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將他手中的胳膊收回來，放下了衣袖。

  “無妨。”

  江淮胸口悶了一口氣，不上不下的，壓抑極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雙手緊緊的攥著，青筋都露出來了。

  語氣很輕緩道。

  “到底怎麽了？告訴我。”

  顧知意眸光一閃一滅，緩緩道。

  “前些日子，有些控製不了自己，便讓自己清醒一下。”

  她的話說的極為緩慢和平靜，仿佛隻是一件在普通不過的事情。

  江淮卻按耐不住了，他蹲下身緊緊的攥住了顧知意的肩膀，視線與她平視。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顧知意，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顧知意移開視線，清淺道。

  “我自然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怎麽會這麽做，你明明能控製住自己的，是你不願意控製，是你……”

  不等他說完，顧知意就掙脫了他，站起身來，看向窗外。

  “是啊，我本來能控製住自己，是我不想控製了，想放縱一下，又如何呢，不過都是無能為力而已。”

  江淮抬眸看著她，一字一句道。

  “為什麽這些日子我問你，你的回答都是很高，沒事，為什麽？”

  “很累了，江淮，我很累，不想說。”

  “不想說，那你就可以這樣做嗎，你這樣做，你的親人、朋友，還有…還有我，你知道我們會怎麽想嗎？”

  “江淮，和你說了又能怎麽樣呢，這麽多年了，還不是以前這副模樣，有些東西，我自己承受就好，不需要在拉一個人下水。”

  顧知意的嗓音裏帶著難言的疲倦，這麽多天的心理緊繃，她真的累了。

  累到，有那麽一瞬間，不想在堅持，甚至想讓自己置身黑暗之中。

  她確實可以控製，選擇別的方式，就算是當年發生那件事。

  她那般痛苦，也沒有傷害自己，可如今……

  她不想在接受所謂的無能為力了，她有幾瞬間，都想隨它左右。

  這幾天，家裏仿佛恢複了原貌，甚至比以前更溫馨和諧。

  可她知道，這不過是片刻的，她麵上很平靜，可她無時無刻不在苦受煎熬。

  親情於她而言，是救贖，亦是深淵。

  江淮聽到她的話，緊了緊喉嚨，眼眶猛的很酸，他側身靜靜道。

  “所以呢，你在怪我嗎？吱吱。”

  “江淮，你知道的，我不會怪你，也沒有這個意思，我就是很累，不想做無謂的努力了，很簡單的事情，不是嘛。”

  “你最近又經常夢到那件事了？”

  “是，很清晰，所有的細節都一一展現在我麵前，我聽見她對我說，如果不是我，她不會出去的，她不會……”

  “吱吱，我們都知道，跟你沒有關係，跟你沒有關係，你還有家啊，她最喜歡的就是家了，你也有，你好好珍惜，就是給她最好的禮物。”

  “江淮，奶奶要走了，也是因為無能為力，她那個時候，那麽小，那麽可愛，那麽純真，也是無能為力……”

  江淮的眼淚不受控製的流下來，他胡亂的擦了擦，緩緩走到她身側。

  “吱吱，小盈盈還想讓你替她感受家庭的溫暖呢，你怎麽能不好好愛自己……”

  顧知意聞言，眼眸裏有了一絲絲溫度。

  小盈盈，是啊，她還沒有帶她回家呢，她承諾過她的，她還沒有帶她回家。

  她就走了……

  也是無能為力，無能為力這四個字，對她而言，是失去……

  江淮繼續道。

  “吱吱，你還有很多愛你的人，顧奶奶如果知道，她也會很傷心的，不是嘛？”

  顧知意緊緊的閉上了眼睛，仿佛與整個世界隔離開。

  縱然外麵的世界多精彩，她都不為所動，與她沒有任何牽連。

  她孑然一身，清冷孤傲的站在那，仿佛與周圍的任何事都沒有了牽絆。

  江淮看著這一幕，眼淚不自覺的流下來，他胡亂的擦了擦眼淚，走到顧知意身側。

  “吱吱，你不能這樣，不能放任自己，不能不管自己，不能！”

  “好。”

  顧知意這話說的很輕，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隻是覺得有點累和疲倦，周身輕飄飄的，沒有一絲絲溫度。

  她覺得，既然最終都是無能為力，那便一起無能為力吧。

  無所謂了，一切都沒有什麽新奇的，不是嘛。

  江淮看著她，一字一句道。

  “吱吱，顧爺爺，顧阿姨，顧舅舅，陸叔叔，還有季南風，他們都很愛你，你不能這樣傷害自己。”

  顧知意聽到季南風的名字，猛地睜開眼睛，偏眸看著他，認真道。

  “對，我對季南風說過的，我要好好的，我不能這樣，不能。”

  江淮緩緩的笑了，眼底很動容。

  “好，我們不能這樣，我不會讓你這樣，不會。”

  吱吱，我不會讓你繼續被黑暗包圍的，不會的……

  她眼底的濕潤讓江淮不知所措。

  那段時間裏，她把自己關起來，鎖在房間裏。

  任何人都進不去，隻有他，可以進去看看她。

  她的眼睛裏沒有一絲絲光芒，沉浸在黑暗裏不能自拔。

  她頹然至極，用冰冷把自己包圍，唯獨沒有脆弱。

  她此時的脆弱，讓他很難受，甚至於壓抑。

  要不是小盈盈的那封信和親情，她不會恢複。

  親情於她而言，太過重要，是心理全部的支撐。

  顧奶奶的離開，對她意味著心理防線的全麵崩塌。

  意味著失去一切，她把顧奶奶當成了完整。

  這是她的心理障礙，很深邃，無法掌控。

  隻能她自己去扭轉。

  江淮很無力，他痛恨這種無力感。

  就算是世人稱讚的神醫又如何，他還不是保護不了自己想保護的人……

  他從沒有一刻，覺得自己如此無用過，從來沒有。

  “吱吱，我們過來坐下，慢慢說。”

  江淮示意顧知意坐在後麵的沙發上。

  顧知意頓了頓，緩步走過去坐下，眼中有了溫度。

  江淮起身給她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麵前，才重新落座。

  他斟酌片刻，緩緩開口道。

  “吱吱，最近一段時間，你是不是時常夢到那個場景？”

  “是。”

  “你會沉迷其中，拔不出來，分不清現實嗎？”

  “偶爾會。”

  江淮喉嚨緊了緊，眼裏染上了一抹沉重。

  “在顧奶奶身邊的時候，會偶爾覺得自己在另外一個世界裏嗎？”

  顧知意精致的眉眼低垂，想了片刻，緩緩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