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潤自是明白安紅袖這話的意思，傷情的看了一眼昏睡不醒的薑引蘭，眼眶又是紅了紅，道：“不管成不成，都謝謝姑娘。”

  安紅袖聞言走了出去。

  院子內外已經被人圍了起來。安紅袖從主屋出來，抬眸仔仔細細地掃了一眼眾人，目光在引她來，和那個不願意離開的小丫鬟身上停留了一瞬，而後便收回了目光，低聲同阿箬說了一句什麽，阿箬抬腳走到裴潤身邊，低聲同裴潤說了一句。

  裴潤聞言，蹙眉掃了一眼院子裏的人，讓府兵把他們都圍了起來。而後走到安紅袖麵前，問道：“姑娘，你看，先審誰？”

  安紅袖隨手指那個引她來的嬤嬤，道：“就她吧。”

  那嬤嬤聞言雖然有些驚訝，但神色倒是沒有太大的變化，福了福身，便朝著安紅袖走了過來，安紅袖站在人前上下打量了那嬤嬤一眼，道：“外頭風大，我畏寒，咱們去廂房吧。”

  “是。”嬤嬤應聲，跟在安紅袖身後往廂房走去。

  不多時，便神色凝重的走了出來，站在另一邊一言不發。

  其他人瞧著，心下惶惶不安，麵麵相覷，而那個先前要留在屋子裏照顧薑引蘭的小丫鬟，卻是低著頭一言不發。

  裴潤站在院子裏，看著眾人道：“大家不必慌張，若不是你們做的，自會還你們清白。但若是哪個做的，最好站出來承認。不然……”

  他頓了頓，眸光瞬間幽冷了幾分，掃過眾人的臉後，“若是被我查出來，那可就不好說了。”

  院子裏一共站了二十來個人，在安紅袖快速的審問模式下，很快便隻剩下了兩人。

  然而，安紅袖還沒有指出凶手，所有進去的人，都走了出來。

  那小丫鬟是最後一個被帶進去的。

  安紅袖站在窗戶邊，眼看著她走進來，微微蹙了下眉頭，隨即舒展開眉眼，等到小丫鬟進來後，阿箬便將她帶到了一盆水麵前，讓她把雙手放下去。

  那小丫鬟聞言抬眸看了眼安紅袖，見安紅袖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她，遲疑了一瞬後，到底是把手放了進去，然而，那水卻忽然變了色……

  小丫鬟的臉驀然一白，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安紅袖道：“是你吧？”

  小丫鬟聞言，臉上徹底沒了血色，忙收了手，連連搖頭道：“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就是你吧？”安紅袖神色淡淡，眸光裏帶著篤定。

  “不是我，我、我沒想害她的，我真的……我真的沒想害她的……”她蒼白著一張臉搖頭，而後卻像是瘋魔了一般，忽然瞪大了眼睛，麵目凶狠地朝著安紅袖撲了過去，可她剛一靠近安紅袖，就被安紅袖一針紮在穴位上，身子猛地一軟，隨即跪坐在了地上。

  “你……你卑鄙！”小丫鬟怒目瞪著安紅袖。

  安紅袖也不惱，拿著銀針走到小丫鬟麵前，“我不過是正當防衛。何談卑鄙？再說了，縱然我卑鄙，也卑鄙不過你，連自己的主子都謀害，還想她一屍兩命，你到底有沒有心？”

  “我沒有心？”小丫鬟苦笑出聲，紅著眼睛看著安紅袖，須臾，忽然發狠道：“我若是沒有心，她早就死了！”

  眼看著小丫鬟情緒激動，安紅袖給阿箬遞了個眼神，阿箬會意，掀開簾子對著外頭的裴潤示意了一下，裴潤會意抬腳走了過來，掀開簾子進來的時候，便聽到小丫鬟帶著哭腔的聲音，身子木然一僵。

  因為，他清楚的聽見小丫鬟哭笑著道：“我是小姐的貼身侍女，我應該給大人作妾的，可偏偏她不讓！”

  因著這一句，裴潤身子僵在原地半晌都沒有動，而屋內的安紅袖同樣皺了眉頭。

  -

  等人回到上官家的時候，已經是半夜。

  小丫鬟寧死也不肯吐露那毒藥的來源。而醫毒本就是兩種不同的概念，安紅袖診斷不出來，她無法給薑引蘭解毒，更無法救下她的性命。

  原本，她是想掙紮到最後試一試的，可裴家那件事委實見不得人。況且，裴潤也不想把她牽扯進來，便讓人送她離開了。

  夙芳苑裏靜悄悄的，上官正澤已經帶走了尉遲瑛，又讓人在屋子裏點了熏香。是以，一進來便嗅到好聞的花香味兒，再不是先前那股子酒味兒。

  “姑娘，我去給你煮一盅安神湯吧？”見安紅袖神色不好，阿箬幫她脫了大氅後，輕聲問道。

  聞言，安紅袖點了點頭，但整個人都沒什麽精神。

  阿箬知道安紅袖是被這件事給刺激到了，但該說的她都說了，剩下的需要安紅袖自己想明白。

  -

  今日的事情，簡單說來，無非是小丫鬟跟隨薑引蘭長大，又隨同她嫁入裴家。小丫鬟一直以為作為貼身丫鬟是應該給裴潤做妾室的，可奈何薑引蘭一直沒提及此事，甚至連兩人同房都不讓她伺候。

  她心下難受，覺得薑引蘭是在防備她。這才對薑引蘭下了殺手。

  可安紅袖覺得事情遠沒有想象的那麽簡單。

  先不說旁的，淡淡裴潤的妻子薑引蘭，是薑大人的獨女，而薑大人如今正在西北戰場指揮作戰這一點，便讓她覺得不安。

  其次便是那毒藥，那並非是市麵上容易買到的毒藥，安紅袖不覺得一個小丫鬟能輕易買到這種毒藥，尤其是這小丫鬟無論如何都不肯直言毒藥的來源，隻說是自己隨便買的。

  這話，安紅袖不信。裴潤更是不信。

  可奈何小丫鬟就是不肯說，就連關於解藥也是一問三不知。

  沒有解藥，安紅袖救不了人。

  一想到薑引蘭會死，安紅袖便難受的要命，一時間覺得整個兒胸腔都在疼。

  她痛苦地蜷縮在床上，伸手抱著膝蓋，把臉埋了進去……

  -

  阿箬端著安神湯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幕。

  她神色透著心疼，暗暗歎了口氣，這才走上前，輕聲道：“姑娘，喝了安神湯睡覺吧。”

  “嗯。”安紅袖應聲，而後緩緩抬起頭來，伸手接過了安神湯，小口小口地喝著。

  阿箬見她眼眶泛紅，心下說不出的心疼。思慮了一會兒，到底是開了口。

  “姑娘，這件事不是你的錯，即便是大羅神仙在世，也有救不了的人。”

  作者有話說

  剛做醫生的人，碰到救不了的人，眼睜睜看著他們的生命在眼前走向盡頭，是一件很讓他們崩潰的事情。做過醫生的可能比較懂這種感覺，尤其是新手醫生，尤其是心理醫生， 更難以接受這種事情，我認識的那個，因為他接過的一個抑鬱病人自殺了，他就再也不做心理醫生了……覺得自己失職，一直挺痛苦的，還是那句話，醫者不自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