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煙的病情，安紅袖沒有往外說。

  楚瑜許是猜到了一些，也沒有多問。

  回到上官家後，安紅袖就開始翻醫書。

  如煙在風月場生存，得花柳病並不稀奇，可饒是如此，安紅袖還是難過。

  若有的選，如煙大概也不願如此，可她是個孤兒，從小就在青樓，一輩子都沒能離開過。

  安紅袖聯想自身，隻覺得萬分慶幸。

  前世裏，她也是孤兒，但她生在了好時代，雖然在孤兒院長大，讓她沒有家的歸屬感，可對比如煙她們，她還是要幸運的。

  而如煙，太過不幸。

  她不光得了花柳病，還被先前一個客人淩虐，下身撕裂出血，可她不知該如何是好，隻能自己偷偷敷藥，可風月樓裏常備的那些藥，對她的傷沒有治療效果不說，還讓她下身感染了。

  下身的味道令人作嘔，她沒法子再接客，卻也不敢說自己得了髒病，隻裝作是葵水來了，以此躲避接客。

  可老鴇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讓她賺錢的機會，不能陪睡，還能彈琴喝酒不是？

  如煙被逼著下樓，又怕人發現，隻能在身上多放下香囊。

  安紅袖想到自己剛靠近如煙時，她身上那股子濃重的香味兒，不由歎了口氣，再想到她身上的那些傷，越發難過。

  在上官家稍作準備後，當天晚上，安紅袖再度出府，趁著夜色去了一家客棧。

  抵達的時候，如煙已經在雅間內候著，瞧見安紅袖進來，忙起身相迎：“姑娘……”

  安紅袖心下歎了口氣，道：“不必拘禮，你坐著就好。”

  “多謝姑娘。”

  如煙坐下，臉上帶著盈盈笑意，在昏黃的燭光下，粉麵嬌豔，形容美豔，的確是個難得的美人兒。

  隻可惜，美人兒命運多舛。

  “來之前，可按照我跟你說的做了？”

  該說的話，白天在風月樓時，安紅袖已經說過，此時不會再廢話，況且，如煙的情況，說廢話隻會浪費時間。

  “嗯。”如煙紅著臉點了點頭，低垂著眉眼，扯著手中的粉色手帕。

  安紅袖沒多說，也不問她是如何說服了老鴇來到這裏的，隻抬手撘脈，讓阿箬拿了一包藥材去客棧煮水。

  等阿箬端著煮好的藥水回來，安紅袖讓如煙去屏風後洗了下身，自己坐在桌邊，將藥箱子打開，給手術刀消毒。

  阿箬看了一眼明晃晃的手術刀，又看了一眼屏風，猶豫了許久，到底是開了口。

  “姑娘，這能行嗎？”

  “不知道。”安紅袖歎了口氣，如煙下身已經腐爛感染，她沒有更好的法子，隻能先想辦法把腐肉處理了，至於花柳病……

  她所能做到的，隻是想辦法壓製住如煙的病，不讓它更加嚴重。

  至於治療，她目前還真沒想到什麽好的法子，要知道，早期的花柳病是要靠青黴素治療的，可這個時代，哪裏有青黴素啊……

  安紅袖歎了口氣，想到如煙身上出現的紅斑，皺了皺眉，而後轉身吩咐阿箬準備消毒的藥水，回頭好用來洗手。

  阿箬聞言應聲，忙拿了藥包出去。

  -

  亥時，左馳從外頭回來，見秦終南書房的燈還亮著，當即擰了眉頭，但見左埕站在西廂房的郎豔霞不知在想些什麽，當即快步走了過去。

  “想什麽嗯？”

  “沒。”左埕回頭搖了搖頭，卻並不看左馳的眼睛。

  左馳心大，也沒在意，隻問：“殿下怎麽還不歇息，你可曾勸過他了？”

  “沒有。”左埕低著頭答，手指卻是攆著劍穗不知在想些什麽。

  “哎，你怎麽也不勸勸殿下啊？要是殿下一直這麽病著，可該如何是好？哎，對了，殿下吃藥了嗎？”左馳急地來回踱步，卻是不敢往書房去。

  “吃了。”左埕應聲，攆著劍穗的手停頓了下，抬眸看著月光不知在想些什麽。

  “那就好。”左馳鬆了口氣，想起什麽來，低聲抱怨，“殿下也是，昨天好端端的洗什麽冷水澡，這……”

  “左馳！”左埕猛地出聲打斷了他的話，左馳硬生生被嚇了一跳。

  白著一張臉看了他許久，方才委屈道：“你幹什麽啊？”

  “慎言！”

  月光下，左埕灰色的眼眸幽深。

  左馳莫名有些害怕，縮了縮鼻子，道：“不能說就不能說，你幹嘛嚇我啊，我真是被你嚇死了……”

  左埕歎了口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語調緩和了幾分：“這是皇宮，隔牆有耳，以後別亂說了。”

  “知道了。”左馳別扭的應聲。

  左埕想起什麽來，低聲叮囑：“別去殿下跟前討嫌，殿下的病什麽時候能好，殿下心裏知道。”

  左埕和左馳一同長大，左馳有時候腦子不好使，他知道，所以，他提醒得明明白白。

  左馳聞言卻是驟然睜大了眼睛，他錯愕的看著左馳，可剛想說什麽，左埕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去睡了，你且守著殿下吧。”

  “哦。”左馳目送著他背影離開，抓了抓頭發，又抓了抓。低著頭看著鞋尖，半晌都沒抬頭。

  -

  “有想到什麽好的法子嗎？”

  一大早，楚瑜就牽著大白來了夙芳苑，見安紅袖還在翻醫書，打著嗬欠問了句。

  “沒有。”安紅袖搖頭，伸手揉了揉發疼的額頭。

  正此時，阿箬掀開簾子從外頭進來。

  “姑娘，魏小姐來了，說是城中胭脂鋪子新到了江南的水粉，要邀您一起去瞧瞧。”

  安紅袖聞言止不住地皺眉：“她人在哪兒？”

  “就在府門外，說是讓你快一些，免得去晚了，被別的小姐們搶光了。”

  “嗯知道了。”安紅袖合上書，伸手摁了摁發疼的眉心。

  楚瑜打量了她一眼，輕笑道：“你這位姐姐，倒是事事都念著你。”

  “可不？”安紅袖嗤笑了一聲，端著麵前的茶盞了喝了大半，道：“我這就出去了，你若是無聊，可以去找上官。”

  “嗯，走你的吧。”楚瑜在錦榻上躺下，閉著眼睛一副要睡覺的模樣。

  安紅袖也不在意，起身就往外走，可剛走到門口，就聽楚瑜道：“你就不換個衣服，化個妝？”

  “不用。”安紅袖頓住腳，扯著嘴角嘲弄地笑了下。“反正是去當綠葉的，怎麽著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