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再度安靜下來時，柳枝走回到床邊，拿過毛巾放入水盆，又擰幹水，然後坐在床邊，認真仔細地給穆沂瑋擦手。

  “公子的手啊，還是一樣的好看。”

  她低聲說了句，說完，又自顧自地笑了。

  她抬頭望向少年的臉，神情溫柔。

  “公子，你一定神明吧。”柳枝笑了下，垂下眼簾繼續道：“我還記得，您來時的模樣。那時候啊，小公子落下了山崖，我們都以為，他沒命了，畢竟，小公子那個性子，您也知道的。”

  “可您不一樣，您一出現啊，就帶著他，爬了上來。”

  “當時，我是第一個發現您的人呢，您記得嗎？我當時驚訝的說不出話來，滿心想著，那麽陡峭的山崖，您是怎麽爬上來的啊？怎麽能那麽厲害呢？”

  “但後來啊，我發現，你什麽都厲害，您啊，像是神明一樣，一直保護著我們，保護著所有人。”

  “日子久了，以至於我們都要忘了，您也會受傷呢。”

  柳枝說完，晶瑩地淚，啪嗒掉落在少年骨節分明的手指上。

  柳枝死死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好一會兒才繼續道：“您一直很厲害，所以，您不會離我們而去，對吧？”

  “畢竟，您從逆境中而來，理應享受過著世間所有美好。而不是，在逆境中離去，您說對嘛？”

  四下寂靜，沒有風吹過的聲音，也沒有蟲鳴鳥叫，有的隻是淡淡的花香和藥草的香味兒。

  柳枝沒再往下說，隻是捧著少年的那隻手，低下頭，虔誠又傷心地吻了一吻，而後，無聲地抽噎起來。

  夜色寂靜之時，有花瓣掉落。

  今年的最後一絲暖氣，終於在清涼的夜色中，徹底遠去……

  -

  “穆沂瑋！”

  安紅袖大喊著穆沂瑋的名字驚醒時，元素猛地驚醒，睜開眼，就看見安紅袖已經坐起身，正兩眼茫然地看著眼前的虛空。

  她心下歎了口氣，抬腳走過去，在床邊坐下，抱住安紅袖，輕輕在她後背上拍了拍。

  “沒事了。”

  “穆沂瑋他好著呢，楚瑜和君少主已經來了，他會沒事的。你不要擔心。”

  安紅袖的身子是僵硬的，整個人像是處在夢魘中，偏偏一雙眼睛睜的很大。

  窗外，夜色濃鬱，窗戶已經被人關上，月色被隔絕在窗欞外，隻有大殿內暖黃色的燭光始終亮著。

  元素極有耐心，她一遍又一遍地說著，一下又一下地輕拍著安紅袖的後背安撫她，直到安紅袖眼眸聚焦，回過神來。

  “真的……沒事嗎？”

  聽到安紅袖的話，元素這才鬆了口氣，鬆開她，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淚珠，笑著說：“沒事，毒已經解了，楚公子說了，再有個幾天，就醒過來了。”

  “是嗎？”安紅袖眼神再度變得茫然起來，須臾，垂下眼簾，沒再吭聲。

  “你別擔心。”元素心下長歎了口氣，拉過安紅袖的手，按楚瑜所說那般安撫她。

  “楚公子說了，他隻是中毒，不是傷在了頭，沒事的，不會失憶，也不會缺失什麽。”

  “嗯。”安紅袖輕輕點了下頭。

  她知道穆沂瑋沒有傷在頭部，可，她是個醫生，她什麽都知道。

  有些病人，會在受到刺激和創傷的時候，產生第二人格。也會在受到刺激和創傷的時候，導致某個人格消失。

  她無法斷定穆沂瑋還能否回來，但，她毫無辦法。

  “阿箬在廚房裏溫了粥，你要不要吃一些？”

  安紅袖搖了搖頭，她如今吃不下。但想到元素，她抬起頭，見元素眼角有些青黑，眸中已經有了紅血絲，心下不忍，極力扯著嘴角笑了笑。

  “吃一些吧。”

  “好。”元素臉上有了笑容，“那你在這兒等我。”

  “好。”安紅袖答應下來。

  元素扶著她躺下後，便起身出去。不多時，折返回來，找了件大氅給她披上。

  “近來天氣越發冷了，白天的時候還好，晚上的時候，就冷得厲害。”她說著，又找了個靠枕放在安紅袖身後，道：“阿箬馬上就來，對了，我瞧著湯也不錯。等下咱們可以一起吃。”

  “嗯。”

  知道元素這是在遷就自己，安紅袖再度點了點頭，努力讓自己看上去自然。

  很快，阿箬拎著食盒進來，元素幫著在床上擺了個小桌子，阿箬將飯菜一一擺上。

  四個熱菜，兩碗湯，兩碗粥。

  元素嚐了嚐熱度，覺得剛剛好，方才遞了一碗過去給安紅袖，自己端起另一碗吃著。

  “君少主真的是我見過的，長得最好看的人了。”元素邊吃邊笑著說。

  安紅袖知道，她這是想讓自己開心點兒，便順著她的話題往下說。

  “比上官還好看？”

  元素認真想了一會兒，“嗯，比上官還好看。”

  安紅袖吃飯的動作微微一頓，“不是說，情人眼裏出西施麽？”

  元素抬起眼簾認真看她：“我這是尊重事實，再說了，我也沒說上官不好看。”

  “我的意思是，君少主更好看。”她說著，笑起來，“當然，拋開君少主，上官最好看。”

  聞言，安紅袖輕笑出聲。

  “王爺也好看。”元素吃了口菜補充，“唐颯也不錯，隻不過，他們好看都是不一樣的，王爺的好看，像是一把刀，過於鋒利。唐颯的好看，像是神秘莫測的貴公子……”她說著，頓了一頓，“除了尉遲瑛稍差一些，其他都還行。”

  安紅袖忍不住笑了，“你這樣說，尉遲瑛若是知道了，可是會傷心的。”

  “他哪兒有功夫傷心啊？”元素撇嘴，“唐糖再有幾個月，就該生了，他現在開心地不行，嘚瑟的不行，就差逢人就說他要當爹了，哪兒有空傷心。”

  “也是。”安紅袖垂下眼簾。

  元素打量了她一眼，湊近了些，笑意曖昧地問：“你跟王爺，都已經圓房了，是不是也……”

  “你……別瞎說。”安紅袖羞赧的紅了臉。

  “說不準呢，王爺身強體健的，說不定……”她聲音戛然而止，視線落在安紅袖肚子上。

  “沒有……”安紅袖臉紅的像是要滴血，“我自己就是個女醫，有沒有，我還不知道嗎？”

  元素不認同道：“你還好意思說？你是個女醫，這沒錯。但你從不在意自己的身體，平時也不會給自己號脈，但凡，你能用幾分心思在自己身上，身體何至於如此？”

  【作者有話說】

  穆沂瑋有悲情色彩，他從逆境中而來，強大無比，生來便是為了保護。

  我好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