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玉是難得，但那是看對於誰來說的。

  對於他顧千嶼來說，蘅玉不過身外之物，吃的東西而已，能得人歡心已然是它的造化了。

  況且隻要文瑤想要的，別說蘅玉，就是仙丹妙藥，但凡他有，都甘願拿給她當飯吃！

  這些心思別人定是覺得難以理解的，即便放在以前的顧千嶼身上，他自己也不相信他能為一個人破例至此。

  在場的眾人自然也聽見顧千嶼的話，誠然大家也都知道他這一番話說的不是炫耀，他能這麽說，是真的這麽認為的，但聽在耳朵裏，卻還是叫人有些哭笑不得。

  外頭千金難求的蘅玉，旁人尚且等著它救命用，而此時此刻，他們聽到的是什麽？

  是顧千嶼居然拿來討女人歡心！

  暴殄天物也不過如此了，若是外頭那些世家大族聽見，非得氣的嘔血不可。

  文榮郡主也覺得顧千嶼這話說的有些不妥，但她是不敢說顧千嶼什麽的。

  於是她抬手暗戳戳的戳了一下文瑤，擠眉弄眼的朝她使眼色，想著讓文瑤好歹攔著顧千嶼一點，招人恨是會被揍的。

  文榮郡主戳啊戳的，而文瑤這邊還在元神出竅，她對顧千嶼的話也不是說懷疑，隻是有些吃驚，畢竟她真的不記得自己有吃過蘅玉。

  隻是這麽一想倒是想起來，之前顧千嶼讓人給她送過一道糕點。

  那時候她還有些奇怪，按理說給她送東西不合乎規矩，況且，文瑤自認和他也沒有那麽熟。

  再一個，給人送禮物，送書信，哪怕是個集市上尋常的小玩意兒都屬於正常的，但給人送吃的屬實沒聽過。

  青梔還以為是有人圖謀不軌，若不是文瑤認識善文，知道確實是顧千嶼身邊的善文送來的，且顧千嶼犯不著害她，那東西早就被青梔扔出去了。

  糕點的樣子不算難看，晶瑩剔透的，做的著實不錯，文瑤吃起來感覺口味也還可以，隻是那個味道奇怪的很，她曆經那麽多世界，倒是真沒吃過這個味道。

  她還以為這隻是這個位麵特有的東西，所以味道才會那麽特殊，但想來也不過是個新鮮且略微有些精巧的糕點罷了。

  東西她是給麵子的吃了，文瑤就想著人家好意給她送，她怎麽也得表達一下才夠意思，就誇了幾句，誰知在這之後，顧千嶼反倒讓人每天給她送了。

  文瑤也想過是不是自己表達有誤，讓人家以為她誇獎好吃是想再要的意思，人家也不好不送，這才每天送的，還想著是不是什麽時候她當年拒絕一下才好，畢竟在好吃的東西，每天吃也耐不住啊。

  可送吃的這事吧，顧千嶼做的比較隱秘，旁人不知道，文瑤自然也沒機會見到顧千嶼。

  她雖然跟善文說過，讓他帶了信，委婉的表達過其實不用送了，但算算日子，來來去去的，她還是吃了小半個月。

  難不成那東西竟然就是蘅玉嗎？

  文瑤抬眼看向顧千嶼，臉上滿是複雜。

  顧千嶼看她麵色不對，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可等了半晌，還是不見她說什麽。

  他有些無奈：“想問什麽？”

  文瑤：“蘅玉……是那個糕點？”

  文瑤說完，怕顧千嶼不能理解，跟著又解釋了一遍：“那個綠色的，聞起來有一股淡淡的竹香的。”

  顧千嶼點點頭，知道她問的是什麽，並沒有否認。

  文瑤了然的點頭，跟著又突然想到什麽，懷疑的挑眉看他：“是你做的嗎？”

  顧千嶼：“……”

  文瑤：“……呃……我是說那個藥。”並不是糕點。

  顧千嶼：“……”

  一陣沉默之後，顧千嶼才輕笑著說道：“是。”

  文瑤：“……”

  “我是說……那個糕點。”

  *

  老實說，顧千嶼這種謫仙般的人物實在和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絲毫不沾邊，誰能想到他居然還會做糕點。

  左右文瑤是想不到的，所以，顧千嶼說給她送的帶有蘅玉的糕點是他做的，文瑤是無比吃驚的。

  說他懂藥理文瑤絲毫都不會懷疑，畢竟沁園後山的那個天然溶洞裏麵，文瑤是親眼見識過有多少珍稀藥材的。

  要說顧千嶼不懂，文瑤絕對不會相信。

  至於做吃的，倒是有些讓人吃驚。

  不過文瑤也僅僅是有些吃驚罷了，至於為什麽糕點是送給自己，縱然當時不知，現在也知道是為什麽了。

  她歎了了口氣，人世間許多事情都是可以償還的，唯獨這情債難還，這東西她肯定是還不起的。

  一邊的顧千嶼看文瑤突然有些懨懨的，他皺著眉又拉過了她的手，抬手便摸像她的脈門：“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哪裏不舒服？”

  文瑤看著他搖了搖頭，又像想到了什麽一般，湊到了顧千嶼耳邊，壓低了聲音：“我沒事，你不用擔心，這是我自己弄得。”

  這一下，兩人的距離很近，文瑤的呼吸拂過顧千嶼的耳邊，輕輕的，癢癢的，顧千嶼垂著的眼眸不禁微微動了一下，唇邊忍不住微微上揚。

  兩人的距離很近，顧千嶼的手還在文瑤手腕上不曾移開，文瑤整個身子歪著，湊在顧千嶼耳邊。

  距離太近，兩人散落的長發糾纏在一起，看上去不免有些曖昧。

  孟曦澤從進門開始就不發一言的呆在一旁，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此時見文瑤和顧千嶼兩人旁若無人的說話，姿態看起來很是親密，孟曦澤心裏突然就有種酸酸澀澀的感覺。

  孟曦澤深深吐了一口氣，終是沒忍移開眼，他看著文瑤，不知怎麽的就有些後悔。

  他緊緊的捏起了拳頭，但過得一會兒，又無力的鬆開了。

  他好像錯過了最佳時機了！

  他本來也不喜歡文瑤的。

  許文瑤這個名字從來就沒有出現在他的人生過，他之前不是沒聽說過他其實有一門娃娃親。

  不過，在聽見娃娃親的對象，是那個被驅逐的王家的外孫女之後，他也就沒當回事了。

  那種身世是配不上他的，況且，那個所謂的許文瑤在他看來也是個扶不起的，否則，這盛京世家優秀女子中，就連她那個庶妹都能占的一席，怎麽沒有她的一席之地。

  孟曦澤從沒有將許文瑤當一回事兒，直到她被顧千嶼在宮宴上當眾求娶，她的名字才再一次出現在他耳中。

  不過，也僅僅是這樣而已！

  算起來，現在還是孟曦澤頭一次正式的看見文瑤。

  之前在正式場合雖然也見過，但隔著許多的人，孟曦澤因為不在乎，其實也沒怎麽看清文瑤究竟是個什麽模樣。

  如今倒是看真切了，但怎麽覺得心裏突然空了一塊，有些不是滋味了呢。

  孟曦澤直到現在都還能篤定自己是不喜歡文瑤的。

  對於自己內心的這點兒空洞，孟曦澤把它歸於莫名的占有欲。

  差點成為自己妻子的女人，卻與別的男人公然親密，是個人許是都受不了的。

  孟曦澤輕輕吐出一口氣，逼迫自己移開放在文瑤身上的目光。

  他看向許成安這邊，隻見許文君還在同萬芸和許成安說著什麽，樣子有些急切。

  許文君算起來也是才貌雙全的美人，在盛京世家女子中，名聲也算是好的，本身肯上進，現在也是許成安的嫡女了，若真的是替嫁給孟曦澤，也不是不可的。

  為著許成安這個人，孟曦澤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現在不說這事鬧得壞了名聲，單就在孟府新婚之夜發生的事，孟府就容不下她了。

  孟曦澤又歎了口氣，他不想再在這裏摻和許家這些事了，本來他今天也不是單純的為了來回門的，眼下這個情況他更沒必要再留下。

  不過，既然來了，該有的態度還是應該有的，總該讓人知道他們丞相府的態度才是。

  孟曦澤輕咳了一聲，見引起了眾人的注意，這才上前一步，朝著在座的拱了拱手，謙遜的說道：“霖王，文榮郡主，許大人，看來今天也不方便，我就先告辭了。”

  他頓了頓：“關於換親一事，我們丞相府也是不知情的，想來許大人必然會給丞相府一個交代的，至於……”

  他看了眼和萬芸站在一起的許文君，又接著道：“想必許大人自有處置，如今人已經送到，小侄也就不多留了。”

  說完，孟曦澤又行了禮，態度強硬卻絲毫不失禮貌。

  他沒再看向文瑤的方向，隻當做未曾注意到一般，隻朝著接了他前來的許錦年和許錦樺兄弟兩點了點頭，算作打招呼。

  可下一秒，孟曦澤還沒來得及邁步出去，一個尖銳且略帶惱怒的聲音就朝著他喊了出來。

  “慢著，你不準走！”

  萬芸向前兩步，厲聲叫住了孟曦澤。

  她今天所鬧出來的全部把戲，歸根結底都是為了孟曦澤和許文君這門親事。

  萬芸就想讓許文君代替文瑤嫁給孟曦澤，得了丞相府這門好親事。

  如今，她自己的處境成了這般，顧千嶼明顯不肯放過她，文瑤也是一副要她命的模樣，許成安好像也不想再管她了，隻有許文君還還依舊站在她那一邊。

  現在孟曦澤竟然想撂挑子，丟下許文君，一個人離開，這怎麽可以。

  隻要孟曦澤還在，許文君背靠的就是丞相府，她是許文君的母親，許文君護著她就是丞相府護著她。

  萬芸也是女人，她自然看得出來許文君已經不是清白之身，她心裏篤定許文君已經和孟曦澤生米煮成熟飯了，如此一來，更不能讓孟曦澤這張保命王牌就此溜走。

  萬芸上前兩步，笑著道：“曦澤啊，你可不能就這樣走了！”

  孟曦澤聽見萬芸的聲音，本來想裝作沒聽見的，可無奈萬芸絲毫不懂眼色一般，又一次開口叫住他。

  孟曦澤不得已隻好停下了腳步，他不滿且不耐煩的皺了皺眉，在看向萬芸時又飛快的掩了下去，換上禮貌而又疏離的樣子，溫潤的問了句：“不知許夫人還有何事？”

  在萬芸公然喚他名字的情況下，依舊疏離的叫她許夫人，諷刺的意味毫不掩飾。

  萬芸怎麽不懂他什麽意思，不過，她已經到了這境地，索性破罐子破摔。

  她腆著臉上前，然後又像想到了什麽，轉身往後急走幾步開頭呆愣在原地的許文君，推著她到孟曦澤麵前。

  孟曦澤眯了眯眼睛，依舊站在原地，臉上帶著疏離的笑。

  許文君見這樣子的孟曦澤，害怕的縮了縮脖子，被孟夫人關起來的那種恐懼又一次襲上心頭。

  她慌忙的穩住身子，有些焦急的顫聲道：“母親，你到底要幹什麽？”

  萬芸不滿的暗地裏掐了許文君一把，瞪了她一眼，這才揚起笑臉道：“曦澤，你忘了今日是來回門的了，要有你也得和文君一起走啊，別忘了……你們現在是夫妻。”

  最後一句話，萬芸咬的的很重，還特意看了文瑤一眼。

  可萬芸沒看到的是，她這句話一出口，孟曦澤和許文君雙雙都變了臉色。

  孟曦澤一臉的鐵青，不同的是，許文君一臉煞白。

  而一邊的許成安眼角卻突然跳了跳，一種不安的感覺自心裏油然而生。

  今天的事一件接一件，已經夠讓許成安頭疼的了，因此見孟曦澤要走，他也沒有攔著。

  此時見萬芸還要生事，你幾步就走過去，眼神陰翳的看著萬芸：“你還要做什麽？夠了！我告訴你萬芸，你今天若是還不知收斂，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這已經不是警告，而是威脅了。

  萬芸抖了一下，一直以來她都扮演著知心人、解語花的形象，對於許成安的事從來不多嘴，也從不自己擅自做主。

  她知道許成安是喜歡她的，心裏對她也有愧疚和憐惜之情，所以她一直都不擔心，哪怕剛剛知道許成安要處置她，她也不擔心會怎麽，可現在，許成安的眼神讓她有些害怕。

  她咽了口口水，有些猶豫還要不要繼續。

  正在這時，顧千嶼的手下善文回來了。

  同善文一起回來的還有太醫院的院正，並幾位老太醫。

  “主子，太醫們到了。”

  雖然文瑤說了她的身體沒事，這些日子以來，顧千嶼多少也能猜到一點文瑤可能是會醫術的。

  但具體會多少他卻不好說，如今太醫反正是來了，顧千嶼索性也讓他們看看。

  “嗯，那過來看看吧！”

  太醫們來的匆忙，但好歹還不算手忙腳亂，隻是依次輪番給文瑤診脈後，眾太醫不約而同的都皺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