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聽著文瑤的話，臉上越發的柔和了：“總之，還是謝謝你。”

  “不客氣。”

  這一來一往的對話，直接忽略了坐在一邊的二嬸普悅。

  普悅臉上的笑僵的險些要掛不住，她低垂著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扒著碗裏飯，心裏徒然生起一股子委屈。

  她也是來自鄉下，那時候楚辭的二叔分配到他們那邊的基層，她靠著家裏大伯的關係，勉強在單位當了個臨時工。

  楚家的基因向來很好，二叔也是方方正正，有模有樣的小夥子。

  那時候普悅一眼就相中了楚辭的二叔，死賴著非要跟他處對象。

  二叔自然是不願意的，但有一次，也不知道是怎麽了，二叔下鄉走訪的時候，不小心跌落到了山澗。

  山澗不高，卻也是危險的很，二叔運氣好，被樹枝掛了一下，隻傷到了腿。

  受了傷依然是沒辦法走的，那個時候的山村不想現在，夜晚在山上是很危險的。

  誰也沒有發現二叔不見了，普悅因為一直心悅二叔，自然是注意到了他沒回來。

  彼時普悅也不過才十七八歲，小姑娘家家的，膽子大也大不到哪裏去。

  可是，她就是帶了個手電，獨自一個人找到了二叔所在的山澗。

  二叔得救了，普悅小小的身子半拖半抱背著二叔，將她帶到了最近的村裏人夏天時夜宿的小窩棚，等著天亮了好叫人幫忙。

  這天晚上，受傷的二叔起了燒，整個人縮成一團直抖，普悅見機脫了衣服，抱著二叔過了一夜。

  這在當時的年頭可是大事，雖然除了他們再沒別人知道了，可是二叔為人正派，怎麽能容許自己不負責任。

  因此，二叔不顧家人反對，娶了普悅為妻。

  這些年，二叔雖然不喜歡普悅，但卻一直很尊重她。

  隻不過最近這兩年，普悅也不知怎麽了，越發的難以相處，二叔也不自覺的開始躲著她了。

  這些都讓普悅心裏不痛快，直到文瑤的到來。

  同為農村人的文瑤仿佛就是多年前的自己，不，在普悅看來還不如她。

  畢竟她當年怎麽說也是個有工作的，還沒有帶這個拖油瓶。

  看見文瑤跟著楚辭身後的樣子，靠著楚辭對她溫柔以待，普悅心裏酸澀的同時也生了嫉妒。

  她清楚的知道二叔哪怕娶了她的這些年，也從來沒有真正的喜歡過她。

  可是文瑤怎麽就那麽好運，帶這個孩子還能得楚辭的喜歡。

  是的，她看得出來，楚辭是有些喜歡文瑤的，哪怕不多，卻也是喜歡的。

  就這點喜歡已經足夠她心裏難受了，這仿佛是在打她的臉。

  所以，她一直看不慣文瑤總想著給她挑刺找麻煩，但不管她如何，文瑤卻總是無悲無喜。

  她不生氣不在乎，完全漠視她。

  如今楚辭也漠視她。

  普悅真的越想越委屈，她扒拉扒拉著飯，忽然將手中的筷子再桌上重重的一放，猛的起身，餐椅在地板上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聲音大的就連普悅都沒想到，見所有人都有些詫異的看向她，普悅臉色越發難看。

  她招呼都沒打，轉身便扭著身子走開了。

  “媽，你不吃了嗎？”二嬸的兒子楚淇見她走了，有些詫異的叫住她。

  普悅頭也沒回，冷聲道：“不吃了，沒胃口。”

  楚淇撇撇嘴，也沒再說什麽，他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繼續自顧自的吃起飯來。

  諷刺了人還甩臉子，楚辭眉心微皺，眼底滿是冷意。

  楚奶奶倒是早就習慣了，她低聲歎了口氣，到底是沒有說什麽。

  她也不好說，這事也沒有個對錯，說來說去是命也是緣。

  倒是普悅總是糾結著身份之類的，把自己把二叔都逼到了死胡同了。

  *

  楚爺爺是半個月後才出的院。

  楚家的三兒一女都到齊了，雖然楚辭這一輩，每家都隻有一個孩子，但四家人湊一起也算是熱鬧。

  楚爺爺已經看起來沒有大礙了，隻要好好調養，多活個十幾年是不成問題的。

  接風的餃子，送行的麵。

  老爺子出院，一家人好不容易團圓，自然是要吃餃子的。

  文瑤和阿姨早早的就準備好了餃子，芹菜豬肉餡、香菇三鮮餡、白菜粉條豆腐餡和韭菜豬肉餡的，也算是口味齊全。

  阿姨包的餃子很地道，餃子皮擀的薄厚適中，很勁道。

  文瑤怕兩位老人家吃餃子難消化，還特意準備了好克化的食物，還特地燉了一鍋老少皆宜滋補的湯。

  楚辭他們接了楚爺爺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阿姨和文瑤此時正在廚房裏呢，廚房裏滿是暖暖的煙火氣。

  阿姨正在包餃子，文瑤就背著孩子在燉湯，兩人有說有笑，將這個小小的廚房襯出了家的味道。

  楚辭表情柔和的看著她們，微微有些失神。

  他很小的時候就是跟著奶奶長大的，後來大一點就去了軍營。

  習慣了軍營的冰冷和孤獨，他心裏其實也很渴望家的溫暖。

  可是父母總是很忙，總是沒有時間。

  奶奶慢慢的老了，爺爺當初主動強硬的單方麵和奶奶離了婚，保住了奶奶和他們這些兒孫，自己一個人承擔了所有苦果。

  支離破碎的家在他記憶裏一直持續了很長時間。

  家對他來說好像和別的地方也沒有多少區別，都是一樣冷冷清清。

  可是此時，他卻突然的感受到了家的溫暖，他一直向往的溫暖。

  沒人注意到他的短暫失神，楚爺爺看見他們也很高興，笑眯眯的招呼文瑤：“小姑娘，你好啊！”

  文瑤自然是早就發現有人進來了，但她沒有立馬回頭看他們，隻等如今楚爺爺開口，她才笑著走過來：“我很好，您老看著也挺好了。”

  “我聽說是你救了我，沒有你，我老頭子恐怕現在已經過了奈何橋了。”

  文瑤點點頭，俏皮的眨了眨眼：“確實，不過既然您老先好心請我坐了車，我自然也該救你一救的，這是您老命不該絕，合該碰上我。”

  “是，是，是！哈哈哈……”楚業被逗得哈哈大笑，又問道，“聽小辭說他留你下來照顧我了？”

  “是啊，很榮幸呢！也很謝謝他，可幫了我的大忙了，看來我遇到您也是我好運，合該跟您老有緣。”

  楚老爺子又是一陣放聲大笑，就連楚辭都彎了唇角。

  一直站在一邊的楚辭父親終於插上了話：“你們這是在做什麽呢？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