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州，榆林鋪。

  周顯取下蓋在自己額頭上的熱毛巾，看著對麵泡在水池子的李定國。“寧宇，這棗泡的還舒服吧！”

  李定國本仰麵靠在橫木上，此刻睜開眼睛，緩聲道：“這寒冬臘月，泡這樣一個熱水澡，確實舒服。隻不過你把池子建的這麽大，還四五個池子，一次要耗用多少木柴啊！”

  周顯笑道：“它不燒柴，燒的是炭。新近開采出來的煤，用來燒開鍋內的水。通過專門的木管直通這裏，隨時可以加熱水。而池子之所以建這麽大，是因為它不是供一兩個人用的，而是供全軍將士洗澡用的。一個個的身上，虱子比頭發都多，撓癢都能扒拉出血來。讓他們好好洗洗，把身上弄幹淨一點，也能避免生病。你今日趕恰巧了，第一爐水，我們兩個算是首先享受這待遇的。”

  李定國看了看四周，輕輕的點了點頭，“那還不錯。”說完這句話，他便再無言語，好似在想著什麽。

  過了一會，周顯緩聲道：“寧宇，我大概要返回山東了。”

  李定國抬起頭，問道：“你一個人，還是要大軍隨行？”

  周顯道：“林泉說至少要調四營精銳回魯，我尚在考慮。”

  李定國皺了皺眉頭，“林慶業返回朝鮮，已經帶走了近萬朝鮮士卒。你若再帶走四營精銳，那遼東這邊怎麽辦？”

  南洋大亂，荷蘭人為了牽製周顯，就派出使者前往日本。拿出了不少實實在在的利益，欲要說服德川家光出兵朝鮮。

  德川家光深知自己的實力，直接拒絕了此事。但他對周顯軍占據鹿兒島，交好九州各藩，還有支持北海道蝦夷建國等事情都十分不滿。

  為了借此機會向周顯施壓，爭取收回鹿兒島，進而謀求對日本各藩的全麵控製。德川家光派人和荷蘭使者一起去長門，去見了毛利就隆。

  荷蘭人許諾將向之提供火炮和戰船，德川家光準許他可以在日本各地招募武士，又有島津光久從中不斷鼓動。

  毛利就隆信心大漲，增兵對馬島，不斷派出小股部隊偷襲朝鮮南海岸，甚至數次擊敗在釜山的朝鮮水師。

  這本不是什麽大事，畢竟毛利就隆的實力有限。

  但因為有之前倭人兩次侵入朝鮮國內的經曆在，朝鮮王驚恐萬分。直接下旨給林慶業，讓他返回國內。

  林慶業畢竟是朝鮮人，他也擔心朝鮮那邊生事，就把這事上報給了我周顯，提出率領一部分朝鮮士卒返回朝鮮。

  周顯不久前同意了此事，林慶業從寬甸堡調了三營兵力返回朝鮮，都為朝鮮士卒。

  李定國說的林慶業帶走近萬士卒，指的便是此事。

  周顯道：“東西兩線，西線攻，東線守。進攻通遠堡的兵力全部撤回鳳凰城，不再通過那裏向北進攻。阿布達裏岡留下一營駐兵，但再給韓勇增加一千騎兵，讓他繼續攪亂建州。岫岩城方向也完全采取守勢，除了岫岩城，幾條向北的通道要完全阻斷。這三處，若沒有太好的機會，不再向清軍主動發起進攻。這樣一來，兵力就有所富餘了。”

  李定國搖了搖頭，“進攻隻需一處擊破即可，但防守卻要處處防禦，你抽調不出來多少兵力的？”

  周顯淡淡笑道：“來年開春，將會有數萬漢民遷來遼東，而且以後數量會逐年增加。我會派人對他們進行一些基本的訓練，並給他們發放武器。他們行軍打仗或許頂不上什麽大用，但靠著壘堡自守，除非清軍兵力占據絕對優勢，否則想攻下也沒那麽容易。隻要我們保留一些機動兵力，確保可以隨時增援各處應該就不會有太大問題。畢竟無論是岫岩城還是鳳凰城，亦或是寬甸堡周邊，可多是易守難攻的崇山峻嶺。”

  李定國沉思片刻，輕輕的點了點頭，算是勉強認同了周顯的說法。

  周顯繼續道：“在我回去之前，我會先集中兵力攻下蓋州和營口。使我大軍可以威脅海州，甚至其後的鞍山和遼陽。而李開則會率大軍向遼西發起進攻，爭取拿下鬆山、杏山這樣一兩個臨海的城池，以威脅寧遠和錦州二地。總之，我會讓遼東清軍感覺到實實在在的威脅。讓他們不敢，也不能抽調出足夠的兵力向東線進攻。”

  李定國伸出右手擦了一下自己肩膀上的水珠，“那你得沉重兵在蓋州，還要不斷向清軍發起進攻。”

  周顯笑道：“那就是你考慮的事了。”

  李定國愣了一下，皺眉道：“你準備將大軍交給我？”

  周顯點了點頭，“我沒想出誰能比你更適合。趙旭升在岫岩城做的很好，差不多完全剿平了那裏的抵抗勢力，還安撫了其他族眾。把東線的所有兵力交給他，首批遷來的百姓也主要安置在那邊，由他負責一切。而你來蓋州，主攻，包括覺華島李開部的所有兵力都由你指揮。相信以你的能力，定然可以攪清軍一個雞犬不寧。”

  李定國撇了撇嘴，“我倒是沒問題，但你手下的那些人能心服嗎？畢竟我可是被你擒獲的俘虜？”

  周顯笑道：“你說的是差點要了我的命的那次，看看這身上的傷疤，可是你留下的。”

  李定國也笑了笑，“幸虧當時沒弄死你。”

  周顯“嗬”了一聲，又緩聲道：“這次你通過奇襲奪取岫岩城，你的本事和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即使有人不服，也隻得憋著，我信你就足夠了。”

  李定國道：“我倒不擔心他們不服，隻是擔心我所下的命令，他們明奉陰違，貽誤戰機。你要知道，戰場上的一點失誤，就可能引起整體形勢的崩壞。有的人，我用不了。”

  周顯沉思了片刻，說道：“那這樣吧！凡是你覺得不能很好服從你命令的將領，我盡數帶回山東。同時給你全權處置遼東軍務之權，遊擊之下，你可以直接斬殺。遊擊以上，包括李開、謝遷、楊震在內，你可以直接接管其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