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回未央宮，馬上宣許昌進宮。

  前些天，衛綰和竇嬰因上奏章勸竇太後重用儒生而被罷官下獄，劉徹采用李軒的建議，投竇太後所好，軟化竇太後的心，打消竇太後的顧慮，總算把兩人從獄中撈出來。

  不過，人雖然出來了，竇太後卻嫌他不聽話，沒讓他官複原職，而是讓更聽話的許昌接替他，當了丞相。

  許昌一向是親後派，唯竇太後之命是從。

  劉徹之所以宣許昌進宮，便是要告訴他，頒布告示，準家無恒產的百姓在城外租地種果樹養雞鵝鴨。

  許昌很迷惑，好好兒的，為什麽突然對窮苦百姓這麽好？

  可是他從沒有自己的主見，不敢答應，也不敢反對，隻是唯唯諾諾。

  劉徹把話挑開了說。

  “你先回去，朕這就去東宮。”

  也就是說，劉徹不用他轉告，而是要親自和竇太後商量。

  這件事，隻有竇太後點頭，許昌才會發告示。

  許昌如蒙大赦，他就怕夾在皇帝和竇太後中間難做人。

  劉徹到東宮，先問候竇太後，再說正事。

  竇太後一聽便皺眉，耐著性子聽劉徹說完，不緊不慢開口了。

  “阿彘，窮苦百姓大多品行不端，生性懶惰，租給他們一塊地，以後能拿回來嗎？”

  “借錢給他們更不行，他們手頭有幾個錢，便會買魚買肉，幾天就揮霍光了。”

  “讓他們買果樹苗，買雞崽更是不可能。”

  要是以前，劉徹肯定覺得竇太後找借口阻攔自己做事，生怕自己的權力坐大，難以掌控，現在兩人關係緩和，竇太後露出慈愛的一麵，劉徹雖然有這樣的念頭，卻沒有宣之於口，而是想深了一層。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從另一個角度試探。

  “皇祖母是覺得，哪怕窮苦百姓，朝廷也不應該幹涉他們吧？”

  窮人自有窮的理由，朝廷隻管由他們去，不去幹涉他們就對了，鼓勵他們養殖，那是幹涉他們，有違無為而治的方針國策。

  竇太後露出笑容，一隻枯瘦的手掌摸索著，按在劉徹的手臂上，輕輕拍了拍，欣慰極了。

  “哀家就說阿彘長大了，懂得祖母的心思了。”

  劉徹任由竇太後拍他的手臂，臉上卻一副不以為然的神色。

  “皇祖母，讓窮人富起來，大漢不是更富嗎？”

  “有什麽不好呢？”

  “難道任由他們窮得沒飯吃，隻能賣兒賣女？”

  大漢不是沒有富人，特權階層，豪強，都是有錢人，但更多的是普通百姓，這些人能得溫飽，但若遇到災年，很多人便會變成窮人。

  而窮人，卻隨時會賣自身或是賣兒女，要不然隻能餓死。

  竇太後主張無為而治，不幹涉，百姓們隻要不犯法，做什麽都行。

  這樣的統治方式不是不好，幾十年下來也著實積累了財富，國庫的五銖錢堆積如山就是證明。

  但正如李軒所說，這樣積累財富的過程太慢，慢到劉徹沒辦法等下去，隻能采取更快的賺錢方法，那就是讓窮人富起來。

  確切地說，讓一部分窮人先富起來。

  這樣補上短板，社會的富人就多了，朝廷能收到更多的稅，更加富足，財富的積累過程加快，不用等二三十年，或許一兩年就能見效。

  隻要財富的積累過程加快，那麽國力就增強，便能提前對匈奴開戰。

  劉徹明白李軒話中之意，正因為明白，才鐵了心要讓窮人富起來。

  竇太後見劉徹話說重了，臉一沉，很不高興。

  “阿彘，說什麽呢？”

  “怎麽不租地給窮人，窮人就要賣兒賣女？”

  “你父親在世時，何曾不是這麽做？”

  “你是說你父親逼得窮人賣兒賣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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