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帝剛過不惑之年，本該是年富力強的時候。

  可是天正帝的麵色泛黃，眼下泛著青黑，雙目陰鷙，本來還算英俊的臉，硬是因此多了幾分陰鬱。

  當他垂下目光看人的時候，就會有幾分陰森之感。

  顧容與跟著徐大伴走進來，跪下給天正帝請安，“陛下萬福，臣叩見陛下。”

  天正帝冷笑一聲，“顧世子好大的脾氣，朕可不敢受你的請安，怕你現在心裏也對朕有怨氣呢！”

  他沒叫起，顧容與就一直跪在地上。

  顧容與以頭貼地，沉聲道：“陛下息怒，臣對陛下絕無不滿。”

  隻說了這麽一句就再也沒有下文，讓等著聽他求饒的天正帝更加生氣了。

  天正帝直接把奏折扔到顧容與麵前，“沒有不滿？那折子上寫的是什麽？朕讓你去荊州平亂，你跑去救人？連朕的命令都不顧，你眼裏還有沒有朕！”

  “陛下息怒！”顧容與又磕了一個頭，才直起身子苦笑道：“陛下，臣真的不是領兵打仗的材料，臣無能，見不得血腥場麵，隻好將事情交給忠武將軍做，請陛下責罰！”

  天正帝皺眉，似乎沒有剛才那麽憤怒了，可依然不滿，“你在國子監都學什麽了？領兵打仗沒學會也就算了，還心慈手軟，說出去都丟顧家先祖的臉！”

  他似乎是氣狠了，從椅子上站起來，在兩儀殿內走了兩圈，顧容與垂著頭，身子筆挺的跪在地磚上，好像是對地磚上的紋路產生了好奇。

  天正帝明黃色的靴子從他麵前走過兩個來回，最後還是天正帝見他一副滾刀肉的姿態，氣的心髒都疼，沒好氣的揮揮手，“起來起來，跪在那朕看著就心煩！”

  顧容與乖乖的站起來。

  “朕讓你去平亂，是讓你證明自己的，你可倒好，從荊州救了個人回來，還讓人家把抗旨不遵的折子送朕眼前來！你寫折子要軍餉的時候不是挺會說的嗎？現在怎麽就啞巴了！”

  天正帝指著他的鼻子罵道：“慈悲心腸是什麽好話嗎？那是形容出家人的，形容你合適嗎？你多虧不是朕的兒子，否則朕打斷你的腿！”

  顧容與垂著腦袋，油鹽不進的模樣，隻不停的重複，“陛下息怒。”

  天正帝一邊真心實意的生氣，一邊觀察顧容與的反應。

  他和鎮國公府的關係緊張，那也是私下裏兩方角力，在表麵上，雙方都維持了虛假的和諧。

  顧容與曾經作為太子伴讀入宮，天正帝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知道他從小連螞蟻死了都要傷心好幾天，確實是個心軟的性格。

  天正帝挺喜歡顧容與軟弱的性子，至少他收回鎮國公府的權利又少了一個阻礙。

  此次讓顧容與去平亂，表麵上天正帝美其名曰是讓他鍛煉一下，真實目的還是為了試探顧容與是不是在偽裝。

  而且平亂會讓顧容與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大跌，不喜歡顧容與，就是不喜歡鎮國公府，天正帝樂見其成。

  聽聞顧容與救下一個小姑娘，還衣不解帶的親自照顧，天正帝簡直要樂出聲，沒想到會有這種意外之喜。

  但是忠武將軍一紙折子送到他麵前，天正帝還是要裝模作樣的訓斥顧容與一番的。

  他無可奈何的歎口氣，“顧容與抗旨不遵，罰俸半年，閉門思過七天！”

  顧容與立刻跪下領旨，幹脆利落的把天正帝天正帝氣笑了，“當初讓你平亂，你接旨的時候不情不願，現在罰你半年俸祿，你倒是接的痛快了！”

  顧容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陛下見笑了。”

  “快滾回去吧，七天都別讓朕見到你，否則朕怕自己忍不住，替弘禎教訓你！”天正帝頭疼的揮手，

  顧容與一臉鎮定的離開，剛走了兩步，天正帝似乎想起來另外一件事，“你救下來的那個小姑娘，以後準備怎麽辦？”

  “她無家可歸，臣想讓她暫時留在府上，以後再做打算。”顧容與回道。

  “哪天帶來讓朕看看，怪可憐的。”天正帝吩咐道。

  顧容與心中一緊，卻還是冷靜的應下來，“臣遵旨。”

  等到顧容與離開，天正帝臉上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逐漸淡去，冷聲問道：“大伴，你說他是不是真的非常重視那個小姑娘。”

  那個叫梵鏡言的小姑娘的資料已經送到了天正帝的桌案上，顧容與進來之前，天正帝剛好看完。

  平平無奇的一個小丫頭，家中富裕，可惜遭了難，運氣好被顧容與救回來，十二年的人生普通到找不到任何亮點和疑點，唯一的優點，就是長得非常好。

  徐大伴彎著腰，斟酌著說：“肯定是非常喜歡的，咱們這位世子爺最是慈悲心腸，從小到大也救了不少人，可老奴還是第一次聽見他把什麽人帶回來。”

  天正帝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重視一點才好，女兒節當天，讓梓潼把那個小姑娘也叫來，正好試試顧容與。”

  “顧世子在江陵的口碑極好，還是護國寺的座上客，每個月都要去與主持談論佛法，護國寺的住持法師曾經親口說過，顧世子有一顆佛心。”

  秋霽沒有直接進國公府，而是聽從梵鏡言的吩咐，先在江陵轉了一圈，尋找龍武衛的蹤跡。

  同時，也打聽了一下顧容與。

  平常百姓是見不到顧容與這樣的高官顯貴的，要打聽也應該是在勳貴的圈子裏，可是顧容與與其他勳貴還不一樣，江陵百姓對他很了解，秋霽沒費什麽勁兒，就打聽到了一堆關於顧容與的事情。

  聽過之後，秋霽就隻有一個想法，顧容與在百姓中的口碑極好。

  梵鏡言撫了撫眼角，“難怪天正帝要派顧容與去平亂。”

  顧容與的脾氣是真的好，梵鏡言都把他的脖子劃出血了，也沒見顧容與生氣，就這個脾氣，說顧容與是高僧轉世都差了點，必須得是聖僧了。

  不過，梵鏡言敲了敲桌子，他要是真的如此有佛性，早出家不是更好？還在紅塵中掙紮什麽？

  “殿下，龍武衛已經到江陵了。”

  梵鏡言驚訝了一瞬，沒想到龍武衛行動力如此迅速，隨後她綻開一個喜悅的笑容，捏了捏手指，“我們晚上出去活動活動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