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13
作者:五朵蘑菇      更新:2020-12-30 13:33      字數:4349
  韶音不知這些,每天待在嘉寧宮裏。

  病因一直沒確定,太醫不敢開藥,她隻能扛著。

  這毒十分惡心,也不給人一個痛快,就磨磨唧唧地折磨人。

  “讓你吃!難受了吧!”灰灰氣呼呼地道,“你一刀捅了他得了!留著他幹什麽?會死就死吧,我們痛快一把!”

  韶音臥在炕上,腿上搭了一條薄薄的毯子,背後靠著柔軟的枕頭,此刻腦袋微微仰起,眼睛閉著,唇色極淺,看上去憔悴而脆弱。

  “這麽心疼我?舍不得我吃一點苦?”她打趣道。

  灰灰頓了一下:“誰心疼你了?”

  但它一向口拙,說了這一句,再沒了。

  韶音唇角揚起。

  夏季的炎熱漸漸褪去,秋季的影子逐漸顯現。

  在韶音病了半個月,而太醫始終沒查出結果後,秦王帶著清台寺的善信大師進了宮。

  三年前洛玄墨昏迷時,秦王就帶著善信大師給他診過脈。

  這次知道韶音病了,還是希兒說的。

  父皇對母後下毒這種恐怖故事,希兒是無論如何想不到的。他隻見母親日日不適,而太醫們毫無辦法,心下焦灼,便求助於秦王叔祖。

  秦王進宮那日,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他與僧人披著蓑衣,踏雨前來。

  善信大師穿的草鞋,早被雨水浸透了,他渾然未覺,跟在秦王的身後邁進殿內。

  “若貧僧所料不錯,這位施主應當是中了‘迷迭香’之毒。”手指搭在韶音腕上,屏息探查半晌,善信大師下了定論。

  他開始解釋這味毒所取自的原料,如何製成,中毒之後的症狀與脈象。

  而後,拿出一隻小瓷瓶,說道:“這裏盛有三粒解毒丹,施主每日服用一粒,三日後便可化解體內毒素。”

  韶音驚訝不已。

  “果真能祛除我母親體內之毒嗎?”不待韶音開口,站立一旁的希兒已經激動地上前,小心翼翼地雙手捧過解藥,抬起明亮的大眼睛,充滿希冀地看著善信大師。

  善信大師是個很和藹的僧人,聞言微微笑了一下:“這是貧僧的師父所留之物,可解九千九百九十種毒物。不巧,迷迭香便在此列。”

  謔!

  韶音心想,善信大師這話一出,頓時就顯得高大上了。

  “多謝大師。”她半坐起來,低頭對他行了半禮。

  善信大師避過,念了聲佛號,說道:“施主不必客氣,我欠這位施主三個人情,乃是他托我來此。”

  韶音一怔,不免抬頭看向秦王。頓了頓,亦低頭對他行了半禮:“多謝秦王叔。”

  男人輕輕頷首,目光落在希兒的頭頂上,低沉開口:“我與你母後有事相商,你先退下。”

  希兒不疑有他,樂滋滋地倒出一粒解毒丸,喂進了韶音口中,又將小瓷瓶塞她手心裏,這才腳步輕快地退下了。

  善信大師有眼色,也退下了。

  綠意等人亦是躬身退下。

  寢殿內隻有秦王與韶音兩人。

  方才不覺什麽,現下隻兩人待在一室,莫名顯得空間狹小。

  仿佛到處都是男人強勢的氣息。

  “秦王叔要與我說什麽?”她倚靠在軟枕上,抬起烏黑清亮雙眼,看向男人問道。

  秦王往前邁動一步,幾乎是抵著床沿,低頭看著她:“你已知毒是誰下的?”

  韶音眨了下眼睛,思考著他這話的意圖。

  若隻是問她是否有懷疑對象,他不必支開希兒和婢女們。

  “尚未有證據。”她想了想,這樣答道。

  秦王見她不慌不忙,甚至連惱怒、恨意的情緒都沒有,便知她心裏門兒清——

  如果她不知下毒之人是誰,此刻定然是氣惱又迫切找出凶手的。

  “看來你已知道是誰。”他沉聲說道,眸光幽深,隱隱似有幾分怒氣,“你愛他什麽?!”

  他對她的選擇十分不滿。

  若洛玄墨對她極好,如傳聞中的情深一片也就罷了。他始終沒動作,閉口不提當年的事,就是以為他們夫妻情深。

  但現在,洛玄墨居然對她下毒!

  她若還是愛著洛玄墨,他實在不能接受!

  他不能接受自己中意的女人居然愛著一個狼子野心的東西!

  韶音被他單刀直入的問法弄得有點懵。

  不太適應地低頭撓了撓眉梢,思索著怎麽回答。

  當年的事,他已然是認定了,她否認也沒用。

  而他是回護希兒的。站在希兒這邊的就是友方,她倒沒有必要跟他弄得很僵。

  “這件事,從頭到尾,我都知情。”她抬起頭,不再一味跟他疏離而客氣,開始跟他說實話,“我知道是他下的毒,是我自己選擇服下。”

  秦王冷峻的臉上浮現難以置信:“你,你愛他到這種地步?!”

  回應他的是韶音輕輕的笑聲。

  “你笑什麽?”秦王皺眉。

  韶音已經決定不在他麵前再裝模作樣,此刻懶洋洋倚在軟枕上,好整以暇地道:“我又一次病了,你知道多少人懷疑他嗎?”

  秦王眉頭皺得更緊了:“什麽意思?”

  “太後早就來看望過我。”韶音說道,抬眼笑意盈盈地瞧他,“現在連你也猜到了。”

  頓了頓,“宮裏不乏聰明人。”

  她的意思是,很多人懷疑皇上對她動手?

  秦王更不明白了:“你要做什麽?”

  韶音要做什麽?

  她要把洛玄墨那層情深意重的皮扒下來。

  讓萬人踩、唾棄。

  “王叔能幫我什麽?”韶音不答,反問道。

  秦王自忖不是愚笨之人,但是此刻絲毫摸不到她的脈,有些沒好氣:“你想要本王做什麽?”

  “王叔什麽也不必做。”韶音答道。

  秦王深深擰眉。

  思緒轉過幾圈,他攥了攥拳,放棄了追問:“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言罷,轉身走了。

  也許他想錯了。

  她和洛玄墨之間,遠比他想象的複雜。

  從帝後情深,到皇後單方麵深情一片,再到皇後不惜以身犯險也要算計他的名聲。

  水之深,超出他的想象。

  他不知韶音究竟要做什麽,但既然她說不要他管,那他便不管。

  出了寢殿,隻見希兒和善信大師在簷下交談,小小少年神采奕奕,快活不已,這段時間來壓在眉梢的陰霾因為韶音有救而徹底散去。

  腳步一頓,他收斂情緒,走過去在希兒肩頭拍了拍:“我走了,好好陪你母後。”

  希兒頭一次沒送他,而是歡快地跑進裏麵:“母後!”

  秦王帶著善信大師入宮,診出皇後的病因並留下解藥的事,很快傳遍了皇宮。

  絕大多數人都為韶音感到高興,還有宮人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皇後娘娘仁慈和善,老天爺保佑她,別讓她再吃苦頭了。”

  韶音待宮人們寬仁,而她執政期間對天下百姓也是仁愛有加,名聲極好。

  隻有少數幾個對皇後之位有野心的妃嬪,得知後抱怨了一句:“她還真是命硬。”

  所有人中,反應最大的便是洛玄墨了。

  他氣得渾身發抖,手裏捏著的朱筆都被他硬生生拗斷了,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胸中怒氣絲毫不減,反而如引發了導.火.索!無數氣怒一瞬間在胸中炸開,他狠狠將斷成兩截的朱筆摜在地上,罵道:“混賬!”

  裏麵大發雷霆,守在禦書房外的內侍們紛紛縮了縮肩:“又是哪位大人的奏折惹皇上生氣了?”

  唯有小何公公,嘴角上揚,壓都壓不住。

  他知道皇上為什麽生氣。

  經曆了下毒、信仰幻滅一事,他對皇上不像從前那樣敬畏,反而有些厭惡。

  他心裏為皇後娘娘得到救治而感到高興,對皇上的發脾氣就很覺解氣了,壓下嘴角道:“不要多嘴,快進去收拾。”

  洛玄墨摔了一地的奏折,連硯台都砸地上了,用力發了一通脾氣,有些氣喘籲籲,削瘦的臉頰上沁出薄汗。

  蒼白的麵上倒是染了血色,隻是絲毫不顯俊美,反而看上去有些陰鷙。

  內侍們都覺皇上自從醒來後,脾氣似乎變壞了,有些嚇人。一個個大氣不敢出,手腳麻利又靜悄悄地收拾了狼藉。

  “皇上,午膳擺在勤政殿還是嘉寧宮?”小何公公沒有隨著內侍們退下,而是躬身站在龍案前輕聲問道。

  洛玄墨本來冷靜下來的情緒頓時又被點燃,陰沉沉地盯著小何公公:“你說什麽?”

  小何公公渾然未覺,忠懇地道:“皇後娘娘的病因查來了,皇上不去嘉寧宮看望娘娘嗎?”

  洛玄墨聽了,心口堵得厲害!

  他豈會不知自己應當去?

  但他不想去!

  他不想去!!

  好端端的局,就這麽被破了。

  那蠢女人如此命大,令他頭疼極了。

  “音音,你受苦了。”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洛玄墨終究還是去了嘉寧宮。

  但他沒在嘉寧宮用膳,他政務繁忙,不擺膳也不奇怪。坐在床邊,握著韶音的手道:“朕一定會查出下毒之人,還你一個公道!”

  韶音微微擰眉,露出思索的神情:“這毒中得奇怪。我不知得罪了誰,要這樣害我。而且到現在也不知是如何中的毒,對方的手段很是神秘。”

  她一點也沒懷疑到他身上。

  洛玄墨毫不奇怪,隻信誓旦旦地道:“無論如何,朕不會讓那人逃脫!”

  同她說了幾句話,便以政務繁忙為由離開了,臨走之前允諾說會再來看她。

  回到禦書房,他將希兒叫來了。

  “聽說是你找到秦王叔,令他請了善信大師出山?”他看向兒子問道。

  希兒還沉浸在母親的毒解了的高興中,聞言點點頭:“是。”

  千算萬算,竟栽在這小畜生手裏!

  洛玄墨眼底一沉,似要吃人的冷意從他眼底漫開,希兒察覺到了,情不自禁地打了個顫,不解道:“父皇?”

  “秦王叔為大梁征戰十年,無數次從閻王手裏掙回一條命,他辛苦多年,隻想隱居避世,你怎好經常打擾他?”洛玄墨收起眼中冷意,但麵上仍冷冷的,訓誡道:“我聽說你常常跑去秦王府打擾,以後不可如此!”

  希兒蹙起眉頭。

  心裏覺得有些怪異。

  秦王叔祖從前是避世不出,但現在他改變主意了啊?非是他纏著秦王叔祖不放。

  而且,秦王叔祖交好善信大師,隻有他能請動善信大師。他討了秦王叔祖歡心,難道不是好事,應當得到褒獎嗎?

  他覺得父皇的訓誡有些反邏輯。

  “反邏輯”這個詞是韶音教他的,她還教導他,如果覺得別人的行為古怪、反常理,那麽對方不是蠢就是憋著壞。

  可,父皇究竟是哪個呢?

  希兒既不想承認父皇蠢笨,也不想承認他存著壞心。

  “秦王叔祖在教我武藝。”他抬眼看了看他,又低下頭去,“父皇,秦王叔祖沒有嫌我打擾。”

  洛玄墨見他居然頂嘴,臉色登時落下來。

  “我說不許,便是不許!”他一拍桌子喝道,“任何人不得打擾秦王的安寧!”

  說完,手一揮:“退下!”

  不容許希兒辯駁,直接下了決斷。

  希兒眉頭擰起,既疑惑不解,又好不失望,低頭離開了。

  洛玄墨控製住了兒子,卻沒感到多高興。

  他昏迷的三年裏,韶音也不知怎麽教兒子的,很沒有一位繼承人的樣子。

  與其將他擰過來,不如……

  他再生一個。

  洛玄墨開始頻頻留宿後宮,在妃嬪中流連,雨露均沾。不知道哪塊雲彩會下雨,他索性都耕種一遍。

  不過,沈才人那塊地,他沒耕種。

  看見她那張與皇後有幾分相似的臉,他就沒了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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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了書名,希望大家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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