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身子驀然一僵。

  安紅袖歎了口氣，又問：“沒了你，你讓父母如何自處？他們如何熬過失去孩子的痛苦？”

  見黑衣人抿著唇別開臉不吭聲，安紅袖又道：“人生在世，我們是要忠君愛國，但更要愛自己的父母，這天底下的父母，無不是盼著子女平安喜樂，我也曉得當殺手給的銀子多，可銀子再多，兒子沒了，香火斷了，那還有什麽用？”

  黑衣人低垂著頭，全無先前的焦躁和囂張。

  安紅袖歎了口氣，又道：“我還是那句話，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從文從武，進朝堂，那都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再不濟，做個商人，又或者開個武館，雖說不上有多富裕，但，至少平安，父母家人，都是安心的。”

  “實在不行，去富貴之家做護衛，你看看我身邊這幾位，你可以問問他們。看他們坐了護衛，是否缺了他們銀子。”

  安紅袖話落，視線落在一旁的護衛身上，那護衛聞言會意，道：“唐家護衛分一二三等，一等護衛每月十二兩銀子，二等護衛每月九兩銀子，三等護衛每月六兩銀子。每逢佳節，公子會給府上所有人打賞，也會給各家準備禮品，但凡家中有老人的，每逢老人生辰，可同管家報備，可領取一份生辰禮，新年時，亦會給大家賞銀。”

  “嗯，對。”另一人點頭，接到：“唐家護衛，即便是三等護衛，一個人每月的銀子，也夠養活一家人，而且，唐家名下店鋪無數，隻要是府中護衛的家人，皆可去唐家的鋪子當差。”

  安紅袖聞言笑了，道：“唐颯做生意雖精明，對待府中人倒是極為寬厚。”

  幾個侍衛聞言，齊齊笑道：“我們公子最是心善。”

  安紅袖噗嗤笑出聲來，視線落在黑衣人臉上，見他仍舊低著頭，便問：“或許，你覺得這銀子沒多少，但，如果沒有大的花銷，做個護衛，長長久久的，也沒什麽不好。”

  黑衣人別開臉，悶聲道：“箭在弦上，已經回不了頭了。”

  安紅袖眼神亮了一亮，道：“怎麽回不了頭，你呢，一沒傷害唐糖，二沒傷害柏昀。你不過是個從犯，若你有心改。我可以幫你。”

  “你？”黑衣人抬眸，擰著眉頭看安紅袖，“你怎麽幫我？”

  不等安紅袖開口，黑衣人便道：“你救不了我，黑煞之所以能做到現在，是有原因的，即便你不殺我，我也活不了，而且，一旦背叛黑煞，他們將會追殺我到天涯海角。”

  黑衣人語調不再像先前那般囂張，沙啞的聲音帶著壓抑和沉重。

  安紅袖嘴角的笑意散了大半，須臾道：“他們追殺你，是根據你的相貌，還是說，你身上有什麽別的東西，足以讓他們發現你？”

  黑衣人臉色有些頹敗，道：“所有殺手自進入黑煞時，便會自動服毒，這種毒，需要每月去領解藥……”他擰了擰眉，抬眸看向安紅袖，眸子裏帶著一絲希望，道：“我雖未曾追殺過背叛黑煞的殺手，但，我覺得，他們應該是根據殺手體內的毒以及相貌來追殺。”

  “這樣啊……”安紅袖緩緩點頭，抿著唇沉思。

  見她不語，幾個護衛對視一眼，也沒吭聲。

  半盞茶的功夫後，安紅袖抬眸，看著黑衣人開口道：“如果，我能幫你解了體內原有的毒，在幫你改了相貌，讓那些人無法再追殺你，你……願不願意追隨與我，跟在我身邊？”

  黑衣人聞言一怔。

  安紅袖繼續道：“包吃包住，每月十五兩銀子，逢年過節皆有禮品和賞銀，家中妻子和父母生辰時，皆可找我報備領取生辰禮，此外，大秦即將開設學堂，若你家中有孩子，他們去學堂讀書的錢，我一並出了，如此，你覺得如何？”

  黑衣人睜大了眼睛，驚詫的看著安紅袖：“你……你真能幫我解毒？幫我……改了相貌？”

  “自然。”安紅袖眉眼溫柔，語調堅定。

  “真的？”黑衣人不放心地又問了一句。

  “你看，我像是在跟你開玩笑嗎？別忘了，我可是大秦最好的禦醫，馮老禦醫的關門弟子。”

  黑衣人眼睛又是睜大了幾分，一時間卻是沒答話，隻低下頭衡量。

  “你自己好好想想，等想好了，讓他們來告訴我一聲。”

  安紅袖話罷，起身往外走去。

  待房門關上，跟在安紅袖身邊的護衛道：“安姑娘，您真的打算用他？那可是黑煞的殺手。”

  見他神情裏滿是擔憂，安紅袖笑了下，看著他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話罷，意識到什麽，看著護衛問：“你知道黑煞？”

  “嗯，有所聽聞。”護衛點了點頭，道：“之前我們跟公子出海的時候，聽說過黑煞，這個組織，專門培養殺手，然後接各種刺殺任務，隻不過傭金極高。據說，是千金起。尋常人也根本請不起。”

  “黑煞的殺手，鮮少有任務失敗的時候，他們既然接了任務，就會不擇手段的完成。而這次他們派來的殺手，武功都很不錯，按照唐家的標準，應該都是一等護衛的功力。”

  安紅袖點了點頭。

  護衛又道：“隻不過，我們當初隻是聽聞，從未同他們打過交道，而這次，他們用了迷煙後，隻帶走了小姐，並未殺其他的人。也許，他們隻是衝著小姐來的。”

  “不對。”安紅袖搖頭，秀眉緊蹙，道：“他們的確是衝著唐糖來的，但，應該不隻是衝著唐糖，要不然，去到我和尉遲瑛屋子裏的人怎麽說？”

  “這……”護衛頓住。

  安紅袖擰眉，“我總覺得這件事有蹊蹺，可一時間，又說不上究竟是哪裏古怪。”

  護衛抓了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這腦子不好使，也幫不上安姑娘的忙。”

  安紅袖被他逗笑，道：“武功好就成，總不能奢望人人文武雙全。”

  話罷，想起什麽來，招手示意護衛過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護衛眼神亮了一亮，隨即點頭應下，快步下樓去了。

  安紅袖看了眼不遠處半開的窗戶，握著帕子的手緊了緊，而後，轉身進了柏昀所在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