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秋圍就正式開始。

  梵鏡言坐在顧家女眷這邊，顧老夫人怕別人排擠她，特意讓她和自己坐在一起。

  天正帝站在上首，慷慨激昂的說了一番勉勵的話。

  參與今天圍獵的官員和世家子弟騎馬站在廣場上，頗有一番肅殺之氣。

  梵鏡言在人群中找到顧容與，他穿了一身黑色的鎧甲，背上是一把通體漆黑的玄弓，他顯然是想低調的，可是卓爾不凡的氣質讓他鶴立雞群，無法泯然與眾。

  他原本隻是垂眸專心聽天正帝講話，突然似有所感的抬起頭，去看梵鏡言所在的方向。

  梵鏡言對他大方的露出一個笑容，顯然是對顧容與的身手極為自信的。

  顧容與微微勾唇，短暫的笑了一下，幾不可查的點了一下頭，算是和梵鏡言打招呼。

  兩個人的交流轉瞬即逝，幾乎無法被人察覺，除了一直盯著他們的人。

  哪怕是圍獵，各家子弟站位也是有講究的。

  盛雲瑱在最前麵，看不到顧容與的動作，可女眷那邊的向雅馨和在他側後方的顧暄和卻看的一清二楚。

  顧暄和看著旁邊顧豫立背上的長弓，就感覺自己後背的弓上仿佛長了刺，紮的他渾身都疼。

  他似乎已經感受到別人震驚鄙夷的目光，同樣是鎮國公府的公子，隻有他的武器平平無奇，就和外麵兵器鋪子裏買來的一樣。

  顧暄和最忌諱別人看不起他，平時也極力做出貴公子的樣子，現在隻能背負一把普通的長弓，就好像一直以來的假麵具被人戳穿，他華麗的外衣被剝下，露出裏麵平凡甚至卑微的靈魂。

  他好似一瞬間被打回原形。

  而這一切原本不必發生，若是顧豫立的弓被搶走，他很難在一夜之間找到趁手的武器，隻能空著手上場，到時候大家的注意力就都會在顧豫立身上，出醜的也隻會是顧豫立。

  而這一切都被梵鏡言破壞了。

  顧暄和差點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顧容與對人的情緒變化極為敏感，隻一瞬就捕捉到顧暄和充滿惡意的情緒。

  他微微側首，似乎是不經意的，但是猶如刀鋒一般的目光準確的落在了顧暄和身上。

  顧暄和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立刻低下頭，才沒讓顧容與看到他眼底深處的怨毒。

  “狐媚子，就會勾引人！”向雅馨絞著手裏的帕子，每個字幾乎都浸在了毒汁裏，恨不能立刻就把梵鏡言碎屍萬段。

  那邊顧老夫人根本就沒有發現梵鏡言和顧容與之間的小動作，她還有心思笑著對梵鏡言說：“有沒有什麽喜歡的東西，讓容與獵回來給你。”

  梵鏡言搖搖頭，十分乖巧的說：“謝老夫人，我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隻是這樣看著，就覺得很熱鬧。”

  顧老夫人也隻當她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大場麵，所以不知道應該喜歡什麽，就對她說：“那等一會兒你從容與的獵物裏挑一件，容與往年打的獵物都是最好的，正好冬天快到了，你挑了做個披風或者圍脖都是好的。”

  梵鏡言點點頭，露出一些符合年齡的期待，看著那邊的隊伍。

  向雅馨見她和顧老夫人一副相談甚歡的樣子，心裏更加不憤，隻想著怎麽能在此處就把梵鏡言解決掉。

  向夫人最了解自己的女兒，一看她一直盯著梵鏡言的方向，心裏就是一突，連忙拍了一下她的手臂警告她，“你想幹什麽，我和你說，你現在不要隨意給你父親惹麻煩，小心真的做下了錯事，我也救不了你。”

  “母親放心，我能做出什麽事情來，在家之前你的耳提麵命過了，我早就記下了。”向雅馨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梵鏡言，意味深長的說：“女兒不過是見哥哥去打獵，手癢而已。”

  那邊天正帝一聲令下，塵土飛揚，獵狗和人一起向密林而去。

  女眷們原本隻要在看台這邊等待就可以了。

  然而向雅馨突然站出來，對喬皇後行禮道：“娘娘，我看大哥打獵，也有幾分手癢，我能否跟著一起去？”

  喬皇後原本在和柔妃還有盛雲玥說話。

  柔妃的臉色憔悴，眼底青黑一片，看著似乎一夜沒睡。

  盛雲玥的狀態也好不到哪裏去，隻是到底年輕，看起來才好一些，可那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一看便是有問題。

  喬皇後正在那邊安慰母女兩個人，天正帝已經有了主意，別人無法更改，與其擺出愁眉苦臉的樣子惹天正帝心煩，倒不如接受現實，還能得到天正帝的幾分憐愛，為僅剩的兒子謀一兩分好處。

  當然喬皇後不會說的這麽直接，能悟出多少來，就要看柔妃自己了。

  索性在宮中生活多年，柔妃就算不聰明，也絕對不是笨蛋，她很快就控製住情緒，讓自己的臉色看上去輕鬆一些，以免觸怒天正帝。

  但盛雲玥畢竟年輕，根本想不開也做不到，像柔妃那樣很快的控製住情緒，她的臉色依然難看，隻是在喬皇後看過來的時候才能勉強露出一個笑臉。

  喬皇後本想讓柔妃再勸一勸盛雲玥，此時聽到向雅馨的聲音，倒是很感興趣的看過去，“怎麽，讓你看著還不過癮，還準備親自下場嗎？”

  喬皇後倒是沒有任何不悅，反而笑著對向雅馨說：“刀劍無眼，你進入密林裏了，沒有人照顧你，萬一傷到了怎麽辦？”

  女眷這邊是由喬皇後負責的，她自然希望從圍獵開始到結束都是完美的，如果是女眷這邊出了意外，她臉上無光。

  此時此刻雖是笑眯眯的，但其實不想讓向雅馨冒險。

  沒想到向雅馨反應倒是快，她也不怕喬皇後，笑容燦爛，略帶一些嬌俏，“還請娘娘恩準，您看我連衣服都準備好了，若是不下去比劃兩下，我怕是晚上都要睡不著覺，您若是擔心的話，我叫兩個玩兒的好的人陪著我一起去不就行了嗎？”

  她今天穿了一身紅色的騎裝，配上漂亮的容顏，倒是頗有些耀眼。

  年輕的小姑娘總歸是賞心悅目一些，喬皇後也不好太阻攔她們，轉而對向夫人笑著說：“你們家這皮猴子，平時管教沒少讓你傷腦筋吧。”

  向夫人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娘娘聖明。”

  “好了好了，你既然想去，我攔著你，你肯定也是要坐不住的，選兩個人陪你一起去吧，但是必須讓侍衛們跟著，以免發生意外。”喬皇後鬆了口。

  向雅馨大喜過望，大聲的謝恩之後，便看向梵鏡言說：“梵姑娘身手了得，你我同去遊獵一番，豈不比坐在這裏有趣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