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高看
作者:柯不貳      更新:2020-12-29 20:08      字數:2293
  李賢足足花了半個時辰,喝了胡家三杯香甜的茶水,才全方位的把他關於振興乾佑經濟、扶持特產計劃說完。

  一半是說給老太醫胡成聽得,另一半則是給開封來的趙氏貴公子。

  胡成對生意上的事不關注,但認可李賢所說的籌建工坊,銷售特產,是為乾佑利民之舉。作為乾佑人,且自家中妻子去世後,胡成很少回鄉,多是在開封忙。

  可歸根結底,他還是乾佑人。

  人老了,這眷戀鄉土的想法就重了。

  趁著還活著,能幫一把家鄉,就幫一把家鄉。

  他正待開口,卻見門外傳來一道渾厚的聲音。

  “這些法子可都是少年郎一人所想?”

  誰?

  誰在說話?

  李賢背對著大門做的,所以沒有注意到一個人已經慢慢走到了他的背後。

  當他抬起頭時,恰好看到一張略顯威嚴的臉,形狀上,比老爹的還要方正。

  真凶!

  偷聽還有理了?

  瞄了眼側麵,胡成拘謹站起,給他偷偷遞了個眼神,那開封來的趙公子穩坐如泰山。

  看來此人也是隨那趙公子由開封而來的,地位要比趙公子低,比胡太醫高。

  對不起,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果斷認慫。

  李賢轉念想明白了關鍵,到也沒顯得多麽膽怯。

  起身一禮,和平日裏的散漫不同,神情略顯莊重:“小子於乾佑停留十數日,見之其意,實在不忍心看著乾佑百姓放著大好機會而不抓住。

  才想這富民之舉,算是試驗一下。

  內中也多虧家父指導與支持,並幫小子說明本地的優劣之勢,才有了方才我與胡公說的舉措。”

  那中年方臉男人眯了眯眼,似在思考李賢所言的真實性,沉吟道:“令尊莫不是乾佑令李自明?

  你是之幼子,七歲便放出豪言‘李杜詩篇萬口傳,至今已覺不新鮮’的華陰人李賢?”

  臥槽!

  李賢差點發出這兩個字的音節。

  這人誰啊!

  對自己這麽熟悉,他七歲那年,兄長李誌剛上縣學,性格尚有些懦弱,雖有才華,卻不敢當眾人的麵吟詩作對。

  那日天陰,他挎著自己的小荷包,坐在縣學的門檻上,為了給兄長打氣,才念了後世的那一段名句。

  他自己都快忘了……

  自此,兄長也不負弟望,自信、自強、自立。

  隻是這方臉中年男人後麵的話,語速雖不快,但讓李賢的心底越來越冰涼。

  “一歲開口,咬字清晰,迥於常齡。

  三歲時,下筆如有神,為華陰神童。

  五歲時,便與能年長者辯,令夫子汗顏。

  六歲指導廚娘所做之美食,揮散華州。

  ……

  隻是到了十歲之後,你不思進取,自由散漫,一改往昔。

  如何?”

  我不是!

  我沒有!

  你別胡說!

  李賢很想連吐三句,用以反駁。

  但事實勝於雄辯,不知這中年男士從何得知的,竟被他全說中了。

  廳內,本旁聽的趙元儼和胡成,早就瞠目結舌。

  這小子這麽溜?

  倘是旁人這麽說,他們肯定不會相信,但廳中站的那人,其之言語,自沒人懷疑。

  “你調查過我?”

  一旁,李賢率先想到了這個可能,脫口問道。

  這是他十五年來,第一次感覺到恐懼。

  任誰讓一個陌生人知道自己這些秘密,都會感覺到古怪與害怕。

  李賢同樣不例外。

  自己十五年來,努力不與人結怨,和氣生財,好像沒什麽仇人吧!

  難道是老父親當年在開封府結下的怨,對方找上門了?

  但這看起也不像啊。

  老父親當年應該是在開封與胡太醫相識的,兩人關係匪淺,要真的是父親的仇家,這位胡太醫也不會有剛才那番動作。

  麵對李賢的探尋目光,薛奎摸了摸下巴留著的胡須,露出一嘴白牙:“本官薛奎,你之事,多是蔡兄信中之言,李家小郎君不必緊張。

  其實,像你這般年紀,難得有這種見識,也讓本官第一眼就看出來了。”

  薛奎都自爆姓名,胡成知道這位知京兆府事大概率是不打算掩藏身份了,他這時候也樂嗬嗬的向李賢介紹道:“李小郎君,眼前的薛官人,淳化三年即舉進士……現在正是新任知京兆府事,總領京兆府下一切事宜。

  薛官人也不是第一次來乾佑了,其實在前兩年薛官人擔任陝西路轉運使的時候,就走訪過咱們乾佑。”

  薛奎?蔡兄?陝西路轉運使?

  李賢的大腦瞬間清晰起來。

  薛奎他知道,當年大學時,有一次女友要寫論文,讓他專門搜集了關於北宋的各個名臣姓名履曆,裏麵赫然有個叫薛奎的人,似乎就做過陝西路轉運使。

  其實,對於薛奎,很多接受九年義務教育的人還是不太清楚。但要說到歐陽修,很多人都知曉。這薛奎,正是歐陽修的老丈人!

  其現今為大宋人熟知的便是,剛正不阿,外加舉薦狂人!

  還有那個“蔡兄”,莫不是華陰的蔡先生?

  聽父親說,蔡茗先生,正是淳化三年的進士,做了一年官後,請辭歸鄉做了縣學的老師。

  一切都對上了!

  “先生誤我啊!”

  他李賢堂堂七尺男兒,從未想過出名,更不想被人記住,隻想討個富婆,有老爹老哥罩著,過著自己的安穩小日子。至於奮鬥這種重擔,交給家裏的另兩個男子漢就行。

  可現在,自己竟被這個舉薦狂人盯上了,還得了這麽高的評價,李賢心田頓時籠罩了一層揮散不去的陰影,委屈巴巴。

  他苦著臉道:“多是世人傳言,李賢自己幾斤幾兩,心裏還是清楚的。”

  薛奎並不買賬,他性直,對著後輩說話也直:“是不是傳言不重要,方才聽你談及民生之事,本官亦受益匪淺。

  本官於這乾佑也是走訪了幾日,自是知曉你父於民生有限,多是重律,重農……萬萬是想不到你說的“開發”乾佑這種新點子。

  且看著世上能當官的很多,能設身處地,為民謀利的官吏卻是很少。

  玉不琢,不成器。

  蔡兄言你性頑劣,有急智,隻要稍加打磨,可成國之棟梁。

  本官自是相信蔡兄之言。

  由方才的特產振興之法,與民為利。

  你,李賢,果然沒讓本官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