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願林公子心下是真的這麽想。”安紅袖不會因為林喚的一句話，就對他有什麽好感，畢竟口是心非的男人太多了。

  說過的話，要做到了才有信的價值。沒有做到的，都不具有這種價值。

  聽著安紅袖淡漠的聲音，林喚不由蹙了蹙眉，明明對方是個比他年紀小上幾歲的人，卻是讓他極有壓力，生怕一句話說錯，得罪了對方。

  “林公子……”

  林喚心下正緊張著，忽然聽到安紅袖喊自己，忙抬眸看她。

  “你這段時間很忙嗎？”安紅袖聲音淡漠，甚至帶著一點兒冷意，話罷，蹙了下眉頭，又道：“我換句話說，你從現在起，往後的幾個月內，不忙可以嗎？留在家裏可以嗎？”

  林喚愣住，看著麵前帶著白色麵紗的女子，越發不明白她在說什麽了，明明每句話都聽得懂，可合在一起就是不明白。

  見他神情迷茫，安紅袖繼續道：“如果可以，但凡有一絲可能，我希望林公子能請假至少三個月，然後在這三個月時間裏，好好陪著許小姐，不然，我不敢保證許小姐還能不能活到明年的下雪日。”

  “你說什麽？”林喚整個人都懵了，帶著傷疤的俊容白了一白，拍案而起，睜大了眼睛慌亂地看著安紅袖。

  “我想，我說的很明白了。當然，你不用這麽激動，如果你不是很明白，那就坐下來，聽我把話說完。”安紅袖麵色沉靜，她是個醫生，不可能跟病人和病人家屬一樣衝動。

  林喚心下慌亂非常，又激動非常，可看著安紅袖那波瀾不驚的眼眸，到底是將到了嘴邊的眾多疑問咽了下去，然後緩緩落座。

  安紅袖看著他，平靜地眨了下眼睛，方才繼續道：“有關許小姐出事的事情，想必林公子已經知曉了原因，那麽，林公子知道一向不愛出門的許小姐，為什麽在臨近生產的時候出了這院子嗎？”

  林喚麵色猛地一白，總覺得有什麽一直埋藏的東西將要呼之欲出，可偏偏大腦像是卡了殼，腦海空洞的什麽也想不起來。

  他眼睜睜看著安紅袖嘴巴一張一合，明明每個字節他都聽得清楚，也都認得，可如今這些詞混在一起，他怎麽忽然就不明白了呢？不光不明白，甚至還覺得心慌可怕，這種感覺太過陌生，以至於克林喚心下說不出的不安。

  而安紅袖始終是語調平穩，麵色沉靜，整個人就像是冬日裏結了冰的湖，無論風多大，她始終都平靜無波 ，沒有任何情緒。

  這是與年齡明顯不相符的沉穩，林喚放在桌子下麵的手一點點收緊，他想，他不能再單純的把麵前的這個女子僅僅當成一個醫女了。

  安紅袖麵色淺淡，語調平穩的同林喚說了許卿淑的情況，話落，道：“總之，許小姐的情況就是這樣，如果林公子願意，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設法治愈許小姐，如果你不願意……”

  林喚心下猛地咯噔一下，看向安紅袖的眼眸都帶上了幾分防備：“如果我不願意，阮姑娘打算如何。”

  “我能如何？”

  安紅袖扯著嘴角譏誚一笑，微微挑了下眉眼道：“無非是哪天許小姐像林夫人一樣早早去了，可憐的小少爺再走一遍林公子你走過的路罷了。”

  安紅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些笑，可聲音和眼神卻是冷的厲害。

  她知道，她其實是有些生氣的。

  可是，她太渺小了，根本無力改變這個男尊女卑的王朝，她有的隻能是盡自己所能，幫助她遇到的那些可憐人，然後把自己的經驗總結下來，教給別人，讓更多的女子成為醫女，然後來幫助這世上可憐的女人們。

  她能指望的，是女人們的自救，而不是來自男人寬宏大量的、恩賜一般的對待。

  所以，對於本就指望不上的男人們，她又能抱有什麽樣的期待呢？

  安紅袖自嘲一笑，“我想，我找林公子過來，可能是找錯人了，林公子根本沒有我想象的那般在意許小姐，嗬嗬，也是，許小姐死了，也不過是一個女子死了而已，沒人疼沒人愛的，就連娘家人也都不在京城，千裏遙遠的，想要奔喪還得在路上走幾個月呢！”

  “但林公子不一樣啊，林公子官運亨通，許家沒落，如今能得罪的起你們林家呢？隻是林公子，做人啊，不能太自私自利了，不要非等著人後悔，才想起來自己沒有珍惜。”

  “美人兒小妾是重要，前途也重要，可為了你自己的一己私欲，搭上別人的一生，難道你不覺得自己太過自私了嗎？”

  “況且，許小姐為什麽變成了這個樣子，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因為生氣，安紅袖說話都帶著冷意。

  一番話說完，公孫雪站起身來，對著窗外道：“阿箬，進來收拾東西，這兒不需要咱們了，打道回府！”

  “是，姑娘。”阿箬聲音傳進來。隨即便掀開簾子進來。

  林喚一下子就懵了，半張著嘴錯愕的看著安紅袖，想要挽留，想要說什麽，可眼看著安紅袖冷著一張臉，站起身，眸光掃過他時，像是結了一層冰似的，想要抬起的手，忽然就僵在了原處。

  安紅袖一路走到了門口，抱著湯婆子站在廊簷下，麵色悲涼的看著被白雪覆蓋的房屋。

  京城的冬天，的確比清源鎮要冷。

  就連人心，也冷得多。

  安紅袖自顧自地想著，整個兒身體被凍的發僵，她緊緊抱著懷裏的湯婆子，尋思著回去後一定要好好喝上幾碗薑茶。

  兩人的行李並不多，阿箬很快就收拾好了東西，回眸瞥見林喚還背對著自己坐下桌邊，眸光閃了閃，忽然笑了。

  她抬腳走過去，聲音低淺卻綿軟，可說出來的話，落在人耳中，卻並不是那麽一回事兒。

  “林公子，許家再怎麽沒落，那也是有我們公子照拂的，我家公子是比不得林公子你官運亨通，可林公子，我家公子想做的事情，向來沒有做不成的，你該知道才是。”

  “再有，阮姑娘是我們公子的貴客，上官家上上下下無人敢輕視，若非許小姐同上官家的這層關係，若不是阮姑娘願意過來，試問諾大個京城，有幾個人敢強行從上官家搶人的？”

  作者有話說

  我們的紅袖在成長，作為一個成熟的人，心下應該不隻有情愛，應該有更為堅定，更想要努力的事情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