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看過之後，略表滿意。他放下奏折，望向李岩道：“林泉，你和周顯為舊識，你覺得他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嗎？”

  李岩回道：“有真有假，但主要的那些應該不會有差。他這個人，智勇雙全，勇冠三軍，乃當世英才。但他有一個明顯的弱點，心中有義，顧及太多。就像這次，若是他以利為先，就應該盡提山東之兵護送朱慈烺南下。挾天子以令諸侯，重整南方半壁河山，以爭天下。但他沒這麽做，他送朱慈烺去了南京，卻宣布山東自立，隻為謀求和我大順和議。這等費力不討好的事情，能做出來的或許也隻有他了。但就是這點，卻不得不令人佩服。所以，他說他有意出擊滿虜，微臣是相信的。”

  李自成輕輕的點了點頭，轉向牛金星道：“丞相說呢！”

  牛金星道：“微臣不熟悉周顯，但心中總有個疑問，他這麽做到底圖什麽？若不是觀其曆來所為，我會覺得他的所為完全是蠢不可及。”

  李自成搖頭苦笑道：“朕也有這樣的疑問。林泉，你說呢！”

  李岩道：“其實也好理解。他把整個天下當成了一盤棋局，不在乎一棋一子的得失，隻看重全局。”

  李自成麵露不解，“這是什麽意思？”

  李岩沉默了片刻道：“現在在內有我軍、隆武軍和在南部的明軍，還有諸多小勢力。彼此廝殺，最後決出一個勝者，然後坐擁天下。但在外，卻始終有滿虜這個大敵在。而周顯跳出了這個爭天下的圈子，願意主動去迎擊滿虜這個外敵。陛下可曾想過，若是他最終真的收複了遼東，天下人將怎麽看他？他叛明自立，這是典型的不忠不義之舉。但他若豎起抗擊外敵的大旗，還有人會如此認為嗎？又有多少人願意主動投入他的麾下，為他效力。”

  李自成眉頭緊蹙，“你說他這是在邀天下之名？”

  李岩點了點頭，“可以如此說。但同時，他也冒著巨大的風險。這種風險不僅在於滿虜並非一個弱敵，他想要取勝並非那麽容易。還在於我軍勢大，在很短時間平定天下並非完全不可能。若在周顯擊敗滿虜之前，天下已定，那他還有什麽機會？周顯四處征戰，少有敗績，善用奇計。這次也是如此，隻不過他在拿自己的所有在賭。”

  李自成沉默了好半晌，最終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可惜這樣的人卻不能為朕所用。”說完，他突然笑了，“幸虧還有林泉你在朕的身邊，絲毫不遜於他。”

  李岩忙躬身拜道：“陛下謬讚，微臣實不敢當。”

  牛金星在旁看了看李自成，又看了看李岩，皺起了眉頭。

  李自成轉向牛金星笑道：“當然，丞相也是大才。隻不過丞相所擅長的地方，和林泉又有所不同。你們兩人就像朕的左右手，缺了誰都不行。”

  牛金星慌忙跪下，帶著哭腔道：“能為陛下效力，實乃微臣之幸。”

  李自成上前扶起他，“丞相快快請起。還是要麻煩丞相替朕寫一封信給周顯。一方麵，和他敲定和議條件。另一方麵，也向他釋放一些善意，為將來計。”

  牛金星道：“陛下放心，此事就交給臣來辦。”

  李自成點了點頭，向李岩道：“林泉，現在平之在你軍中認何職？”平之是李岩弟弟李年的字。

  李岩愣了一下，“家弟現在並無實職，隻在微臣身邊處理一些雜事。”

  李自成笑道：“你啊你，怎能讓平之委屈成這個樣子？讓他先當一個都尉吧！帶一部人馬和君臣一起前往濟南去見周顯。等他回來之後，升為威武將軍。”

  在攻取開封之後，李自成設置了官製司。在武職方麵除了繼續沿用明朝的五軍部，設左右都督，總兵、副將等官職外，對專職征伐的將軍按官職大小分為九品。

  一品，權將軍；二品，副權將軍；三品，製將軍；四品，果毅將軍；五品，威武將軍；六品，都尉；七品，掌旗；八品，部總；九品，哨總。

  權將軍隻有劉宗敏和田見秀二人。李過、劉芳亮、袁宗第、李岩、劉希堯等都是製將軍。羅虎、張鼐、李雙喜、李梅等人都是果毅將軍。武威將軍僅次於果毅將軍，李年這是直接被李自成提拔為中級將軍了。

  李岩張了張嘴，想要阻止，卻見李自成擺了擺手。“此事就這麽定了。還有件事，林泉，你代我去武庫挑選一杆長槍，到時候一並帶給周顯。”

  周顯走進後院，看朱媺娖頭頂別了一朵白花，滿臉愁容的呆坐在石凳上。在她的旁邊，昭仁小公主正拿著一個五彩風車邊跑邊吹。風車鼓鼓的轉，她開心的笑著，和朱媺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看到周顯，小公主撲哧撲哧的跑過來，向他伸開雙手。

  周顯抱她起來，向朱媺娖道：“今日無事，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朱媺娖麵露猶豫，小公主卻奶聲奶氣的說道：“我要出去，我也要去。”

  朱慈烺離開了濟南，但他們兄妹幾個都暫時留在了這裏。畢竟南京形勢不明，他們留在這裏更加安全。等那邊徹底安穩了，周顯倒是不介意把他們都送過去。但朱媺娖除外，他不想和她分開，也不想將來做決定時有需要考慮太多。

  朱媺娖進屋換了一身衣服，跟著周顯出去，一路沉默不語。

  周顯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廢話，“費姑娘跟隨太子去了南京，那幾個新的你用著還好吧！要不要我多給你添幾個，或者把不合適的直接換了。”

  朱媺娖輕聲道：“她們都挺好的，不用再添加了。”

  周顯繼續道：“那還有其他不方便的地方嗎？可以說給我。”

  朱媺娖搖了搖頭，“都還好，不用了。”

  周顯略微有點尷尬，“那……”

  朱媺娖直接出言道：“都好，什麽都不用。”

  周顯停下腳步，眉頭緊蹙，沉默了一會道：“孫豹，你領小公主去四處轉轉，晚點把她帶回家。”

  孫豹指了指自己，“我！”

  還未待他反應過來，周顯拉著朱媺娖的手向遠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