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薔整理了一下思緒，冷靜了下來，繼續審問：“為什麽去鸝湖公園？”

  “曾憶給我打電話，讓我去接她。”韓哲低下頭，語氣平淡，麵無表情。

  “在公園見麵之後做了什麽？說了什麽？”

  “她哭得很傷心，我送她回家了。”韓哲垂下眼，黑色的長睫毛像鴉羽一般。

  “你跟她是什麽關係，為什麽深夜冒著大雨接她回家？”

  “她是我們咖啡館的常客。”韓哲看起來有點疲憊，開始趴在桌子上，頭枕在胳膊上。

  “隻是你們咖啡館的常客，你就深夜冒著大雨去接她，你對誰都這麽好嗎？”林薔身子前傾，壓迫性地看著韓哲。

  韓哲沒有說話。

  “你剛剛不是挺能說的嗎？現在啞巴啦？隻是客人這麽簡單嗎？怕是有隱瞞的事情吧？

  韓哲抬起眼，看著麵前的林薔：“這麽多年，你脾氣還跟小時候一樣。”

  林薔愣住了：“你認識我？”

  “哦，我想說的是，你跟我小時候認識的朋友性格很像。”韓哲笑了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

  “我再問你一遍！你跟她是什麽關係，為什麽深夜冒著大雨接她回家？”

  韓哲坐起身來，變幻了一下姿勢，伸直了他的長腿：“林警官，我不是她男朋友，跟她之間也沒有什麽特殊的關係，她打電話給我的時候哭得很傷心，像是失戀的樣子，你可以問問她的男朋友。”

  “男朋友？她男朋友叫什麽名字？”林薔發現了線索，飛快地記錄。

  “這個我真的不知道，這恐怕要發揮林警官的聰明才智了……”韓哲抬起眼看著林薔，明明是挑釁的話，眼神卻十分溫柔。

  “你都知道是男朋友，還不知道姓名嗎？”

  “這麽晚能把一個女孩弄得撕心裂肺的，除了失戀，我想不出來還有別的什麽事。”韓哲又端起杯子開始把玩，“都是我猜的……”

  林薔氣不打一處來，猜的，這答案，真是想一巴掌打到他帥氣的臉上。

  林薔遞過來一張照片，滿臉是血的曾憶躺在地麵上，雨水衝刷著她的身體，像是雨中盛開的血玫瑰。

  “不是自殺，絕對不是。”

  “你為什麽這麽肯定？”林薔盯著韓哲，想從韓哲臉上細微的表情上捕捉一些線索。

  “因為她睡前吃了安眠藥，怎麽還會爬起來自殺呢？”雖然是反問句，但是韓哲十分肯定。

  “她吃了安眠藥？吃了多少？”屍檢報告還沒出來，無法得知死者血液裏安眠藥的濃度。

  “吃了一粒，她還定了鬧鍾，準備第二天去上班。”根本沒有一點兒要自殺的征兆。

  抑鬱症走到自殺的那一步，其實之前一定會有一些痕跡，會試過其他自殺的方式，吞服安眠藥、割腕、關窗開煤氣，但是曾憶沒有過這樣的方式。

  “大概幾點到家的，到家之後做了什麽？幾點離開的？還有沒有其他異常情況？”林薔飛快地打字，一連串地問了好幾個問題。

  “大概10點多左右我把她送回家，她主動要求要吃安眠藥的，然後我們在沙發上聊了會天，還沒說一句話，她就睡著了，我確認她睡著以後才回家，那時候應該10點半左右。”韓哲回憶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在腦海裏捋了捋時間線。

  “嗯。那我們今天的筆錄就先到這裏。”林薔整理了一下筆錄等相關材料，“最近一段時間不要離開本地，保持電話暢通。”然後抱著筆記本準備離開審訊室。

  “我不會離開本地的，”韓哲看著林薔，從口袋的錢包裏拿出一張名片，雙手遞給林薔，“歡迎林警官常來我們咖啡館做客。”

  這是一張質量考究的白色名片，名片的左邊印著一支薔薇花，右側印著“薔薇森林咖啡館”以及韓哲的名字和聯係方式，名片的反麵印著一句話:

  Idopossesswhatakeaway，

  Mylove，andallthegloryofthestars.

  我擁有無人可以掠奪的財富，

  我的愛，以及星辰所有的榮光。”【注】

  “咖啡館的廣告都做到警察這裏來了，你可真不是一般人。”林薔接過韓哲的名片。

  第一次有嫌疑人在審訊室給警察遞名片，請警察常去店裏做客的，這個韓哲這個人還真是，腦子裏水太多。

  ·

  林薔離開審訊室後，確認了一下韓哲的不在場證明。

  美聯公寓隻有電梯裏有監控，樓道樓梯等其他地方都沒有監控。

  韓哲送曾憶上電梯的時候有監控，大概22:15。

  離開美聯公寓的時候也有監控，時間是22:30。

  韓哲回到天鸝風景區停車場的時候是22:45。

  到達天鸝風情街薔薇森林咖啡館的時間是22:55。

  之後就是被警方召喚到審訊室的時間淩晨1:40。

  但是有沒有避開攝像頭離開咖啡館轉回到曾憶家的情況，按照時間線的推算有點不太可能，所以林薔暫時排除了韓哲的嫌疑。

  ·

  上午九點鍾，鸝城區公安局。

  “死者曾憶，今年24歲，寶方公司設計師，剛入職一年左右。”

  “屍檢報告上對曾憶的死亡定性為高樓墜落致創傷性休克死亡。”

  “死者身上沒有掙紮的痕跡，沒有被鈍器擊打或傷害的痕跡，沒有性侵的痕跡。”

  “化驗結果顯示，屍體的血液中沒有發現毒品成分，但在屍體的血液、尿液和胃內容物中均檢出利培酮成分，同時血液裏還檢查出了安眠藥的成分，安眠藥的成分不多，是熟睡但是可以第二天醒來的劑量。”

  唐隊今天早上剛拿到法醫出具的屍檢報告：“大家說一說對於這件案子的看法吧。”

  “曾憶的這個案子，房間沒有被外力強行進入的痕跡，沒有財物失竊的情況，有可能是熟人作案。”張楨補充說道。

  “關於案發地點還是有一些疑問。”陳平舉起手來，陳平是去年新招錄的警察，今年剛從試用期轉正，三級警員。

  陳平平時寡言少語，但是在處理案件的時候，充滿激情，話匣子一旦打開就收不住：“死者房間對麵有目擊者稱，死者是從自己家也就是8層跳下來的，但是10樓有她的拖鞋，那麽她就是偽裝的自殺。”

  林薔一驚，感覺陳平說了自己的台詞。

  “陳平說得對，而且這條線索昨天晚上林薔也提到了，所以我們還需要進行排查和走訪來確定案發現場，還需要排查死者的社會關係，確定這個案子不與他人相關，我們才能給死者一個交代。”唐隊把林薔的發現又交給了林薔，林薔很感動。

  “還有別的補充的嗎？”唐隊問道。

  “昨天我讓林薔去審訊了曾憶電話裏的最後一個聯係人韓哲，韓哲透露出曾憶有男朋友的事情，我們看看，還能不能從情殺上麵入手調查。”丁隊補充說道。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線索。”唐隊朝丁隊和林薔點點頭，“然後我們排查一下死者死前一周的活動軌跡，她常去的地方，家、公司、咖啡館等等，這些地方的監控都要看一遍。”

  “大家手頭上肯定還有一些其他的工作，那我們先進行一個簡單的分工，我和張楨、林薔去現場進行排查，丁隊對目擊者和相關人員進行審訊，王燃和陳平把監控裏麵曾憶常去的地方和接觸過的人進行一下排查。大家還有沒有什麽疑問？”

  “服從安排。”

  “沒問題。”

  “聽從指揮。”

  “那先這樣安排，晚上回來我們再對對信息，看有沒有什麽新的線索或者遺漏，散會吧。”唐楷安排完工作，帶著張楨和林薔去了曾憶的公司。

  ·

  寶方公司位於金茂大廈一樓，就在天鸝風情街的東側，是一家專業的文旅商產業運營商，主要從事商業地產規劃和設計。曾憶2019年畢業以後，就一直在這家企業上班，最初應聘的是文案編輯，後來又成為了助理設計師，從事商業地產設計的工作。

  “我上次聽曾憶說，她想辭職，但具體她有沒有遞交辭職報告我就不清楚了。”坐在曾憶旁邊工位上的女職員說道，“她常說這份工作不適合她，壓力大，怎麽做客戶都不滿意，設計稿改了一遍又一遍，如果不是黃經理幫助她的話，她早就辭職了。”

  “你們黃經理今天不在公司，他去哪裏了？”唐楷今天來的時候並沒有看到黃和盛。

  “他最近去海口出差了，大概3天左右才能回來。”同事說。

  唐楷：“哪一天去海口的?”

  同事：“就5月7號下午。”

  唐楷：“曾憶死前的幾天有沒有什麽反常的行為？或者說她的精神狀態怎麽樣？”

  “反常的行為？好像沒有什麽反常的行為。”該同事想了想說，“哦，我想起來了，好像她那天中午收到了一束花，裏麵有一張卡片，說是晚上9點在鸝湖公園見麵，那天下午她挺開心的，還說下班後要去理發店做了一下頭發護理和美甲。”

  “那束花和卡片你知道在哪兒嗎？”唐楷繼續詢問。

  “花是一束紅玫瑰，卡片我們也沒仔細看，下班之後她把花帶走了。”

  黃和盛是一個很關鍵的人物，所以韓哲所說的男朋友指的是黃和盛？畢竟是同事，又算是辦公室戀情，所以這個男朋友算是地下情人？同事對於他們的關係知之甚少。曾憶是鸝港本地人，大學是在鸝文大學讀的，但是家裏離市區特別遠，找到工作以後，就一個人搬到美聯公寓租房住了。

  離開金茂大廈的時候，林薔歎了口氣：“沒什麽線索。”

  “我聯係了一下黃和盛，他說明天就趕回來，我讓他直接去局裏。另外，我聯係了黃和盛的妻子徐燦，我們去她家一趟。”唐隊也明白在公司沒找到什麽線索，幹脆從黃和盛家庭裏下手吧。

  “唐隊！我們在係統裏查到曾憶有過報警記錄，她5月5日晚上報警有人跟蹤她，但是她報警之後立刻又說是自己看錯了，所以我們這邊沒有出警記錄，唐隊要不要回來看看？”

  【注】（英）王爾德著，王劍釗譯.王爾德詩選[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1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