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過來，左弛上前行禮，回稟道：“殿下，都處理好了。”

  “嗯。”秦鍾南淡淡應聲，神情帶著一抹壓抑，他抬眸望了望被夜色籠罩的遠山，開口問道：“京城那邊如何了？”

  左弛道：“上官大人送信過來，說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隨時都可以迎殿下回去。”

  “嗯。”秦鍾南又是應了一聲，沒有再吭聲。

  左弛見他一直沒有吩咐，心下疑惑，抬眸望向他時，見他依舊望著遠山，挺拔消瘦的背影在夜色裏顯得格外寂寥，心下忽然就有些不忍。

  可，卻也沒再吭聲。

  他想，到底是殿下待了十多年的地方，如今要離開，心下不舍，也是人之常情。

  隻是，這樣貧瘠的地方，終究不適合殿下，也終究是要離開的。

  -

  秦鍾南出去後，安紅袖獨自在桌邊坐了一會兒，最終吹滅了蠟燭躺在了床上。

  在黃花蛇睡覺之前，她曾同黃花蛇說過，叫它不要隨便上她的床，以免她半夜三更的被黃花蛇嚇死，對此，黃花蛇沒有反對，安紅袖便當它是答應了。

  因著從秦鍾南那裏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安紅袖心裏控製不住的難受，以至於翻來覆去許久才睡著。

  可她剛躺下便聽見了刀劍相接的聲音，當即嚇的一個機靈，下意識地想要去看安氏和安小北，可想到秦鍾南先前交代過的話，到底是忍住了，默不作聲地躺在床上聽著外麵的聲音。

  刀劍聲，利器刺破血肉的聲音，身體撞在牆上的聲音，以及男子發出的痛苦聲，還有院子裏東西倒地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安紅袖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仔細地聽著，也仔細地辨認著，發覺裏麵沒有秦鍾南的聲音時 ，心下不覺鬆了口氣。

  許是太過緊張，也許是太過無聊，她喚就想起那天在山上看到秦鍾南受傷時的場景來。

  那時候，她並未多想，以為蒙麵人是什麽江洋大盜，以為秦鍾南是個無辜的小可憐被人砍傷，如今回想起來，卻忽然發覺，一切好像都不是那麽一回事兒。

  也許，那些人從一開始就是衝著秦鍾南來的，要不然，上山的人那麽多，怎麽就沒聽說別人被砍傷呢？

  所以，是為什麽呢？

  安紅袖蹙了蹙眉，一時間有些想不通。

  她想不明白，那些蒙麵人究竟是衝著張長遠而來，還是衝著張長遠身體裏的那個靈魂而來。

  如果是張長遠……那為什麽以前沒有呢？

  可，如果是衝著身體裏的那個靈魂，那……那些人是怎麽知道張長遠的身體裏就是他們要找的那個人呢？

  還是說，這個世界有她所不知道的東西，比如說，占卜之術？和上古巫術？能占卜出一個人的靈魂有沒有死去，甚至於那個靈魂如今在誰的身上？

  安紅袖這麽一想，頓時覺得頭皮發麻。可心下卻又覺得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跟秦鍾南相處的點點滴滴，怎麽想都覺得那該是一個經年身處高位的人，威嚴而又警惕，像是狼群裏的狼王，似乎隨時都能開始戰鬥。

  安紅袖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對於自己的事情也開始忐忑起來，要知道，如果真有這種術法，那自己豈不是能被人看出來是不是真的安紅袖了？

  想到這兒，安紅袖很是不安。

  但轉念一想，自己原本的靈魂並不屬於這個時空，而且自己也沒有什麽仇敵，而安紅袖不過是個小小的農女，那些有大神通的人即便能一眼看出，但也應該不會出現在清源鎮這種小地方才是。

  這麽一想，安紅袖又安心了許多。

  可是，卻又不禁想起另外一種可能。畢竟有關靈魂之說實在是太過玄妙詭異，她雖然不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也不的那種聽風就是雨的性子。

  如果那些人不是衝著張長遠身體裏的靈魂而來，那就很有可能是衝著張長遠本人而來。

  安紅袖不禁想起張長遠武功很好這件事，可在秀水村仔細打量一圈，別說找出能教張長遠武功的人了，就連功夫能有他一半兒好的人都沒有。

  而且，仔細想想，張長遠好像也沒有提過師傅什麽的人，而村長夫婦看上去也很普通，不像是什麽高手。

  如此一來，張長遠的武功是跟誰學的呢？

  仔細安靜下來剖析往事時，安紅袖這才發現有很多被她忽略的事情，比如，張長遠沒有認過什麽師傅，但他武功高強。

  再比如，秀水村連個學堂都沒有，但張長遠識文斷字，甚至還懂得大秦的律法。

  甚至於，他還認得草藥……

  對於周遭的城鎮什麽的，都很清楚。

  這一點兒，她起初從未懷疑過什麽，如今想來，卻是越想越奇怪。

  她想，她應該換個思路來看待這件事情，比如說……那些蒙麵人原本就是衝著張長遠來的。

  這一念頭在腦海中浮現後，迅速生根發芽，然後長成一棵茁壯的樹苗。安紅袖驚訝的發現，她所以為她了解的、熟悉的那個人，其實根本就是片麵的、一無所知的！

  黑暗中，她躺在床上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大腦卻是快速運轉，將所有的事情都串聯到了一起。

  許久，她聽著外麵刀劍聲消失，隻剩下一些腳步聲時，方才合上了驚訝的嘴，然後，緩緩閉上了眼睛。

  她大概真的是傻了，她竟然從未注意到這關鍵的一點， 張長遠的相貌，無論是跟村長，還是跟劉氏，從來都沒有半分的相似。

  而她對此，竟然從未有過懷疑。

  安紅袖閉著眼睛想原因，腦海裏閃過種種緣由，可想到最後，終究是長歎了一口氣，再沒有睜開眼。

  -

  因為睡得晚的緣故，安紅袖醒來的時候，日光已經十分濃鬱。

  她睜開眼睛愣怔了一會兒，這才從床上爬起來。

  黃花蛇還在睡，盤在安紅袖給它臨時倒騰出來的小窩裏睡得很是安靜。

  安紅袖原本想要給它檢查一下身上的傷口，可見他睡得安穩，覺得不好打攪，便起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