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四口之家
作者:柯不貳      更新:2020-12-29 20:08      字數:2425
  大宋國,乾佑縣境內。

  秦嶺山下。

  山是高山,水是綠水,陽光是盛夏裏毒辣的烈日。

  嘎吱嘎吱!

  群峰擠出的溝壑之下,能看到兩輛馬車呈“一”字,沿狹窄陡峭的山道緩慢行進。

  一陣嘹亮的歌聲由前車傳出,驚飛枝頭鳥雀:

  “朝辭長安彩雲間,百裏山路三日還。

  兩岸蟬聲鳴不住,車馬已過萬重山。”

  聲音來源於最前的馬車,一經吟出,便引來後方女眷的拍手稱讚:“小郎做的好詩!”

  “好詩?不過是仿照李太白的《早發白帝城》,我說季弟,平日裏騙騙臘月這些丫鬟可還行,要是爹檢查功課,那可要注意了。

  為兄有些想不明白的是,你自小端的是聰明無比,怎就不好好讀書呢?同為兄一起考進士?”

  “讀書是不可能讀書的,隻能閑來聽聽曲,瀏覽大宋的萬裏河山。

  我李賢,幾斤幾兩,心中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咳咳,到是兄長你,即將而來的科舉,如無意外,連中三元怕是不在話下!那可是為我李家光宗耀祖之事,小弟我也能沾沾光!”

  “什麽連中三元,這話萬不可為外人聽去,隻會說我李誌狂妄。不過,為兄苦讀十多年,一個進士是怎麽樣也要拿下的!”

  後麵這人話語中,竟隱隱展現出一份狂意和自信。

  前車相互打趣的二人,皆是乾佑令李自明之子。

  大的叫李誌,小的叫李賢。

  李誌生於鹹平元年,自幼聰慧好學,幼時在老家華陰縣被譽為神童。年不過十八,尚未娶親,就讀完州學,準備今秋參加州試。

  李賢,也是乾佑令李自明的小兒子,要比李誌小上四歲,淳華三年生人。

  或是李家遺傳的問題,和父親李自明,兄長李誌一樣,都是自幼聰慧者。

  隻是性格懶散,平日不求上進,如同一條鹹魚,讓做父親的李自明苦惱不已,每每感慨怎麽生了這麽一個“逆子”,甚至好幾次都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親兒子!

  到是其母趙氏多有溺愛,一直將李賢當做手掌心的一塊肉。

  再說說乾佑令李自明,開寶三年生人,當年在華州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名人。

  其於至道元年,二十五歲時,便奪得華州解元。

  次年春,準備參加省試時,行之半路,得生母病重消息,匆忙返程。

  這一晃,到了鹹平元年,生母去世,李自明守孝三年,直到鹹平三年,才重新參加科舉。

  後不負眾人之所望,李自明再中解元,而後又以省試第三名的成績進入殿試行列。

  最終在殿試的前幾天,因感染風寒,而致狀態不佳,隻名列第五,賜進士出身。

  次年,授七品乾佑令。

  今年,乃是李自明擔任乾佑令的第三個年頭。

  按照大宋的磨堪製度,進士出身的官吏,多是一年一考一遷轉,非進士出身,三年一考一遷轉。

  放於李自明這裏卻有些不適用,緣何?

  主要因其耿直的性格,在上任之初,為民事直言不諱的頂撞過上司京兆府尹。

  這梁子結下後,李自明每年的考核都“被”惡意的不達標,進而持久留任在乾佑這貧瘠山區。

  好在他官聲極好,治下百姓亦是多有稱讚,於乾佑縣更是有“李青天”、“強項令”的稱號。

  名聲傳開了,以至於有不少士子慕名拜會。

  其妻子趙氏,名叫趙芸,為華陰大家族趙家小女,持家有道,甚是賢惠。當日見家中官人初來乾佑束手束腳,即主動來此幫襯。

  就這樣,活生生把還在縣學進學的幼子李賢,弄成了留守兒童。

  且這麽多年來,夫妻二人亦是相敬如賓。

  每逢佳節,膝下二子多會同來乾佑於父母相聚,待上三兩日,以訴親情。

  由此看,李家,於大宋的萬萬家庭中,看似是普通的四口官吏家庭。

  但無人知曉,李家小郎李賢,自出生之日就換上了一個來自千年後的靈魂。

  ……

  沿山道而行,山巒不斷倒退,能看到沿河修建的綠油油的小塊農田。

  一些是乾佑令近兩年指導開墾的,一些是本地百姓原有的土地。

  終趕在日落前,兩輛馬車化成斜影,抵達乾佑縣城外。

  車馬入了縣城古舊的城牆,直行走過狹長的石板街道,便是低矮的乾佑縣衙。

  與縣衙相鄰的左畔建築,是乾佑去歲新建的縣學,甚是宏偉。

  “大郎,小郎,地方到了!”

  行至縣衙大門口,馬夫籲了一聲,停下了手中韁繩,恭敬地向裏麵喊了一嗓子。

  又從坐著的前沿位置拿出一個馬凳,放於地上,以便下來的人搭腳。

  率先跳下來的是李賢,不過十四五歲,生的眉清目秀,全身上下透著一股子機靈氣,任誰見了都會心生歡喜。

  他右手持一把折扇,著一襲青衫,如畫中走出來的翩翩美少年。

  他偏了偏頭,大大的眼睛一掃陳舊擁擠的街道,再望了眼遠處對自己敬畏而衣著破爛的行人,臉上少了些平日的散漫,心生感慨。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北方宋遼連年征戰,加之收成不好,不少民眾背井離鄉,或尋親,或另尋一處生息之地。

  作為南北要道、素有“秦楚咽喉”之稱的乾佑縣,路人自比往年多了些。

  注意後方的女眷也已下車,李賢忙對車夫囑咐道:“臘月幾個力氣小,二狗子你去幫忙搭把手,把書箱和衣物搬入內衙。”

  這說話的間隙,李誌從馬車上走了下來,相對於弟弟李賢,有些清瘦,不過蓄起來的胡須,使之平添了幾分沉穩。

  他渾身上下散發這一股書卷氣,手中拿著的不是折扇,而是一本書冊。即使處於旅途,也不忘溫習功課,足見是個好學之人。

  李誌目光一掃,見縣衙門口的門房探頭走了過來,他將書籍遞給旁邊的隨從,朝李賢道:“今次要比計劃提前一日抵達,爹娘興許還不知我們到了,季弟先與我去拜見爹娘。”

  李賢哦了一聲,老哥發話,他自無不可。

  一路的旅程,他累得像條狗。

  行路難,行路難,難怪古人出趟遠門好幾年。

  眼下順利抵達目的地,總算能美美第睡上一覺了!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要迎接一場“小考”。

  縣衙門前,兄弟倆整理好衣衫,同往衙內走去,與那門房說了兩句什麽,不一會兒就被恭敬地迎了進去。

  乾佑官寺後衙內,得下人通報兩個兒子來後,正在食用晚飯的李自明夫婦匆匆放下碗筷,一前一後往衙外走去。

  夫妻倆還沒邁出衙內,就見一高一矮的兩個少年走來,齊齊稽首。

  “孩兒李誌(賢)拜見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