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老夫人那日親口對我說的，她去世之後安置的地方和靈"堂的布置，她都一一跟我說了。”

  顧管家頓了頓，繼續道。

  “昨夜，南風小少爺都打點好了，我把所有的流程都發您手機上了，您看看，還有什麽需要補充的嗎？”

  顧暮城拿著手機，有一瞬間的恍惚，葬禮…靈"堂……

  “少爺？”

  顧暮城不得不打起精神，垂了垂眼眸，一字一句道。

  “顧管家，我一會給你答複，你先按照南風的吩咐去做吧。”

  他掛斷了電話，抬手摸了摸冰涼的臉。

  對於母親的死"亡，這一晚上，他都沒有相信過，此刻，他卻覺得格外清醒，格外刺骨的冷穿過心間。

  顧管家這通電話，讓他不得不接受。

  顧暮城回到急救室內，簡潔的跟顧老爺子和顧雲傾說了。

  顧老爺子聽聞，語氣沒有什麽變化，隻帶著說不清的滄桑疲倦。

  “一切都交由你去做吧。”

  顧老爺子一眨不眨的看著顧奶奶，似乎要把她刻在骨子裏。

  顧知意身子晃了晃，神情未變，還在原地，幾乎沒動。

  ——————

  急救室內。

  顧爺爺他們隨著顧奶奶的一起出去了，隻剩下顧知意呆在裏麵。

  她神情淡漠恍惚，愣在原地，視線還落在顧奶奶原先躺著的地方。

  季南風在外麵打完電話吩咐完，才緩步走進來，蹲在她身旁，輕聲詢問。

  “顧奶奶原先的病房裏，還有些東西，我陪你去收拾？”

  她臉上是滄涼的冷，聽到他的聲音，似乎終於反應過來。

  一雙無神的眸子終於有了焦距，她輕微的偏了偏頭，對上季南風的目光。

  眼裏全無往日攝人心魄的色彩和光芒，仿佛荒蕪的沙漠，隻有無盡的寂寥和清冷。

  季南風移開視線，沒在看她，看著實在難受。

  他站起身來，朝著她伸手。

  “來。”

  過了好半響，顧知意才把手遞給他。

  季南風牽著她的手，走的極慢。

  病房裏顧奶奶生前的東西不多，她在生前似乎就有預感一般，回家的時候就把大多數東西都帶走了。

  剩下的，就是她平日裏喝水的杯子和他們全家的照片，包括一些衣物和書。

  顧知意垂眸，一言不發的收拾著。

  她把顧奶奶的東西全都放在行李袋裏，病房內最後一絲顧奶奶的氣息都沒有了。

  敲門聲適時的響起。

  進來的是秦淮。

  他拿了一張單子給季南風。

  “季少，一切都安排妥當了，跟顧家的暮城少爺還有顧管家都核對了，殯儀"館那邊也通知了火化……”

  秦淮有條不紊的幾乎把這些瑣事都安排好了，一一匯報給他。

  季南風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讓他先出去。

  顧知意聽到他的話，神情沒什麽變化，她抬頭環顧一周，氣息出奇的冰冷。

  她突然覺得一陣巨大的恐慌包圍了她，她無法接受以後這世間再無她的奶奶。

  顧奶奶去世後，秦淮便告訴他，顧管家好像回來了。

  他聯係上顧管家之後，看到一圈人崩潰的樣子，忍住心中的痛，接手了所有的後續。

  季南風看著她這樣，心疼的不行。

  他伸手抱住了她，抬眸看向窗外，想起昨夜的種種，嘴緊緊的抿了抿。

  站在病床邊的顧知意，感受到他懷裏的溫暖，眼睛眨了眨，茫然的從他懷裏抬起頭，看著季南風。

  聲音啞澀不已，開口說了今日的第一句話。

  “我奶奶她……”

  季南風抬手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頭，聲音很是柔和。

  “顧奶奶去找她的爸爸媽媽了，他們在那裏一起看著你們……”

  顧知意這才有了反應，伸手緊緊抓著他的衣服，鼻尖依舊是她熟悉的味道，聞著能撫平她此刻暴"戾因子的薄荷冷香，恍然的回過神來。

  季南風沒過多久，就感覺到衣服濕了，懷裏的顧知意渾身打著顫。

  一個小時後，顧知意帶著秦淮回到家裏，讓他在客廳裏等著。

  她去了房間，找了紙筆，寫下了手機裏奶奶曾帶她去見過的幾個知心好友的聯係方式。

  下樓，把這張紙遞到秦淮手裏。

  “秦淮，挨個通知這些人。”

  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的很。

  除了一雙充血紅腫的眼眸，其他幾乎與平常無異。

  “吱吱小姐。”

  顧管家從外麵進來，手裏拿著一份數據。

  “這是老夫人生前親近人的名單，您過目一下，老爺閉門不出，誰也不讓去打擾，暮城少爺和雲傾小姐也不見人影，隻能您過目了。”

  顧知意伸手接過來，大體掃了一眼，看到腦海裏幾個眼熟的人都在上麵，點了點頭。

  “好，奶奶生性喜靜，無需大肆操辦，我聽秦淮說，季南風都安排妥當了，也都是奶奶生前親口對你所言，一切照你的意思去辦即可……”

  顧管家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一件事。

  “吱吱小姐，今早在醫院見到江醫生了，他讓我給您帶句話，有什麽事可著他去辦就行，不用客氣。”

  顧知意清淺的點了點頭。

  “顧管家，你聯係一下顧氏旗下的醫學實驗室，給江醫生的團隊最好的待遇，還有……”

  顧知意一件一件的吩咐著，全然沒有了那副落寞茫然的模樣。

  一舉一動，無一不散發著久居高位的氣勢。

  一雙清冷的眼眸裏盡是篤定冽然。

  顧知意一邊往前走，一邊吩咐著顧管家。

  秦淮看著她的背影，愣了愣，垂眸想了想，他覺得顧小姐變了……

  說不上哪裏變了，但是……對所有人的態度都變了，還有……光，對，她的眼裏沒有光了……

  以前的顧小姐，雖然神情淡漠，眼底卻是有光的，或許……是他多慮了。

  顧小姐隻是悲傷過度。

  手機響起，秦淮回過神來。

  “季少，都跟顧小姐匯報了，一切安排妥當，好，我這就過去。”

  掛了電話，秦淮就把剛才的想法拋諸腦後了，腦海裏隻剩下了剛才季南風吩咐的安排。

  顧知意坐在湖上的四角亭內，顧管家剛出去了，隻剩下她一人。

  她眼中的淡漠盡數散去，隻剩下了迷茫恐慌甚至絕望。

  石桌上靜靜的躺著一根針，不知是何時遺留下來的。

  看針的形狀，神似顧奶奶生前最愛用的那種。

  顧知意輕輕的撚起來，拿在手裏，靜靜的垂眸看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