來,卻陽奉陰違?”

  她終於緩過神來,微微抬了抬頭,身體卻依舊不得動彈,末了,她隻是低低開口道:“公司的事情,我什麽都不懂,所以不問。”

  “那你懂什麽?”申望津問。

  “拉琴,奏曲。”她說。

  聽到這個回答,申望津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隨後低下頭來,輕輕吻上她的耳廓,道:“巧了,這個……我也會。”

  話音落,他便以她的身體為樂器,盡情肆意地彈奏起來。

  莊依波再度迷離恍惚起來,如同一艘飄搖不定的小船,在即將到岸的時刻,再度被浪頭拋入無邊的大海……

  第1320章 開口

  清晨,莊依波尚在昏昏沉沉的夢境之中,就被手機的鈴聲吵醒。

  睜開眼睛摸過電話一看,毫無意外是莊仲泓打來的。

  她熟練地按下靜音鍵,隨後掀開被子起床。

  不過早上八點鍾,申望津已經不在她的房間,然而床上卻依舊殘留著他身上的氣息。

  不僅是床上——當她走進衛生間,看向鏡中的自己時,同樣看得到滿身屬於他的痕跡。

  脖子上那一圈被他的手掐出來的瘀痕早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點點紅痕,清晰又曖昧。

  莊依波緩緩抬起手來擦過那些痕跡,卻都不過是徒勞。

  很快她就放過自己,低頭洗漱起來。

  同樣的時間,樓下客廳裏,沈瑞文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之後,沈瑞文熟練地掐掉電話,又看了看時間,隨後就起身走向了別墅大門。

  來到門口的時候,剛剛散步回來、一身休閑裝扮的申望津正好從門外走進來,沈瑞文立刻遞上了兩份文件,“這兩份文件是要立刻送走的,需要申先生您簽名。”

  申望津接過文件,就站在門口快速瀏覽了一下,便拿出筆來簽好了字。

  沈瑞文立刻將文件交給等候在門口的司機,再讓司機送走。

  申望津進了屋,看了一眼還空空蕩蕩的餐廳,隻問了傭人一句:“還沒起?”

  “沒呢。”傭人一麵給申望津遞上熱毛巾一麵道,“莊小姐最近總是起得要晚一些的,不過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

  申望津在餐桌旁邊坐下來,沈瑞文很快也走了進來,跟他匯報了一下今天的幾項重點工作之後,才又道:“剛剛莊仲泓又來電話了,看來是挺著急的。”

  申望津聽了,隻淡笑了一聲,道:“沒我注資莊氏又垮不了,也值得他急成這樣。”

  沈瑞文說:“莊氏一向內鬥嚴重,可見他近來壓力應該很大。”

  說話間,莊依波的身影正好出現在樓梯上。

  申望津一麵用熱毛巾擦著手,一麵望著樓梯上莊依波的身影,不緊不慢地道:“不著急,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再觀望觀望好了。”

  莊依波下了樓,明明聽到了他的話,卻仿佛什麽也沒聽到一般,徑直走向了餐桌。

  “莊小姐早。”沈瑞文跟她打招呼。

  “沈先生早。”她輕輕應了一句,隨後也在餐桌旁邊坐了下來。

  傭人將早餐送到她麵前,她也會輕輕點頭說一聲:“謝謝阿姨。”

  這樣的情形每天都在發生,原本是再正常不過的狀態,偏偏今天,申望津卻像是初見一般,帶著幾分探究和趣味,隻是看著她。

  她隻抬眸看了他一眼,隨後就飛快地移開了視線。

  申望津靠坐在椅子裏,見她開始吃東西,才又開口道:“有沒有什麽話對我說?”

  莊依波緩緩搖了搖頭。

  申望津見狀,也隻是淡笑一聲,再沒有多說什麽,低頭吃起東西。

  兩個人照舊如常,幾近靜默地坐在一張餐桌上吃東西。

  沈瑞文坐在旁邊,看著這樣一幅景象,卻忽然控製不住地皺了皺眉。

  吃過早餐,申望津帶沈瑞文回辦公區辦公,而莊依波就坐在樓下彈起了鋼琴。

  辦公區內,沈瑞文聽到樓下傳來的琴聲,下意識地又看了申望津一眼。

  申望津原本正認真地看著文件,然而在樓下的琴聲響了一段時間之後,他放在桌上的那隻手開始不自覺地跟隨琴聲的韻律,一下一下地敲擊起來。

  樓下的琴聲停,他放在桌上的那隻手指便隻是無意識地敲擊,越敲越急,這是他不耐煩的表現。

  待到琴聲再度響起,他的手指再次隨著韻律震動起來,才算是恢複正常。

  沈瑞文看在眼裏,緩緩垂下眼。

  事實上,從他這幾天的體驗來看,隻要有莊依波的琴聲在,申望津的心情就是好的——

  這跟音樂無關。

  因為他在國外養病的那一兩年時間,同樣每天都會播放各種各樣的鋼琴曲、大提琴曲,可是即便音響裏傳來再悅耳動聽的曲子,他也仍舊是喜怒無常的。

  而現在,即便有時候莊依波的曲子彈得斷斷續續,他也隻是會在等待時期露出一點煩躁的情緒,其他時候,莊依波的琴聲總是能很好地安撫他的情緒。

  可是,難道僅僅琴聲就足夠了嗎?

  沈瑞文想著兩個人之間的狀態,忍不住又在心底歎息了一聲。

  等到申望津又批閱完一份文件,沈瑞文頓了頓,才又開口道:“莊氏的事,申先生是想等莊小姐開口?”

  聽到這個問題,申望津手中的筆明顯頓了頓,隨後他才抬眸看向沈瑞文,道:“怎麽?”

  “如果申先生是想等莊小姐開口再出手,那我們前期也好做一些準備工作,這樣能避免到時候底下的人手忙腳亂——”

  沈瑞文話還沒說完,申望津卻忽然打斷了他,道:“你覺得,她會開這個口嗎?”

  沈瑞文沉默了片刻,才道:“我覺得……以莊小姐的性子,可能不會開這個口。”

  聞言,申望津緩緩勾了勾唇,“說得對。我也覺得她不會開口……但我偏偏就是想看看,她可以撐到什麽時候。”

  沈瑞文聽了,忍不住想說什麽,末了,終究是沒有再開口。

  ……

  接下來兩天時間,莊依波照舊如常彈自己的琴,對此之外的事情一概不過問。

  有關莊氏,更是一個字也沒有。

  然而第三天,莊仲泓就直接找上了門。

  他到的時候,莊依波正準備出門,打開門看到他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依波。”莊仲泓微微擰了眉看著她,“你這是要去哪兒?望津呢?”

  “他不在。”莊依波低低回答了一句,“我要去上課。”

  莊仲泓一聽申望津不在,整個人就微微泄了氣,又聽到莊依波的回答,不由得道:“你還上什麽課啊?這不是浪費時間嗎?好好待在家裏陪望津不就好了嗎?”

  見莊依波不回答,莊仲泓也懶得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什麽,隻拉了莊依波道:“我問你,注資的事,你到底跟望津提沒提過?他究竟是個什麽態度?”

  第1321章 開心

  聽到這個問題,莊依波明顯沉默了片刻,才終於開口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莊仲泓顯然有些被這個回答氣到了,“你每天跟他待在一起,你怎麽會不知道?”

  “我確實不知道。”莊依波說。

  “你不知道,那你不會問他?”莊仲泓說,“我跟你說了多少次讓你旁敲側擊試探試探他的態度,你有沒有做?”

  “沒有。”

  莊仲泓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盯著莊依波道:“你說什麽?”

  莊依波神情依舊平靜,“我不懂什麽叫旁敲側擊,所以沒有做過。”

  “依波!”莊仲泓這下是確確實實被氣到了,“你這是什麽意思?你這些話是說給我聽的?”

  “爸爸,我沒有別的意思,我確實就是做不到——”

  啪!

  莊依波話還沒有說完,臉上已經挨了重重一巴掌,打得她頭都歪了歪,脖子仿佛也擰到了一般,一時之間僵在那裏,沒辦法再動。

  “你是故意的,對吧?”莊仲泓氣急敗壞地看著她,道,“你是覺得你現在傍上申望津這根高枝了,莊家成了你的負累了,所以你幹脆不管不問,反過來給我們臉色看了,是不是?莊依波!你別忘了是誰把你養這麽大的!是誰把你培養成今天的樣子!你現在做這樣的事情,你對得起莊家嗎?對得起我和你媽媽嗎?你對得起你死去的姐姐嗎?”

  莊依波隻覺得腦子嗡嗡的,莊仲泓說了許多話,她都沒怎麽聽清,偏偏莊仲泓說到“死去的姐姐”那幾個字時,她耳朵中的嘈雜之聲仿佛一下子消失了,隻剩這幾個字,重重撞了進來。

  莊依波忍不住伸手捂了捂耳朵,然而還不待她緩過來,莊仲泓已經一把又攥住她的手,繼續重重地指責著她。

  直至屋內的傭人聽到聲音走出來,見到這副情形,連忙上前來試圖勸架和護住莊依波。

  趁著她拉開莊仲泓手的間隙,莊依波轉身就又回到了屋子裏,直接上了樓,將自己關進了房間裏。

  莊仲泓正在氣頭上,正試圖追上去,傭人死命攔著他,道:“莊先生,您這個樣子,申先生知道了,恐怕是會生氣的——您先冷靜冷靜,父女倆,有什麽事是說不通的呢?”

  莊仲泓氣得直喘氣,聽到傭人的話,整個人才算是冷靜了一些,看看這別墅內的情形,又看了看攔在自己身前的傭人,扭頭就離開了。

  莊依波在自己的房間裏待了很久,眼見著已經過了她要出門的最晚時間,連司機都忍不住進來問,傭人隻能硬著頭皮上樓,輕輕敲響了莊依波的房門。

  沒有人回應。

  傭人隻能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卻一眼看到了抱膝坐在床尾地毯上的莊依波。

  她神情很平靜,似乎隻是在出神,可是雙目卻是通紅,臉頰上一個清晰的巴掌印更是怵目驚心。

  傭人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蹲下來低聲道:“莊小姐,司機讓我上來問問你,今天是不是不去霍家了?”

  好一會兒,莊依波才低低開口道:“不去了。”

  傭人輕輕應了一聲,頓了頓,才又開口道:“別難過了,父女倆一時衝突,爭執動手是難免的。回頭等莊先生冷靜下來,你們好好聊聊,事情也就過去了。父母子女之間,哪有什麽隔夜仇呢?”

  聽到這句話,莊依波似乎呆滯了一下,隨後,她勾了勾唇角,似乎是想笑,可是還沒等笑出來,眼淚就先掉了下來。

  父母子女之間,有些仇,又豈止是隔夜?

  可是她並沒有說什麽,眼淚剛掉下來,她就飛快地抬起手來抹掉了,隨後,她才又抬起頭來看向傭人,道:“謝謝您,我沒事了。”

  “那你休息會兒吧。”傭人說,“要不要睡一下?”

  莊依波緩緩搖了搖頭,頓了頓,才又道:“您中午說要包餃子,我想學習一下,可以嗎?”

  “當然可以啦。”傭人連忙道,“來來來,我們一邊說話一邊做,也熱鬧不是?”

  莊依波站起身來,走進衛生間洗了把臉,又給慕淺發了條消息,很快就跟著傭人下了樓。

  包餃子這回事,她是一竅不通,別說親自動手包,連見都沒怎麽見別人包過,因此她幾乎也就是坐在旁邊,一邊失神地看著傭人的動作,一邊聽著傭人絮絮叨叨地講各種各樣的八卦見聞。

  其實到最後她也沒聽進去多少,隻是在傭人聊起一個遠房親戚家各種啼笑皆非的鬧劇時,她還是很配合地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申望津剛好推門而入。

  一眼看到餐桌旁邊坐著、竟罕見地露出笑容的人,申望津唇角也不由自主地勾了起來,緩步上前道:“聊什麽聊得這麽開心?”

  莊依波沒想到他會突然回來,怔忡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常態。

  傭人忙道:“聊一些家長裏短的事,莊小姐聽得可開心了。”

  “是嗎?”申望津又看了莊依波一眼,瞥了一眼她沾著麵粉的指尖,道,“你這是在學包餃子?”

  莊依波擦了擦指尖的粉,隻是低聲道:“學不會。”

  “這有什麽學不會的?”申望津說,“你這雙手,那麽難的鋼琴曲都能彈出來,區區一兩隻餃子算什麽?等著,我換個衣服洗個手來教你。”

  說完這話,他轉身就往樓上走去。

  莊依波還在怔忡,傭人已經稀奇地開口道:“申先生居然會包餃子?”

  莊依波哪裏會知道,因此也沒有回答,傭人卻在盯著她的神情看了片刻之後,輕笑著開口道:“莊小姐多笑笑吧,你是沒瞧見,申先生剛才進門來,看見你笑的時候有多高興,我在這邊也有一段時間了,從沒見過他那樣笑過——那些不開心的事就暫且先放一放,不要再想了,人生在世,誰不想快快樂樂地過啊。你開心,申先生也就開心,這樣多好啊。”

  莊依波拿紙巾輕輕擦著自己的指尖,聽到傭人說的話,手上的動作不由自主地就停頓了片刻。

  第1322章 包餃子

  沒過多久,申望津果然換了衣服下樓來,走到餐桌旁邊時連袖子都挽了起來。

  莊依波依舊安靜地坐在餐桌邊,卻被他一伸手拉了起來,“來來來,站起來,坐著怎麽學包餃子。”

  傭人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申先生,您還真的會包餃子啊?”

  “這回事還能裝出來?”申望津一麵說著,一麵接過阿姨手中的擀麵杖,又拿過一塊劑子,熟練地在案板上擀成圓皮,在將餃子餡放進去,捏出漂亮的褶子,一個飽滿的餃子一氣嗬成。

  這下不僅是傭人,連莊依波都怔忡了一下。

  很快申望津就將她拉到了自己身邊,“來,我教你。”

  傭人見此情形,自覺將手邊的東西都讓出來,躲回了廚房。

  而莊依波被申望津圈在身前,手把手地教起了她擀餃子皮。

  莊依波僵硬得厲害,申望津卻如同沒有察覺一般,帶著她的手,將一個流暢的動作分隔成無數個簡單定格的動作,最終擀出了一個有些奇形怪狀的餃子皮。

  見到她手中的餃子皮,申望津控製不住地低笑出聲來,微微偏了頭看著她道:“這麽靈巧的手指也有不會的東西?再來。”

  他一呼一吸都在她耳邊,莊依波依舊僵硬,嘴唇微微動了動,最終也沒有說出什麽來。

  申望津又一次輕握住她的手,再一次手把手地擀出了一張奇怪的皮。

  一次、兩次、三次……記不清多少次之後,手中那張皮終於有點餃子皮的樣子,申望津這才又偏頭看著她道:“這下學會了沒?”

  莊依波遲疑片刻,沒有回答。

  申望津見此情形,緩緩鬆開自己的手,站在旁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自己試試。”

  莊依波此時卻比之前被他把著手的時候更僵硬,自己取過劑子,機械地使用手中的擀麵杖,最終擀出一張形狀莫名、還破了皮的碩大的餃子皮。

  申望津眼見著她耳背漸漸升起的粉紅色,終於再度笑出聲來,幫她處理了那張餃子皮,隨後重新把住她的手,拿了張餃子皮放在她手中,“看來擀皮對你而言還是難了些,那還是學包吧。”

  包餃子相對擀皮而言的確要簡單得多,可是對莊依波而言卻並非如此。

  她先前跟著傭人學的時候,也嚐試了簡單的捏合餃子,可是當申望津手把手地教她時,餃子皮上的每一個褶子都成了一道坎,無限地放大開來,伴隨著他的呼吸、體溫、甚至心跳,一點點地被捏合……

  “唔,挺好。”申望津將捏合好的餃子放到她掌心之上,“應該會很好吃吧?”

  莊依波呼吸都近乎停頓,回過神來,終於忍不住從他懷中掙脫開來,放下手中的餃子,道:“我去衛生間。”

  申望津原本還是眼帶笑意地看著她,卻在她轉過身的一瞬間微微變了臉色。

  莊依波還沒來得及離開餐桌,就已經被他捉住了手腕。

  下一刻,他伸出手來,緩緩托起了她的下巴,目光落在她的左臉上,淡淡開口道:“臉怎麽了?”

  莊依波聞言,心髒猛地一個停頓,下意識地就抬起手來撫上了自己的臉。

  她指尖還帶著麵粉,臉上紅腫的地方沾了雪白麵粉,紅腫瞬間更加顯眼。

  申望津眼色愈發暗沉,“誰打的?”

  “沒……”她低低開口道,“我自己不小心撞的。”

  申望津聞言,隻是靜靜地盯著她,又過了片刻,終於緩緩鬆開了她的手。

  她卻已然忘了自己之前要做什麽一樣,有些僵滯地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又回到了餐桌旁邊,重新拿起了一張新的餃子皮,低頭默默地包起餃子。

  他捏合餃子皮的手法對她而言陌生又複雜,可是她還是努力地嚐試複原,並且在一番努力之後,真的捏出了一個七八分形似的餃子。

  相對之前擀皮時候的僵硬,這一刻,她的手指的確靈活了許多。

  包完一個,她又包了第二個、第三個……

  申望津就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她,在她手中的餃子終於漸漸飽滿成形之際,他驀地伸出手來扣住了她的手腕。

  莊依波抬起頭來看他,眼眸之中,分明有驚慌和憂慮一閃而過。

  申望津看得清楚,頓了片刻之後,才緩緩開口道:“算了吧,你這雙手,還是彈琴比較合適。”

  莊依波呼吸一窒,還沒來得及說話,申望津已經轉身走向了客廳的方向。

  沈瑞文正從拿著一份文件從樓上走下來,在將文件遞給申望津的時候才看見他手上的麵粉,正要收回文件的時候,申望津卻已經接了過去,仿佛全然不記得也沒看見自己手上的麵粉。

  沈瑞文張口想要提醒,卻已經晚了,隻見申望津隨手翻了兩頁文件,忽地就將文件遞還給他,隨後道:“難得今天有空,約莊家的人過來吃頓便飯吧。”

  聽到這句話,莊依波心頭猛地一跳,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申望津已經轉頭看向廚房的方向,喊了一聲:“丁姐。”

  傭人從廚房裏走出來,申望津又看了莊依波一眼,才道:“今天晚上有客人來吃飯,你先陪莊小姐上樓換身衣服。”

  傭人答應著,擦著手從廚房裏走出來,輕輕抓著莊依波的手臂將她帶上了樓。

  莊依波臉色很不好看,直到進了房,她才一把抓住傭人的手,都:“阿姨,請你別告訴他我爸爸今天來過的事。”

  傭人剛才雖然是在廚房,卻顯然是聽到了她和申望津之間的動靜的,聞言不由得微微歎息了一聲,道:“莊小姐,就算我不說,申先生難道就不知道了嗎?”

  聞言,莊依波隻覺得心下一涼。

  是,她們都不說,難道申望津就不會知道嗎?

  事實上,他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而她所做的,除了欺騙自己,又能瞞得過誰?

  ……

  有了申望津的邀約,莊仲泓韓琴夫婦自然來得很快。

  莊仲泓一天之內第二次上門,這次與之前那次截然不同,顯然心情和狀態都好了許多,一見到坐在樓下客廳的莊依波,立刻上前拉住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依波,爸爸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們失望的。早上爸爸一時失態,沒控製住情緒,你不要放在心上。痛不痛?”

  第1323章 不太一樣

  此時此刻,申望津正在樓上辦公區,麵對著態度突然轉變的莊仲泓,莊依波恍惚了一下,還在想著要不要說點什麽的時候,樓上忽然就傳來了申望津的聲音:“莊先生來了?”

  莊仲泓聞言,立刻笑著抬頭看向了樓上,道:“望津,你工作忙,依波又老是不回家,難得約我們吃飯,我和你阿姨自然要早些過來了,也好多點時間聊天嘛。”

  聽聞這話,莊依波同樣抬眸看向申望津。

  他慣常神情平靜,唇角帶笑,此時此刻亦是如此。可是跟先前包餃子的時候比起來,卻已然是大不相同。

  她不知道別人能不能察覺,隻知道在她看來,她可以清晰地看到申望津眼中的寒涼。

  申望津緩步走下樓來,徑直走到了莊依波身邊坐下,將她的手放到自己手中,一邊把玩,一邊漫不經心地開口道:“那就聊聊吧。”

  他這樣的態度終究還是跟平常有些差別,莊仲泓和韓琴自然都能察覺到,卻還是遲疑地坐了下來,韓琴正欲開口說什麽,申望津卻搶先開口道:“聽說貴公司最近有幾個項目都不太順利?”

  莊仲泓聽了,有些尷尬地輕笑了兩聲,隨後才又歎息了一聲,道:“望津,我沒拿你當外人,公司內部的情況我也沒瞞你,之前都已經跟你說過了……你也知道,廟小妖風大,最近有些人是真的坐不住了——”

  他話說到一半,韓琴伸出手來按了他的手一下,隨後接過話頭,道:“莊氏這幾年雖然不算什麽龍頭企業,但是畢竟紮根桐城這麽多年,根基牢固,跟官方的關係也很好。如今經濟形勢不太穩定,人心也不穩,我們缺的就是一個能鎮得住董事會的人——以莊氏的資質,還是有很大發展潛力的,這一點,你應該能夠看得很清楚。之所以邀請你入股,也是因為拿你當自己人,希望我們的關係能夠更進一步,互惠互利——”

  韓琴話音未落,申望津忽然就笑出聲來。

  他原本一直捉著莊依波的手把玩,這會兒也是看著莊依波的手笑出聲來,隨後就像沒有聽到莊仲泓和韓琴的話一般,自顧自地對莊依波道:“忽然想起你剛才包的那幾個餃子,換個角度看,倒也挺有藝術氣息的,該保留收藏起來才對。不如回頭給你開個藝廊,專門搗鼓這些小玩意兒?”

  莊依波沒想到他會突然說出這麽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忍不住看向莊仲泓和韓琴時,果然就看見他們已經變了臉色。

  申望津隨口一句話,兩個人這樣認真地回答解釋一通,到頭來申望津卻仿佛一個字沒聽進去,反而和她談笑打趣,這等羞辱,莊仲泓和韓琴怎麽可能察覺不到?

  韓琴當即便沉下臉來,莊仲泓還保持著表麵的笑意,道:“怎麽,我們依波都會包餃子了?這可是件稀奇事啊——”

  “稀奇倒是不稀奇。”申望津說,“是我糊塗才對。這雙手原本就該是彈琴的,我卻叫你學包什麽餃子,這可真是亂了套了。不該碰的東西,怎麽能瞎碰呢,可別損了手才是。”

  申望津一麵說著,一麵捉起她的手來,放在眼前細細地打量起來。

  聽到這句話,莊仲泓驀地意識到什麽,朝莊依波臉上看了一眼。

  此刻莊依波雖然化了妝擦了粉,可是左臉臉頰處輕微的紅腫還是依稀可見,以莊依波的性子未必會跟申望津說什麽,可是申望津此時此刻的態度,已經說明了就是來向他發難的!

  一時間,莊仲泓看看莊依波,又看看申望津,頓了片刻,才有些尷尬地笑道:“依波從小學樂器,學跳舞,的確從來沒有碰過這些家務事。我和她媽媽就這一個女兒,自然是拿她當掌上明珠,自然舍不得讓她遭一點罪。”

  說著,他目光又落到莊依波臉上,微微歎息了一聲道:“當父母的,哪有不愛自己的子女的,即便一時半會兒有什麽爭執,那也都是小問題,對不對,依波?”

  聞言,莊依波與他對視片刻,終於緩緩點了點頭,輕輕應了一聲。

  申望津坐在旁邊,卻隻是冷冷勾了勾唇。

  莊仲泓和韓琴也算是有眼力見的人,自此一直到吃飯,都再沒有提過注資入股的事,隻閑談一些莊依波的童年趣事。

  申望津神情淡淡地聽著,偶有應聲,卻都不是從前溫和帶笑的態度了。

  總之這一餐飯,對於莊仲泓和韓琴來說,實在是有些如坐針氈。

  晚飯吃得差不多的時候,韓琴借著洗手的機會將莊依波拉到了旁邊。

  “是不是你跟申望津說什麽了?”韓琴開門見山地問道。

  莊依波緩緩搖了搖頭。

  “你爸爸今天是對你動手了,但他也隻是一時衝動。”韓琴說,“總之你別忘了我們才是一家人,難不成因為那一巴掌,你還記恨起你爸爸來了?”

  “我沒有。”莊依波低聲道。

  “那這一晚上,申望津話裏話外冷嘲熱諷的是什麽意思?”韓琴說,“他這是把我們當成敵人來對待了?出現這樣的狀況,你不知道自己該做點什麽嗎?”

  莊依波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她從來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又或者,他們希望她做什麽。

  她都已經這樣了,其實有些事、有些話,做起來、說出來又會怎麽樣呢?

  可是偏偏,她就是做不到。

  如今所經曆的一切,已然讓她將尊嚴放到了最低——

  若是再低一些,再低一些……

  不能再低。

  也沒得再低。

  ……

  這天的晚餐算得上是不歡而散,夜裏,莊依波洗完澡,對著鏡子裏自己那張還隱約有一絲痕跡的臉看了又看,終於還是貼了張麵膜上去。

  等到她敷完麵膜走出衛生間,申望津正好推門而入。

  她臉上的痕跡明明已經很淡了,申望津卻還是隻看著她的臉。

  她微微避開他的視線,轉身就回到了床上。

  然而避得開的是視線,避不開的,卻是這個人……

  其實在她看來,這天晚上跟平常沒什麽區別,可是中途,申望津卻停了下來,托起她的下巴來,盯著她看了又看。

  “你今天跟往常不太一樣。”他撫著她的臉,“怎麽,有話想跟我說?”

  第1324章 祈求

  莊依波有些不知所措。

  之前的每天晚上,這個時候都是難捱又不適的,隻不過她閉上眼睛,在心裏一遍遍地彈奏那些自己熟悉的曲子,再怎麽不適,終究會過去。

  可是此刻,在這樣的時候,他居然停了下來,並且跟她說起了話。

  一瞬間,她就羞恥慌亂到了極點,想要努力擺脫此時此刻的情形。

  可是她能怎麽擺脫呢?

  眼前這個人牢牢掌控著她,她根本無處可逃。

  最終,她隻是伸出手來,緊緊抓住了自己身下的枕頭。

  至於他說了什麽,問了什麽,已經完全消失在她遊離的神思之外。

  申望津一動不動地看著她,欣賞著她神情之中的每一絲變化,末了,才緩緩低下頭來,幾乎抵著她的鼻尖,再度低聲開口道:“回答我。”

  她幾乎屏息凝神,有些發怔地看著近在眼前的這張臉,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

  申望津看著她這個模樣,到底是難按捺,低頭就又封住了她的唇。

  ……

  一直到結束,莊依波也沒想起來他先前究竟問了什麽問題,可是偏偏結束之後,他仍舊霸著她不放。

  “想起來沒有?”申望津將她攬在懷中,指腹緩緩撥過她的唇,“有什麽話想跟我說?”

  莊依波一怔,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片刻之後,她卻還是緩緩搖了搖頭。

  申望津眼神頓時變得有趣起來,“真的沒有?”

  “沒有……”她低低回答了兩個字,便忍不住伸出手來推了推他,“我想去衛生間。”

  申望津又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這才緩緩鬆開她,靠在床頭看著她起身走向衛生間,唇角始終帶笑。

  莊依波進了淋浴間,打開噴頭衝洗身體。

  細密的水簾之下,她忽然就想起今天韓琴跟她說的話,隨後也反應了過來,申望津想要從她這裏聽到什麽。

  他想聽到她的祈求。

  無論是祈求他注資莊氏,還是祈求他不要跟莊仲泓生氣。

  就像她之前那段時間總是提的那些無理要一樣,不管提什麽,隻要她提了,就是他想聽的。

  原來這些天,他一直想聽到她說的話,就是這個。

  莊依波緩慢地衝洗完身體,再回到臥室的時候,申望津正倚在床頭打電話。

  大概是有關什麽商業決策的事,她也不多聽,很快回到自己的那一側,在床上躺了下來。

  等到申望津打完電話,她早已閉上眼睛,如同睡去。

  申望津轉頭看了她一眼,到底還是輕輕哼笑了一聲。

  莊依波卻仿佛什麽也沒有聽到一般,安穩沉睡著。

  到了第三天,莊依波接到韓琴的電話,被召回了莊家。

  難得的冬日晴天,下午兩點的陽光正好,莊家別墅內的氛圍卻是截然相反的。

  莊依波進門的時候,莊仲泓和韓琴各自坐在客廳的一張沙發裏,臉色都很不好看。

  聽見聲音,兩個人同時抬頭看向她,臉色瞬間又陰鬱了幾分。

  “申望津的助理剛剛打電話來,說注資莊氏的事情,他們不會再考慮了。”韓琴看著她,冷冷淡淡地開口道,“這件事,你知不知道?”

  第1325章 終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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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依波多多少少猜到了自己被叫回來的原因,隻是並不確定,聽到韓琴這麽說時,還是控製不住地愣怔了一下。

  眼見她這個神情,韓琴瞬間就站起身來,走到她麵前,“你又要說你不知道是吧?”

  莊依波看著她,好一會兒,才終於低低開口道:“我的確不知道。”

  韓琴聞言,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終於控製不住地冷笑起來,隨後她便轉頭看向了臉色鐵青的莊仲泓,道,“你看到了?這就是你養的好女兒!你還指望她能給你帶來什麽希望?事實證明呢?她能給我們帶來的除了災難、除了厄運,還能有什麽?”

  莊依波緩緩抬起頭來,目光落到韓琴臉上,可是韓琴卻再沒有多看她一眼,扭頭就上了樓。

  客廳裏一片靜默。

  莊仲泓依舊靜坐在沙發裏,而莊依波依舊站在客廳的另一端,久久不動。

  良久,莊仲泓終於緩緩起身,走到了莊依波麵前。

  “依波。”他低低喊了她一聲,“那天對你動手的事情,爸爸跟你道歉——我真的是昏了頭才會動手,你是不是還在怪爸爸?”

  莊依波目光微微凝滯,卻隻是緩緩搖了搖頭。

  “既然你不怪爸爸,那你有沒有跟望津說過?”莊仲泓說,“你有沒有跟他說,爸爸不是有意的,你也沒有生氣?”

  “爸爸。”莊依波輕輕喊了他一聲,“如媽媽所言,我們才是一家人,我們之間的事情,為什麽要向一個外人交代?”

  “因為他因為這件事情遷怒於我!”莊仲泓低聲喊了起來,“因為這件事情他才決定不注資莊氏!你明白嗎!”

  莊依波聞言再度怔住。

  莊仲泓看著她,繼續道:“所以在這件事情上,你必須要跟他說清楚。你現在就給他打電話,約他來家裏吃飯,我們好好把事情說清楚。”

  眼見莊依波還在發怔,莊仲泓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沉聲道:“依波,這件事對爸爸、對莊氏很重要,否則我和你媽媽也不會一再跟你提及這件事——你之前不放在心上,爸爸不怪你,可是這一次,你要是再不幫忙,爸爸可能就會被踢出董事會了。rg依波,你也是莊家的一份子,難道你願意看到這樣的局麵出現嗎?”

  莊依波終於回過神來,緩緩垂了眸,才又道:“隻是約他來家裏吃飯嗎?如果是這樣,那我可以——”

  “我讓你跟他說!”莊仲泓忍不住再一次吼了出來,“我讓你跟他說那些話,你是聽不懂,還是故意裝傻氣我?”

  “如果我說,我做不到呢?”莊依波低低道。

  那一瞬間,莊仲泓怒上心頭,與此同時,右手就控製不住地舉了起來——

  也是那一瞬間,他想起了自己上一個巴掌帶來的後果,因此那隻手遲遲沒有落下。

  正在這時,樓上忽然傳來韓琴的聲音:“讓她走!從今往後,我們就當沒養過這個女兒!反正她也不拿這裏當家,不拿我們當父母——反正,我們唯一一個女兒,早就已經被人害死了!”

  莊依波心頭重重一震,緩緩抬眸看向樓上,卻隻對上韓琴陰沉憤怒到極點的視線。

  她呆了片刻,抬手抹了抹眼睛,扭頭就走了出去——

  ……

  司機一路將莊依波送回了申望津的別墅,而莊依波一路上都處於失神的狀態,直到車子停下,她也沒回過神。

  “莊小姐,到家了。”司機說。

  莊依波這才回過神,抬眸看了一眼前方這幢陌生的建築。

  司機居然跟她說,到家了……

  或許吧,或許她從今往後,就真的隻能拿這裏當家了吧?

  又呆滯許久之後,莊依波終於推門下車,走進了屋子裏。

  她出門的時候申望津不在,這個時候,他卻已經回來了,不知為何,他正坐在鋼琴麵前,拿一隻手指胡亂地按著琴鍵。

  聽著他指間傳來的淩亂音節,莊依波緩步走到了他身後。

  聽到腳步聲,他也沒有回頭,隻是道:“回來了?”

  莊依波站在他後麵,沉默許久之後,忽然緩緩開口道:“你能不能幫幫我爸爸?”

  聽到這句話,申望津彈跳的手指微微一頓,再次落到琴鍵上時,他唇角緩緩勾起了笑意。

  終於。

  第1326章 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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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望津沒有回頭,隻是直接伸手拉住了她,將她也拉到了琴凳上,與他並肩而坐。

  “彈一首曲子吧。”他說,“就彈……那首你以前經常彈的《少女的祈禱》。”

  莊依波微微一怔,似乎是沒想到他會知道曲子的名字,卻還是點了點頭,隨後緩緩將手指放到了琴鍵上。

  他說這首曲子她以前常彈,可是她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她在申家的時候,是抱著怎樣的心境彈這首曲子的。

  她隻能努力著,嚐試著,找到最適合這首曲子的節奏……

  可是卻還是失敗了。

  因為當她彈完最後一個音符,申望津緩緩按住了她的手。

  “不一樣了。”他說。

  莊依波聞言,靜默片刻,緩緩垂眸之後,才低低開口道:“其實都是一樣的彈法。”

  “一樣嗎?”申望津伸手從琴鍵上滑過,“都說音樂是有靈性的,什麽樣的心境,就會奏出什麽樣的曲子……原來是真的。”

  她指尖控製不住地縮了縮,下一刻,卻又被他握住。

  他舉起她的手來,放到眼前看了看,隨後視線才又落到她臉上,緩緩笑了起來,道:“那是不是解決了莊氏的問題,你心情就能變好一點?”

  莊依波隻是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回答。

  “如果是這樣……”申望津忽然將她的手放到唇邊,親了一下之後,轉頭就看向了樓上的方向,“沈瑞文!”

  很快,沈瑞文應聲而來,“申先生,有什麽吩咐?”

  “注資莊氏的事情,你籌備起來,越快越好。”申望津說。

  沈瑞文聽了,忍不住先看了莊依波一眼,隨後才道:“好的,我這就去辦。”

  申望津又囑咐了幾句其他注意事項,沈瑞文一一答了,很快就轉身籌備去了。

  申望津這才又回轉頭來,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莊依波,“現在,要不要再彈一遍?”

  莊依波安靜地與他對視著,片刻之後,卻輕輕抿了抿唇,低聲道:“明天再彈可以嗎?我今天……可能狀態不太好。rg”

  申望津聽了,卻隻是看著她,“再說一次?”

  說這句話時,他不是帶著不滿、慍怒,反而是帶著一絲期待一般……

  莊依波怔忡著,果真張口重複了一遍:“明天再彈可以嗎……”

  她話剛說到一般,申望津忽然就伸出手來,輕輕撫上了她的臉。

  她並沒有說太多話,臉上也並沒有什麽笑容,可是他就是莫名覺得,眼前這張臉,突然就多了一絲生氣和靈動,再不是此前那時時刻刻無波無瀾的狀態。

  雖然這離他想要的還差很遠,不過眼下看來,似乎已經很令人欣喜和滿足了。

  他控製不住地低笑出聲來,而後緩緩湊近她,“這樣大好的時光,不彈琴,那要做點什麽?”

  她再度垂了眼眸,微微避開他的視線。

  然而,還沒來得及徹底將自己藏起來,申望津就已經托起了她的下巴,而後湊上前來,吻上了她的唇。

  她的唇一如既往,軟得不像話,這一回,卻仿佛還多了幾絲清甜。

  前所未有的甜。

  ……

  翌日清晨,臥室。

  冬日稀薄的晨光透過白色的薄紗透進來,莊依波被申望津攬在懷中,吻得近乎迷離。

  從昨日到今晨,他仿佛是吻得上了癮,這短短十餘個小時,已不知如同多少個輪回。

  終於,一切歸於平靜的時候,莊依波無力伏在他肩頭,任由他滾燙的呼吸掠過自己頸間。

  下一刻,門外忽然又響起了敲門聲。

  這已經是今早的第三回,伴隨著沈瑞文為難的聲音:“申先生,歐洲那邊的視頻會議,不能再拖了……”

  這一回,申望津終於給了他回應:“知道了。”

  隔著門,莊依波仿佛都能聽到沈瑞文鬆口氣的聲音,她還沒來得及動,申望津的手再度攬上了她的腰身,“餓壞了沒?先起床吃早餐。”

  “不想吃。”她低低回答了一句,“想睡覺。”

  他捏著她的下巴,低笑了一聲道:“吃飽再睡。”

  她似乎有些懨懨的,卻還是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

  便是這份不情不願,申望津也隻覺得看不夠,低頭又一次吻上了她。

  第1329章 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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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這個模樣,比起之前鬱鬱寡歡、麵無表情的時候實在是好了太多,見狀,韓琴又拉起了她的手,道:“終於想通了是不是?”

  莊依波緩緩垂了眼眸,沒有回答,隻仿佛是害羞一般。

  韓琴這才又道:“你想通了就好,雖然你們曾經的身份是有些尷尬,但那畢竟都已經過去了。現如今,遇上一個長情的男人不容易,更何況還是一個有能力有才幹的男人,你也要懂得珍惜才是。”

  莊依波又點了點頭,才緩緩開口道:“媽媽放心,我會的。”

  韓琴聞言,忍不住又深看了她一眼,隨後才又笑了起來,拉著她走回了人群之中。

  正跟幾位商界人士聚在一起聊天的申望津正好回頭找她,見她走過來,便朝她伸出了手。

  莊依波微笑著上前,將自己的手放進了他的手心之中。

  會場入口處,霍靳西攜慕淺而來,兩人挽手步入,才跟麵前的一個人打過招呼,一抬眼,慕淺就看到了不遠處的莊依波。

  慕淺不由得便微微凝了眼眸,直瞅著那個方向。

  霍靳西順著她的視線一看,轉頭跟她對視一眼,很快便帶著她向前走去。

  “依波!”走到近處,慕淺便喊了一聲。

  回過頭來的瞬間,莊依波臉上的神情分明是微微凝了一下的,可是下一刻,她很快又恢複了笑顏,“霍太太。”

  申望津很快也轉過頭來,看見來人,微笑著打了招呼:“霍先生,霍太太。”

  見到霍靳西,周圍頓時又有許多人主動上前,一時間,這裏便成了整個會場裏最熱鬧的區域。,yshuge,

  慕淺隨著霍靳西跟幾個熟人簡單打過招呼,便又看向了莊依波,笑道:“我真是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你,還想著這裏肯定很無聊,早知道我就早點來了……你今天的妝容很好看哎。”

  “霍太太謬讚了。”莊依波輕聲道。

  “我說的可是真心話。”慕淺說,“也是你今晚豔壓群芳,申先生才這樣紅光滿麵啊。”

  聞言,申望津微微轉頭,拿手中的杯子敬了慕淺一下,道:“我還擔心今晚會冷落了她,現在有霍太太在,我也就安心多了。”

  “那你盡管安心吧。”慕淺伸手拉了莊依波,道,“我們去旁邊說話。”

  她拉著莊依波走向旁邊的酒水台,給自己挑了杯紅酒,莊依波則拿了杯香檳。

  慕淺輕輕和她碰了碰杯子,才又開口道:“你今天晚上,真的不太一樣。”

  莊依波聞言,隻是笑笑,仿佛並沒有多餘的話跟她說。

  慕淺不由得微微呼出一口氣,才又道:“你知不知道今天晚上閆濤也來了?他最近正在跟一名女星傳緋聞,正是被八卦記者追訪的對象。”

  莊依波聽了,隻輕輕應了一聲。

  “八卦記者無孔不入的。”慕淺看著她,道,“尤其是申望津這樣的新鮮麵孔,落入他們的鏡頭,必定會將他的底細查個清楚。”

  莊依波似乎聽懂了她想說什麽,喝了口香檳之後,緩緩點了點頭。

  見她這樣的反應,慕淺又試探著問了一句:“在這方麵我還有些人脈,倒是可以阻止他們亂發表些什麽東西——”

  “不用。”莊依波淡淡一笑,才又開口道,“我明白霍太太你的好意,隻是……我既然已經來了這裏,其他那些,便都已經不重要了。”

  第1331章 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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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依波不防他突然有此舉動,微微仰頭往後一避,唇角卻還是隱約帶笑的模樣。

  見此情形,申望津一伸手,直接將她拖入懷中,捏住她的下巴,不顧前方還有司機和沈瑞文在,低頭便重重吻上了她的唇。

  申望津的公寓位於繁華的金絲雀碼頭區,窗外便是泰晤士河,奢華到了極點。

  然而莊依波還沒來得及多看一眼窗外的河景與城景,便已經被申望津拉到了樓上的臥室裏。

  這一天的申望津格外興奮。

  這種興奮在路上就已經毫不掩飾,進了房之後,他更是將自己的興奮展現得淋漓盡致。

  莊依波根本沒得對抗。

  原本在這方麵她就生疏,即便是如今她已經不反抗、不排斥,甚至偶爾還會主動迎合,卻依舊隻能算是個新手。

  與他比起來,她那點淺薄的經驗,完全不夠用。

  旅途的勞頓加上這一通折騰,很快她便控製不住地閉上了眼睛。

  申望津衝了個涼從衛生間裏走出來時,她已經裹在被子裏陷入了熟睡。

  房間連窗簾都沒有拉,雖然天氣有些陰,卻已經有明亮的光線透過落地窗射進來。

  而她卻絲毫不受影響。

  明明以前是稍微有點風吹草動都會驚醒的人,睡眠神經脆弱到不堪一擊,這會兒在這樣陌生的、明朗的環境之中,她卻可以安然熟睡。

  申望津緩緩在床邊坐了下來,隻是盯著她的睡顏。

  發生這樣的變化,他不是察覺不到。

  其實就是從她向他提出請他注資莊氏開始,她漸漸開始有了轉變,這種轉變很明顯,也並不算小。,yshuge,

  隻是這樣的變化是他喜歡看到的,況且這幾天時間,她神情一天比一天明亮,性子一天比一天活潑——

  既如此,他又有什麽可探究?

  申望津微微勾了勾唇角,低下頭來,在她熟睡的臉頰上輕輕一吻,這才換衣服下了樓。

  此次來倫敦是為了公事,半個小時後他就有一場會麵,而沈瑞文已經在樓下整裝待發。

  見他準時下了樓,沈瑞文神情微微一鬆,很快拿上公事包準備出發。

  打開大門的瞬間,申望津卻忽然頓了頓,回頭又朝樓上看了一眼。

  “申先生?”沈瑞文低低喊了他一聲。

  申望津應了一聲,這才又開口道:“吩咐管家過來準備晚餐,隨時待命。”

  沈瑞文聽了,很快明白過來他這是要在公寓裏安排個人的意思,隻是這人的作用,顯然不僅僅是為了準備什麽晚餐——

  哪怕這幾日以來,莊依波乖巧聽話,與他之間的關係也愈發親密,他還是不放心將她一個人留在這公寓裏。

  哪怕隻是萬一……萬一他隻是離開兩個小時,回來的時候,人就不見了怎麽辦?

  雖然在沈瑞文看來,這樣的萬一其實不太可能會發生。

  莊依波既然向他提出請他注資莊氏,那就是她低頭了、認輸了,與此同時,莊氏也成為了申望津手中最有力的籌碼。

  這樣的情形下,她更沒有可能逃離了。

  沈瑞文心頭雖然這樣想,可是卻始終沒有說什麽,從容按照申望津的吩咐去做了。

  第1332章 睡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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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依波一覺醒來,天已經黑了,房間裏安靜極了,窗外卻是光怪陸離的繁華都市,像極了結界內外的兩個世界。

  她緩緩從床上坐起來,裹了件睡袍打開門往樓下走去。

  樓下燈光透亮,卻不見人。

  待莊依波下了樓,眼前才突然出現了一個管家模樣的男人,禮貌而優雅地跟她打招呼:“莊女士,晚上好。”

  這樣頂級的公寓自然是配備有管家服務的,她隻見到這個管家,那說明申望津這會兒應該不在。

  莊依波也不多問什麽,簡單跟他交談了兩句之後,便直接在餐桌旁邊坐了下來。

  很快有人送了晚餐上來,管家一一幫她布好,莊依波倒的確是餓了,坐下便很快吃了起來。

  主菜剛剛擺上來,她正準備動刀叉,門口突然傳來聲音,抬頭看時,便正好看見申望津帶著沈瑞文回來。

  沈瑞文一見到她便迅速回避了,申望津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微一頓之後,才緩步走上前來。

  “這麽早就醒了?”他在對麵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道,“還以為你會多睡一會兒。”

  “可能是肚子餓了吧。”莊依波說,“不填飽肚子有些睡不著——你要吃嗎?”

  申望津緩緩搖了搖頭,就坐在椅子裏安安靜靜地看著她。

  她依舊裹著那件睡袍,從容自得地吃著一道道精致的西式美食,姿態仍舊是優雅的,襯著身上那件睡袍,卻實在是有些不搭。

  申望津伸出手來,緩緩按了按眉心。

  “你累啦?”莊依波看見他的動作,不由得問道,“我還想吃完東西出去逛逛呢。r g”

  申望津靠在椅背上,淡淡一笑,道:“有什麽好逛的?你以前在這邊上了那麽幾年學,該逛的地方都逛得差不多了吧?”

  “可是也隔了好幾年了啊。”莊依波說,“想看看以前熟悉的那些地方有沒有什麽變化。”

  “多得是時間。”申望津看著她,緩緩道,“何必急在這一時?”

  莊依波聽了,抬眸迎上他的視線,仿佛是得到什麽暗示一般,點了點頭道:“好啊。”

  申望津隨即就站起身來,“我上樓等你。”

  莊依波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麵前的盤子,說:“我還有甜品沒吃呢。”

  申望津又看她一眼,沒有說什麽,徑直上了樓。

  到底莊依波也沒吃那最後一道甜品,上樓之後,申望津已經洗了澡換了衣服,正坐在床頭看文件。

  莊依波走進衛生間,洗了澡再出來時,身上還是先前那件睡袍。

  申望津一抬頭,看見她身上那件睡袍,目光不由得又凝了凝。

  沒過多久,莊依波那件睡袍就直接被他撕成了兩半。

  “喂……”她忍不住低呼了一聲,道,“我的衣服……”

  話音未落,兩半睡袍已經淒淒涼涼地躺到了地上。

  “我的睡袍招你惹你了?”莊依波問,“這件是我最舒服的睡袍了……”

  “這件衣服不好。”申望津說,“以後不要再穿。”

  莊依波緩緩偏轉了頭,看向了地上那件睡袍。

  真的是普通到極點的睡袍,既不誇張也不暴露,所以,究竟是哪點不如他的意了?

  第13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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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卻這件睡袍惹上的意外,在倫敦,他們整體上還是過得非常愉快的。

  來了這邊之後,申望津不再像桐城那樣悠閑輕鬆,仿佛有數不完的會要開,數不清的公事要忙。

  而他每天出門去公司開會之後,莊依波的時間就空閑了下來,申望津給她配了一名司機,每天讓管家給她製定出行遊覽路線,將她的時間也安排得井井有條。

  事實上以莊依波對倫敦的熟悉程度,她並不需要管家為她安排什麽,也可以找到足夠消磨時間的活動。

  所以,在按照管家給出的路線打發了兩天時間過後,莊依波給自己重新製定了一些計劃。

  司機對她給出的路線顯然是有些疑慮的,隻是到底也沒有多說什麽,按照她的安排行進著。

  當天申望津自然就知道了她的安排,隻是並沒有說什麽,晚上就當著莊依波的麵吩咐管家一切按照她的喜好來處理。

  事實上莊依波的喜好跟管家安排的也沒差多少,照舊是逛博物館、看歌劇、聽音樂會等活動,隻不過聽什麽看什麽都由自己選擇和安排,也算是有了自由度。

  周日的下午,申望津難得得了空閑,而莊依波那時候正在外麵,他便直接從公司去匯合她。

  很快他就抵達了牛津街,看到莊依波的時候,她正站在一處街頭賣藝的點位前。

  那是一男一女的雙人組合,男人彈吉他,女人唱歌,唱的正是一些風靡全世界的流行歌曲,吸引著來自不同國家、不同地區的遊人。r g

  在遊人如織的牛津街,這樣平平無奇的賣藝人其實並不會有多少人關注,這對男女麵前最多也就不超過十個人,大多都是聽幾句就又離開了,偏偏她立在那裏,任憑身前身後人來人往,隻有她一動不動地站著,仿佛聽得入了迷。

  申望津緩步上前,一直走到了她身後,莊依波也沒有察覺。

  申望津就那麽站在她身後,靜靜地陪她聽了一會兒。

  在他看來,這樣的音樂雖然好聽,但似乎,並不應該是她喜歡的。

  又一曲結束之後,那對男女很快朝他們微笑點頭致意,莊依波正準備打開手袋拿錢,旁邊忽然就遞過來一張英鎊。

  她回轉頭,對上申望津的視線之後,隨後很快接過那張紙幣,放到了賣藝人麵前的錢箱裏。

  賣藝人用音樂向她致敬,她緩緩退回到先前所站的位置,似乎還不打算離開。

  “有這麽好聽嗎?”申望津伸手圈上她的要,沉聲問道。

  她微微一笑,回轉頭看向他,道:“還不錯啊,挺好聽的。”

  申望津聽了,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握了她的手往外走,“晚上不是訂了歌劇的票嗎?哪一場?”

  “《魔笛》。”莊依波回答。

  “那時間也差不多了。”申望津說,“吃過晚餐,正好。”

  兩個人一起去餐廳吃了晚餐,隨後便來到了大劇院。

  《魔笛》這樣的著名劇目上演,歌劇院聽眾滿座,個個聽得聚精會神。

  可是莊依波卻在這樣的環境中……睡著了。

  第1334章 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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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望津是在她靠到他的肩膀上時,才意識到的這一點。

  他緩緩轉頭看向她,她早在不知什麽時候闔上了雙眼,纖長的睫毛隨著呼吸輕輕地顫動,分明已經是熟睡的狀態。

  而他猶不能相信一般,靜靜地盯著她看了許久。

  這許久的時間裏,她始終安穩熟睡著,絲毫不受周遭環境的影響,無論音樂和歌唱曲目如何變化,她眼睛始終未曾睜開。

  直到演出結束。

  全場掌聲雷動的時刻,莊依波如同受驚一般,猛地從他肩膀上直起身,睜開了眼睛。

  她有些沒緩過神來,摸了摸自己的臉,隨後才轉頭迎上了申望津的視線。

  意識到自己失態,她輕輕聳了聳肩,緩緩垂下了眼。

  “這可是你自己挑的劇目。”申望津說,“我以為是你喜歡的。”

  “我以前沒看過這場。”莊依波說,“看見在演出,就想著來看看咯。”

  “結果大失所望,所以睡著了?”申望津問。

  “也沒有失望。”莊依波說,“隻是跟以前感覺不太一樣。”

  申望津繼續問道:“哪裏不一樣?”

  “不是歌劇的問題,是我的問題。以前看歌劇的時候會聚精會神地聽,不過今天,我很放鬆。”莊依波說,“隻是沒想到放鬆得過了頭,居然會睡著了……”

  說到這裏,她伸出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臉,又輕笑了一聲,道:“不過睡得還挺香的,好像也值了。”

  申望津聽了,一時沒有再說什麽。

  莊依波頓了頓,轉頭朝周圍看了看,不由得低聲道:“我不會睡著打呼了吧,影響你觀賞了?”

  申望津聞言,隻淡笑了一聲,隨後就伸出手來握住她,起身離開了劇場。

  回去的路上他也沒怎麽說話,偶爾因為工作上的事情通電話,偶爾用手機回複郵件,偶爾看著窗外。

  莊依波也沒有打擾他,自己用手機搜索著一些被她錯過的這場歌劇的相關信息。

  回了公寓,申望津便回書房處理自己的事去了,莊依波則坐在樓下的沙發裏,繼續看自己沒有看完的資料。

  沈瑞文從書房走下來,看見坐在沙發裏的莊依波,不由得問了一句:“發生什麽事了嗎?”

  莊依波從手機上抬頭看向他,“沈先生,你在跟我說話嗎?”

  沈瑞文看著她,道:“申先生心情好像不太好,我以為是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

  “沒有啊。rg”莊依波回答道,“我們一起看了歌劇,隻不過……我中途不小心睡著了……”

  沈瑞文聞言,像是聽見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看著她重複了一句:“你睡著了?”

  莊依波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垂眼,“確實很失禮對不對?”

  沈瑞文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一般,連忙道:“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可能莊小姐是這幾天太累了,或許是該好好休息休息,放鬆一下。”

  莊依波聽了,隻是淡淡一笑,道:“也許吧。”

  可事實上,她有什麽可累的呢?每天無非是吃吃逛逛,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福氣,對她而言也是一種享受,哪裏就會累到在歌劇演出時睡著呢?

  莊依波自己也沒想明白,也懶得多想什麽。看完手中的資料後她便準備上樓洗澡,走到樓梯口時看見窗邊的那架鋼琴,卻又忽然改變了主意。

  她走到鋼琴前坐下,打開琴蓋,閉上眼睛,微微深吸一口氣後,才將雙手放到琴鍵上。

  很快,一首似曾相識的曲子從她指尖流淌出來。

  樓上書房,申望津原本正擰眉看著手中的文件,忽然聽到鋼琴聲,目光不由得微微一頓,隨後緩緩抬起了頭,凝神細聽。

  曲子很熟,並不是什麽經典的鋼琴曲,然而他聽的其他歌曲也少之又少——

  申望津凝神回憶了一下,很快想起了今天下午在街邊聽到的那段演唱。

  是了,莊依波所彈奏的,就是今天下午那對賣藝的男女所唱的曲子。

  申望津靠在椅背上,凝神細聽起來。

  不得不說,以她的鋼琴造詣,演奏這樣的流行曲目,仿佛賦予了整首曲子新生。

  至少入耳之時,產生的是愉悅的享受。

  申望津緩緩閉上了眼睛。

  一曲畢,莊依波又彈起了另一首曲子。

  這首歌他完全不熟,卻也聽得出仍舊是流行音樂,隻是依然是不同的。

  或許是因為鋼琴,又或許,是因為她。

  等到莊依波一連彈完幾首曲子,起身準備上樓之際,才發現申望津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下了樓,就倚在樓梯口靜靜地看著她。

  莊依波不由得微微一頓,才上前道:“我打擾到你了?”

  他卻隻是緩緩握住她的手,放到唇邊親了一下。

  莊依波先是一怔,片刻之後,便微微笑了起來。

  雖然他仍然沒有多說什麽,可至少看上去,心情已經好了起來。

  也是神奇。

  第1335章 他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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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依波不知道申望津心情的高低起伏從而何來,也不去深究什麽。

  過了這天晚上,她仍舊按照自己的節奏,用自己的方式消磨著時間。

  她在倫敦求學數年,舊時也有不少好友,申望津忙起來的時候便常常顧不上她,便讓她約以前的朋友見麵聊天,她答應著,卻是一個人也沒有約,每天照舊一個人閑逛。

  申望津對此似乎也沒有什麽意見,一切似乎又恢複了正常。

  然而,在某個下午,莊依波走進一家服裝店後,有些事情似乎又開始發生變化。

  那是一家風格比較新潮的店,是從前的莊依波看都不會多看一眼的風格,可是那天下午她走到那家店門口,不知怎麽就駐足良久,直到裏麵的店員邀請她進店。

  這一進去,她便購入了好幾件服裝,雖然相對而言已經是店內最低調的款,但是對她而言,已經與往日的風格大相徑庭。

  她逛完街回到公寓的時候申望津已經回來了,正在書房裏打電話,莊依波回到臥室整理今天下午買的東西時,申望津推門而入,正好看見她掛起來的幾件衣服。

  那一瞬間,申望津似乎是頓了一下,隨後才微微擰了眉道:“這是什麽?”

  “衣服啊。”莊依波一邊回答著他,一邊將手中的衣服貼到了自己身上,“好看嗎?”

  申望津聞言,不由得看了她一眼,仿佛是在確認她剛才問自己的那個問題。

  莊依波察覺到什麽,看著他道:“不好看嗎?”

  “對,不好看。”申望津直截了當地回答,“為什麽會買這樣的衣服?”

  “新鮮嘛,想要嚐試一下。”莊依波一麵收拾著手中的東西,一麵道,“我覺得還挺好看的呀。”

  “不適合你。”申望津說,“你想要買衣服,明天讓人送過來給你挑。”

  莊依波聞言,看著自己手中的那幾件衣服,不由得微微一頓。

  第二天,果然就有各大品牌的工作人員送來了一大批衣物首飾供她挑選。

  莊依波坐在沙發裏,看過一輪又一輪的款式介紹之後,忽然就控製不住地笑了笑。rg

  送到她眼前的這些衣物,總結起來,通通都是端莊優雅的款式,也通通都是她從前的風格款式,亦或者,是他會喜歡的款式……

  “莊小姐喜歡這一係列是嗎?”見她笑起來,該品牌的工作人員立刻道,“那需要留下這幾款嗎?”

  莊依波還沒來得及回答,公寓的門鈴忽然響了起來,管家前去查看,過了好一會兒,才又有些遲疑地走回到莊依波麵前,“莊女士,大堂裏有一位女士,說是您的朋友,來找您的……”

  莊依波聞言,不由得一怔。

  她的朋友?她的什麽朋友會知道她住在這裏?

  莊依波有些疑惑地站起身來,跟著管家走到門口,看見可視門鈴裏的人時,整個人忽地僵了僵。

  因為她看見的人,竟然是千星!

  一瞬間,莊依波臉上的神情都微微僵住了,哪怕明知道視頻裏的千星看不見她,她的視線也控製不住地遊離起來,仿佛是想要逃脫。

  “依波?依波?”千星的聲音卻也從視頻裏傳了出來,“你聽得見我說話吧?我都已經到這兒了,難道你還要把我拒之門外?”

  許久之後,莊依波終於緩緩呼出一口氣,轉頭吩咐了管家一句,管家便立刻下樓接人去了。

  幾分鍾後,千星就進入了這間奢華的公寓。

  一進門,她便快步奔向了坐在沙發裏的莊依波,一把握住她的肩膀,仔細端詳起了自己麵前這個人。

  莊依波頓了頓,才緩緩笑了起來,看著她道:“千星,你怎麽也不說一聲,就突然過來了?”

  千星靜靜地看了她片刻,忽然冷笑了一聲,道:“你幾乎連消息都不回複我了,那我能怎麽辦?除了親自上門找人,我還有別的機會跟你交流嗎?”

  莊依波聽了,連忙握住她的手,道:“千星,倫敦和桐城有時差啊,有時候我隔很久才看到你的消息,想回複的時候又怕打擾到你,所以我才——”

  “莊依波,你是不是忘了你答應過我,你永遠不會對我說假話?”千星彎下腰來,深深地看著她的眼睛,“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怎麽了?”

  莊依波聞言,有些發怔地跟她對視了許久,才又緩緩笑了起來,轉頭看了看周邊的人和事,輕聲道:“如你所見,我很好啊。”

  千星又靜靜看了她片刻,卻緩緩搖起了頭。

  第1336章 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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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也看不懂究竟莊依波現在是什麽態度。

  可是她知道,以她認識的莊依波來說,現在的她,怎麽都不可能好。

  所以她不懂,她看不明白自己眼前的這個人,哪怕她始終微笑著對她說,自己過得很好。

  兩個人正有些僵持的時刻,大門打開,申望津回來了。

  千星驀地站直了身子,看向了從門口進來的男人。

  申望津見了她,卻是絲毫驚訝的神情都沒有,仿佛一早就已經得到消息她會出現一般,微微挑了挑眉,道:“宋小姐,稀客。”

  千星微微擰了眉看著他,片刻之後,才冷冷扯了扯嘴角,道:“的確是很久沒見了。”

  申望津接過管家遞過來的熱毛巾,一邊擦著手一邊道:“你自己來的倫敦嗎?霍醫生沒有陪你?”

  “他沒時間啊。”千星說,“可是我實在太想知道我朋友發生什麽事了,所以趁著放假趕過來看看——”

  申望津放下手中的毛巾,緩步走上前來,來到莊依波身後,扶著她的肩膀坐下,一伸手就將她攬進了自己懷中,低笑了一聲,道:“那你現在見到了,還滿意嗎?”

  莊依波靠在申望津懷中,原本似乎是想要微笑的,可是迎著千星的視線,她臉上的神情不知為何就僵了一下,隻露出一個不是很自然的笑容。

  千星清晰地將她臉上的每一絲表情看在眼中,臉色愈發沉凝。

  申望津轉頭看了看還在旁邊站著的各大品牌工作人員,這才又道:“怎麽,還沒挑好自己想要的嗎?還是這些品牌你都不喜歡?那換一批?”

  “不用。”莊依波輕聲道,“都挺好的,我很喜歡。”

  申望津低頭看了她一眼,道:“既然如此,那就都留下吧。”

  這話一出,旁邊站著的品牌方紛紛向申望津道謝,留下自己送過來的衣物首飾,很快告辭了。

  而千星坐在旁邊,看著琳琅滿目的衣服和飾品,似乎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看了場什麽戲。

  管家正吩咐人將東西送進莊依波的衣帽間,申望津則又一次轉頭看向了千星,道:“宋小姐定好住處了嗎?”

  “沒有。”千星平靜地回答道。

  莊依波聞言,神情不由得又是微微一變。

  “如此,宋小姐不嫌棄的話,不如就住在這裏。rg”申望津說,“反正有空出來的房間,你和依波也有段時間沒見了,肯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工作忙,平常沒太多時間,正好你來了,也可以陪陪她。”

  “好啊。”千星想也不想地就答應了,隨後轉頭看向莊依波,道,“依波,你高興我住在這裏嗎?”

  莊依波緩緩抬眸看向她,略頓了頓,才終於緩緩笑了起來,“你這是問的什麽問題?你來,我當然高興——”

  “那最好了。”千星說,“我的確又很多很多話,想要聽你說。”

  莊依波聽了,仍舊隻是淡淡一笑。

  申望津視線落在她略顯不自然的神情上,隻勾了勾唇角,沒有說什麽。

  隨後莊依波就要站起身來,道:“既然你要在這裏住,那我去幫你準備準備——”

  申望津卻一伸手拉住了她,淡淡道:“你糊塗了,這些事也用你做?”

  “千星不一樣嘛。”莊依波看著他,輕笑道,“我就想親自給她準備。”

  說完她就匆匆走向了客房的方向,可是她剛剛進去,千星也跟了進去。

  沒兩分鍾,莊依波就又從客房走了出來,說是要回主臥去取一些東西。

  千星一路跟著她,原本都要跟著她進主臥了,可是一到門口,看見大床上放著申望津的衣物,她頓時意識到申望津正在房間裏,立刻轉身就又下了樓。

  莊依波見千星沒有再跟進來,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就反手關上了門。

  申望津正從衛生間裏走出來,一眼看見她關門的這個動作,不由得低笑了一聲。

  莊依波身體微微一僵,隨後才回頭看向他。

  申望津整理著剛換的衣服,緩步走到她麵前,“怎麽了?你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她一來,怎麽你反倒害怕起來了?”

  “才沒有。”莊依波回答,“她來我高興都來不及,怎麽會害怕?”

  “真的沒有?”申望津問。

  “沒有。”莊依波迎著他的視線,坦坦蕩蕩地回答。

  申望津聽了,又靜靜看了她片刻,然而她神情清冽,坦蕩無畏,仿佛她說的都是真話。

  仿佛,剛才她在千星麵前的緊張和無措都是錯覺。

  申望津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然就低下頭來,緩緩親上了她的唇。

  “既然都進來了,那不如,就做點別的事消磨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