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直接搖頭道：“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周顯剛從隆武軍那裏奪下了淮東，即使合作也是麵和心不和，又有何懼哉！周顯善戰，而且將山東經營的很好。此刻若是不趁其實力不足直接加以剿滅，將來他必是我大順的強敵。你告訴我，我軍為何要在此時與之議和，而坐視他強大起來。”

  他對周顯知之甚深，也一直把他當成闖軍的大敵。兩人並非敵人，但效力的對象不同。在這點上，李岩遠比一般的闖將更希望削弱周顯。

  陳名夏停了片刻，緩聲道：“因為闖軍進攻山東會得不償失。”

  李岩對他的回答並不滿意，繼續逼問道：“那你告訴我，闖軍進攻山東，得的是什麽，失的又是什麽？”

  陳名夏望向李自成道：“闖王，我給您攜帶了一些禮物，能否？”

  李自成道：“你說的是那個箱子吧！抬進來吧！”

  陳名夏搖了搖頭，“那裏麵的都是些火器，我看還是請闖王出外，在外麵進行驗看吧！”

  李自成奇怪的“咦”了一聲，但最終點頭同意。

  砰砰槍響，硝煙彌漫，數個紅靶應聲而倒。

  陳名夏向李自成道：“闖王，這個叫燧發槍，不用火繩，隻用把火藥、鋼珠填入，直接扣動便可射出去。這節省了時間，射程也增加了不少，基本上能和弓箭相當。而訓練一個熟練的弓箭手需要大約一年的時間，而訓練一個熟練的火銃手一個月就可以了。而且除了燧發槍這樣的火銃外，我軍在山東還有各種各樣的火炮和其他火器。山東有民八百萬，除了婦人老弱，也還有二百萬人，從中征調幾十萬軍隊應該不是什麽難事。闖王準備付出多少條人命來攻取山東？”

  李自成眉頭緊蹙，沒有說話。

  羅虎問道：“山東有多少這樣的燧發槍？”

  陳名夏道：“目前大約有一萬五千把，每月還能產出三千把，數量還可以進一步擴大。這次周督帥令我前來，攜了一千把送予闖王。相信不久之後，李過將軍便會把剩餘的送來京城獻給闖王。”

  李自成眉頭緊蹙，沒有說話。

  李岩臉色也不好看，但他卻沒有放棄。“即使你說的有道理，我軍進攻山東會損失頗大，但我軍有不得不進攻山東的理由？”

  陳名夏道：“請李將軍明言。”

  李岩道：“天津。天津離京師隻有那麽近，目前掌握在周顯手中，我大順如何能夠心安？‘臥榻之下豈容他人安睡’便是這個道理。”

  陳名夏心中暗思，李岩這左問右問，一點點的逼問出自己的底線。出使之前他自信滿滿，以為自己可以爭取最好的談判條件。但目前看來，這純屬奢望。與其讓他一點點的逼問，還不如直接坦誠以待。想好了這個問題，陳名夏長歎了一口氣，說道：“我軍可以撤出天津，把城池讓給闖王，所有士卒盡數撤回山東境內。”

  李自成抬頭，滿臉的猶疑，“你說周顯要讓出天津？”

  陳名夏點了點頭，“到時候若是有願意離開的百姓，請李過將軍不要阻止。先民後兵，盡數撤離。”

  聽到這裏，周邊闖將都露出欣喜之色。

  牛金星此時突然向陳名夏說道：“使者請在這裏稍等，待我等商議片刻。”

  說著，眾人走回了武英殿。陳名夏站在殿前，傍晚的夕陽赤紅如血，照在紫禁城裏。“宮殿巍峨，血陽似火，壯哉！”

  李自成轉向諸將道：“你們的看法呢！”

  牛金星道：“陛下，其他的暫且無論，但若是周顯能讓出天津，將直截斷了山東和山海關官軍之間的聯係。到時候吳三桂便隻有歸降我軍一條路可走了。”

  李岩皺眉道：“恐怕沒有這麽簡單。周顯此舉應該也是在逼吳三桂盡快表態，若是吳三桂最終決議南撤，周顯定會盡力掩護。我想此刻，周顯一定已經遣了使者前往山海關去見了吳三桂。”

  牛金星道：“吳三桂一直猶疑不定。此刻周顯已經宣布自立，他怎麽可能再相信他？況且，我軍又如何會放他輕易南下？”

  李岩歎了一口氣道：“問題是，周顯是真的自立嗎？他從不是一個安分的人，目前如此做誰又保證不是迫於當前的形勢？若是真能確定他三不相幫，那對於目前的我軍來說肯定是好事。”

  李自成轉向劉宗敏道：“捷軒，你覺得呢！”

  劉宗敏大咧咧的道：“上次不過癮，我是想揍周顯這個王八羔子的。但現在有個問題，就是我軍的糧草並不多。而北地饑荒，征糧也苦難。如果真和周顯在山東長久耗下去，對我軍不利。還有就是，如果讓他和吳三桂真連到了一起，對我們更不利。”

  李岩道：“與周顯開戰，還有兩個問題。一個是我軍剛占據北地，各州府官員並沒有完全歸心。另一個是大軍下山東，若是滿虜趁勢入關，我軍又該怎麽辦？末將以為，在短時間內確實不宜與周顯開戰。但首先我們要弄清周顯的真實目的。即使議和，也應該為我軍爭取到足夠的有利條件。”

  李自成有點疑惑的問道：“什麽樣的有利條件？”

  李岩笑道：“例如周顯送來的那些燧發槍，能否問他再多要一點？北地饑荒，河南卻有一些存糧，是否可以讓周顯讓開運河，讓我們運糧來此。或者，準許我們通過運河購置糧食。還有就是，能否讓周顯保證，不再與吳三桂聯係等等這些等等的事情。”

  劉宗敏大笑道：“林泉說的是。既然是周顯主動來找我們議和，就應該從他身上撕下一塊血肉。”

  李自成微微點頭，“這樣倒是可行。畢竟事情要一樣一樣的來，但周顯會答應嗎？”

  李岩抱拳道：“陛下，議和就像談生意。一個漫天要價，另一個就地還價。一些協議最後能不能達成並不重要，但我們一定要提出來。若是陛下同意，那一會就由微臣和陳名夏繼續向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