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有什麽事啊……”

  幕晚時分，唐糖剛跟著安雲之和安小北放風箏回來，就被等在門口的尉遲瑛找了去。

  唐糖跟著尉遲瑛進了樹林，見他停下腳步，原本便忐忑的心越發不安，但還是笑著開了口。

  聞言，尉遲瑛眸中一閃而過的複雜，而後轉身看向唐糖：“我準備回京了。”

  “啊？”唐糖臉上的笑容僵了下，眸光慌亂了閃了閃，隨即笑道：“好，好事啊。什麽時候走？”

  她不看尉遲瑛，隻笑著道：“也是，你都離開家這麽久了，你家裏人一定很想你，你也一定很想回家了，這是好事，對了，你跟紅袖說了嗎？”

  “嗯。”尉遲瑛緊盯著唐糖的臉，看著她因慌亂而閃躲的視線，也看著她不安地扯著手中的帕子。

  他雙眸好似被刺痛，心下更是說不出的難受。

  明明……

  明明曾經的唐糖不是這樣的……

  他鼻子酸了酸，忽然開始懷念夏天時，他站在唐家門前，那個向他本來的少女。

  明媚，活潑，像是森林裏的精靈，無憂無慮，單純率真，讓人羨慕，更讓人喜歡。

  可現在，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是他的錯嗎？

  ——是他的錯吧。

  “那就好。”唐糖眼尾紅了紅，扯著帕子的手又緊了緊，想要說什麽打破這尷尬的冷寂，卻是心亂如麻，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說什麽。

  四下無風，兩人麵對麵，一個低頭看地，一個低頭看人。

  氣氛尷尬而別扭。

  好半晌，唐糖方才鬆開緊握著的帕子，抬眸笑看尉遲瑛：“你還沒說，你什麽時候走呢？”

  “……”當尉遲瑛看到那雙泛紅的眼眸時，心下疼的厲害，一時間隻覺得全世界都虧欠了他麵前的這個姑娘。

  他心有不忍，握著佩劍的手緊了緊，問：“你……希望我走嗎？”

  唐糖聞言一愣，驀然睜大了眼睛看著尉遲瑛，卻是好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尉遲瑛眼尾紅了幾分，又問：“你——希望我走嗎？”

  唐糖眼眸顫了顫，嘴角動了動，好一會兒才笑了，“你在說什麽傻話？我為什麽希望你走？”

  隻一句，尉遲瑛緊握著長劍的手驀然一鬆，提到嗓子眼的一顆心也緩緩落了下來。

  他看著唐糖，看著那雙漂亮依舊，天真依舊的眼眸，緩緩揚起嘴角，笑了。

  －

  “真的不走了？”

  書桌前，安紅袖忙裏偷閑地看了眼麵前的人，低頭繼續畫設計圖。

  “嗯。”尉遲瑛耳朵紅了紅，有些不好意思。

  安紅袖輕哼一聲，撇嘴看了他一眼，“那你可得想好了，一會兒走一會兒不走的，來回搖擺不定，如此不堅定，日後如何能成大事？”

  “我知道錯了。”尉遲瑛小聲地道，那模樣活像是犯錯後被老師教訓的孩子。

  安紅袖有些哭笑不得，又道：“唐糖那邊呢？說清楚了麽？”

  “算是吧……”尉遲瑛側著臉道。

  “什麽叫算是？”安紅袖氣的停住筆，擰眉看著尉遲瑛。“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男子漢大丈夫，你能不能準確一點兒？”

  尉遲瑛被訓的沒話說，低著頭抓著耳朵不吭聲。

  還怎麽越說越回去了？在大昭的那段時間不是挺成熟了？

  安紅袖心下恨鐵不成鋼，也無心再畫設計圖，喝了大半杯涼茶道：“坐吧，跟我說說，你到底怎麽想的、”

  “也沒……”尉遲瑛剛開口，就瞥見安紅袖正冷臉瞪著自己，忙閉了嘴，在安紅袖對麵的椅子上坐好。

  “說吧。”安紅袖凝著眉，嚴厲的像是監督學生的班主任。

  “我……”尉遲瑛看了安紅袖一眼，小聲道：“我這不是聽你的話，打算留下來，好好想一想嗎？”

  “然後呢？”

  “然後……”尉遲瑛頓住，蹙眉想了好一會兒才道：“我大概，還不了解自己，所以，我想留下來，想清楚，想明白。我……”他抬眸看向安紅袖，神情堅定而決絕，“我不想再給自己留下遺憾。”

  －

  從安紅袖屋子裏出來的時候，日頭已經落入西山，尉遲瑛伸手在眼前搭了個涼棚，仰頭看著火紅的夕陽。

  沒多久，便聽見有人喊他，尋目望去，便在暖光中看到了少女嬌俏的笑容。

  “快來啊，尉遲瑛，我們一起去放風箏啊！”

  逆光中，他看著那個好似周身度了一層暖光的少女，眉眼彎起，笑著點了頭。

  曾經，無論是在元素的事情上，還是在安紅袖的事情上，他都有太多的遺憾。以至於，到後來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根本看不清楚自己的心。

  他有太多不甘，也有太多遺憾。

  麵對元素，他晚了一步。麵對安紅袖，他慢了一步。

  他似乎永遠都差一點兒，差一點兒，元素先認識的就是他，差一點兒，他就搶在秦終南前麵。

  可是，他沒能夠。

  而這次，他知道自己的不舍，也清楚自己的糾結，所以，他想要留下來，留下來，好好地想清楚、弄明白，也好好地問一問自己的心。

  －

  “相公，來，喝藥了。”

  嶽棲元閉著眼睛麵色蒼白地躺在床上時，房門被推開，周美晴端著湯藥從外麵進來，捏著嗓子撒嬌似的喊他。

  原本守在屋內的小廝聞言狠狠抽了下，這才上來攔住她。

  “大人剛剛才睡下，萬不能吵到他，你把這個放下就是，等大人醒了，我伺候大人喝下就是。”

  見小廝阻攔自己，周美晴當即惱了，一巴掌摔在小廝臉上，怒罵道：“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敢這麽跟我說話？我可是你家大人明媒正娶的夫人！”

  小廝也不過十幾歲，長得瘦弱，周美晴這一巴掌，直接給他抽到了一邊兒去，那不大的小臉迅速紅腫起來，嘴角也掛了血。

  小廝吃痛，伸手擦了嘴角的血，看著周美晴道：“大人睡前交代過，不準你進他房間，況且，你已經與大人和離，算什麽夫人？！”

  “你……”周美晴聞言惱羞成怒，當即動手朝著小廝打去。

  有了剛才的經驗，小廝怎麽可能乖乖站在原地讓她打，靈巧的閃躲開後，便快步出了院子，招呼外頭的衙役道：“快來人，有人想要傷害大人！”

  【作者有話說】

  我今天寫著寫著，忽然覺得尉遲瑛跟唐糖還是很般配的，尉遲瑛侯府公子，不用襲爵，又有家族庇護，而唐糖是公主之女，又有唐颯這麽個哥哥，兩個人都屬於沒什麽壓力的那種，又都是被寵愛著長大的，其實挺般配的。你們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