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利是個麻利人，果然沒用一分鍾，出來了。他說是工具車間技術組的人，有個機床上的刀具問題。甄鳳未聽了聽，說句：“大驚小怪，大中午的，至於麽，加班加點的。”語氣裏夾雜著怨氣。但她馬上釋然道，“像剛才工具車間那人說的問題，其實，我的師傅完全可以解決。”

  徐利拉一下甄鳳未的衣袖，讓她小心點，他們正在過馬路。中午下班時間的大馬路上，南北往來的汽車自行車，和東西橫過馬路的人們交織再一處，仔細看，有點像螞蟻群奔，無一不是匆匆忙忙，都有要相撞的可能，但都能相安無事，擦肩而過。

  他輕輕揪著甄鳳未的衣袖，像提著一個炙手而輕巧的名貴衣服。他笑到：“行呀，你和你師傅說說，請他看看。”

  “行，不過，即便可以，也得走車間計劃。”

  “不需要吧？不就是一個加工個刀具麽，還需要走生產處？”

  “需要，咱們廠，你還不知道？不下單子，還以為是幹私活呢。你在熱加工時間長了，就是不行，有點孤陋寡聞。”

  徐利嘴上有點不服氣，“那可不，哪能和你們冷加工比呢，你們多牛呢。等會兒，我先買點飯。”徐利這點，特別讓甄鳳未喜歡，遇到什麽爭論的事，總是隻有淡淡兩句話，就輕易把話題轉移了。比較大氣。不像有些人，爭論起來沒完沒了。她所指得有些人，隻有她心裏知道。

  甄鳳未沒有和徐利一起排隊打飯，她遇到兩個采煤機車間的女工。她已經和一年前不一樣了。剛上班時，她還有點清高，有點不習慣工人堆裏互相沒輕沒重的玩笑。現在，僅僅一年多，她已經和車間的同事，和師傅們混的很熟了。她覺得車間裏挺愜意，挺輕鬆的。不過，愜意歸愜意，她還是想考成人大學。她的同學都報考了。

  徐利端著兩個盤子向她走來時，與甄鳳未站在一起的兩個年輕女工，推推甄鳳未，大聲笑到：“看看人家小甄，真有福氣了！我們啥時候能想你一樣，有人疼有人愛……”

  徐利正穿梭在幾行排著的隊伍間，不斷與周圍打招呼，走到跟前，咧嘴笑著：“來了——”像個跑堂的。

  跟前排隊的一個中年女工，探頭一看，亮著大嗓門道：“呀！還有油糕了？給小甄的？三碟子兩盤子的，是不是請客呀？我們不客氣啊。別不好意思，要想請客，就直說，別悄咪咪的就把俺們小甄就拐跑了啊。”

  徐利笑聲爽朗，望向並不熟悉的中年女工：“請客請客！沒有問題，師傅們吃油糕啊！來，來一個。”他把盤子伸向中年女工，女工馬上又擺手：“嗨，還真的要請客呢。不用不用了，你把俺們小甄伺候好就全有了。”

  徐利並不把油糕縮回去，不住地說：“來吧，吃一個吃一個，別客氣。”

  中年女工使勁擺手：“不用不用，和你開玩笑了。”

  旁邊走過一個男職工，把手伸過來：“你們不吃，俺們吃，反正徐利正好欠著俺們兩盤棋了，拿油糕頂了。”

  徐利忙收回胳膊，笑到：“嗨嗨，我可不拿油糕頂，你還欠我一包煙呢，哈哈。”

  一個油糕，已經被男職工的手捏走，還留下一句話：“反正早晚得請客，出國不能白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