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回憶
作者:言之木      更新:2020-12-30 21:09      字數:2148
  林薔瞬間滑到地上,一旁的韓哲立即把林薔抱在懷裏,把她支撐著站起來,扶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林薔呆呆地坐在原地,兩眼放空,大腦一片空白……

  一張白布蓋著的病床從手術室裏被推出來,醫生和護士站在旁邊,林薔立即清醒了,上前扶著病床,拉著旁邊醫生的胳膊:“醫生,為什麽?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不是剛剛那個已經還把病理切片給我看了啊,怎麽會,就這麽一會兒就?”

  “手術結束的時候,患者被推到ICU的時候生命體征還是正常的,但是在ICU被喚醒的時候,患者突然沒了意識……”醫生把林薔抓住自己胳膊的手輕輕拍了拍,“節哀吧……”

  林薔的眼淚瞬間掉下來了,死亡來臨的時候是那麽悄無聲息和措手不及。

  另一個醫生走過來,遞給林薔幾份文件,其中一份是醫院的三聯死亡證明書,最下麵還注了一句“殯儀機構代收。”

  另外是一張殯儀館的名片。

  醫生麵無表情地開口說道:“領取死亡證明之後,就可以打電話與殯儀館聯係,預定接屍時間,告知相關情況,現在可以先送到醫院的太平間裏,去辦理出院手續。”

  ·

  太平間在醫院另外一棟樓的最底層,看起來像是一個陰森森的巨大的停車場,一個工作人員穿著白色的工作服麵無表情地站在太平間的門口,像是一個工具人。

  等林薔和韓哲以及另一個醫院的工作人員走進之後,這個工具人遞過來好幾份文件:“先看一下,沒問題就在上麵簽字。”

  林薔沒仔細看就按照指示在上麵簽了字,然後像是沒了魂魄一樣站在大伯母的身邊。

  工具人掀開大伯母的白布說道:“最後再看一眼吧。”

  她很瘦,臉頰都凹陷下去,整個人被病痛折磨地很瘦很瘦,就像是冬天的一隻枯木。

  工具人隨即把白布蓋上:“可以離開了,等殯儀館的接屍車過來,你再過來送走就行了。”

  太平間裏麵的溫度極低,工具人讓韓哲和林薔出去,然後就消失不見了。

  林薔回到了醫院的一樓,一樓依然人頭攢動,人聲鼎沸,林薔身處其中,覺得醫院像是一鍋煮沸的餃子,人來人往,在眼前不斷翻騰。

  “我幫你聯係殯儀館吧。”韓哲伸手把林薔手裏的名片拿過去,然後在一旁給殯儀館約定接人的時間和相關流程。

  跟殯儀館聯係了之後簡單地把相關事宜跟林薔說了一下,但是看起來林薔並沒有聽進去,韓哲就拉著林薔去病房裏收拾大伯母留下來的東西,辦理出院手續。

  林薔拿著大伯母昨天晚上拿的包,發現裏麵還有一個泛黃的日記本。

  打開日記本之後,有一封信掉了下來,林薔撿起來一看,上麵寫著:林薔(收)。

  林薔打開信封,看了大伯母留下來的信和日記,那些往事隨著大伯母的敘述漸漸在眼前展現出來。

  ·

  我其實一直是一個局外人,不管在哪兒都好像是一個局外人。

  出生的時候排名老三,頭上有兩個姐姐,腳下有一個弟弟,家裏很窮。

  先是在田地裏幹活,春天在田裏插秧,有時螞蟥會吸附在腿上,把它一扯,腿上都是血,又可怕又惡心……

  當然,在我們鸝港市的農村,春天插秧根本不算什麽,最忙碌的莫過於盛夏時期的“雙搶”(搶收莊稼搶種莊稼)。

  七月早稻成熟,收割後就得立即耕田插秧,必須搶在立秋前將晚稻秧苗插下,不然晚了季節,收成大減,年底就要喝西北風了。

  由於天氣太熱,我還清楚地記得,那時總是淩晨三點多,被父親叫起來,穿上長袖長褲,帶著一頂草帽,手持一把鐮刀,伴隨著田間鳴蟲輕吟,青蛙呱叫,走進水田,揮著鐮刀,順著水稻倒伏的方向將其一一割倒,然後再一把一把將其兩兩相對碼放成堆。

  從開鐮的第一把稻子,到太陽老高,暑氣漸濃,人也是腰酸背痛,饑腸轆轆。

  長袖衣衫黏黏地貼在身上,等到太陽出來再一曬,難受得不得了!被鐮刀割傷手也是常事,隻能從衣服下擺割塊破布一裹,繼續彎腰幹活。又不敢有半點偷懶,否則田畈裏會想起父親的吼罵聲,唯有彎腰快割,置蚊蟲叮咬而不顧。

  這不是最痛苦的,下午插秧比早晨割稻還要苦。

  雙搶時節是在“三伏天”,一年裏最酷熱的天氣。

  中午太陽把田裏的水烤得炙熱,人進入水田中央,如同把腳伸到沸騰的開水裏麵,忍住之後,踏進水中,彎腰插秧。

  從小學畢業開始下田到初中畢業,這樣的情形年年上演。

  改變人生的機遇從初中畢業之後的第二年開始,我進城了,成為了一個保姆。

  我的主家其實並不富裕,他隻想讓我工作一年,等他孩子滿周歲之後就辭退我,但是我至少能幹一年,不用再去水田裏幹活了,這就足夠了。

  我的主家名叫徐正國,是江東大學的老師,平時都是在江東市上班,周末的時候會回到鸝港市。我照顧的太太叫蘇桃,也是一個老師,但是她脾氣不太好。

  她好像對什麽都不滿意,在家裏時常發脾氣,你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觸碰到她的逆鱗,她不僅會劈頭蓋臉地罵你,還會把東西摔到你身上,甚至會扯著你的頭發打你,每次我都小心翼翼地不惹她生氣。

  我出去買菜的時候認識了住在同一棟樓的另外一戶人家的保姆,叫程秋。

  程秋跟我一樣也是農村出身,家裏孩子多,初中畢業就沒讀了,但是她比我幸運,她的主家人特別好,是知識分子家庭,為人十分和善,主家兩個人都在法院工作,平時工作都特別忙,家裏有一個比程秋小一兩歲的女孩,叫周婉。

  不過我也不羨慕她,雖然她的主家對她挺好,但是那個周婉挺不好伺候的,獨生女,剛上初中,囂張跋扈,脾氣不亞於我的主家太太蘇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