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後，614像是變了個人，她不再主動找時薑挑事，有時候其他孩子在她耳邊說時薑如何如何，她總會露出不耐煩的情緒，不願意聽，但也不會好心的打斷他們的吐槽和暗罵。

  永安福利院在時薑來到這裏之前就已經建了三年之久，到如今已經是第十四個年頭了。

  被拐帶的孩子上百，其中不知不覺消失的就有近三十個，剩下的七十個孩子，最大的也不過比時薑大了兩歲，卻已經斷手斷腳，沒有了自食其力的能力，隻能每天爬到街上乞討。

  十四年，卻沒有任何人發現異常本就是一件極其奇怪的事情。

  福利院的創辦是需要手續的，而且每年都會有上麵的人安排巡視，可永安福利院沒有。

  歐陽宏讓上官津和耿芮私下調查，果然不出所料，陳永安跟係統內的某些人勾結，關係錯綜複雜，仿佛一張蛛網，互相庇護又互相牽製。除了查出來的那幾個，這張蛛網上還不知道有多少同夥，歐陽宏不能斷然跟當地的警方合作，隻能寫報告往上匯報，申請可靠的援手。

  這樣一來，救援的時間線就被拉長了。

  歐陽宏每隔一周會來夜訪一次，確保時薑的安全。終於，這張大網編織了兩個月，就要撒下去收網了。

  收網的前一晚。

  時薑睜著眼睛熬到了半夜三點多，看著窗外高懸的玄月，估算著時間，從房間離開，輕車熟路地下樓走進廁所貨箱。

  歐陽宏一身作訓服，看見時薑走進來，唇角彎了彎，硬朗的臉上多了一抹笑容，上前，“小朋友。”

  經過兩個月的相處，時薑和歐陽宏逐漸的熟絡了。

  “我以為你今晚應該不會來。”時薑低聲說，掃了一眼歐陽宏遞過來的糖，接過，含在嘴裏，甜滋滋的味道在唇舌間炸開。

  “我來帶你離開。”歐陽宏手放在她的肩膀上，這才兩個月，時薑長高了。

  時薑掀起眼簾，睨他，粉唇輕抿成一條直線，沒說話。

  歐陽宏見她猶豫，道：“明天就會收網，屆時所有孩子都會被救出來。但一旦開始行動，陳永安太過於謹慎小心了，他極有可能會對你起疑心，到那時候很可能會為了活命拿你做要挾。”

  時薑仍舊沒說話，眉頭緊鎖。

  歐陽宏也沒急著催她答應，靜靜地等著。時薑是個有主見且聰明的女孩，他相信她的決定必然是經過多方衡量才做出的。

  廁所門外，夜色下，入冬後的風刮在人的身上，寒凜刺骨。

  614貼著門後，將歐陽宏和時薑之間的對話聽了進去。

  她咬著下唇，輕垂眼簾，垂在的身側的手攥了一會兒又鬆。

  時薑現在就要走，她明明說過不會一個人逃走的，她會帶著大家一起走的，可現在她卻要一個人先逃走。

  萬一明天出了事，時薑逃走了，他們被留下，那他們隻會麵臨陳永安和“媽媽”們可怕的懲罰。

  614轉頭，看向那被風吹得野草搖曳的操場，耳邊仿佛響起那一陣陣的慘叫聲，臉色倏地白了。

  她眼底一片陰翳，收斂目光，像是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定，轉身小跑著回了住房樓。

  不刻，時薑回到房間。

  614緊緊地閉上眼睛，隻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又聽見輕輕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到最後，時薑離開了房間。

  她毋地睜開雙眼，被子下的手攥成拳。

  518，是你先背叛我們的，是你要丟下我們一個人逃的。

  ……

  翌日，天剛亮。

  “媽媽”們推開房間的門，拿著教鞭打在床頭發出清脆的聲響，有的孩子不慎被鞭子抽中，疼得叫出聲。

  一瞬，偌大房間裏躺著的二十個孩子都醒了，跌跌撞撞地從床上下來。

  “媽媽”掃了一眼，厲聲催促：“趕緊滾出來！”

  說完，她們便拿著鞭子轉身要去另外一個房間叫那些孩子起床，開始新的一天折磨。614站在床邊，身上隻穿了單薄的T恤，全身發抖。

  見“媽媽”們就要離開，她快步跑出來追上，喊：“‘媽媽’，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

  其中一位“媽媽”停下轉過身，麵露不耐，“什麽事？”

  “我……”614頓了頓，隻猶豫了一秒，轉頭看了一眼時薑那張空蕩蕩的床，一咬牙，拔高音量道：“這件事情我要見到陳院長才能說。”

  “媽媽”一聽，皺眉，揚起鞭子就要朝614打去。

  其他孩子睡眼惺忪的看著，屏住了呼吸，不敢出聲為614求情。

  啪！

  “啊！”614來不及躲避，慘叫一聲，臉色煞白，疼得立馬摔在了地上。

  “媽媽”眯起眼，厲聲說：“還給你臉了，小賤人，趕緊說，不說，你看我今天不把你打殘了！”

  614疼得有些說不出話來，堅持道：“我要見陳院長才能、能說。”

  “媽媽”眸底寒光一閃，又一次揚起鞭子。

  原本站在邊上袖手旁觀的另一位“媽媽”打量著614的臉上的神情，雙眸輕眯，就在第二鞭子即將要落在614身上時，她伸手抓住鞭子。

  “你做什麽？”被攔住，“媽媽”麵露不悅，瞪著對方。

  “先把她帶到陳院長那邊去，看她的樣子，不像是在故意開玩笑。”

  “一個小屁孩能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還要麻煩陳院長，萬一讓陳院長不高興了，我跟你都吃不了兜著走！我看這小賤蹄子就是皮癢了，打一頓就老實。”

  “要是真當錯過了什麽事，我們兩更兜不住！”

  “媽媽”看著她，又看了看在地上疼的額頭滲著豆大汗珠的614，抽回自己的鞭子，啪的一聲打在地上發泄，“起來，我帶你去見陳院長。”

  “媽媽”轉身離開房間，614手撐著地麵，費力地起身，紅著眼睛，心裏更恨了。

  陳永安的辦公室，“媽媽”對陳永安說了614要來找他的原因。

  “說吧，什麽事？”陳永安點燃一隻雪茄，吸一口後靠在真皮沙發上，緩緩地吐出一口繚繞輕煙。

  614被“媽媽”一把踢在膝蓋上，咚的一聲，雙膝跪地。

  她疼得咬緊了下唇，啞著聲音說：“我要告發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