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11
作者:五朵蘑菇      更新:2020-12-30 13:33      字數:5372
  “他走了!他居然走了!”

  嘉寧宮中,灰灰跟韶音實時轉播:“你能相信嗎?他沒理沈雪夕,就這麽走了!”

  那可是女主啊!

  跪在大太陽下麵,曬得嘴唇都幹脫了皮,他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嗎?

  “他明明看到她的臉了!”灰灰不可置信地道。

  劇本中,男主第一次見到女主,可不是這個發展!

  韶音歪在廊下的軟榻上,輕笑出聲。

  正剝了葡萄喂她的婢女便好奇道:“主子在笑什麽?”

  “笑我自從病了後,日子倒是自在。”韶音笑著說道,含住晶瑩碧綠的葡萄果肉,輕輕一咬,清甜汁水頓時充盈在齒間,滿足地眯起眼睛。

  她攝政的三年,鮮少有這樣愜意的時候。每日不是在禦書房批奏折,便是在勤政殿陪皇上。

  婢女侍奉在左右,再清楚也沒有了,心疼地道:“要說主子清閑些,奴婢們自然是樂見的,隻是也不想主子病著。”

  韶音便笑道:“好好,你們的心意我都知道。”

  腦中對係統說道:“情況不一樣了。”

  “我知道不一樣。”灰灰道,洛玄墨都對她下毒了,原來的帝後情深都歪到天邊去了,“但是跟女主有什麽關係?”

  男主和皇後的部分變了,不牽扯到女主啊!

  “況且,就算跪著的不是女主,那也是他後宮中的妃嬪之一吧?洛玄墨雨露均沾,後宮妃嬪都寵幸過,她算是他的枕邊人吧?”

  “問都不問一句,這不是渣男嗎?”

  韶音被它的天真打敗。

  頓了頓,她沉著道:“他遷怒了。”

  認認真真,對它分析起來。

  “按照劇情,這時我已經死了三年,他很‘懷念’我。也許他愧疚了,也許是大權在握,他高處不勝寒,心中寂寞了。”

  “這時,一個溫柔又可愛的女子出現在他身邊,豈不正是讓他有所寄托?”

  “至於長得像不像我,並不重要,至多有個好感加成。”

  “但是現在情況不同。我沒死,還令他不舒服——你看,他在我生病後一次也沒來過嘉寧宮,他難道是忙得抽不出時間嗎?不,因為他不想看見我。”

  “他連我本尊都不想看見,見到與我相似的人,又豈會憐香惜玉?”韶音說完,下了斷論:“若是旁人,他或許會問一句。正因為沈才人像我,他反而走掉。”

  “垃圾!”灰灰愕然之後,氣憤罵道。

  不看僧麵看佛麵,韶音可沒對不住他的,他居然讓長得像她的女子跪著受苦!

  說明在他心裏,受苦的人是韶音,說不定還暗暗覺得解氣!

  “這個垃圾!”

  它又罵,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劇本時的心情。

  它初看時,很為男女主的感情所打動。

  女主作為一個新社會的女孩子,穿越到封建的古代,身不由己,多可憐啊!

  而男主痛失所愛,痛苦得難以自拔,多麽令人心疼啊!這時有個好女孩愛他,多好啊!

  也是因此,它一開始站在劇情那邊,斥責韶音不走劇情。

  但是發生了那麽多之後,它漸漸覺出不對。

  仿佛花團錦簇的鮮豔美好後麵,是肮髒的、腐臭的、糜爛的東西。

  “這個世界真可怕。”它喃喃道。

  如男主,他自私自利,冷酷透頂,卻讓所有人覺得他深情一片。

  如創造這個世界的人,竟將一段趴在別人屍骨上吸血的畸形感情塑造成絕美愛情。

  韶音聽它感慨,並未打斷。

  它的年紀是真的小,才出廠九年而已,也就比希兒大一歲。

  論起成熟度,還不如希兒。

  讓它長長見識挺好的。

  “主子,良妃娘娘和淑妃娘娘求見。”綠意走上前來,在軟榻邊上低聲問道:“娘娘要見她們嗎?”

  韶音睜開眼睛,這兩人來做什麽?

  想了想,她道:“讓她們進來吧。”

  “是。”綠意應道。

  很快,良妃和淑妃被引了進來。

  穿過庭院,走至廊下,對軟榻上閑適臥著的身影行禮:“見過皇後娘娘。”

  韶音並沒起來。

  該是怎麽,仍是怎麽。

  隻不過,示意婢女暫停剝葡萄,她要跟兩位娘娘說話。

  “你們怎麽來了?”她慢悠悠地道。

  良妃輕聲軟語地道:“聞聽皇後娘娘身子不適,特來探望娘娘。”

  又說:“不知娘娘近來歇息可好?我若病著時,總是睡不好的,總要點一根安神香來助眠。我帶了幾根過來,不知娘娘用不用得上,若是用得上,便是我的福分了。”

  韶音點點頭,令綠意等人收下安神香,說道:“你有心了。”

  又看向淑妃,“你呢?”

  淑妃就不如良妃這樣恭敬了,她看上去有些散漫,直言道:“太後娘娘的生辰還有兩個月就到了,想問娘娘是否如從前一樣操辦?”

  “你們決定就是了。”韶音不介意她的態度,“我身子不好,從前為皇上攝政也是勉力而為,如今皇上醒了,我隻想歇一歇。”

  良妃和淑妃就懂了。

  在韶音開始上朝後,因精力不足,她將鳳印交由她們二人執掌。現在皇上醒了,兩人便來探她口風,是否要將鳳印收回去?

  聽她的話音,似是沒打算收回去,兩妃心中一定,恭恭敬敬行了一禮:“是,娘娘。我們不打擾娘娘歇息了,願娘娘身體早日康複。”

  韶音沒留她們,揮了揮手,讓她們離去了。

  重新躺好,示意婢女剝桃兒給她吃。

  屋簷外,日光炙熱,而屋簷下則是蔭涼清爽,還有婢女在旁邊打風,再愜意也不過了。

  韶音一點都不貪圖那點權力,她原本就不是什麽勤快的人。

  眼下局勢已穩,別說她不貪圖後宮那點權力,就是前朝那些事,她也沒打算再勞心勞力。

  虧得洛玄墨忌憚,沒有再來找她幫忙。他就算開口,韶音也是拒絕。

  在韶音病了大半個月後,洛玄墨終於覺得不妥,前來嘉寧宮看望。

  “朕剛醒來,於朝政上有些生疏,這些日子疲於朝政,倒是委屈你了。”他坐在炕邊,捉住韶音柔軟的手,放在手心裏輕輕揉捏,“朕知你最是賢惠,有了委屈也不講,是朕虧欠你。”

  他一來就給韶音扣了頂大帽子。

  是,朕委屈你了。但你這麽賢惠,不會介意的是不是?

  “皇上說得什麽話?”韶音嗔他一眼,“我又不是沒做過這些事,豈會不知有多麽耗費心神?曾經我代皇上攝政時,忙起來連水都顧不上喝,何況皇上才醒來,並不熟知?”

  她說得貼心貼肺的,全是理解之詞,但洛玄墨不覺得熨帖,相反還覺得有點堵。

  才張口,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覺韶音反握住他的手,關切地問:“皇上身體可養好些了?千萬莫叫這些政事拖垮了身體。”

  說著話,她勉力坐起來,強撐著道:“我這不爭氣的身子,竟在這時病了,否則便可以像從前那樣為皇上分憂了。”

  洛玄墨被她提醒,頓時想起從前他總是讓她幫忙籌謀這個、策劃那個。

  心頭湧現濃濃的懊悔,怪誰?怪他曾經對她不設防!

  硬生生養出一頭狼!

  “音音快歇著!”他忙按住她,神色不讚同,“你辛勞許久,不止希兒心疼你,朕亦是對你愧疚萬分。如今朕已醒來,怎能仍然辛苦你?何況你還病著。”

  韶音聽了他體貼萬分的話,更加感動不已,掙紮著非要坐起來:“不,我不辛苦。我的病不要緊,總歸是身體乏了些,不當什麽事。皇上如此艱難,我豈能不為皇上分憂?”

  她掙紮間,眼中迸發亮光,充滿了不竭之力,頓將洛玄墨嚇了一跳!

  下意識地手上用力,將她牢牢按在軟枕上!仿佛這樣就能按下她“貪圖權欲”的心。

  心跳得急促,眼前也冒出了小星星,洛玄墨無論如何也擠不出笑臉,索性黑著臉喝道:“胡鬧什麽?你還病著,朕不準你操勞,給朕好好養身體!”

  說完,他陰沉著臉站起來:“膽敢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朕饒不了你!”

  很是生氣的樣子,大步如風地走了。

  綠意等人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情複雜。

  若是放在三年前,皇上這樣對主子說話,她們一定要感慨一句皇上和娘娘恩愛。

  但是現在,主子病了大半個月,皇上才來探望這一回,便讓她們有些說不出口。

  似她們這些宮女們,小姐妹中有誰病了,也都會去探望一下,怎麽皇上卻……

  帝後情深被吹得久了,眾人看兩人的眼光自然不同。在高標準、高要求下,洛玄墨蘇醒後的行為,難稱深情二字。

  嘉寧宮上下都在猜測,皇上是不是忌憚娘娘了?但這樣駭人的話,沒人敢說出口。

  而娘娘對皇上忠心一片,他們看在眼裏,心裏說不出的心疼和難過,隻盼是自己想岔了。

  洛玄墨來嘉寧宮的事,希兒也知道了。

  他並沒覺得高興。

  這都過去多久了,父皇才來看望母後?

  不僅沒覺得“父皇心裏是有母後的”,反而想著“父皇心裏根本沒有母後”。

  他為他找不出理由來。

  政務太忙?希兒數次看見妃嬪往勤政殿去、往禦書房去,還看到父皇去禦花園散步。

  擔心染上病氣?隻有極度自私的人……

  小小少年不敢多想,偏偏一個個念頭不受控製地往上冒,仿佛要衝破虛假的表麵。

  “怎麽又喪著臉?”韶音見他回來,不禁笑著對他招手,“莫非今日被先生罵了?”

  希兒不上朝後,每日都去上書房跟先生讀書,午飯和晚飯會在嘉寧宮用。

  這會兒他喪著臉回來,韶音難免以為他被教訓了。

  “沒有。”希兒搖搖頭,並不像從前那樣拿心事煩她,而是很快遮掩掉,做出振奮模樣,“母後今日好些了嗎?秦王叔祖的藥管用嗎?”

  韶音根本沒病,那些藥也都沒吃。

  見希兒擔心,不免有些愧疚。這個孩子是真的將她放在心上,日日擔憂著。

  “好多了。”她笑道,“母親覺得再有兩日就能大好了。”

  “真的?!”希兒聽罷,精神一震,本來還有些強作活潑,這下卻是真的高興起來了,“那就好!母親快些好起來!”

  韶音笑笑,撫他發心:“讓你擔憂了。”

  “母親好起來就好。”希兒實在是開心,眼睛晶亮,溢出著快樂光芒,晚飯都多吃半碗。飯後,纏著韶音說了好一會兒話,才去做先生留下的課業。

  “我該好起來了。”韶音在心中道。哪怕是為了不讓希兒擔心,也該好起來了。

  何況,白天的時候,洛玄墨強硬地要求她養好身體。

  思及至此,韶音輕輕笑了。

  *

  洛玄墨回去後,想著嘉寧宮裏韶音的表現,越想越放心不下。

  負著雙手,在勤政殿內來來回回地踱步,心亂不已。

  她是個聰明的、有才幹的女人,他重新掌權後,看著愈發生機勃勃、透著繁榮氣息的國家,更是對她的才幹有了清晰的認知。

  他忌憚她的才能。

  倘若她是個野心勃勃的人也就罷了,他可以下誘餌,製造機會砍了她。

  偏偏,她不是。

  她對他一往情深,對權力毫無想法,甚至愚蠢得發現不了他對她的忌憚。

  想到她可能會為了幫他的忙,而掙紮著爬起來,重新參與政事,洛玄墨再也無法保持鎮定。

  “份量加一倍。”他叫來心腹,秘密叮囑道。

  做出這個決定,洛玄墨高高提起的心才放下,當晚得以好眠。

  然而,他的好眠隻維持了兩晚。

  兩日後,韶音氣色紅潤、滿麵笑容地出現在禦書房,洛玄墨驚得差點摔了手裏的朱筆!

  “音音?!”他謔地起身,繞過龍案,迅速來到她身邊,扶住了她:“你怎麽出來了?不是讓你好好休養?!”

  他的口吻有些著急,聽起來像是在氣她不聽話,拿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

  韶音仰起頭,溫婉的麵上盡是柔情,眼神依賴而纏綿地看著他說:“皇上下了命令,我豈敢不從?隻不過,那日皇上來看望過我,許是龍氣鎮壓,那些病氣全都跑了,我竟是很快就好了。”

  這種好事,當然要將“功勞”歸給他。

  洛玄墨眼前一陣陣發黑。

  一股鬱氣從胸腔底部湧起,直直往上頂,似要推著一股血箭噴出。

  當然不是因為什麽龍氣鎮壓。這些奉承話,他還沒昏庸到相信。

  隻是,她怎麽就好了?

  她病沒病,怎麽病的,他心裏最清楚不過了。

  他咬了咬舌尖,勉強壓下那股血氣,繃著一張臉喝斥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哪會好得這麽快?”

  韶音嗔他一句:“我不是一日兩日好起來的,不是已經病了許多日子嗎?現在是真的已經好了,皇上別擔心了。”

  洛玄墨知道她是真的好了。

  她隻施了薄薄一層脂粉,麵色紅潤,氣色極佳,並非脂粉能塗抹出來的。

  隻是,為何會如此?

  他心裏亂得厲害,忽然別過頭,衝她身邊跟著的綠意喝道:“大膽奴婢,竟不知規勸你家主子,是嫌命長了嗎?!”

  管她是真的好了,還是假的好了。

  他要她病著,她就得病著!

  “皇上凶她做什麽?是我非要過來。”韶音拉住他袖子,眼中柔情閃動,情真意切地道:“我實在擔心皇上。你蘇醒不久,身子還沒有完全康複,便日日埋頭政務,我擔心皇上被累壞。”

  “若是如此,我會心疼的。”

  洛玄墨:“……”

  這蠢女人。

  洛玄墨有時候甚至懷疑,也許他根本不需要太過用心地演,這個蠢女人看不出來的。

  “不行!你病了那麽久,朕不放心!”他強硬地道。好說歹說,總算哄韶音回去休息了。

  待人走後,他立刻叫來心腹。

  進入偏殿,他質問道:“不是讓你加量?!”

  “屬下的確增加了藥的份量。”

  “那她怎麽……”洛玄墨攥了攥拳,咬牙切齒地道:“她怎麽好了?!”

  心腹垂頭不答。

  洛玄墨也知繼續責問下去,用處不大,沉下臉道:“你再做一回,這回要親眼看著她服下!”

  幾步之外,偏殿的拐角,進來匯報事情的小何公公如被冰封一般僵在了那裏。

  錯愕,震驚,不敢置信。

  清秀的臉龐一片蒼白,仿佛信仰的、虔誠膜拜的什麽被打碎,整個世界都變得昏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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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何公公:我嗑的神仙cp呢!還我神仙眷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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