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利從廠大門快步拐過來，步子有點急，也有點碎。一拐過冶煉工段休息室平房角，第一眼就看見大臭和福生正打嚕嚕水。他倆打嚕嚕水打的很慢，一桶嚕嚕水總伴隨著一半的嘻嘻哈哈說笑。他偶爾聽到一句半句有點葷的詞語，嘻嘻笑望著他們，問一句：“郭國柱來了吧？”

  大臭正說著話，福生回頭裝著沒聽清：“誰？郭國柱？郭國柱還沒結婚了。”

  徐利雖然腳步沒停下，但還是聽清了，笑著打趣：“嗬嗬，是不是誰要結婚呀，想媳『婦』了？”

  福生正有興致，像對老熟人一樣，不葷不素地追著徐利的背影，來一句：“就是想媳『婦』了。人家大臭已經把老婆鬧大肚了……”福生覺著停不下來的徐利，畢竟不是爐前的人，不便於多說。但又有點憋不住地想說。大臭看上去一點也不生氣。

  徐利經過爐前的廠房大門，停下來，向裏麵望望，快步走進去。見大劉幾個正忙著，走到郭國柱麵前，拍拍他的肩膀。笑著低聲說：“是不是有麻煩了，我可是看見你了啊。”

  郭國柱一愣，一臉不知所雲，沒說話。他腦子裏複雜而飛速地轉著。不想在大劉於文麵前多說什麽。但他能猜到，可能是啥時候在外麵路上，被徐利遇到了。徐利笑笑，拍拍郭國柱肩膀說：“下了班找你有點事，完了再說。”說著，走了。

  徐利剛走出爐前廠房，迎麵走過來背著手的車十二斤。車十二斤『操』著像打雷般的嗓門道：“小徐，到哪兒去了？”

  徐利沒一點大學生的架子，這點特別好。不像技術組的另兩個中年工程師，一個是女的，另一個是男的。女的原來也是工人，上了個七二一大學，回來分到技術組，就再也沒有給過工人們好臉。男中年工程師，每天穿的幹幹淨淨的，每天隻有技術組到辦公室和廁所三點一線，來回走動。而且，每回走過貫穿鑄造車間主路時，都要大步流星，甩開雙臂，做標準的擴胸運動。這時，正巧做著擴胸運動從徐利和車十二斤身邊走過。還不忘乜斜他倆一眼。可能心想，徐利和誰也能搭幾句話。車十二斤模仿著伸胳膊做著擴胸運動，說：“看人家鍛煉的，可要鍛煉好了！”

  徐利哈哈笑著準備走開，一邊說去車間看看。車師傅拉住他，隨意地攥著徐利的手，問一句：“咋說？有對象了哇？”

  這是很隨意的問話，卻也表示了隻有稍微近點的人之間，才有這個習慣。

  徐利一陣哈哈的笑，但並沒有敷衍，笑過之後，才簡單而認真地答到：“有了。”

  “有了到？”車師傅顯得有點失望，“不過也正常，這麽好的小夥子，肯定早就有女娃娃們追咧。唉，”他鬆開徐利的手，邊往爐前廠房走，邊叨叨著：“好男好女，總是有人追，看誰下手快，就是誰的。”

  徐利正愣神，肩膀上啪一下，一個身影像片樹葉，飄飄然走過，留下一串話：“車師傅，不是俺們下手慢，是人家別人下手太狠。唉，前功盡棄了。”

  “鉗工進去了？”車師傅站住，回過頭，“知道你小子，一直不安心造型準備，老想著調到鉗工上。”

  “啊呀，別打岔車師傅，你家徒弟讓人家外麵的人拐跑了，你還不祝賀？還裝『迷』糊？”

  “我，我裝啥『迷』糊了麽？我哪個徒弟讓人家拐跑了？你小子說清楚。”車師傅幹脆不走了，又轉回來，盯著說上麵話的三清。

  “呀，我算是服了你啦，昨天在北廠門，一進門，還跟我說了，紅楓家爸爸住院有人幫了大忙了，這下完了。”

  “那就咋了？咋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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