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沂辰的哥哥吧？”

  “是我。”男人皺眉，負手而立看著安紅袖。

  盡管還是穆沂辰的那張臉，但安紅袖覺得，這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的靈魂。

  “怎麽稱呼？”安紅袖笑著問，她維持著跌坐在地上的模樣仰著頭看著男人，泛紅的眼尾以及眼睫和眸子裏的淚混雜在一起，就連鼻尖和臉也是紅的，看上去可憐極了。

  “穆沂瑋。”

  “原來是穆公子。”安紅袖笑了，身體恢複了些力氣，可雙腿還是軟的，她在地上坐好，仰頭看著麵前的男人。

  “我來，的確是來找秦終南的，但，我來之前，對這裏一無所知，我是偶然遇上了沂辰的，這些你應該都知道。”

  男人抿著唇不吭聲，安紅袖吸了口氣，又道：“殿下他奉命來剿匪，但他並不想傷害你們，不然，他大可以放火燒山，但他並沒有。況且，他本身也不願意來，如果你對京城的事情有所了解，那應該明白，他是被迫來的。”

  安紅袖嗓子疼得厲害，頓了頓，繼續道：“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殿下他並不想同你們交手，先前上山，的確是有試探之意，但殿下本意，並不想流血。”

  說到這兒，安紅袖想起在平城時看到的那些，冗長地歎了口氣：“平城連年征戰，已經死了太多人，流了太多血了。戰場上的悲劇，已經夠多了，殿下他不想讓無辜的戰士流血，也不想牽連無辜的你們。”

  男人冷笑一聲，明明是一張少年稚嫩清秀的臉，卻有著二十幾歲成年人的不甘和怨憤。

  “說得好聽！他要是真的這麽想，那就不該來！說到底，他還不是為了自己！”

  “的確。”安紅袖笑了，“穆公子，他來，是為了活著。沒有把事情做絕，是為了更多的人活著，若穆公子換成他，聽著皇上的聖旨，被大臣們逼迫著，穆公子你有更好的辦法嗎？”

  男人擰著眉頭，冷著一張臉沒說話。

  安紅袖繼續道：“若你是他，你到了扶江穀，你又當如何？是在山上駐紮著，還是放火燒山，趁早回京領賞？”

  男人依舊不語。

  安紅袖深吸了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

  “穆公子，你該知道，我遇上你弟弟，純屬意外，即便我能掌控我的路線，難道，我還能掌控你弟弟嗎？我可是第一次來扶江穀，那天也是第一次見麵，就連破開陣眼，也是意外。”

  “至於我為什麽勸你弟弟跟我走……”安紅袖輕輕笑了，“我的確別有用心。”

  她說著，掃了一眼院子，“這院子的確建得很好，可再好的院子，把人關上一輩子，也就廢了。我是個女醫，穆公子，你難道察覺不出嗎？你難道不明白嗎？你弟弟他，已經有問題了。”

  “那又怎樣？”

  男人的臉沉下去，“沒什麽比這裏更安全，也沒什麽人會比我對他更好，即便是與常人不太一樣，那也不過是一件再渺小不過的事情。”

  “看來你不明白。”安紅袖苦笑。

  “穆沂辰，穆沂瑋，阿遇，三個人，一個身體，穆公子，你真的覺得，時間久了，不會出問題？你說，別人會怎麽看他？被人會不會害怕他？還有，他以後的妻子，孩子，怎麽看待他？這些，你都想過嗎？”

  男人皺起眉頭，目光沉沉地看著安紅袖，周身散發出來的威壓，像是一股粘稠的黑氣，讓人不安，又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安紅袖脊背上出了一層冷汗，卻沒有退縮。

  “穆公子，你還不明白嗎？他想要自由，他心心念念，隻是想要自由。繼續呆在這裏，隻會害了他。”

  “我憑什麽相信你？”男人審視著安紅袖，神情裏是考量和防備。

  “你不是還在嗎？你想殺了我，不是輕而易舉麽？”安紅袖苦笑了一下，覺得是在自討苦吃。

  “如果我對他不好，你不是能立刻報複我，然後帶著他逃跑嗎？”

  男人沒吭聲，隻目光沉沉地看著安紅袖。

  三思院內寂靜如斯，偶爾有飛鳥鳴叫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半晌，男人移開視線，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安紅袖鬆了口氣，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

  “殿下，我們好像又陷入迷陣了。”

  已經三天了，他們卻還在半山腰。

  左埕臉上都是汗，自責又無奈地開口。

  長風已經氣急敗壞起來，“恩將仇報的白眼狼，早知道就不該救他，應該讓他餓死在那兒！”

  秦終南臉色依舊不好，他沒想到那人會直接出爾反爾，打傷左埕帶走安紅袖。

  可如今，他們卻困在了半山腰的迷陣裏。

  秦終南沒說話，左埕暗暗皺眉，四下打量了一眼，同秦終南道：“殿下，要不，我們帶兵圍山吧？”

  “他們總不能一直不下山，總有山窮水盡的時候。”

  “不。”秦終南沉聲拒絕。

  長風不解地問：“為什麽？”

  秦終南看了他一眼，不答反問：“你再把你們上次破解你們之前，所有的事情，都詳細？”

  長風還想再問，卻被秦終南身上森然的威壓，壓得後退一步，低下頭，服從的將事情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兒。

  “嗯。”秦終南聽完應了一聲，三人繼續分頭尋找。

  長風還沒想明白，悄悄湊到左埕身邊，扯了扯他的衣裳，問：“殿下不是很在意我家姑娘麽？為什麽不願意救我家姑娘？”

  “不是不救。”左埕回頭看了一眼，見秦終南朝著他們反方向去了，收回視線，壓低聲音解釋：“那個阿遇，是個瘋子，你沒見過他發瘋的樣子，你不知道那多可怕。”

  長風嘴角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可最後什麽也沒說。

  左埕繼續道：“剛剛是我魯莽了，若殿下真的圍山，那人發起瘋來，說不定兩敗俱傷，到時候，可能我們還沒上山，你家姑娘就沒了命。”

  長風臉色“唰”地白了。

  左埕繼續道：“拋開這一點不提，你可知山下的兵馬中，有多少旁人的眼線，若殿下為了你家姑娘圍山，消息傳到京城，你家姑娘即便是能活，日後的處境也會萬分艱難。”

  長風臉色更白了。

  左埕看了他一眼，暗暗歎息：“二皇子先前又曾求娶過你家姑娘，如今陰錯陽差，雖是魏小姐嫁了過去，可你家姑娘在京城也沒了名聲，若是殿下在因為她圍山，你說，陛下會不會就此派人來斬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