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格外“有趣”的一天……

  剛臨近廚房，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就聽到了舅舅誇張的喊叫聲。

  “爸，你慢點慢點，油都濺我身上了。”

  顧老爺子中氣十足的聲音也隨之而來：“你出去不就行了，咋咋呼呼的，煩死了！”

  “暮城，你多大年紀了，能不能穩重點。”

  “是啊，顧暮城，媽說得對，你能不能穩重點，吵死了你。”

  顧雲傾帶著笑意和深深的嫌棄的嗓音也傳到了顧知意的耳朵裏。

  “好啊你們一家三口是吧，行，我和吱吱過去，你們就好好過吧！！”

  “願意滾哪就滾哪，吱吱是我們一家四口裏的，你孤家寡人一個。”

  顧老爺子嫌棄的模樣溢於言表，她都能想象的出爺爺此時的模樣。

  必定是一臉嫌棄的表情，眉毛皺著，眼睛裏帶著無語。

  “你們倆，別吵了，再吵就出去，傾兒，過來給我記上這道菜的步驟。”顧奶奶的聲音溫和的響起。

  顧知意疑惑的挑了挑眉，記菜的步驟？

  抬步靠近廚房門口，從外麵的玻璃窗上看見奶奶在指揮著媽媽把菜的步驟詳細的記在一張紙上。

  “媽，我直接記在這本子上就行了，您給我張紙幹嘛？”顧雲傾的語氣裏帶著撒嬌的意味。

  顧知意從來沒見過如此軟糯的媽媽，這麽多年，媽媽在外麵一向是以女強人的麵目示人。

  在家裏，雖說溫和，卻也從來沒露出過這一麵。

  “讓你寫你就寫，你給我記壞了怎麽辦？我今天晚上要回去親手記錄。”顧奶奶白了顧雲傾一眼。

  “…行，您說什麽就是什麽，我寫。”

  “哈哈哈哈，顧雲傾，你也被媽嫌棄了吧，活該，風水輪流轉，哈哈哈哈。”

  舅舅那刺耳的笑聲響徹廚房，好不熱鬧。

  三人都懶得搭理他，各顧各的。

  “傾兒，記下來，這道菜豆腐。水燒開沸騰的時候，放入苔菜和豆麵粉，標注上都要新鮮的，放入細鹽，慢火熬製…記下來了嗎？”

  顧奶奶聲音緩慢柔和，手上的動作嫻熟，邊做邊說。

  “記下了，記下了，然後呢？”

  “熬製半個小時以後，把它盛出來，鍋裏倒油，放蔥花…標記慢火多蔥花，放入八角粉，再把盛出來的菜倒進去翻炒，熬製五分鍾就好了，記下來了嗎？”

  “記下了，您放心吧，標記的很清晰，再說了，這些菜您都教過我了。”

  “媽，您都會做的一些菜，做了多少年了，把菜譜記下來做什麽？”顧暮城打斷了兩人的話，隨意的拿起一根黃瓜啃著。

  半點沒有外人眼裏的世家公子模樣。

  顧奶奶忙碌的身影明顯頓了頓，都在忙碌中，倒也沒有人看到。

  “你管我呢，這是我的習慣，哎，手上的黃瓜洗了沒有，去洗洗。”嗓音一如平常。

  這一幕，卻清晰的被顧知意看在眼裏，看似如常的奶奶，手裏拿著的菜.刀確實微微顫抖的。

  甚至趁他們不注意深吸了幾口氣，才揚起了熟悉的慈愛笑容。

  “傾兒，這道剁椒鹹菜，吱吱和你爸爸都喜歡，你啊，上次沒來得及學，這次好好學學，聽到沒有。”

  顧奶奶的嗓音裏還是帶著她熟悉的溫柔，她此時聽著這聲音卻有點感動。

  喉嚨卻有點緊，眼眸微動，繼續看著。

  “知道了，這次我好好學，也一定好好記。”顧雲傾臉上帶著笑意，語氣柔和。

  此時的顧雲傾在顧知意眼裏，就是一個在媽媽麵前撒嬌的普通女兒，不是外人眼裏顧氏的掌權人。

  “好，這道剁椒鹹菜，很簡單，配料是尖椒、旮瘩鹹菜、香菜、蔥、黃瓜、西紅柿都是一比一的比例剁碎，攪拌在一起就行了，在撒一點媽做的獨家秘製椒鹽更完美。”

  “得了吧，老婆子，你這獨家秘製椒鹽吹噓了多少年了，我怎麽嚐著和人家外麵賣的一個味道。”

  顧老爺子出言調侃著，混濁的眼眸裏透出滄桑和笑意。

  下一秒，顧奶奶氣急敗壞的聲音就從廚房裏傳來。

  “你個糟老頭子，出去出去，惹人煩！”

  “爸，你就老老實實做你的牛肉湯，別招惹媽，媽這溫婉的形象啊隻有你能把她逼的破功，這麽多年，你這項功.力還是沒弱啊。”

  “是啊，爸，顧暮城算是說了一回人話，您別招惹媽了。”顧雲傾帶著笑意，嗓音出奇的柔和。

  “聽到沒有，老頭子，兒子女兒都向著我，看你還敢欺負我！哼！”

  “好好好，不敢惹不敢惹，不過，顧暮城，好你個臭小子，白養你這麽多年了！”顧老爺子把怒火對準了自家倒黴兒子。

  廚房裏響起舅舅求救的聲音，媽媽和奶奶的笑聲，這一幕很多年後都映在顧知意的腦海裏。

  實在是太溫馨，太幸福了……

  顧知意剛要轉身，就看到奶奶低下頭前的眼神。

  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奶奶的眼眶紅了，閃著不舍眷戀，下一刻，就趁他們沒有注意擦掉了。

  顧知意的心狠狠的抽痛了一下，她也許知道奶奶為什麽他們最愛吃的菜譜都一一記下。

  她是想，以後她……不在了，他們還可以看著菜譜做出來。

  她的喉嚨緊了緊，眼簾裏通紅，努力控製著不讓聲音溢出來打擾到他們。

  顧知意轉身速度很快的回到樓上，在樓梯口還碰上了摘菜回來的李媽。

  “吱吱小姐，您怎麽沒去廚房啊，裏麵熱鬧極了，你也去看看吧。”李媽的聲音從她後麵傳來。

  顧知意嗓音清淺，沒有回頭，手緊緊的攥著欄杆。

  “我先回臥室了，有點事，李媽，您去吧。”

  “…好，吱吱小姐，一會您忙活完了就下來，真好，我們這房子裏啊好久沒這麽熱鬧過了～”李媽的嗓音裏帶著很深的笑意。

  “好，我知道了，李媽，我忙完了就下來，您去忙吧。”

  顧知意猛地想起來，李媽還不知道奶奶去醫院的事情，奶奶暈倒之前說過，怕李媽受不了，先別告訴她。

  聽到李媽離開的腳步聲，不難聽出愉悅，顧知意腳步緩緩的往樓上走著。

  此時李媽大概以為，奶奶就是旅遊回來了，李媽如果知道了奶奶時日不多了，又該怎麽辦呢？

  李媽是跟著奶奶一起從小長大的姐妹，雖是仆人，卻勝似親人，感情不比他們淡。

  看來，也要找個機會，告訴李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