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叫我。”話落，顧老爺子一步一回頭的重新拿起工具，利落的幹著手裏的活。

  顧奶奶在他注意不到的角落，把帶血的手絹無聲的放在口袋裏，穩了穩心間的痛意，也緩步走過去。

  麵上染上了一抹蒼白，不細看並看不出來，帶著笑意的臉上還是一如從前的婉約。

  “老頭子，你幹活麻利點，慢吞吞的，一點都不利落。”

  “哎，你這個老婆子，還說起我來了，不就是不想幹嘛，想偷懶吧。”

  “你這個糟老頭子，再說！”顧奶奶一把揪起顧老爺子的耳朵。

  “哎～老婆子，鬆開鬆開，不說了不說了，你說的都對。”顧老爺子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

  “這還差不多，快去幹活，別偷懶，知道嘛，你眼珠子一轉，我就知道你要幹嘛，我還不了解你嘛。”

  顧奶奶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篤定，帶著驕傲。

  “是是是，你最了解我了，管了我幾十年了～能不了解我嘛。”

  “你知道就好。”

  “你這個性格啊，還真是沒變過，剛結婚的時候，我就知道，哎，以後啊，肯定很強勢～果然，我沒猜錯吧，我這往後的一輩子啊，都不得……”

  顧老爺子突然頓住了，威嚴的眼眸裏突然濕潤了，爬滿皺紋的手緊緊的攥著顧奶奶的手。

  顧奶奶歎了口氣：“…老頭子，往後的一輩子，我都管著你，你啊，別嫌我煩就行了。”

  “好，好…怎麽會嫌你煩呢，不會嫌你煩的，不會的。”顧老爺子的嗓音裏帶著輕顫。

  顧奶奶不忍繼續看下去，偏眸看著遠處，輕聲道。

  “老頭子，我隻是先走一步，我會等著你的，會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放心吧，管了你一輩子了，老了老了，怎麽會不管你呢。”

  顧老爺子眼眶通紅，滿臉滄桑的臉上帶著無力。

  “老婆子，你腳步慢一點，慢一點～別讓我跟不上了，知道嘛…”

  “好了，我會的，放心，別讓孩子們看著擔心，我沒事。”顧奶奶嘖紅了眼眶。

  她何嚐不想陪在他身邊啊，她不在了，這老頭子誰也勸不動，她可怎麽放心啊……

  “我們繼續幹，繼續幹…來，慢點啊。”

  顧老爺子恢複了平日的語氣，眼眸深處帶著深深的眷戀。

  “老頭子啊，今晚，我給你們做飯吧。”顧奶奶的語氣很輕，手上的動作不停。

  顧老爺子直起身來，輕輕錘了錘腰，混濁的眼睛裏帶著疑惑。

  “做晚飯？你現在要多休息，別去廚房了，油煙太大了，也太累。”

  顧奶奶堅持道：“我想做一頓晚飯，好久沒做了，把你們最喜歡吃的都做一遍，做我們的“滿漢全席”。”

  顧老爺子聽到“滿漢全席”，雙眸緩緩一頓，陷入了回憶。

  〈那還是雲傾和暮城很小的時候，那個時候顧氏正在上升期，他整天忙的腳不沾地。

  他讓老婆子別老是去廚房做飯，家裏有阿姨，她說什麽也不聽。

  他生日的時候，這老婆子更是做了一桌子家常菜，他回家看到心中感動極了。

  就稱為“滿漢全席”，老婆子的“滿漢全席”，還引發了好大的笑料，這名稱就沿用至今……〉

  兩人回憶至此，對視著笑了出來，這是他們之間美好的回憶。

  “好，做“滿漢全席”，那我快點幹，一會摘菜，得早作準備。”

  顧老爺子知道她的意思，心中不由得動容，手上的動作也麻利起來。

  “行，一會啊，我們得去摘青椒、黃瓜、西紅柿、苔菜、麵條菜……哎呦，還有你最喜歡吃的，桂花糕，從我們認識你就喜歡，還有好多呢，一會啊我們細細想想。”

  顧奶奶的語氣很慢，一個個的數著，嗓音柔和。

  顧老爺子聽著，在顧奶奶看不到的地方，混濁的眼眸裏的淚珠忍不住滑落。

  年輕的時候陪伴她的世間很少，如今，時日也不多了……

  以後的時光，怎麽磨呢…

  “老頭子，你背對著我幹嘛呢，是不是又偷懶，快過來幹，一會還有的忙呢～”

  “哎～好，我知道了。”顧老爺子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臉，麵上毫無異樣。

  那頭的顧知意和季南風兩人，對這種活實在不陌生。

  他們打能走路了，一有空閑時間就被兩家的老人們抓來幹農活，顧名思義，要好好鍛煉身體。

  “吱吱，等我們老了也弄一個菜園，頤養天年。”季南風手上的動作不停。

  嘴裏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很想給他翻個白眼。

  “……某人不是說，要追求我嗎？這第一步還沒成功的，已經想到最後一步了？”嗓音清淺。

  顧知意聞言很無奈，她真的跟不上他跳躍的思維，這怎麽突然就蹦到他們老了。

  季南風：……

  他眸光一頓，也想起了那天腦子一抽，誇下的海口。

  他不由得想給自己一巴掌，為什麽不順水推舟，直接進行下一步，要給自己加點絆腳石。

  不過，說出去的話，就要言而有信……

  “古人雲，不以結婚為母的的談戀愛都是刷流氓，由此推論，不已渴望老年生活的追求都是無賴，我這是有擔當，怎麽樣，你賺到了～”

  季南風漫不經心的嗓音裏帶著矜貴，說出來的話卻很是無賴。

  顧知意：……

  季南風得寸進尺道。

  “吱吱，是不是感覺迫不及待了，我這麽搶手，得積極一點了，不然～嘖嘖嘖，很危險的。”

  顧知意眼神都沒給他一個，聲音不緊不慢。

  “說的在理，既然危險，為了我的安全著想，有必要考慮一下你是否需要離我遠點了？”

  季南風有些被嗆到了，一向慵懶的身形此時狼狽不堪，猛地咳了好幾下。

  顧知意遞過去一杯水，垂眸繼續幹著手裏的活。

  季南風喝了一大口水，才緩和下來，眸光落在清麗絕倫的顧知意身上。

  明明手裏幹著在普通不過的農活，在她手裏，卻沒有絲毫的狼狽，反倒生出了一種歲月靜好的淡然。

  皮膚在陽光下格外白皙，透露出一種清冷的靜態美。

  話不多，嘴裏冷不丁說出來的話，總是堵的他有苦難言，她這惡趣味真是打小就不一般。